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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首老遭戮

“第一、勒索者怎知闵老儿持有这份名单,而予以谋夺?第二、名单上所列是各地行动者姓名,负责策划的几位同道,并未列名,而且此事极端秘密,他怎知‘浮尘子’老儿是谋擘者之一?第三、他怎知‘浮尘子’拥有武林第一奇书‘天玄宝录’?”

上官智沉思了片刻,道:“晚辈看来,勒索者可能是当年参与其事者之一,他知道这些秘密便不足为奇了,前辈以为如何?”

“望梅老人”沉吟着道:“不大可能,知道全盘计划的,只少数几个可数的人,但都是可靠的……”

上官智又道:“会不会勒索者从‘沧海老人’中逼出真情?”

“这个……也有可能,但以‘沧海老人’的个性而论,不会如此容易屈服,同时,事隔多年,为什么到现在才爆发?……”

“这字柬是送与‘浮尘子’前辈的?”

“不错,他要老夫处置。”

“前辈如何处置?”

“只有依约交换一途。”

“那位‘浮尘子’前辈愿意牺性宝录?”

“望梅老人”略显激愤地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关系着百余同道的生命……”

上官智道:“何不藉此除去对方?”

“望梅老人”苦笑着道:“不容易,对方必有周密的安排,如果事不成,后果便严重了。”

“这岂不助长了邪恶之风?”

“只有徐徐图之……”

“前辈的意思是要晚辈赴约交换?”

“嗯!不过,你可见机行事,可为则为,不可为则罢!”

“现在就动身?”

“吃喝完了就上路,事完在孟津城中见面。”

上官智一颗心不由沉重起来,他并非是怕此行任务艰巨,而是不甘心受江湖肖小之辈的勒索。

突地“望梅老人”重重把酒碗朝桌上一放,紧张地道:“大事不妙,老夫得走!”说着,霍地站起身来。

上官智、褚剑鸣吃惊地跟着起身。

“望梅老人”接着又道:“上官贤侄可以立即上道,褚贤侄与老夫一道,另外有事交待你去办!”

上官智忍不住道:“梅前辈想到了什么?”

“望梅老人”业已走到门边,回头道:“以后再告诉你,事急燃眉,不及细说了!”话声中,匆匆出门而去。

褚剑鸣用手一拍上官智的肩头,道:“师弟,你去办事,回头孟津城见!”说着急急追上“望梅老人”去了。

上官智怔在当场,做声不得,“望梅老人’涵养极深,看他那性急之状,必定有极重大的事故,到底是什么事呢?

突地,他想起“望梅老人”指派自己去赴“独钓翁”之约,却没把用以交换的“天玄宝录”留下,这事岂不砸了,心念之中,正要出门去追,龙太平却走了进来,目光一扫桌面,伸伸脖子,吞了一泡口水,道:“还好,没吃光!”

上官智扫了他一眼,举步……

龙太平反手一把抓住道:“上官老弟,陪我喝一杯。”

“不成,小弟得追上梅前辈……”

“干什么?”

上官智一挣,道:“梅前辈没把东西留下……”

龙太平嘻嘻一笑道:“不必追了,家师从来不做有头无尾的事……”

“可是,梅前辈吩咐小弟马上走!”

“不急,我想你还没吃饱,来,坐下!”不由分说,把上官智按住椅上。

“这……这……不……”

“什么不成,东西在这儿!”说着,拍了拍腰间。

上官智这才安下心来。

龙太平倒满了一碗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用衣袖一擦口边酒渍道:“好酒,老弟,你也干一碗。”口里说,五爪已伸向盘中。

上官智看着龙太平那副馋相,不由失笑道:“龙兄装龙像龙,装虎像虎。”

龙太平把一口卤菜硬吞了下去,摇头苦苦一笑道;“上官老弟,装化子这玩意不好受,但师命难违,没办法。”

上官智喝了一口酒,道:“令师到底去办什么急事?”

“不知道,没交待,他老人家一向是天坍下来也不轻易动容,看样子必是相当严重的事,不然不会如此惶急。”

“龙兄对小弟此行的任务,看法如何?”

龙太平皱眉头,造:“此事家师已考虑甚久,苦无良策,只有照办一途。”

上官智喘了一口大气,道:“对那勒索者一无所知?”

龙太平搔了搔乱发,道:“完全不知道!”

“那位‘浮尘子’前辈也无异议,甘愿勒索?”

“事关百多条人命,当然顾大局要紧,不过……”

“不过怎样?”

“家师不是要老弟见机行事么?希望老弟至少能摸清对方的底细,事后再设法慢慢对付他,对方敢于向‘浮尘子’勒索,必有所恃。”

“小弟该走了……”

“好吧,容后再见,者弟小心些,那份名单,是令师的亲笔,老弟当能从笔迹辨别真伪。”

说中,从怀里取出—个薄薄的油纸包,递与上官智。

上官智接了过来,贴身藏好。

就在此刻,一个似曾相识的粗暴声音,倏地传来:“里面搜搜看!”

龙太平一挥手道;“上官老弟,你避一下,在此行任务之前,露面不太好。”

上官智一想也是,听声音来的可能是熟人,露了面,会影响龙太平的身份,同时也怕另生枝节,影响此行任务,心念之中,闪身从破壁缺口穿了出去。

两名黑衣汉子来到了房门口,一看一个乞儿据桌大啖,其中之一大喝道:“要饭的,可有字号?”

龙太平用衣袖一抹油腻的嘴乜斜着惺忪醉眼,咧嘴一笑道:“要饭的还有什么字号……”

“少装佯,你是属于那一舵的?”

“不属坛来不属舵,只恨来生八字错,沿门乞讨是生涯,张三李四无不可……”

“住口,问你是否丐帮弟子?”

龙太平偏头想了想遭:“当然,不然怎能在码头上混!”

那汉子瞪着眼道:“属那一舵所管?”

“当然是本地这一舵。”

“哼,少油腔滑调,头儿是谁?”

“陆跛子!”

“还有人呢?”

“人!谁?”

“桌上三套碗筷,另外两个呢?”

“啊!这个……出门干活去了!”

“可见到什么可疑的人物在这一带出现过么?”

“没有,我要饭的吃了半天了,呀!酒菜剩下,两位……”

“呸!爷们吃你要饭的东西!”

突地,一个高大的和尚,出现在两人身后,手持一柄月牙铲,沉重得惊人。

龙太平面色微微一变,打了个哈哈道:“大师,要饭的不做法事,别处走吧!”

两名黑衣汉子,“唰!”地朝两旁分开,那和尚大步直期门边,两道凶光熠熠的目芒,在龙太平身上来回一绕,冷笑了一声道:“臭要饭的,把胸衣给佛爷敞开来!”

龙太平瞪着眼道:“大和尚,这算什么意思?”

“你只要照办!”

“寻要饭的开心么?”

“少废话!”一言之后,摆了摆手道:“你俩动手剥下他的衣服。”

两名汉子恭应一声,冲入房中,伸手便抓。

龙太平抓起酒碗,迎面掷向其中之一,反手便扣另一个抓来的手腕,那汉子身手不弱,改抓为切,另—个被酒碗掷击的一掌擘碎酒碗,拔剑便剁,龙太平游鱼似的滑了开去,口里“哇哇!”怪叫道:“这是怎说起,欺负我要饭的!”

另一个也拔出了剑,双剑左右夹击而上。

龙太平一个倒纵,脱弩之箭般从方才上官智避身缺口射了出去。

两名黑衣汉子双双大喝一声,先后追出。

那和尚面色一变,一个箭步到了房内,横铲一扫,土石纷飞,那片残壁整堵的崩坍下来,人也在电光火石之间,窜到了房后。

龙太平靠一株古槐站立,毫无惧容,冲着狰狞的和尚一笑道:“大师,话总得说明白,无缘无故要我化子挽袖管……”

和尚目光一扫地上两具手下人的尸体,杀机毕露地道;“把衣服脱下!”

龙太平故意哭丧着脸道;“大师,您是出家人,慈悲为本,要饭的这件破衣服扔在地上也没人看,大师拿去有什么用,撕成碎布补僧衣也不成啊!”

和尚扬左掌,一道排山劲气应掌而发,龙太平横移八尺避了开去,“轰!”然巨响声中劲气击中树身,一阵落木萧萧,整株树连摇剧摆,情况惊人。

就在此刻,人影一闪,一个声音道:“悟性,大师,别来无恙?”

“上官智,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

“你们是一路的?”

“大概是!”

“悟性”和尚脸色连变,栗声道:“上官智,你不是存心与我和尚作对吧!”上官智冷冷地道:“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上官智,开封城中,我主人开恩对你特赦,你该自量些……”

“提起那档子事,在下正想剥你的皮。”

“好哇,你真的以为本佛爷不会杀你?”

“悟性”剑眉一挑,道:“‘悟性’,你们主人是谁?”

“悟性”和尚一顿手中巨铲,寒声道:“小子,你这是废话!”

“你不说?”

“凭你?哈哈哈哈……”

上官智身形缓缓前欺两步,冷厉地道:“不说就拉倒,‘悟性’,你大概还记得‘不老书生’曾替告过你,要你还俗,别玷辱佛家清誉……”

“悟性”和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狞声道:“小子,看来本佛爷非超度你不可!”说着,手中巨铲一横,作势就要出手。

上官智再向前敢了一大步,星目中泛出了杀机,“呛!“地拔出长剑,道:“这一剑是在下代‘不老书生’执行的!”

话声未落,手中剑已闪电般攻出,他是存心要毁这恶和尚,一方面,是报两次被对方凌辱之仇,另一方面,是放他活口,将来龙太平在江湖中必寸步难行。

“悟性”和尚一看剑势来得诡辣,急举铲迎架……

但上官智得自“遗世孤叟”的这一招“乾坤一掷”何等玄奥,哪有对方还手的机会,“哇!”地一声惨号震空而起,血光迸现,“悟性”和尚庞大的身躯摇晃着退了数尺,“砰!”然栽倒,那柄巨铲掉地,扬起了一阵沙土。

龙太平满面骇异之色,激动地道:“上官老弟,这……这一手剑法你从未使用过?”

上官智无暇解说,含混地应道:“是新学的!”

龙太平惊震之色未消,直盯着上官智出神。

上官智心念一转,道:“如小弟所料不差,这和尚与两名手下,必是‘乾坤教’教徒!”

龙太平面色一变,弹身上前,一把撕开“悟性”和尚的僧袍,“呀!”他不禁惊呼出了声,死者胸前,果然刺了一个血红的八卦标志,这证实,另一个汉子不问可知了。

龙太平栗声道:“老弟猜对了,他们是在前面林中发现了同路人的尸体,追搜而至的。”

上官智俊面一片灰白,长剑拄地,不言不动。

这太可怕了,这一证实了“悟性”和尚的来历,“绿园主人”陆大奎也是,李静兰母女也是……

一直悬疑的秘密帮派,原来是死灰复燃的“乾坤教”,看来对方羽翼已成。

“偷龙转凤”伍乐天说对了,这些什么哥什么妹的,确是当年该教“十八武士”的残余。

他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由于发现了这可怕的真相,情深似海的同命鸳鸯李静兰,竟然是“乾坤教”的遗孽,彼此已站在冰炭不同炉的立场,将来该如何了局?

为什么要相识?

为什么要相爱?

造物主的安排,何其残忍?

龙太平见上官智神色不对,惑然道:“上官老弟,有什么不对劲?”

上官智沉溺在极深的痛苦中,脑海里全是李静兰的影子,根本没听见龙太平的问话,李静兰会是“乾坤教”的人,这多么可怕,当初,他也曾怀疑,但怀疑并非事实,想想也就过去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感受便不同了。

以前,他不敢深想这问题,偏偏不敢想,不愿想的事,偏偏就成了事实。

龙太平眉头一紧,放大了嗓门道:“老弟,怎么回事?”

上官智如梦方醒般的“哦!”了一声,赶紧收慑心神,道:“没什么,小弟在想关于‘乾坤教’的事……”

龙太平目注“悟性”和尚的尸体,道:“老弟早就认识他了?”

上官智颔首道:“是的,但不知他是‘乾坤教’的遗孽。”

“可惜不曾问出为首之人……”

“他不会吐露的,像这等杰傲凶残之徒,迫供也是枉然。”话锋一顿之后,又道;“对了,小弟上次到开封,曾裁在他们手中,他们有一处巢穴,在城中一条巷子里,朱门大院,距正街不远,不难找到,龙兄可把这线索传告自己人……”

龙太平神色一凛道:“老弟怎地栽在他们手里?”

“这……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为奉告,还有一点,据闻他们是当年‘乾坤教’精洲的‘十八武士’残余,男女俱有,彼此间以兄妹互称,冠以排行号数。”

“啊!这是个极有价值的线索,但在名单未到手之前,我们还不能对他们采取任何直接行动。”

上官智几乎脱口说出李静兰母女,但转念一想,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提到名单,小弟该动身了。”

龙太平点了点兴,道;“好,老弟就请便吧,祝你顺风!”

上官智别了龙太平出庙,仍循原路奔回渡头,天色已晚,河风吹上身来有些凉意,他想:“不如乘着酒意赶它一程,入夜随便哪里投宿,也可缩短此行路程。”

心念之中,沿河朝西奔去。

奔没多远,身后马蹄声响,一阵香风,扑到面前。

上官智定眼一望,不由大是激动,来的竟然是“倾城花无影”伍筱芳,另外伴骑的是个青衣汉子,这时也跃落马背。

伍筱芳喜不自胜地展颜一笑道:“智哥,总算把你找到了!”

上官智一颗心“卜卜”地跳了起来,报以一笑道:“芳妹找我何事?”

伍筱芳娇嗔道:“没事便不能找你?”

上官智红着脸道:“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是随口问问罢了,芳妹别认真。”

伍筱芳方才又嗔作喜,回头一摆手道:“张斌,把马缰交给上官少侠,你回去吧!”

那叫张斌的汉子,恭应了一声:“是!”牵马上前,把马缰双手交给上官智,向伍筱芳施了一礼,转身飞奔而去。

上官智愕然捏着纽绳,期期地道:“芳妹,这是做什么?”

伍筱芳春花也似的一笑道:“噫!给你送马代步,不好么?”

上官智不由愣住了,他猜不透这江湖一代尤物在弄什么花样。

伍筱芳又是一声“格格”娇笑道:“智哥,发什么愣,上马走罢?”

“走?”

“是啊,乘夜凉赶路,天亮前便可到孟津……”

上官智不由骇然而震,她怎知自己要到孟津,特地送马来?难道她已知道自己此行任务,抑或她……想到这里,不由暗地打了一个冷颤,这疑虑并非多余,“沧海老人”闵允中八年前陈尸王屋山,名单失踪,是她父亲“偷龙转凤”说的,如往坏处想,老偷儿杀人劫单,待价而估,假托“独钓翁”的化名,未必没有可能……

心念之间,脱口道:“芳妹怎知我要去孟津?”

伍筱芳淡淡地道:“我这一点耳目是有的,别小觑我‘空灵门’!”

上官智更加惊震,剑眉一蹙,道:“难道芳妹已知我此行目的?”

伍筱芳道:“有此可能,我们上马再说吧!”

上官智心头打上了一个结,依言上马,并辔而驰。

伍筱芳似有愠意地道:“智哥,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欺骗你?”

“你说上开封,其实你根本没到开封!”

“芳妹去过开封了?”

“谁说不是,害我白跑……”

上官智讪讪一笑道:“对不起,我临时碰上了岔事,奉命直赴太行山办事。”

“哦!原来这样!”

“令表兄童晓光怎么样?”

伍筱芳秀眉一挑,道;“别提,我就是讨厌他那副德性,我爹逼我答应……嫁给他,我坚持不答应,他一气走了,我也走了!”

上官智期期地道:“芳妹,这样……不太好。”

伍筱芳一勒马缰,把马放慢,沉下粉腮道:“智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愿意我嫁给他?”

上官智大感为难,这问题不好答复,自己的感情已付与李静兰,但又不能明说,而且还有她此来的企图不明?心念数转之后,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恐怕伍前辈不喜欢,因为当年的婚约……”

“什么婚约,一句闲话而已,如果我长的像无盐、嫫母,童晓光还会提这件事么?我才不管,谁也不能迫我做违反意愿的事。”

“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因此而伤了父女之情,……总是件憾事。”

“放心,我爹不会那么顽固,很多事他最后还是依我。”

“也许,不过这是大事,恐怕这一回……”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老说这扫兴的话?”

上官智无可奈何地一笑道:“好,我们谈别的,芳妹刚才说,己知我此行的目的,试说出来看?”

伍筱芳神秘地一笑道:“道途之中,慎防隔墙有耳,还是不说的好……”

上官智“呃!”了一声道:“稍微露一点如何?”

伍筱芳横了他一眼,道:“看样子你认为我是信口开河,一定要我说的话,我就说一点,这是你奉师命亟于要办的事,我爹也答应过全力协助你,现在已有着落了,彼此否松一口气,对吗?”

上官智点头道:“芳妹全说对了,你是怎知道的呢?”

伍筱芳轻声一笑道:“那问破庙,并非关防严谨之地,同时在汜水周围五十里之内,一只飞鸟路过都瞒不了我。”

上官智咋舌道:“有这么厉害,那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伍筱芳深情无限地瞟了上官智一眼幽幽地道:“智哥,你感觉我出身不够正大么?”

“这话怎么说?”

“我是说……我们父女俩的行业……”

“哦!不,我从没这么想过,江湖行道,不论出以什么方式,只要不悖正义一字,都是受人尊敬的。”

“难得,你有这种想法,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本门的开山宗旨是:‘劫富济贫,锄强扶弱,上应天心,下启人和。’如果你认为江湖中的鼠窃狗偷之辈,都是本门弟子,那就错了,根本上就风马牛不相及。”

上官智诚挚地道:“多谢芳妹指点,若非芳妹说明,我对‘空灵门’的看法,与普通人一样。”

“当然,这难怪,我爹的名号摆在那里。”

“恕我直言,芳妹此来,有目的么?”说着,一双星目,迫注在伍筱芳粉靥上,似要看透她的内心。

伍筱芳略加思索地道:“助智哥一臂之力,不好么?”

上官智心念一转,道:“芳妹,此事毋须助力,我想独力完成。”

伍筱芳小嘴一噘,道“你太自负了!”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不是自负,愚兄我奉命行事,独力完成较妥。”

“好,我不跟你争,我陪你到孟津,总可以罢?”

“当然可以,对了,劳妹,你见多识广,可知道‘独钓翁’何等人物?”

“这个……从未听说过。”

“如此看来,是一个临时假托的名号?”

“可能是如此!”

上官智对她疑念并未尽释,虽然他觉得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但江湖鬼蜮,很多事常常出人意料,不能不谨慎行事,现在,似已无话可说,当下朗声道:“芳妹,我们快马加鞭,如何?”

伍筱芳一抖缰道:“好哇!”话声出口,坐骑奋窜疾驰。

上官智也摧马赶上,这两匹马,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奔驰起来,平稳快捷,直如御风而行。

一口气驰行了数十里,看星斗已是四更时分。

突地,一声惨号,遥遥破空传至,在这静夜之中,份外凄厉刺耳。

两人不期然地双双勒住坐骑。

上官智惊疑地道:“听声音似发自西北角上?”

伍筱芳抬头望了望,栗声道:“那边正是‘二贤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智心头一震,道:“二贤庄,是‘武林’贾氏兄弟的家宅么?”

“不错!”

“贾氏兄弟望重武林,侠名卓著,我们去看看……”

“走吧,贾氏兄弟与家父也是道义之交。”

两人拨转马头,偏北落荒驰去,驰没多远,伍筱芳突地一扬手,叫声;“停!”

上官智勒住马道:“怎样?”

伍筱芳跃落马背,用手朝前面一指,道:“前面土岗上有人。”

上官智望去,果然见不远的土岗上透空处,两条人影对峙,当下也离鞍落地,转目四下一望,道:“我们把马栓在那边树下,上岗去看看?”

伍筱芳点了点头,两人拴好马,分两个方向,朝土岗奔去。

上官智从左侧方绕了去,鬼魅般掠上岗头隐身一丛荆棘之后,举目望去,不由心头大震暗叫了一声:“索血令!”

与“索血令”相对的,是一个长袍老人,距两人丈许的地方,横了一具尸体,只听“索血令”阴森森地道:“贾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速作决定!”

只听长袍老人厉声道:“索血令,你尽管下手,这件事办不到。”

“索血令”杰杰一声怪笑道:“你准备兄第俩做一路?”

长袍老人大叫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吧,天理报应是丝毫不爽约的。”

“本令不信这个邪,快交出‘鲁王藏珍图’,本令放你一条生一路。”

“办不到!”

“贾以道,别想左了,你死了,本令可以搜尸,搜不到便抄‘二贤庄’,你能保得住么?那些珍藏能带到地下么?”

“老夫兄弟一生不向邪恶低头,死不改志。”

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上官智暗中为之心折。

“索血令”厉笑一声道:“本令成全你的大志。”

冷笑声中,上官智缓缓现身,迫向场中。

“索血令”一抬眼,似乎极感意外地道:“怎么,又是你小子?”

长袍老人贾以道骇异地望着上官智,他从未见过这青年书生……

上官智距两人丈许止住脚步,冷冷地应道:“幸会,正是在下。”

“索血令”半侧身正面对着上官智,目中厉芒闪烁,阴声道:“上官智,你现身何为?”

“在下刚巧路过,闻声而来,想看个究竟。”

“那你快走吧!”

“既来之,则安之,在下不想走了……”

“你要插手过同本令的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在下最见不得巧取豪夺的败行。”

“索血令”冷哼了一声道:“好哇,小子原来你是有为而来,看在你师父份上,本令已放过你一次,你真是不知死活……”

上一次,上官智以“百宝仙婆”所赠的“鬼牌”吓退了对方,对方遂认定他是“东海逆天客”的传人,这一点,上官智当然不会淡忘,而今天,情况不同了,他不必再借重那面“鬼牌”,痼疾已愈,功力又增,足可与对方分庭抗礼。

当下,口角一披,道:“承情,但上次是上次,今天是今天,不可同日而语。”

“你真的要找死?”

“阁下别把话说得太狂。”

“你小子目的何在?”

“二贤侠名卓著,同道共钦,现在一位已遭阁下毒手,将来如何讨债,在下不愿过问,不过,现在得请阁下上路。”

“索血令”不屑地哼一声道:“凭你小子,也敢过问本令的事?”

贾以道吃惊地望着上官智,几番欲言又止,敢与“索血令”如此对答的,来头必然不小。

上官智豪气冲云地道:“义之所在,一切不辞。”

“索血令”眸中射出栗人的杀光,手中剑微微一扬,道:“看来本令非成全你不可了。”

上官智“呛!”地拔剑在手。

“索血令”冷森森地道:“上官智,在本令剑下,你没还手的余地。”

“口说无凭,试试看?”

“看在令师份上,本令最后忠告,急速离开。”

“好意心领了。”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正要出手之际,突见一溜火光,自岗上不远的林中升起,到了半空,“波!”地一声,爆裂成七颗火星,呈北斗星式排列。

上官智心头一震,暗忖:“莫非是传说中的圣僧……”

贾以道惊声道:“灵空活佛!”

“索血令”似自语般的道:“听说这鬼和尚业已坐化,怎么会在此时此地现身?……”说完,连话都不交待一句,便电闪离去。

上官智不由呆了,曾听师父说过,这“灵空活佛”神秘莫测,武林中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来历,也不知道他功力究竟多高,一甲子之前,邪魔宵小望影而逃,一生嫉恶如仇,但从不杀人,不知多少魔中魁首,被他废了武功,算来该是两甲子以上的年纪,怎么还会在人世?

人的名,树的影,“索血令”竟然望影而遁。

贾以道朝上官智略一拱手,道:“少侠是叫上官智?”

上官智忙抱剑还礼,道;“晚辈正是!”

“少侠师出何门?”

“这个……恕不便奉告。”

“少侠义胆侠肠,令老夫心折,草庄离此不远,请枉驾一叙如何?”

“晚辈有事在身,容改日再造庄拜谒。”

贾以道感慨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英雄出少年,是退身的时候了。”

上官智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显得很激愤地道:“这位想是……”

贾以道登时泪光莹然,咬牙道:“是舍弟以德,想不到竟遭横死,嗨!江湖风波险,有几人能得善终……”

上官智心里牵记着伍筱芳,一直不见她现身,林中又传出七星标记,怕她发生意外,于是再次施礼道:“晚辈告辞!”

贾以道感伤手足折翼,老泪纵横,闻言点了点头道:“少侠有暇时,就来草庄一叙,老夫方寸已乱,不送了。”

上官智疾掠下岗,奔回拴马之处,却见伍筱芳面带笑容倚马而立。

“芳妹,你没事?”

“我……会有什么事?”

“方才那七星……”

“我们上马再谈罢,天快亮了,我们要在天亮前进孟津城。”

两人上马,继续趱程,上官智忍不住又道:“芳妹,你见到那七星记号了,到底……”

伍筱芳娇笑了一声道:“七星号志阻止你与‘索血令’拚搏,不好么?”

上官智一怔神,道:“我是有心与对方一拼的。”

“算了吧,你别忘了重任在身,不怕误事么?”

“啊!是的,芳妹说的是,不过那七星号志的主人为什么在此时此地发出号志?”

“为了你呀!”

上官智大惑不解地道:“什么,为了我……”

伍筱芳神秘地笑道:“是我放的。”

上官智愕然不知以对。

伍筱芳又是一笑道:“我怕你不是‘索血令’的对手,所以耍了这一记花招。”

上官智惊疑莫释地道:“但芳妹那来的那东西?”

“是祖传的!”

“什么,祖传?”

“好,我告诉你这秘密,但只许你一人知道,‘灵空活佛’是本门开山祖师,到我师兄冯奇是第四传……”

上官智惊震不已地道:“啊!原来如此,令祖师还在人世么?”

“不,世上难逢百岁人,祖师早已涅盘了……”

“这我就不懂,他是佛门弟子……”

“听我说,敝祖师当年创建‘空灵门’,也是下了以技行道不得妄动血腥的规矩,有一次祖师爷无意中错杀了一人,自犯所立的门规,于是,把门户交与我师祖,遁入空门为僧,自号‘灵空’,那活佛二字,是后来别人加上去的,为谋补过,祖师爷继续行道,惩恶除奸,对罪大恶极者,仅废其功力,终其生不再见血腥。”

这确是武林难闻的秘密,上官智激动地道:“芳妹,你使我长了见识。”

伍筱芳正色道:“智哥,这段秘闻只能放在心里。”

上官智颔首道:“这毋须嘱咐,但令祖师爷的讯物,芳妹随便乱用……”

伍筱芳慧黠地一笑道:“这东西我本带在身边作纪念,但为了你,情急了才用的。”

上官智深深望她一眼,道:“芳妹,恕我直言,这事可一而不可再。”

伍筱芳噘嘴道:“想用也没有了,这‘七星弹’一共只保留下两颗,一颗在我爹那儿,一颗我是觉得好玩,硬要带在身边的,现在没有了。”

谈说之间,城蝶在望,天也快要亮了。

抵达时,正赶上城门开放,两人混在赶早的人群入城,伍筱芳带着上官智叩马直趋一间叫做“万福临”的旅邸,甫抵店门,一名小二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哈腰一礼,垂手肃立,状极恭谨。

两人下了马,小二接过缰绳,道:“小姐,请进,小人交待了马匹就来伺候。”

伍筱芳大刺刺地一摆手,口里“唔!”了一声,一拉上官智,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似的穿门而入,迳直向后走去。

上官智心内明白,这又和汜水那家旅店一样,是“空灵门”弟子开的。

不久,来在一个三合小院,两人进入正屋明间,落了座,只片刻工夫,那原先接马的店伙计进了鞍靶什物,随即又去端了茶水。

盏茶工夫之后,酒菜齐上。

上官智什么也没问,反正心照不宣。

酒饭之后,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两人各占一个暗间歇憩。

上官智一觉醒来,业已过午,明间里又摆上了酒菜,伍筱芳早就坐候,上官智不客气地坐上桌道:“芳妹,店家招待可真是周到。”

伍筱芳一笑道:“当然,智哥是贵客。”

上官智莞尔一笑道:“沾芳妹的光而已。”

两人相顾而笑,上官智心中感到无限的甜蜜,如果两人是一对鸳侣,仗义江湖,举杯旅邸,倒也是件武林韵事,伍筱芳当然一厢情愿,但上官智可不同了,李静兰的倩影,深深嵌在他心头,在任何情景之下,都不能释怀。

吃喝了一阵之后,伍筱芳笑问道:“智哥,你何时开始行动?”

上官智心中一动,他又想到了原先的疑虑,如果真的是伍筱芳父女弄的玄虚,自己该怎么办?心念之中,沉声道;“我想下午就去赴约。”

伍筱芳秀眉微微一蹙,道:“何不待到晚上?”

上官智是有心人,已把伍筱芳的微妙神情看在眼里,当下不经意地一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办事比较好些。”

伍筱芳耸了耸香肩,道:“真的不要我插手?”

上官智心里已有几分看透,但仍一本至诚地道:“芳妹,我说过师命所在,我要独力去办。”

伍筱芳一蹙眉,道:“对方敢于如此,必有万全安排,单凭武功恐怕……”

上官智淡然一笑道:“这是意料中事,我会小心应付,而且照对方所约交换,谅来不会旁生枝节。”’

伍筱芳不再言语,用罢了酒饭,已是未末申初,上官智结束停当,辞别了伍筱芳离店出城,照“独钓翁”所约,沿河西行。

奔行了一阵,算算该已到了地头,但见滔滔浊浪,芦花翻白,却没半个人影。

上官智伫立岸边,心想:“既没说定准日期时辰,也没约好暗号,谁知对方到了没有?”

心念未已,只见一条小舟,冲波破浪而至,操舟的蓑衣笠帽,面貌看不真切,但从舟行的速度看来,操舟者身怀上乘武功,一般舟子,是没有这大膂力的,小舟在距岸约莫五丈之处,停了下来,随即抛了碇,那舟子坐上船头,垂起钓来。

上官智暗自点了点头,这是“独钓翁”无疑了,不由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心里盘算道:“如果对方只一人的话,自己有把握活捉他。”

就在此刻,“咿呀!”声里,另一条小舟,自不远处的芦苇丛中荡出,划向河心,在距原先来的小舟五六丈处下了碇,操舟的却是个青衣妇人。

这情形,就有点古怪了。

上官智静静地站在岸旁,看对方的反应。

突地,那后来的小舟上的青衣妇人发了话;“岸上的客人买河鲜么?”

上官智心念一转,高声应道:“不错,专程来买河鲜的,不过,在下没带银子……”

“什么,没带银子,买东西那有不带钱的?”

“用东西交换,如何?”

青衣妇人哈哈一笑道:“看客人是个读书人,准备以何物交换?”

上官智知道所料不差了,朗声应道:“大娘的河鲜是独自钓的么?”

“是我那孤老头子钓的!”

“很好,在下以一本古典交换如何?”

“可以可以,这买卖两不吃亏。”

“大娘何不把船拢岸?”

青衣妇人格格一笑道:“客人,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在船上交易吧?”

上官智暗忖:“这安排够绝的,在水上交易,是防这边别有图谋,对方必然深谙水性,在水里便是他们的天下。”心念之中,道:“如何交换法?”

青衣妇人毫不迟疑地道:“为了交易公平,双方当然先要看看货色。”

那垂钓的蓑衣笠帽人,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言。

上官智已感觉对方不是好相与,每一着棋子落得都很稳,当下冷声道:“如何看法?”

青衣妇人道:“这点距离,当难不倒朋友,请到小妇人这船上来。”

上官智心念疾转,自己不谙水性,别着了对方道儿,心念之间,道:“到岸上来不好么?”

青衣妇人又是一阵格格媚笑道:“客人是不敢上船么?放心,只要客人照规矩行事,小妇人决不出花样。”

上官智傲性天生,经这一激,把心一横道:“很好,在下登舟交易。”说完,取好方位,双足猛蹬地面,身形疾射而起,妙曼地回旋,轻如飘絮地落在船上,连船身都不曾晃一下。

青衣妇人笑着道:“客人好身手!”

上官智站在船头,与那妇人隔船篷相对,只见这妇人年约三十余岁,生得十分妖艳,当下定了定神,道:“芳驾如何称呼?”

“我们彼此不问来历,好么?”

“好,看货吧!”

“请先出示‘天玄宝录’。”

上官智想了一想,从怀中取出宝录,坦然递了过去,道:“请看!”

青衣妇人接了过去,道:“客人不怕太过冒险?”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如果芳驾心存不轨,在下有把握杀人于举手之间。”

青衣妇人“哟!”了一声,打开油纸包,仔细翻阅,上官智双掌暗中贯劲,全神戒备,只要对方一有异动,便立即出手,妇人看了一会,笑嘻嘻地道:“不错,货真价实。”说完,递还给上官智。

上官智接过,依旧包好,道:“现在要看芳驾的货色了?”

青衣妇人毫不犹豫地取出一个暗黄的封套,递与上官智,上官智接来从套中抽出一本小册子,打开一看,半点不假,是师父的亲笔。

“如何?”

“不假!”话锋一顿,又道:“劳驾不虞在下背约抽身么?”

“不会。”

“劳驾有此自信?”

青衣妇人抿嘴一笑道:“第一,自命正道之士,不会效宵小之行,食言背约。第二,现在有三柄剑对正客人的胸腹,小妇人只消一顿脚,客人便走不了,不信可低头看看。”

上官智心头一凛,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贴身的船篷处,挡下了一块布,布上品字形露出三段寸许长的剑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布置,实在够严密。

青衣妇人又道:“也许客人会想,既有这布置,为何不猝然下手,人笈两得,而不必交出名单?”

上官智不由心头狂震,这话不错,如果对方有此存心,自己倒是防不胜防,实在,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当下故作从容地道:“芳驾为何不这样做?”

青衣妇人道:“如果这么做,客人一帮子必然全力缉凶,我夫妻便将穷于应付,又是何苦。这名单对我夫妻无用,对客人这方面却是关系极大。”

上官智点了点头,不甘心地道:“比如此刻,在下已知这布置,如果采取行动,芳驾将措手不及!”

青衣妇人含笑点头道:“说得好,不过客人却脱不了身。”

“为什么?”

“客人登岸,势必作势用力,而这舱板,此刻已经不起力,经力便会下陷,客人的双脚,恐抵不住下面的倒插利刃……”

上官智为之心里发毛。

青衣妇人得意地又接下道:“退一步说,客人功力通玄,不须作势,便可飞越五丈宽的河面,但客人仍不能安然离开,岸芦苇丛中,有人持霹雳弹候驾。”

上官智额头冒出了冷汗,心想:“看来除了依约交换,接受勒索之外,别无良策了,要找对方纰漏,只有等机会。”心念之中,沉声道:“那现在就以物易物,完成交易?”

青衣妇人得意的道:“看来只好如此!”

上官智虽然心有未甘,但却无可奈何,只好把“天玄宝录”重行递与对方,名单揣入怀内,他很想看看那垂钓者的真面目,但事实上已不可能,看来对方是故意不与自己朝相,才使这妇人出面交换。

青衣妇人一摆手,道:“客人可以请便了,请踏舷着力。”

上官智俊面微微一沉,道:“如此在下别过了,愿改日有机会再见贤孟梁。”说完,移足舟缘,一耸身,飞返岸边,回头望处,两只小舟业已启碇,行向河心。

就在此刻,忽见一条大乌篷船如飞而至,舱中探出一个女人半身,向岸边扬了扬手,迳行追逐那两只小舟而去。

上官智恨恨地一跺脚,那探身窃视的女子,正是“倾城花无影”伍筱芳,不禁咬牙切齿地道:“好哇,伍筱芳,我上官智不杀你誓不为人。”

小舟不见了,船也去远了,只剩下上官智站在岸边发呆。

兀立了一阵之后,心想:“总算不辱使命,换回了名单,那本‘天玄宝录’,迟早定要追回,走了和尚走不了庙,汜水城的家俱不会搬走。”

心念之中,怏快转身,奔回孟津城。

旅店,当然是不用回的了,伍筱芳决不会再回头。

这一折腾,已是黄昏时分,他信步进入一家酒馆,心想:“龙太平师徒,定会来此与自己联络,且在城中呆上一晚再说。”

甫入酒座,只听一个耳熟的声音道:“来得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上官智扭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一个面如古月的半百蓝衣老人,笑吟吟地离座招呼,这老者赫然正是“武盟”总坛内一名管事,为人相当精明,叫做“小诸葛”范天水,上官智曾任铁卫士统领,与他同坛共事,当然不会陌生。

“小诸葛”范天水喜笑颜开地道:“上官老弟,总算把你找到了。”

上官智走近座前,困惑地道:“范老兄我小弟何事?”

“小诸葛”范天水一摆子道:“坐下先润润喉再谈好么?”

上官智却不过情,只好依言在对面坐下,小二立即添上了杯箸,“小诸葛”范天水命小二再添酒菜,替上官智斟了一杯,情意殷殷地劝饮。

吃喝了一阵,上官智不住又问道:“范老兄,到底有什么指教?”

“小诸葛”范天水捻髯微笑道:“恭喜老弟,贺喜老弟!”

上官智剑眉一紧,茫然道:“小弟何喜可贺?”

“小诸葛”范天水目光向四座一扫,见没岔眼的人,才以极低的声音道:“少林寺失经的公案业已了销……”

上官智惊声道:“怎么了销的?”

“杀僧劫经的凶手,业已伏诛,‘无相金经’也已送返少林……”

“啊!这真是想不到的事,事实经过如何?”

“副盟主率众追缉‘索血令’,在一次搜山行动中,发现一名世外绿林好手,正秘密参修‘无相金经’,当场予以格杀,得回失经。”

上官智立时激动无比,此案不了,总是件窝心事,最最不安的,“百宝仙婆”所立的“武林状”,一年之内查不出真凶,“百宝仙婆”便将受累,现在算是了销一件大事,心中对副盟主“长恨客”谷非,感激无比。

“小诸葛”范天水接下去又道:“盟主下令,要老弟复任铁卫士统领之职,这不是一大喜事么?”

上官智更加激动不已,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答应回‘武盟’呢?当初进入‘武盟’,固属是“长恨客”谷非的保荐,但师父也有这意思要自己设法进入‘武盟’,便于行事,现在名单已获,是否仍有这必要?况且自己本无争名之心……”心念之中,沉吟着道:“这事小弟加以考虑才能决定。”

“小诸葛”范天水哈哈一笑道:“上官老弟,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初你老弟蒙了这不白之冤,险被盟规制裁,在武林中,总是件不光荣的事,现在复职,正好洗刷这不洁之誉,老弟怎计不及此?”

上官智心中微微一动,对方说的不无道理,真武士不图虚名,但也不能蒙羞。

“小诸葛”范天水紧迫着又道:“再说,上官老弟当初进入武盟,是副盟主的知遇,他一力保举的,为了这件公案,他成了举荐非人,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现在,又是他替老弟洗刷的,单只为了这一点,老弟也该答应,同时,当初案发,不只单关老弟自身,整个‘武盟’也蒙了不洁,所以盟主下令,要老弟复职,是有一番苦心的。”

上官智的意念动摇了,“小诸葛”说的句向有理,当下沉声道:

“范老哥这么说,令小弟无法推辞……”

“你答应了?”

“小弟目前无法擅夺,得请示师门……”

“这个……当然是应该的,那得多久时间?”

上官智略一思索道:“这么着,半月之内,小弟如蒙师门允准,自行到‘武盟’报到。”

“小诸葛”范天水点了点头,道:“就此一言为定,老哥候佳音,不过盼老弟在师门能尽力争取。”

上官智一笑道:“小弟会的!”

两人直喝到起更时分,才兴尽而别,上官智闲步街头,浏览夜市,他判断城中必有自己方面的人联络接应,转了一阵,来到街尾僻角处,只见一个乞儿,在身前踽踽而行,仔细一辨认,不由大喜过望,那乞儿,赫是“望梅老人”首徒龙太平。

龙太平头也不回,折入一条小巷去了。上官智四望无人,匆匆追了上去。小巷尽头,是一座宗祠,龙太平绕到侧方围墙下,回头招了招手,一耸身越墙而入,上官智也跟着飘身进去。

墙里,是个角院,黑漆漆地不见灯火,院里草深及膝,像是久没人住了。

屋里传出了龙太平的声音:“老弟,在这里。”

上官智循声进入西首的明间,只见暗间里一灯如豆,“百宝仙婆”坐在一张破木板床上,龙太平站在半开的门边,窗户都被木板钉封,难怪外面不见灯光,上官智施礼道:“见过老前辈。”

“百宝仙婆”似乎迫不及待地道:“事情办得怎样了?”

上官智定了定神,把交换名单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然后双手把名单连封套送上。

“百宝仙婆”接过手去,口里道:“对方布置周密,是意料中事,我们不采取另外措施,只派你一个人赴约,就是顾虑到弄巧成拙,误了大事,遗憾的是你没摸清对方的路数,连主谋人的面目都不曾看清,不过,名单得回,便是万千之幸,‘浮尘子’牺牲了一部秘笈,也算是有了代价。”

说着,取出名单,审视了一遍,点头又道:“不错,正是此物,现在大事无忧了。”话声中,就灯上点燃,予以销毁。

上官智微显激动地道:“晚辈有件事奉禀!”

“什么事?”

“杀僧劫经的凶手,业已伏诛,真经已送返少林……”

“百宝仙婆”双睛一亮,急声道:“真有其事?”

上官智把“武盟”管事“小诸葛”范天水说的,复述了一遍。

“百宝仙婆”连连点头道:“好,算了却一桩大事。”

上官智期期地又道:“晚辈还有件事,不知如何是好……”

“说吧?”

“武盟要晚辈复职,但未有师令,晚辈不敢擅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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