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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楼船藏人质 群侠施救回

这是四更将近,也就是黎明之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时间。

斑大娘所坐镇的,那艘神秘楼船之外,约莫十五六文的江面上,橹声“款乃”,正有一艘乌篷小艇,徐徐地逆水上驶。

款乃声声。

湖水荡漾着闪光的蛇影。

而且,那乌篷小艇的航线,微微倾向岸边,有逐渐接近那神秘楼船的趋势。

乌篷小艇的后面,也正有一艘梭形快艇,以略快于乌篷小艇的速度,同向逆驶,并有由乌篷小艇与神秘楼船之间的水面上,超越乌篷小艇的可能。

虽然是黎明的黑夜,但浩浩大江之中,舟船往来,却也是很平常的事。

但由于这两艘小艇,有逐渐接近那神秘楼船的趋势,因而楼船上担任警卫的劲装汉子,立即扬声喝道:“嗨!那两艘小艇,不许再行驶近!”

两艘小艇上的人,同声答道:“知道了……大爷。”

梭形快艇加快速度,超越乌篷小艇,向上游驶去。

乌篷小艇,却仍然是慢吞吞地,逆水上驶,不过它的航线,已不再向岸边倾斜了。

神秘楼艇上的警卫,似乎还不放心,仍然在扬声吆喝着道:“嗨!那小艇,划快一点!”

那乌篷小艇的船老头大声答道:“大爷,小的也想快点,只是小的已划了一整夜,有点心余力绌啦……”

这同时,另一个警卫,却在向岸边喝道:“什么人,站住!”

码头上,传来杜天行的语声道:“老弟,请告班姥姥通报一声,就说,湖北分坛分坛主杜天行,奉命有紧急事情面禀。”

杜天行的语声却很响亮,根本不用通报,船上的班大娘已完全听到了。

“呀”地一声,官舱上的一个窗户已经打开,现出班大娘的半张老脸,沉声问道:“杜坛主,你是怎会知道这儿的?”

杜天行连忙躬身施礼道:“回姥姥,天行是奉到盟主的指示,才知道的。”

班大娘“唔”了一声道:“有什么事,说吧!”

杜天行笑问道:“姥姥,属下可否上船来……”

班大娘截口接道:“不行,你只能在码头上回话。”

杜天行苦笑道:“姥姥,天行奉命传禀的事,十分机密,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班大娘怒声接道:“你不能用真气传音!”

杜天行连连颔首道:“姥姥说得是……”

这当口,楼船外侧的水面上,忽然冒起一道人影,疾如电光石火地,向着那负责监视江面的劲装大汉,扬指凌空连点。

可怜片刻之前,还在向着两艘小艇神气活现地,吆喝着的劲装汉子,此刻,可能连心中惊骇的念头都没转完,已僵立在船舷边,有若泥塑木雕似地,没法动弹了。

这位由水底接近楼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那劲装汉子制住的,就是沈小凤姑娘。

这位历尽沧桑的美姑娘,自幼生长于江边,水性之佳,自是没得话说。

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来的磨练和精进,使她制住这个劲装大汉的行动,可说是干净利落得可圈可点。

她,制住那警卫之后,毫不怠慢地,一耸身形,上了船舷。

除了飞离水面时,有着轻微的“哗啦”水声之外,居然没发出其他声息。

但班大娘功力奇高,仅仅是这轻微“哗啦”之声,已引起她的警惕因而沉声问道:“什么人?”

由于已经来过一次,沈小凤一面轻车熟路地转向官舱,一面漫应道:“是我,沈小凤。”

这当口,那远在十五六丈之外,并已超越楼船上驶的乌篷小艇,忽然掉转船头,以最快的速度,向楼船冲了过来。

同时,那早已过去的梭形快艇,也已由上游折返,疾冲而下。

楼船上的警卫,一共是四人,计左右船舷,和船头船尾各一。

沈小凤虽已制住外面船舷的人,但两艘小艇的异样的行动,却已被船首的警卫发现,而大声吆喝:“嗨!要命的,给我驶远一点……”

这个警卫的吆喝声,几乎是与沈小凤回答班大娘的话,同时发出。

因此,班大娘心头一凛之下,怒声喝道:“小凤,你跑来干吗?”

“砰,砰,”两声,守在官舱口的两个劲装大汉,已是人头落地,尸体也倒向一旁。

沈小凤一面冲向她父亲的房门口,一面冷冷地答道:“我来看我爹,和我外公……”

班大娘截口一哼道:“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了……”

杜天行已乘机欺近班大娘的窗口,正容说道:“班大娘,你曾经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我看,送佛送到西天,就放他一马吧!”

这时,两艘小艇上的人,都已强行登上楼船,与楼船上拦截的人,展开一场混战。

那两艘小艇上来的人,是“酒仙”柏长青,石中英师徒,和胡成彪,静尘师太等四人。

以这四人的身手之强,尽管楼船上的警卫们,也是“四海盟”中的精锐,却也拦截不住。

但那些人,人数既多,又都是前仆后继地,悍不畏死。

因此,以柏长青为首的群侠们,一时之间,却也没法冲进官舱。

沈小凤正想冲进乃父的房间,却被官舱中的高手们缠住。

由于甬道中地势太窄,不便施展,沈小凤又深恐敌人侵入乃父房间,因而一面奋勇拦截,一面扬声说道:“爹,小凤来救您了……外公,您快出来帮忙啊……”

官舱内外,是一片紧张和混乱。

但班大娘却表现得出奇的沉静,向着杜天行冷笑道:“杜天行,你也反了?”

杜天行淡然一笑道:“谈不上,就不是这儿的人,寄身此间,是另有目的。”

班大娘哼了一声道:“我早就看出你不可靠……”

杜天行截口笑道:“不见得吧,你要是早已看出,我又怎能安安稳稳地,来到今天。”

班大娘轻轻一叹道:“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

杜天行接道:“在下并未发现这儿,是杜大年曾经带小凤来过……”

班大娘苦笑道:“这小子色迷心窍,真该死!”

接着,却是脸色一沉,怒声喝道:“臭丫头,我能救下你们父女,也有力量毁掉你们……”

反手一掌,将房门震开,人已射落官舱内的甬道中,怒喝一声:“通通住手!”

事实上,不用她喝阻,官舱内的恶斗,已近尾声。

所有楼船上的高手们,在以柏长青为首的群侠们的冲杀之下,大部被歼,另一部分,却被制住穴道,没法反抗了。

不过,整个甬道内,还是被残缺不全的尸体,和一些被制住穴道的人所堵塞没法畅通。

班大娘这及时一喝,全部恶斗,立即停止。

柏长青冲着班大娘呲牙一笑道:“娘子,娘子,别发威,我也是老光棍,咱们凑合一下,作个老伴儿吧!”

石中英附掌笑道:“好啊!你要是作了我的师娘,我小三子一定很乖乖的孝顺你。”

杜天行也飞身上了楼船,含笑接道:“柏老,能否让我作个现成的大媒。”

班大娘这才向柏长青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这酒鬼在暗中跟我作对……”

沈玉璋的房间内,忽然发出沈小凤的悲呼声:“爹呀,您怎么不说话……?”

班大娘冷笑一声:“他是永远不会说话了……”

柏长青飞身射落沈玉璋的门口,向班大娘沉声说道:“班大娘,咱们不以众凌寡,但你必须退后一点,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再谈。”

班大娘一面退回她自己的房间,一面冷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办法,将这两个人救走……”

柏长青向杜天行喝道:“杜老弟,监视那老婆子,别让她在暗中弄什么鬼。”

班大娘却向杜天行挥掌怒叱道:“滚开!”

“砰”然一声,杜天行硬接了-掌,却是双方显得斤两悉称。

这情形,使得班大娘“咦”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杜天行含笑接道:“多承姥姥夸奖……”

班大娘怒声道:“小辈,再接一掌看!”

“呼”地一声,又是一掌横扫过来。

杜天行一面从容地化解对方的掌力,一面冷然一哂道:“留点精神,待会再打吧!”

这时,柏长青已由沈玉璋的房间内走出,脸上的神情,显得很凝重。

杜天行不由蹙眉问道:“柏老,怎么样?”

柏长青苦笑道:“那位沈老弟,进气少,出气多,情况很严重。”

杜天行接道:“这儿不能久留,咱们先将他移到小艇上去再行设法……”

柏长青苦笑道:“看目前这情形,可不能移动。”

班大娘笑道:“有什么不能移动的,至少你们可以得回具尸体。”

一个全身浴血的女郎,由沈玉璋房中,冲到班大娘的房门前,怒声叱问道:“妖妇,你将我外公藏到哪儿去了?”

由于她方才杀的人太多了,因而全身上下,都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但由于沈小凤这一问,群侠们才发觉到,这官舱中的八个小房间中,目前只有一个沈玉璋,其余包括“半帖圣手”白云飞在内的五人,却已踪迹杳然。

班大娘淡然一笑道:“丫头,对我老人家说话,最好是客气一点,别忘了,我曾经是你们父女的救命恩人,而且,我方才又等于是救了你父亲一次。”

沈小凤微微一怔道:“方才?此话怎讲?”

班大娘含笑接道:“不久之前,杜大年曾经带你来这儿看过,是么?”

沈小凤点点头,反问道:“你问这些干吗?”

班大娘慢吞吞地接道:“我问这些,自然是有道理,现在,我再问你,你是否知道,这儿除了你父亲之外,另外还有五个人?”

“不错。”

“那么,现在,那另外五个人去哪儿了呢?”

沈小凤怒声接道:“我正在问你,你怎么反而问起我来?”

班大娘一点也不生气地,笑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官舱中的八个小房间,都装有机关。如有警讯,我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将他们安置到另一个安全地点去……”

沈小凤“哦”了一声道:“方才,你已开动机关,将另外五位藏到船舱底下去了?”

“不错。”班大娘神秘地一笑道:“现在,你丫头该已明白,我是怎样又救了你父亲一次啦?”

沈小凤有点茫然地,摇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班大娘笑道:“你丫头,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一顿话锋,才含笑接道:“你想想看,开动机关,将一个人移到船底下去,是否要受到很大的震荡!”

沈小凤“哦”了一声道:“你是说,为了使我父亲不要受到震荡的,才没开动我父亲房间内的机关?”

班大娘含笑颔首道:“你丫头算想通了,你说,这情形算不算是等于我又救了你父亲一次?”

沈小凤微微一呆,道:“这一点我承情,请你送佛送到西天,快点将我外祖父放出来,以便救我父亲……”

班大娘截口笑道:“不要紧,十天半月之内,你父亲绝对死不了。”

沈小凤急道:“可是,我父亲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班大娘注目问道:“丫头,你想到令尊维持这个样子,已有多久了?”

沈小凤苦笑道:“我怎么知道。”

班大娘道:“那我可以告诉你,当我将他由你亲手所筑成的坟墓中救出来时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是这个样子。”

柏长青截口问道:“对了,你是用什么方法,将我这位沈老弟救活,并维持这个不生不死的局面的?”

班大娘接道:“我是牺牲了半枝老山参王,才救回他的一条老命,这情形……”

目光移注沈小凤,接道:“你丫头应该明白,我老人家所言是否属实?”

沈小凤轻轻叹了一声,没接腔。

杜天行插口问道:“半枝老山参王,这代价的确是非常高,只是为何还不能将沈大侠的内伤治好呢?”

班大娘哼了一声,道:“老山参王,又不是大罗金仙的灵丹妙药,但我认为,能将一个已经埋入坟墓的人救活过来,应该算是很不错了。”

柏长青点点头道:“这话,我倒是很有同感。”

接着,又注目问道:“你能费偌大的代价,去救活一个已经埋入坟墓中的人,看来,你们对沈老女俩,显然是图谋已久?”

“不错,”班大娘颔首接道:“但阴差阳错,我们迟了一步,才使得沈玉璋毁在伍维屏那小子之手,并发生这一连串的波折来。”

沈小凤接问道:“我外公一直还不肯对家父施救?”

班大娘苦笑道:“你那外公,真是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费了多少唇舌,才劝导他点了头。但在紧要关头他又变了卦。”

柏长青轻轻一叹,道:“是的,白大侠的个性,我非常了解,而你们的用心又太以卑劣了,他是怎么也不会屈服的。”

沈小凤不禁蹙眉苦笑道:“那怎么办呢?”

柏长青笑道:“只要将令尊救出来了,情况就不同啦!”

接着,目注班大娘正容说道:“班大娘,眼前情况,你很明白,咱们撇开你与沈家的恩怨不谈,目前,我们也不倚众凌寡,咱们也不再伤和气,请你将白大侠放出来,一切问题留待以后再解决。”

班大娘冷笑一声:“你这是威胁我?”

柏长青接道:“你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以。”

班大娘桀桀怪笑道:“老酒鬼,老娘可不是给人吓大的,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别以为你们人多,不论是单打或群殴,谅你们也奈何不了我,当然,白老头你们可以救出来,但沈玉璋则必然是死路一条。”

当然,群侠也都明白,班大娘这话,可并非全是威胁,凭沈玉璋目前情形,可的确是稍一挪动,即有断气的可能。

而这,也正是群侠们不敢妄动的缘因。

要不然,群侠们所乘的小艇,就泊在楼船一旁,只要有人缠住班大娘,不论水陆两路,都可以救出沈玉璋,自由行动。

因此,柏长青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要你救人救澈底,送佛送到西天呀!”

班大娘冷笑道:“我生来就是恶人,救人可不是为了积德。”

柏长青笑问道:“这是说,你还有条件?”

“唔……”

“好,你且说出来,只要不太过份,我们当可以考虑。”

班大娘阴阴地一笑道:“在说出条件之前,我要提醒你们,目前,尽管你们人多势众,但我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以致沈玉璋于死命……”

一直在旁冷静思考着的杜天行,忽然若有所悟地,沉声说道:“柏老,咱们不能再拖延,这贼婆娘使的是缓兵之计。”

柏长青也心头一惊,道:“对了,她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那位盟主师徒前来……”

杜天行接道:“现在,咱们死马当活马医,由我缠住这贼婆娘,柏老下舱去救白前辈,胡大侠,庵主,小凤,中英等四位,设法先行将沈大侠弄到小艇中去。”

班大娘笑道:“当机立断,指挥若定,倒还真有点大将之才呀!”

一个冰冷的语声突然接道:“只可惜行动太晚了一点。”

随着话声,“嗖嗖”连响,那位四海盟的盟主一一青衫文士,和他的徒弟杜大年,以及十来个高矮不一,装束各异的人,已纷纷上了楼船。

刹那之间,形势急转直下,使得原本占绝对优势的群侠,又处于劣势中了。

这情形,作得沈小凤一挫银牙道:“诸位前辈,请替我挡一挡,不论如何,我决定先行救出家父再说。”

班大娘连忙沉声喝道:“你疯了!你不动他,还有活命的希望,你这一动,那将是准死无疑。”

沈小凤悲声说道:“万一家父没救了,那就等于你不曾救过他一样……”

话声中,已向乃父的小房间中冲了进去。

青衫文士忽然大喝一声:“丫头站住!”

本已冲入小房间中的沈小凤,忽然又退到门口,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接着,目光一扫群侠,沉声接道:“诸位都是明理的人,当能想到,在下和诸位之间,不但毫无过节可言,而且,还有敌忾同仇之谊,对小凤父女而言,更算得上是救命恩人。”

杜天行冷笑一声道:“好意思!”

青衫文士一点也不生气地,向沈小凤笑问道:“小凤,你自己说,我是否刻薄过你?”

这当口,其余群侠们,都在暗中筹思,如何渡过目前这难关的策略,一个个眉峰紧锁,默然无语。

但令人诧异的是:有着切身利害的当事人的沈小凤,却反而显得无比的镇定起来。

她闻言之后,居然淡笑着反问道:“是否还要我向你道谢呢?”

青衫文士笑道:“按理说,你向我道谢,也是应该的,但我不要你道谢,只要你能分辨好歹,再回到我身边来就行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小凤,你是明白人,你师兄一切都不如你,又不长进,所以,你才是我未来的衣钵传人,我辛辛苦苦,创下来的这一番基业,将来还不是你的么?”

沈小凤披唇一晒道:“可惜我没兴趣。”

青衫文士沉声问道:“难道说,对你父亲和外公的生死,你也不关心?”

“谁说的?”沈小凤娇笑道:“我如果不关心二位老人家,这么深更半夜,跑来这儿干吗呢?”

青衫文士蹙眉问道:“那你是自信有把握,可以救走二人了?”

沈小凤毅然颔首道:“当然!”

青衫文士忽然冷笑一声:“那我先拿下你这丫头再说。”

身随话进,欺身扬掌,捷如鬼魅地,向沈小凤身前扑去。

但见人影一闪,杜天行已拦在沈小凤身前,与青衫文士飞快地交换了两招,居然秋色平分,难分轩轾。

这情形,使得青衫文士又惊又怒地,喝问道:“杜天行,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杜天行呵呵大笑道:“在下不是东西,是人。”

沈小凤忽然娇声喝道:“诸位前辈,请快上小艇撤退,家父已被救出来了。”

她这没头没脑的两句话,使得正邪双方的人,都为之一愣。

沈小凤促声喝道:“快啊……”

江面上也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诸位弟台请快上艇,小婿已经救出来了。”

由这语声和称谓中,已可测知,这位将沈玉璋救走的人正是当代武林中,与“酒仙”柏长青,同为两位硕果仅存的前辈人物之一,“半帖圣手”白云飞!

原来这楼船上被软禁的六位中,除了沈玉璋处于半生不死的昏迷状态,其余五人,却有四个是受了某种禁制的。

所以,前此杜大年向沈小凤所说,这些人,都是自愿留此,而并未受任何禁制,那是不实在的谎言。

其中,唯一例外的,只有“半帖圣手”白云飞未受禁制。

当然,谁都可以想到,白云飞之所以未受禁制,是因他们掌握着沈玉璋,沈小凤父女二人之故。

也因为白云飞并未受到禁制,虽然被班大娘以船上机关操纵着,给开下了舱底,但以他功力之深,对于上面所发生的一切经过,却都已听得一清二楚。

同时,他身上还带着一把足能断金切玉的宝剑,因而能悄没声地,破除重重阻碍,直入沈玉璋的房间,并由旁边开窗口,将沈玉璋救出虎口。

这,也就是片刻之前,沈小凤的神态,忽然转趋镇静的原因。

正邪群豪们,一经了解目前情况之后,那种极端不同的感受,是不难想见的。

因此,白云飞的话音一落,杜天行一面与青衫文士周旋着退,一面扬声说道:“胡大侠与庵主先上小艇,咱们立即撤退。”

杜天行这安排,是因为胡成彪与静尘师太两人,是目前群侠中,实力最弱的一环,才要他们先行上船。

这情形,胡成彪与静尘师太二人,也各自心中明白。

因此,杜天行话声未落,胡成彪,静尘师太二人,已毫不怠慢地,向小艇上纵落。

同时,斑大娘,杜大年二人,也同声怒喝:“留下命来!”

但他们身形才动,已被柏长青,石中英师徒双双截住。

这师徒俩,老对老,少对少,一下子将对方截个正着,柏长青并呵呵大笑道:“娘子,娘子手下留点情啊……”

青衫文士对杜天行,班大娘对柏长青,杜大年对石中英,这三对,由于彼此功力都在伯仲之间,因而一时之间,显得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这时,青衫文士新带来的高手,以及楼船上那些还有再战之能的人,也纷纷参战。

那些人,一部分扑向小艇,一部份却向沈小凤扑来。

小艇上有白云飞和胡成彪,静尘师太等三人守护着,那些人自然没法得逞,足尖还没踏上小艇的边沿,就在一片惨号声中被击落江中。

沈小凤本来是准备与石中英联手,先将杜大年解决的。

由于有五六个人,同时向她扑过来,气得她一挫银牙,怒叱一声道:“不怕死鼠辈,都来吧!”

寒芒闪处,头颅,残肢断臂,混合着血肉齐飞,惨厉惨号之声,更是连绵不绝。

六个强敌,不到两个照面,已全部了账。

沈小凤杀红了眼,一举歼灭六个强敌之后,又仗剑扑向杜大年,口中厉叱着:“小狗纳命来!”

杜大年对付一个石中英,也并未讨得便宜,怎能再加上个形同疯虎的沈小凤。

因此三招上,杜大年的左肩上已挂了彩,痛得他发出声“哎唷”。

如非是青衫文士及时支援,杜大年这条命,很可能就此报销了。

青衫文士的功力,的确高明得令人可怕。

当他情急之下,支援乃徒杜大年时,凭杜天行的功力之高,居然拦截不住。

他一剑荡开石中英、沈小凤二人的兵刃,左手却向沈小凤的左肩抓下,并怒喝一声道:“丫头,乖乖跟我走!”

当沈小凤危机一发之间,杜天行一剑横斩青衫文士左臂,并沉声喝道:“大家不要恋战,退!”

青衫文士为了自保左臂,不得不撤招转向杜天行,并冷笑一声:“退不了啦!”

这刹那之间,沈小凤,石中英二人已向艇上飘落,柏长青也是一口酒箭,将班大娘逼退三步,飞身上了小艇。

目前,只有一个杜天行,被青衫文士缠住,没法脱身了。

沈小凤入目之下,来不及察看乃父伤势,也来不及向她那位从不曾谋过面的外公招呼,立即仰首向楼船上扬声喝道:“杜大叔,我在水中接应他……”

这时,杜天行已被青衫文士,班大娘两人困住,要想脱身,可实在太困难了。

因此,沈小凤话声一落,青衫文士立即冷笑一声道:“丫头,你还是去阎王殿中接应他吧!”

杜天行独战四海盟中两个最厉害的人物,其情况的艰苦,自不难想见。

而群侠们心中的焦急,也自是意料中事。

偏偏就当群侠们一时之间,还想不出替杜天行解围良策之间,青衫文士却沉声喝道:“大年,以弓箭对付那小艇……。

“是!”

杜大年暴声暴喝中,杜天行却扬声喝道:“白老柏老,二位请先走,只留下小凤,在水底接应我,就是……”

他的话声未落,一阵密如飞蝗的激矢,已向两艘小艇上集中射来。

白云飞一面协同其余群侠,格拒那些密集射来的急矢,一面连忙喝道:“速将小艇驶离射程之外……小凤下水去接应你杜大叔……”

他,一面促声说着,人却已冒着对方那密集射来的急矢,强行登上楼船。

楼船上,孤军奋战的杜天行,在对方两个超级魔头的夹攻之下,不但脱不了身,而且,肩,背和腿部,还受了三处不算太轻的外伤,但他却仍然在咬牙苦撑着。

当白云飞强行登上楼船的刹那间,青衫文士正在沉声说道:“班姥姥,此人好象也会‘大静神功’,可千万留他不得。”

这时,他们已将杜天行逼退到前舱的甲板上,因于地势开豁,更利于班大娘那根铁拐的施展。

当然,对杜天行而言,可就更行受窘了。

他却毫不气馁地,仍然在全力奋战,一面并接过青衫文士的话锋道:“不错,你会的那一套,我自信比你还要高明得多……”

如非是顾虑到对方死命缠住,而不肯放过沈小凤,他几乎想将沈小凤业已获得“大静神功”全部心法的秘密,也抖将出来了。

这当中,一阵惨号声中!楼船上的弓箭手,已在白云飞的强力扫荡之下,死伤过半。

班大娘一面挥舞着铁拐,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不管他会不会‘大静神功’,今宵,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去……”

“作梦!”

随着这一声冷笑,白云飞已象天马行空似地,疾扑过来。

他,右手长剑架住青衫文士的长剑,左手一记劈空掌,击向班大娘的前胸,口中并沉声喝道:“杜老弟快退!”

“多谢白老!”

事实上,杜天行早已乘白云飞蓦地参战,情势为之一缓的瞬间,飞身脱出重围,向江面上疾射而去。

因此,他这“多谢白老”四字的尾音未落,人却“扑通”一声,掉入江中了。

班大娘怒叱一声:“擒下你这个老杀才,也一样……”

论个别功力,白云飞可并不比杜天行高明。

因此,他决不会再蹈杜天行的覆辙,而自陷重围之中。

班大娘话声未落,他却借着与青衫文士交手的反震之力,腾射三丈,到了官舱的船顶上。

如非是班大娘适时一拐,封住另一边的退路。白云飞也已射落江中了。

班大娘,青衫文士,自然是如影随形地,同时追击,也同时怒叱着:“留下命来!”

白云飞自然不会等对方追上,因此,他足尖在船顶上点,人已腾身向江面上射落,口中并呵呵大笑道:“老夫少陪啦!”

“扑通”一声,人已没入水中。

楼船上,传来青衫文士的怒喝道:“放下小艇,追!”

群侠方面的两艘小艇,已到了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外。

沈小凤一手托着杜天行,一手划着水,一面却向小艇上的人问道:“诸位老前辈,能看到我外公么?”

原来这片刻之间,她在水底接应杜天行,却不知道楼船上的情形。

柏长青笑道:“白老儿也下了水,我知道,他略通水性,短时间内,不会淹死的……”

“哗啦”一声,十来丈外的水面上,冒出一个雪白的人头。

石中英连忙嚷道:“白老已经浮上来了。”

沈小凤扭头向白云飞看了一眼,一面却加速向小艇游了过来,并扬声说道:“外公,凤儿马上来帮你。”

白云飞一面向小艇游了过来,一面笑道:“不用,这点距离,还难不倒我。”

石中英又嚷道:“不好,楼船上放下小艇来了。”

胡成彪惊“啊”一声道:“那是谁?居然使出‘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绝顶轻功来。”

杜天行虽然不谙水性,也尽管已受了三处不算太轻的外伤,并于方才落水时,还喝下不少的水。

但由于他的功力精湛,上述情况,对他却没多大影响。

此刻,他冷眼旁观之下,不由轻叹着,接过胡成彪的话锋道:“此人一身功力,高深莫测,咱们必须尽速脱离这儿才行。”

就这说话之间,那位以“一苇渡江”的绝顶轻功追上来的青衫文士,已近了许多。

同时,班大娘也率同两个劲装大汉,驾着那刚由楼船上放下来的小艇,激射而来。

杜天行略顿话锋之后,立即促声喝道:“小凤,我要借你的抛送之力,登上小艇,你快去接应你外公。”

这时,沈小凤距他们自己的小艇,约莫还有七八丈距离。

另一方面,青衫文士与班大娘的小艇,距白云飞也不过是十五六丈的距离了。

因此,沈小凤立即当机立断,娇应一声之后,双手将杜天行托起,向小艇上奋力一抛,杜天行自己也提气飘身,向小艇上疾射而去。

他们两人的功力,都很精深,使力借力的动作,也配合得很好。

但由于是在水面上,不能全力施展,加上其他的不利影响,而距离又太长。

因而当杜天行的身形,距他们自己的小艇还有丈许时,却已势近下坠。

这情形,迫得柏长青只好施展“大接引神功”,才险可地,将杜天行救上小艇。

杜天行一上小艇,沈小凤立即回身向白云飞身前游去。

同时,柏长青将杜天行救上小艇之后,一面立即替杜天行包扎伤口,一面吩咐船夫将小艇迎向班大娘的小艇,一面却沉声喝道:“中英,你同胡大侠和庵主,护送沈大侠,远离这儿箭远之外去。”

这同时,沈小凤已在娇声喝道:“外公,沉下水底快!”

原来就这刹那之间,那青衫文士与班大娘二人,已经以交剪之势,向白云飞疾扑过来。

尤其是班大娘所乘的小艇,快如激疾矢,小艇还没追到,已是一拐横扫过来。

但白云飞却已在对方铁拐横扫前的刹那之间,没入水中。

紧接着,青衫文士也疾射而前,就在白云飞入水处,猛然身形一沉,也没入水中。

此刻的沈小凤,矫捷得有如一条游龙。

当青衫文士追踪白云飞,潜入水中的同时,她也在约莫二丈远处,潜入江中。

就在这当口,柏长青所乘的小艇,也与班大娘所乘的小艇,有了正面接触。

班大娘首先一拐击向柏长青的船头,并怒叱一声:“下去!”

柏长青却是一口酒箭,迎面喷出,并呵呵大笑道:“剩酒残肴,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由于操舟的人,技术都很高明,使得这两大高手的绝招,都没有发生效果。

班大娘的小艇,转了一个半弧,又向柏长青的小艇冲了过来。

但就当两只小艇尚有三丈距离之时,白云飞忽然冒出水面,一手搭上班大娘那小艇的船舷,咧牙一笑道:“臭婆娘,下来泆洗澡吧!”

班大娘怒叱一声:“老杀才找死!”

“呼”地一拐,击向白云飞的头部。

但她的铁拐才击出一半,忽然失去重心,人也惊呼声,翻落江中。

当然,那小艇也被白云飞弄翻了。

柏长青的小艇,适时赶上,将白云飞拉了上去。

这时,斑大娘已在倾覆的了艇上,抓过一块木板,也施展“一苇渡江”身法,疾冲过来。

白云飞沉声喝道:“班大娘,老夫不打落水狗,同时,看在你曾经救过小婿的情份上,也不难为你……”

这时,沈小凤已与那青衫文士,展开了一场精彩的水战。

目前的沈小凤,在陆地上,自然还不是那青衫文士的敌手。

但由于她的水性超绝,在水中,情况就不同了。

在双方都截长补短的情况之下,居然是斤两悉称,难分高下。

两人时而沉入水底,时而冒出水面,但见水花四溅,白浪翻飞,真是既紧张,又精彩,令人目不暇接。

目前,柏长青的小艇,就是围绕着这个水上斗场在绕圈子,而斑大娘却紧跟在小艇后,凌波疾驶着。

因此,白云飞的话没说完,班大娘已截口怒叱道:“我能救下那小辈,也自然有力量毁了他!”

白云飞笑道:“至少你目前办不到!”

接着,抬手向正在远处绕圈子的另一艘小艇一指,含笑说道:“哟!沈玉璋就在那艘小艇上,你能赶得过去么?赶过去了,你能近得了么?”

一连两个问题,问得班大娘哑口无言。

当然,班大娘自己明白,凭她的绝顶轻功,以“一苇渡江”身法赶过去是毫无问题,但赶过去了,又能怎样呢?

不错,沈玉璋那小艇上的人,劲力都不如她。

但人家是在船上。

她能以“一苇渡江”身法赶到船边,却没法同时与船上的人搏斗。

即以目前事情而言,她也是在气极怒极之下,才不加考虑地,追在柏长青的小艇后面。

其实,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如果柏长青,白云飞二人,返舟迎战,她只有乖乖地再行入水的份儿。

这,自然也就是方才白云飞所说的,四难为她的原因所在。

也许是白云飞的话,有了反应。

也可能是跟在小艇背后,绕了一圈之后,她的怒火已消减了不少。

因此,她那追逐之势,已不象方才那么凶了。

而且,对于白云飞的话,也始终于接腔。

白云飞目光向那水上斗场一扫,又回头向班大娘笑道:“班大娘,你瞧,小凤等于是你们那位盟主的徒弟,如今,作师傅的,都奈何不了徒弟,加上你去,又能发生甚么作用……”

班大娘截口冷笑道:“那是因为在水中,而那丫头的水性,又特别高明……”

白云飞截口笑道:“你明白这情况就行了,我方才说的话,仍然有效,还是将你们那位盟主叫走吧!”

柏长青也含笑接道:“对了,俗话说得好,山不转路转,两个人总会有碰头的一天,所有的烂账,都留待以后再算吧!”

班大娘冷笑着问道:“你们两个,为何不上去参战?”

白云飞笑道:“方才我已说过,那是因为你曾经救过小婿,所以我才放你们一马。”

班大娘冷笑道:“是你有意放我一马,还是有自知之明,才知难而退,咱们各人也自心中有数就是……”

只听青衫文士怒笑道:“臭丫头,师傅这一手如何?”

沈小凤冷笑道:“不过如此而已……”

白云飞,柏长青二人,循声投注,只见沈小凤左肩上,已出现一道血槽,伤势显然不算太轻。

这两位,入目心惊之下,不自觉地,将小艇驶近斗场。

沈小凤话声一落,青衫文士立即呵呵大笑道:“好!胃口可大得出奇,师傅一定重买余勇,使得你痛快淋漓就是……”

白云飞截口怒叱一声:“混账东西!”

青衫文士纵声狂笑道:“我跟小凤,也算是老夫老妻了,说几句玩笑话,又算得了甚么哩……”

他,话声才落,却忽然发出一声“哎哟”,人也立即向前激射丈五之外。

原来沈小凤乘他狂笑分神之际,又沉入水中,展开奇袭。

由于青衫文士发出一声“哎哟”,而立即逃,很显然是身上受了伤。

因此,仍然跟在小艇后面绕圈子的班大娘,立即赶了过去,并沉声问道:“伤在哪儿?”

青衫文士苦笑道:“是右小腿受了伤。”

“严重么?”

“也不算太轻。”

这当口,沈小凤已上了小艇。

白云飞一面替沈小凤包扎伤口,一面向班大娘扬声说道:“班大娘,我再说一遍,看在你曾经救过小婿一次的情份上,我不打落水狗……”

那青衫文士截口笑道:“白老头,别尽拣好听的说,真要拼下去,是谁不放过谁,还说不定!”

班大娘沉声接道:“别斗嘴了,斗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切且留待以后再说吧!”

说完,与青衫文士二人,双双凌波疾驾而去。

柏长青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一面命船夫将小艇驶向沈玉璋等人所乘的小艇,一面向白云飞问道:“白兄,对于这个四海盟主,你是否已知道一点他的来龙去脉?”

白云飞苦笑道:“我所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

柏长青道:“难道你在楼船上的那些日子,一直都没机会跟他接近?”

白云飞苦笑如故地道:“你想,他会将自己的来历告诉我么?”

“那么,”柏长青接问道:“那楼船上另外四位,是甚么人?他们又在作些甚么?”

白云飞轻轻一叹道:“这些,说来可就话长了……”

这时,两艘小艇已会合在一起,沈小凤并忙不迭地,跑过去察看乃父的伤势,白云飞沉思着苦笑了一下道:“我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再和详谈。”

两艘小艇已在杜天行的指挥之下,顺流疾驶而下,杜天行并连忙接道:“住处早已准备好了,就在下游约莫五里处的一个村落中。”

白云飞连连颔首道:“好,好,离城市越近越好……”

沈小凤又跑过来,偎在白云飞身边,低声问道:“爷爷,您说,爹可以救活么?”

在习惯上,“爷爷”二字,要比“外公”二字听起来亲切得多。

这也就是沈小凤之所以惹人怜爱之处,事实上,她早已失去了爷爷,何不将外公当作爷爷,使得双方面都感到更为亲切一点哩!

白云飞一手揽住他这位外孙女的娇躯,一手抚摩管犹在滴着水珠的秀发,禁不住热泪盈眶地,喃喃自语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对一个晚景凄凉的老人而言,白云飞的伤感,也是很自然的事。

尽管他对沈小凤这短短几个月来的惨痛遭遇,未必全部明了,但仅就他由敌方口中所获知的一鳞半爪,也就够他凄然落泪的了。

可是,沈小凤却没体会到她这位外公的心情,一见自己的问话,没得到答复,不由心头往下一沉,急切地问道:“爷爷,您……回答我问的话啊!”

白云飞这才禁不住破涕为笑道:“傻孩子,看你急成这个样子。”

目光向邻艇上好梦方甜的沈玉璋一指,才含笑地接道:“你瞧,你爹不是睡得很香甜的么!”

沈小凤暗中拉紧的心弦放松了,却仍然在撒娇道:“我要您正面回答我嘛!”

“行!行!”白云飞呵呵一笑道:“我保证半个月之内,还你一个生龙活虎似的父亲就是。”

沈小凤禁不住高兴跳了起来,道:“真的……”

由于她过于兴奋忘形,使得小艇剧烈地幌荡了一下,几乎要翻覆过去了。

这情形,使得杜天行一面默运神功,稳住小艇的平衡,一面笑道:“小凤,是否还想下水去表演一番?”

沈小凤向他作了个顽皮的鬼脸,白云飞这才拈须微笑道:“要不是真的,爷爷这个半帖圣手的招牌,岂非要砸掉了。”

此刻,沈小凤象依人小鸟似的,偎在白云飞身边,娇声说道:“爷爷,您真好……”

白云飞却正容说道;“严格说来,你爹能够起死回生,还得感谢班大娘那一节老山参王,要不然,纵然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没法将你爹救活。”

一触及往事,沈小凤刚刚开朗的俏脸,又黯了下来。

她,一挫银牙,苦笑着问道:“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那老妖婆才对?”

“不错,”白云飞正容接道:“不管班大娘救人的动机如何,她救过你爹的命,那是事实,所以,这份恩情,将来你必须有所表示。”

沈小凤这才轻叹着点点头道:“好,凤儿记下来……”

目的地到了,那是一个有着百来户人家,紧邻着江边的渔村。

杜天行所准备的住处,倒相当宽敞,由于还雇了佣人,收拾得也很清洁。

一下子增加那么些人,并不感到拥挤,使得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回来的群侠们,有着“宾至如归”之感。

回到住处之后,第一件事情是盥洗更衣,和替受有外伤的杜天行,沈小凤二人,重新包扎伤口。

好在杜天行事先准备很周密,衣衫药物,都是现成的,加上白云飞随身所带药箱中的疗伤圣药,尽管杜天行,沈小凤二人所受的外伤,都不算太轻,但经重行包扎之后,已经完全无碍于行动了。

大伙儿忙了将近半个时辰,大致已经安顿下来,佣人也送上了宵夜的点心。

在共进点心当中,柏长青又旧话重提,向白云飞笑问道:“白兄,现在,你可以说明那楼船上,另外四个人的来历了吧?”

白云飞轻轻一叹道:“按理,我们应该先将那四位救出来才对,可是,时间来不及,人手也不够分配。”

杜天行接道:“人手还勉强可以够用,在下和小凤虽然受了点外伤,却无碍于行动,只是,时间方面,的确可是来不及了,他们决不会还等在那儿,让我们去救人的。”

柏长青接问道:“白兄,那四位,就那么重要么?”

白云飞正容接道:“非常重要……”

杜天行接道:“诸位,既然楼船上那四位,他们不会还呆在那儿,等我们去施救,我看,倒不如先救沈夫人,如果等东方曙与四海盟盟主合作谈妥了,以后救人可更困难了。”

白云飞点头一“唔”道:“现在是甚么时光?”

石中英抢先接道:“东方已经发白了。”

白云飞苦笑道:“既然天快亮了,一切并等晚上再说,诸位都折腾了一夜,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一天吧!”

“不!”柏长青微笑说道:“先说明楼船上那四位的来历,咱们再去歇息。”

白云飞笑道:“你老兄,可真是童心未泯呀!”

柏长青拈须微笑道:“咱们已都是入土半截的人了,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也很难得么!”

白云飞莞尔一笑之后,才一整神色道:“有关那楼船上的另外四位,到目前为止,武林中,恐怕还没人知道他们的姓名,我也是于昨天才于班大娘的口中,略知概况,他们是异姓兄弟,老大王成,老二朱述,以次是尤子真,冉天彪。”

柏长青蹙眉说道:“这个姓名,可的确是不曾听说过。”

扭头向杜天行笑问道:“杜老弟你呢?”

杜天行苦笑了一下道:“连柏老都不曾听说过,我当然更是没听说过呀!”

白云飞含笑接道:“他们四位,本来是一家镖局中,默默无闻的四位镖师,怎会有人知道呢!”

柏长青讶问道:“四海盟将四个默默无闻的普通镖师囚禁在那儿,所为何来?”

白云飞笑了笑道:“那当然是有作用的,那四位,过去虽然是默默无闻,但如今,却算是当代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剑道高手。”

此话一出,在座群豪,禁不住一齐惊“啊”出声。

柏长青并注目问道:“白兄见识过那四位的剑术?”

白云飞苦笑道:“方才我已说过,有关他们的来历,才不过是于昨天才由班大娘口中获悉,哪有机会去见识他们的剑术!”

柏长青注目正容道:“你老兄想到那‘至高无上的剑道高手’,这份量有多重?”

白云飞正容说道:“我当然会想到。”

“那么,”柏长青笑问道:“你怎能断定班大娘不是过份夸张,或者是另有作用呢?”

白云飞道:“班大娘的话,固然不能完全相信,但她所提及的那四位镖师的剑术来源,却不由我不完全相信。”

柏长青“唔”了一声道:“请道其详?”

白云飞注目反问道:“约莫是五十年前,以剑术威震江湖的武当派,出过一位天才横溢,却使武林中为之天下大乱的俗家弟子,你阁下还记得么?”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你老兄说的是号称‘惊天剑’的皇甫丹?”

白云飞点点头道:“不错。”

柏长青笑了笑道:“当皇甫丹横行江湖时,你我也和这两个娃儿差不多大了……”

目光向那正在凝神倾听着的石中英,沈小凤二人一扫,才含笑接道:“所以,当时的情形,大致还是记得的。

白云飞接问道:“那么,我问你,象皇甫丹那样的剑客,能不能算是当代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剑手呢?”

柏长青点点头道:“至高无上的剑手,象皇甫丹那样的人,倒的确是当之无愧的。”

杜天行忽然插口问道:“白老,难道这说那楼船上的四位,就是‘惊天一剑’皇甫丹的传人?”

白云飞颔首接道:“可以这么说。”

此话一出,在座群侠,禁不住一齐悚然动容地,同声惊“啊”。

杜天行正容说道:“白老,天行生也晚,对皇甫丹的事迹,虽然也会有过传闻,却是略而不详,白老能否先说明一下皇甫丹的生平呢?”

沈小凤也摇撼着白云飞的臂膀,娇笑道:“对了,爷爷,您先说那皇甫丹的事迹嘛!”

白云飞慈祥地一笑道:“丫头别急,既然说到这儿了,爷爷自然会对皇甫丹的事迹,加以补充说明。”

沈小凤接问道:“爷爷,皇甫丹既然是出身名门正派的武当派,却又怎会将当时的江湖弄得天下大乱的?”

白云飞大叹一声道:“说来这也是造化弄人,上苍赋予皇甫丹一个绝顶聪明的头脑,和上佳的资质秉赋,同时却赋予他一颗最邪恶的心。”

一向不曾开口的石中英,苦笑了一下道:“这些条件凑合在一个人身上,自然会弄得天下大乱了呀!”

沈小凤蹙黛眉道:“有甚么高论,待会再发表好不好?”

石中英禁不住俊脸一红道:“是是……”

石中英对于这位单恋着的梦里情人,尽管心中是多么渴望着能多与其谈谈,但由于精神上过于紧张,因而每当他鼓起勇气,想向沈小凤搭讪时,总是说不出来。

尤其是目前的沈小凤,不但对所有的男人,都提不起兴趣,甚至也对所有的男人,都暗中抱有一种敌视的态度。

尽管杜天行在乘舟来此的途中,明里暗里,一再地,在说明石中英的长处,和对她的爱慕,同时也故意造成他们交谈的机会。

但这些,对于精神、肉体,两方面都倍受摧残的沈小凤而言,更根本不能发生作用。

因此,目前的石中英对沈小凤,等于是一头热的迟钝担子。要想使另一头也热起来,可得大费周章哩!

此刻,石中英被她一个软钉子碰得面红耳赤时,沈小凤不但没有表示一丝歉意,而且,她的美目中,还似乎有一丝快意,也似乎是厌恶的复杂表情。

这情形,看在冷眼旁观的杜天行眼中,只好以真气传音向石中英说道:“小三子,别介意,也别灰心,你要体谅她的心境,不可操之过急,要用水磨功夫,慢慢的去感动她……”

沈小凤自然不会去管石中英的感受,立即转向白云飞娇笑道:“爷爷,说下去嘛!”

白云飞苦笑一声道:“丫头,你得让爷爷想一想,该由甚么地方说起才好啊!”

沈小凤接道:“随便由哪儿说起都行呀!只要是属于那皇甫丹的生平事迹就行。”

白云飞点点头道:“好,先由他的绰号说起吧!他自号‘惊天一剑’,这也是他成名剑法的名称。”

柏长青在旁边也补充着:“诸位要明白,‘惊天一剑’只是一招剑法的名称。”

“一招”沈小凤禁不住讶问道:“凭他一个人,一招剑法,就搅得当时的武林,天下大乱?”

白云飞点点头,柏长青又抢先说道:“一点都不错。”

沈小凤蹙眉接道:“对于武当剑法,以前我父也向我讲解过,可是却没听过甚么‘惊天一剑’的名称。”

柏长青笑道:“那并非你爹孤陋寡闻,因为‘惊天一剑’,并不是武当剑法,而是那皇甫丹自己研创出来的。”

沈小凤苦笑了一下道:“这真是不可思议。”

柏长青含笑接道:“可的确是不可思议。皇甫丹这个人,不但聪明绝顶,也坏得无以复加。”

沈小凤注目问道:“那是怎样坏法呢?”

柏长青接道:“那可是一言难尽,总而言之一句话,凡是黑道上人物所干的坏事,他全会,也全来。”

沈小凤接问道:“当时的武林中,就没人可以制服他?”

“是的,”柏长青接道:“凭他那‘惊天一剑’,杀遍天下无敌手,连他的授业恩师,当时的武当掌教天一真人,也被他一剑将道髻削掉,总算他还顾念师徒之情,没有作出杀师的事来,而天一真人,也是在皇甫丹的‘惊天一剑’出手之下,唯一能活着的人。”

一顿话锋,又立即接道:“当时,天一真人情急之下,只好发出武林帖,联合各门派的顶尖高手,对皇甫丹实行围剿,但在那种情形之下,还是被皇甫丹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沈小凤不禁蹙眉自语着:

“世间竟有如此剽悍的凶人?”

“可不是么!”柏长青苦笑了一下道:“经过那一次围剿之后,皇甫丹可变得更为凶暴而更残酷了。”

沈小凤注目问道:“那他以后是怎么死的呢?”

柏长青讪然一笑道:“皇甫丹是怎样死的,我不知道,但传说很多,也不知道哪一种传说可靠一点……”

说到这里,目光向正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白云飞一扫,嚷道:“噢!白老儿,你怎么在一旁乘起风凉来?”

白云飞拈须微笑道:“既然有人强行出头,替我代劳,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再说,你说的故事,还不也等于是我说的么!”。

柏长青苦笑道:“可是,丫头这一问,我却没法回答了。”

“不要紧,”白云飞含笑说道:“这问题,我也没法回答,你就照当时的传说加以说明就是。”

柏长青仍在嘀咕着:“这,可不公平……”

白云飞截口笑道:“怎能说不公平,方才,你抢去我的生意时,我也不曾说你不够朋友呀!”

这一说,在座的人都笑了。

沈小凤强忍着笑道:“柏爷爷,您就吃点亏,说下去嘛!”

柏长青呵呵大笑说道:“好,看着你这一声‘柏爷爷’,再大的亏,我也只好咬牙忍受啦!不过……”

一顿话锋,却又神秘地一笑道:“在你爷爷面前,我是柏爷爷,但在另外的场合中,咱们这称呼,可得另算另说。”

柏长青这话,自然是替他的爱徒预留后路。

因为,沈小凤一称他为“柏爷爷”,则石中英就高出沈小凤一辈了。

所以,柏长青才不得不乘机加以点明,表示各交各。

沈小凤冰雪聪明,自然懂得对方的言外之意。

但她此刻不愿想及这些问题,因而故装迷糊地娇笑着,提起以前的话题道:“柏爷爷,那皇甫丹之死,究竟有怎样的传说呢?”

柏长青这才神色一整道:“传说很多,比方说,有人说他是天降的煞星,任务完成之后,被玉帝召回天上去了。”

沈小凤禁不住哼了一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还有,”柏长青接道:“有人说,他是恶贯满盈,遭了天遣,被雷打死了。”

“还有么?”

“有人说,是他自己大澈大悟,孽海回头,当了和尚,隐居在哪个洞天福地中去了,不过,这一传说,我认为不可靠……”

沈小凤截口问道:“为甚么呢?”

柏长青接道:“因为,当皇甫丹由江湖上忽然失踪时,才不过二十四岁……”

沈小凤禁不住一怔道:“那么年轻?”

柏长青沉思着接道:“就是因为他太年轻了,所以我才认为那孽海回头的说法,不能成立。”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还有别的传说么?”

“有,”柏长青接道:“据说是天一真人在莫可奈何的情况之下,暗中买通一个武林荡妇,将皇甫丹暗杀的。这一说,倒是比较可靠。因为,当时皇甫丹最大的嗜好就是女色。”

说到这里,白云飞才张目插口一叹道:“这一判断,我也有此同感。”

柏长青苦笑了一下道:“别同感不同感的,故事已经说完,以下,该由你来说到那楼船上的四位才对了。”

白云飞笑了笑道:“那可以总结一句:四海盟主劫持那四位,目的就是为了‘惊天一剑’的绝招么?”

沈小凤注目问道:“爷爷,那四位果然知道那‘惊天一剑’的绝招么?”

白云飞正容说道:“那是不容置疑的,所以我认为,营救那楼船上的四位,比营救你的母亲,更为急需。”

柏长青颔首接道:“不错,如果那‘惊天一剑’的绝招落在那厮手中,后果可实在不堪设想。”

杜天行插口一叹道:“可是,目前,我们人力单薄,小凤又必须闭关进修,要想分头救人,可就太困难了。”

白云飞起身摆摆手道:“这些,且等晚间再说吧!现在大家各自歇息,以便养足精神应付晚间的任务……”

沈小凤连忙将他拉住,并撒娇道:“爷爷,故事还没说完嘛!”

白云飞苦笑道:“你这丫头,就跟你娘小时候一样会磨人,你说,还有甚么没说的?”

沈小凤娇笑道:“爷爷,那楼船上的四位,怎么会获得‘惊天一剑’的传授的?”

白云飞蹙眉接道:“这问题,我也设法回答,因为,在楼船上,我根本没法跟他们交谈的……”

沈小凤截口问道:“为甚么不能交谈?”

白云飞苦笑道:“你丫头也不想想,你以为爷爷是在那船上作贵宾?”

沈小凤伸了一下舌头,笑道:“这一问算我问错了,那么,有关那四位会‘惊天一剑’的事,又是如何确定的?”

白云飞轻轻一叹道:“就是当你们发动攻势,班大娘开动机关,将我们五人翻到底舱之后,我才有机会证实他们被囚禁的原因。但当时,由于要救你父亲,没工夫多谈,所以,爷爷也仅仅知道他们是为了‘惊天一剑’而被囚禁的,至于他们与‘惊天一剑’是甚么关系,就只好留待以后去问他们了……”

当群侠们分乘两艘小艇,顺流而下的同时,那四海盟盟主与班大娘密谈了约莫盏茶工夫之后,首先离去。

要这时,杀得一塌糊涂的现场,已大致清理好,班大娘吩咐启锚开船之后,立即转身进入官舱中。

楼船行驶方向,刚好与群侠们的小艇相反,是逆行上驶,由于江风甚强,在满帆满桨的情况之下,虽然是逆水行舟,速度却也快得惊人。

班大娘的房中间没有燃灯。

沉沉夜色中,这位白发萧萧的老妪,凭窗俯视着江面上的滔滔浊流,默然无语。

以她目前这一幅落寞的情形来说,谁会相信她,是不久之前,在夏口码头边,有若生龙活虎,威风八面的班大娘。

更有谁会相信,她是新近崛起,还没正式活动的四海盟中,最有权威的人物,也算是跺跺脚能使整个江湖颤动的人物。

她,象泥塑木雕似地,凝视着江面,目光也是那么忧虑,好象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烦恼,无法排遣似地。

良久,良久,她忽然切齿自语着:

“好,就这么办……”

又沉思了少顷,才转身点燃案头的烛火,并沉声喝道:“来人!”

一个青衣侍女,应声出现门口,娇声说道:“姥姥有何吩咐?”

班大娘挥挥手道:“将王成他们四个都带到这边来。”

“遵命。”

少顷,四个劲装大汉,带来四位年约四旬上下,显得颇为萎顿的青衫文士。

这四位青衫文士,也就是班大娘向白云飞所透露,会使“惊天一剑”,并经白云飞亲自证实的,无名雄师一一王成,朱述,尤子真,冉天彪等四人。

这四位,虽然因身体受到禁制,并因囚居斗室之中,而显得神情萎顿,但眉宇之间,却都隐着一股威武不能屈的神色。

当他们安详地进入班大娘的房间时,班大娘居然含笑摆手道:“四位请坐!”

那四位一面在班大娘的对面座下,一面由为首的王成发话道:“难道说,今宵是咱们四兄弟的好日子到了?”

班大娘笑道:“哪儿话,王成你忘记老身所作的保证了?”

王成冷笑一声道:“真亏你还能记得你自己的保证,你想想看,我们的剑法图解交出有多久了,可是,我们却仍然是阶下之囚……”

班大娘截口笑道:“那是因为你们的剑法图解不够完整,我怀疑你们还藏了私。”

王成接道:“我已经解释过多少次了,既然你始终不相信,不如还是杀了我们的好……”

冉天彪附和着说道:“对了,我们都不愿过这种不生不死的生活。”

班大娘笑道:“俗语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你们都还年轻,这花花世界,是多么美好,这是接受我的劝导,将完整的剑法交出来,好好享受这多彩多姿的下半生。”

朱述冷笑一声道:“如果我们真能了解全部剑法,则全部交出之日,也就是我们毕命之时。”

班大娘苦笑道:“你们就是担心这一点,才故意留下一手?”

王成连忙接道:“不!班大娘,你是否曾经查看过那石洞中的图解?”

班大娘点点头道:“当然已经察看过,但那削过的图式,痕迹犹新,我怀疑是你们效意削去。”

王成苦笑道:“我们事先谁也不会想到会受制于你手中,为什么要故意削去几式……”

一直不会开口的尤子真,也插口说道:“是啊!如果是我们为了怕别人学到此一绝代剑法,而故意将图解削去。”

班大娘点点头正容说道:“我承认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我不但亲自目睹过‘惊天一剑’的剑法,也是当代武林中,唯一见过‘惊天一剑’皇甫丹本人的人,目前,你们四位所提供的剑法,尽管残缺不全,而不能连贯,却仍然不失为傲视当代武林的剑法。”

“目前,我唯一不放心的,倒并非是怕你们的话不实在,而是担心在你们之前,已有别人将那整式剑法学去,然后故意将那图式削去几式,那情形,就很严重了。”

王成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也有这种想法,如果你老是在我们四个身上下功夫,坐等别人练成绝艺,而贻误戎机,那才有得瞧哩!”

班大娘笑道:“这一点,四位都可以放心,四位所提供的剑法,虽然残缺不全,但我却早已挑选一批资质极佳的年轻人,在开始训练,而且已有很好的成绩了。”

王成冷冷地一笑道:“这些,与我们不相干,你也毋须告诉我们。”

班大娘笑道:“怎能说与你们不相干哩!诸位要明白,现在,咱们已成了不可分的一家人啦!”

尤子真呵呵地一笑道:“你说得可真是好听,一家人?对付自家人,也能用出这种手段来吗?”

王成也插口笑道:“同时,我们也有自知之明,象我们这份,能高攀得上么!”

大娘摆摆手,神色一整道:“诸位请冷静一点,听我一言。”

王成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别那么客气,目前,我们是阶下囚的身份,别说是听你一言,即使是千言万言,咱们也得洗耳恭听呀!”

班大娘正容说谊:“首先我要说明一点,‘惊天一剑’剑法,虽然是一代天骄皇甫丹所首创,但如非诸位无意中发现,则这一式空前绝后的剑法,势将永远埋没于荒山古洞之中,所以,对咱们皇甫家而言,四位是大大的功臣。”

王成目光深注着,冷然问道:“你们皇甫家?你是皇甫丹的甚么人?”

班大娘幽幽一叹道:“我是皇甫丹的甚么人,本来我暂时还不想让人家知道,但是此刻既然已决定将诸位当作自己人,就只好先行告诉诸位了。”

一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不瞒诸位说,本来,我不过是皇甫丹生前的一个红粉知己,但由于我替他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尽管我跟他并无夫妻名份,却也该算是他的遗孀才对。”

王成禁不住一哦道:“既然你就是皇甫丹的夫人,那你为何不知道皇甫丹的剑法呢?”

“问得有理,”班大娘苦笑了一下说道:“诸位当也听说过,皇甫丹是一个大大的坏人,也是个大大的怪人,他宁可将自己所精心研创的剑法,刻于荒山古洞之中,却不愿让他自己最亲近的人知道,仅这一点,也就足以想见一般了。”

尤子真插口问道:“那么,令郎如今何在?”

班大娘幽幽地接道:“诸位已经见到过了。”

王成一怔道:“你说的,就是那位四海盟盟主?”

班大娘点点头道:“不错,不过,诸位所见到的,并非他的本来面目。”

朱述笑问道:“为甚么对外伪称是他的乳母呢?”

班大娘接道:“方才我已说过,暂时还不想让外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王成接问道:“现在这位盟主,是跟你姓?还是跟皇甫丹姓?”

班大娘苦笑了一下道:“当然是跟他父亲姓,我替他取名承先。”

王成唔了一声道:“皇甫承先?至少在作坏事上,他已承继了他先人的一切了。”

班大娘忽然脸色一沉道:“别说风凉话,从现在起,你们四个,是本盟的最高的护法,必须去辅佐他作坏事。”

那四位齐都一愣之下,才由王成蹙眉问道:“有没有选择的余地?”

“有。”班大娘冷然接道:“不过,那是一条死路。”

王成禁不住苦笑道:“这就是你方才所说的,将我们当作自己人的办法?”

冉天彪也插口笑道:“咱们就是这个活死人的姿态,去就任最高护法之职?”

班大娘正容颔首道:“不错,目前,我不须要你们去厮杀,只要你们去调教我正在训练中的剑手就行,所以,这个样子,对你们的工作,并无妨碍。”

王成注目问道:“要到何时,才能让我们真正成为一个最高护法?”

班大娘沉思着接道:“这个必须让两个因素来决定,第一,是让时间考验你们的忠贞;第二,如果一年之内,武林中出现剑法强过我们的人,也可以证明你们,的确是只会那残缺的惊天一剑,到时候,诸位才可以完全恢复自由。”

王成一直静静地听完之后,才目光向其余三人一扫,苦笑着问道:“三位老弟怎么说?”

尤子真首先接道:“既然没有选择余地,咱们就只好认命了。”

王成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法,好在一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再说,不论如何,作一个傀儡护法,总比闷在船上要舒服呀!”

班大娘笑道:“这个,诸位请尽管放心,目前,除了真力被封闭,行动须受到限制之外,一切享受,都是最高级的,包括醇酒美人在内。”

冉天彪笑了笑道:“人生几何,对酒当歌,我是只要有酒就万事足啦!”

王成轻轻一叹道:“好,事情就这么决定,不过,有件事,却须请姥姥先向我们澄清一下。”

由于已经接受四海盟主最高的护法之职,王成对班大娘的称呼,也客气起来。

班大娘微微一怔道:“是属于哪一方面的问题?”

王成笑了笑道:“就是有关皇甫大侠当年的生死之谜。”

班大娘脸色一变道:“你问这些干吗?”

王成正容接道:“姥姥请莫多心,属下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完全是为了好奇,因为,对于当年皇甫大侠的生死,江湖上传说纷纭,莫衷一是,姥姥既然是……”

班大娘截口一叹道:“我明白了。其实,你这一问,可真算是问对了人。因为,整个江湖中,知道皇甫丹的真正死因的,我算是唯一的一个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有关皇甫丹当年死因的各种传说,诸位都听说过吗?”

王成点颔首道:“是的。”

班大娘道:“那么,我可以告诉诸位,那些传说,都不过是一些捕风捉影之言?”

王成注目问道:“那么,真正的原因,是怎么样的呢?”

班大娘沉思少顷,才幽幽地一叹道:“几十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却好象就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一样……”

班大娘既然曾经替皇甫丹生过儿子,足见他们交情的深厚。

目前,一经提及往事,其内心感触之深,是不难想见的。

王成等四人,也自然体会出她的心情。因此,当她在感叹着自言自语时,他们四位,也都忍耐着没人发问。

班大娘一顿话锋,才目光向四人一扫道:“诸位当也听说过,当年的皇甫丹,除了是大坏人,大怪人之外,也是一个大色鬼。”

尤子真含笑接道:“是的,我们都听说过,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看看今天咱们盟主对女人的胃口,也就足以想见一般了。”

班大娘讪然一笑之后,才轻叹一声道:“皇甫丹生性风流,在到处沾花惹草的女人中,最要好的一个是……”

冉天彪接问道:“那么,谁才是他最要好的女人呢?”

班大娘道:“那是一个名叫白牡丹的风尘女子,这个白牡丹,端的是国色天香,人间绝色,终于使皇甫丹的一条命,也断送在她的怀中。”

王成等四人几乎是同声惊“啊”道:“那是为甚么呢?”

“难道他们反目成仇了?”

班大娘苦笑道:“他们两人要好得如胶似漆,怎会反目成仇哩!诸位当能想到,以当时皇甫丹的本事而言,可以说是要甚么就有甚么,年轻而又多金,因此,尽管当时有多少王孙公子拜倒白牡丹的石榴裙下,也有不少达官贵人要量珠以聘,却仍然被皇甫丹独占花魁,秘密营金屋于西子湖滨。”

王成含笑接道:“名湖美人,相得益彰,他倒是蛮会享受的。”

“是的,”班大娘苦笑道:“他自己会享受,老天爷也对他特别优待,连死的时候,也比别人死得舒服。”

“他是怎么死的?”

“脱阳而死……”

“啊……”

班大娘幽幽地接道:“方才,我说到白牡丹时,还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她,虽然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天生尤物,却也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而且还是一位孝女……”

朱述插口问道:“方才样的好人,她又怎有忍心杀害自己的情郎的?”

班大娘一挫钢牙道:“这就说到武当派那些该死的牛鼻子们了。”

一顿话锋,才轻叹着接道:“诸位当也听说过,武当派那些牛鼻子们,为了要惩治皇甫丹这个叛徒,曾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一点也奈何不了他。”

王成点点头道:“是的,据说,当时的武当掌教天一真人,都被削掉一个发髻,如非是皇甫大侠还顾念他的传艺之情,很可能一剑就要了天一老道的命。”

班大娘含笑颔首道:“这传说是千真万确的,也就是为了这一点,老牛鼻子老羞成怒之下,才使出为人所不耿的卑鄙手段来。”

王成“啊”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传说中皇前大侠死于武当派的暗算手段中,是不错的了?”

“是的。”

“就是暗地买通白牡丹?”

“不!”班大娘接道:“以当时他们两人的感情之浓厚,白牡丹决非任何代价所能买动的。”

尤子真接道:“但你方才说过,皇甫大侠是死于白牡丹之手。”

班大娘颔首道:“不错,但她不是被买通,而是被胁迫,因为,老牛鼻子劫持了她的老母,如果她不肯就范,她的老母就有性命之虞。”

王成轻轻一叹道:“对一个名门正派而言,这手段可的确是太不应该了。”

班大娘接道:“牛鼻子派人劫持白牡丹的老母之后,立即派人送给白牡丹一包最强烈的春药,要她伺机给皇甫丹服下,并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就要杀死她的母亲。”

“诸位请想想,一个是她的生身之母,一个是她最要好的情郎,取舍之间,教她如何选择呢?”

班大娘点点头道:“是的,老牛鼻子就是抓住了她这个弱点,才胆敢肆无忌惮地去作。”

“于是,她含着泪,护着自己的情郎,在极度亢进之下,脱阳而死之后,她自己也服下毒药,以身相殉……”

朱述插口惊“啊”道:“她自己也死了?”

班大娘苦笑道:“你想,她还有勇气活下去么?”

朱述接问道:“那么,她的老母托谁去照应?”

班大娘正容接口说道:“受托照应她的老母的人,就是我,当时,我刚刚怀着承先,住在杭州城中。”

“白牡丹受到老牛鼻子的威胁,并决定怎么作之后,交由她的一个侍女,转交给我,说明事实真相,并请我看在彼此之间,相处还不错的情份上,照应她的母亲。”

王成禁不住长叹一声道:“这算得上是红颜薄命了。”

班大娘也长叹一声道:“诸位且猜猜看,白牡丹的母亲,结果是怎样了?”

冉天彪插口讶问道:“那位苦命的老人,是否于听到她女儿的噩耗之后,也悲愤而自杀了?”

“不是的。”

班大娘切齿接道:“那位苦命的老人,可一直没有回来。”

王成一低道:“这是说,武当派并没邀守诺言,将那位老人送回来?”

班大娘精目中寒芒电射地,切齿说道:“你们说那些披着伪善者外衣的狗道士们,该不该杀?”

王成等四人长叹出声,却是谁也不便答话。

班大娘冷冷地一笑道:“所以,当四海盟正式宣布成立时,我首先就要血洗武当派,替先夫和白牡丹那一对苦命的母女报仇……”

第二天午后,以白云飞,柏长青二人为首的群侠们,除了留下胡成彪与静尘师太两人,照顾沈玉璋之外,其余全体都换装易容,到了夏口城中。

其实,说来也够可怜的。

所谓全体,也不过是白云飞,沈小凤,祖孙柏长青,石中英师徒,和杜天行等五个人而已。

当然,论实力,这五位还是够强大的,所以,对他们自己来说,倒并不觉得自己的人数方面,是过于单薄的。

这五位,一律改装商人模样,一进城就住进一家背江临街,可以看到四海盟那艘神秘楼船的客栈中。

那艘神秘楼船,先一天晚上就离去了。这情形,当然会使他们失望。

不过,严格说来,这也是他们意料中的事。

因此,尽管他们心中不无失望之感,但却并不沮丧。一经落店之后,杜天行略一停当,立即单独出门接洽“生意”去了。

夏口,本来就是一个商买云集的都市,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加上最近几个月来,碧云山庄的人,以及四海盟中的人,都明里暗里的向这儿集中,因而使得这个本就热闹的城市,更添热闹起来。

在来去匆匆的行人中,杜天行安详在进入一家茶馆中,径自找了一个最后边的座位。

店小二哈着腰,殷勤地问道:“爷,来点甚么?”

杜天行不假思索地接道:“老规矩。”

店小二搓手苦笑道:“爷……最好请你自己说明一下。”

杜天行不禁哑然失笑道:“我是杜天行呀!你不认识我了?”

店小二啊了一声,才含笑接道:“原来是杜爷,您怎么会变了……”

杜天行截口接道:“别废话,先将清茶和点心送上来。

“是是……”

店小二含笑匆匆离去,杜天行才有意无意之间,向四周打量着。

这时,茶馆中生意很清冷,疏疏落落的,连我杜天行算上,也不过才五个人。

而且,那另外四个人中,两个在呼呼大睡,两个商人装束的人,则正在低声交谈着。

看情形,那四位,都不会是道上人。

当店小二将茶点送上来时,杜天行才塞进一块碎银,注目问道:“小二,这几天,我那位老朋友来过没有?”

店小二仙笑道:“来过的,昨天午后还来过一趟,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杜天行接问道:“他留下甚么话没有?”

“有,”店小二含笑接道:“那位爷说,他今天午后还要来,如果杜爷您来,请您务必等他。”

杜天行笑问道:“就只有这么几句话?”

店小二点点头道:“是的,那位爷留下的话,小的都已经转告给您了。”

杜天行挥了挥手道:“好了,忙你的去吧!”

店小二离去之后,他也闭目养起来神。

其实,他养神是假,暗中默运神功,在窃听那两个正在谈生意的人谈话内容才是真。

经过盏茶功夫的默察,他已能断定那两位,的确是真正的生意人,于是,才真正在闭目养起神来了。

足有顿饭功夫过后,才听到店小二在门口讪笑说道:“爷,您好,杜爷已等了您好久了哩!”

杜天行微启双目,只见店小二正领着一位中等身裁的蓝衫文士,向他座位前走来,一面并扬声笑道:“杜爷,你瞧是谁来了?”

“我早就听到啦!”杜天行将店小二支走之后,才向蓝衫文士含笑招呼着:“帅兄请坐呀!”原来这位蓝衫文士,就是东方曙府中的总管帅复伦。当然,他目前这个样子,是经过改装易容的。

帅复伦就坐之后,低声问道:“这儿谈话方便么?”

杜天行点头道:“不要紧,我已默察过了,这儿没有道上朋友。”

接着,又淡然一笑道:“既使有也不要管他,身份一经揭穿,你老兄也可毋需再呆在那边了。”

帅复伦苦笑了一下道:“昨天,我在这儿等了你半天,心中好着急。你知道,我是一个奴才头子,有时候,行动上是没有自由的。”

“我知道,”杜天行歉笑道:“但这几天,我也是分不开身。”

一顿话锋,才注目问道:“有甚么重要消息么?”

帅复伦正容接道:“也许是很重要,也很机密的消息,但目前我还没法证实,不过,凭我的经验判断,我想不至于相差太远。”

杜天行正容颔首道:“帅兄的判断,我自然是信得过。只是,不知你那消息是属于哪一方面?”

帅复伦沉思着接道:“在说到我的机密消息之前,先要问你一件事,你们这个组织,是否与东方曙有甚秘密勾搭?”

杜天行反问道:“何以见得?”

帅复伦接道:“因为,昨今两天之中,我曾经两次接待你们的少主杜大年,与东方曙密谈。”

杜天行接问道:“还有么?”

帅复伦接道:“还有,东方曙今晨向我说,要将另外两幢楼房重新洗刷过,他目前所住的精舍,必须于七天之内腾出来……”

杜天行禁不住轻轻一叹道:“对了,这就足以证明,他们已经勾搭在一起了。”

帅复伦讶问道:“你说的是——”

杜天行接道:“我说的自然是指东方曙与我那位上司,啊!不!现在,我已经不是他属下了。”

帅复伦一怔道:“你是几时脱离他们的?”

“就是昨天,”杜天行接道:“这两天的变化,可实在是太大了,帅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东方曙已与四海盟联手,他那府邸,七天之后,即将成为四海盟的总坛坛址了……”

帅复伦恍然大悟地,一哦道:“那么,碧云山庄呢?”

杜天行接道:“碧云山庄,可能还不知道东方曙已背叛他们,但这些,我暂时不想过问,我急于想知道的,是凌云阁上被囚禁的两位夫人的情形,你是否知道?”

帅复伦苦笑道:“这个,我可无能为力,你也知道,那是他们的绝对禁地……”

杜天行截口接道:“我只要知道,那两位夫人,是否还在那凌云阁上?”

帅复伦蹙眉接道:“由最近这些天来的迹象显示,那凌云阁上,可能没甚么变动。”

杜天行苦笑道:“难道说,如果他们将人弄走了,你老兄竟会一点都不知道?”

帅复伦正容说道:“这情形,我记得从前也跟你说过,那些人质进出,不由外人经手的。”

接着,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难道说,你准备对凌云阁采取甚么行动?”

“不错,”杜天行接道:“所以,我必须先行确定,那两位夫人,是否还在那上面,以免劳师动众,却扑一个空。”

帅复伦接问道:“准备几时下手?”

杜天行沉思着接道:“为防夜长梦多,如能确定人质还在上面,我想今晚就采取行动吧!”

帅复伦正容说道:“好,我尽量给你打听清楚,黄昏时分,我再给你答复。”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数语之后,帅复伦立即起身,匆匆离去。

帅复伦一走,杜天行也立即将小二召来,付账准备离去。

就当此时,那抖躺在竹椅上,呼呼大睡的两个客人之一,忽然打了一个呵欠,徐徐坐了起来,并有意无意之间,向杜天行深深盯了一眼。

那是一位面相清癯,却显得非常潦倒的落拓文士。

尤其是那一袭褪了色的长衫,和那一双满含忧郁神色的眸子,更衬托出使人有“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之感。

人的际遇,是各有不同的。

在一个热闹的大城市里,象这样潦倒失意的文人,可实在是太多了。

因此,依常情而论,象这样的一个人,本来不会引起杜天行的注意的。

但那青衫文士,于呼呼大睡中醒转,第一眼就盯上了他,这情形,可实在太不寻常了。

因此,杜天行心中一动之下,立即改变了主意,向小二挥挥手道:“小二哥,给我换一杯茶来。”

“是是……”

店小二连声恭喏间,杜天行也漫不注意地,向那青衫文士盯了一眼。

这一眼,却使他蹙眉暗自嘀咕着:“一个弱不禁风的落拓文士,却偏偏佩着一刀一剑,这究竟是甚么名堂……”

原来那青衫文士的腰间,居然分悬着长刀长剑各一。

那一刀一剑的质料如何,没法看透,但由那古色斑烂的刀鞘与剑鞘上去判断,显然都非凡品。

难道说:“这位外表憔悴的落拓文士,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江异人?”

既然是深藏不露的江湖异人,为何又偏偏要炫露那显然并非凡品的刀和剑。

当然,杜天行也曾注意到对方的面部,凭他的江湖阅历,他可以断定,那青衫文士既未易容,也未戴人皮面具,那是货真价实的本来面目。

当杜天行心念电转之间,那青衫文士已端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向着杜天行似笑非笑地问道:“看情形,这位大爷是看中我这一身家当了?”

说着,并下意识地伸手一摸他那腰间的刀鞘和剑鞘。

杜天行明知对方是在向他搭讪,但他却故装听若未闻地,也端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

青衫文士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俗语说得好:宝剑赠与烈士,红粉赠佳人,但江湖莽莽,举世滔滔,真正的烈士与佳人,何其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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