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忆冰柔顺地道:“师傅,徒儿会听话的,您说吧!”
水长东正容接道:“第一、你必须尽量利用时间,并尽速使你的‘太阴禅震神功’速臻大成,以便应付未来的江湖大劫,不可因换了环境,一时贪玩而荒废功夫。”
谷忆冰点点头道:“徒儿记下了。”
水长东道:“光是记下了还不行,必须确实做到。”
谷忆冰道:“是,徒儿一定做到。”
水长东正容接道:“第二、跟你父亲团聚之后,为师的责任已算卸下了一大半,今后,生活起居,就要自己照顾了。”
谷忆冰骇然地道:“师傅,难道您不要徒儿了?”
水长东苦笑道:“师傅怎能不要你这宝贝徒儿哩!不过,师傅有师傅的事情,也自有去处……”
谷忆冰不依地截口道:“不,师傅您以后还是跟徒儿住在一起。”
水长东幽幽一叹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孩子,你们父子团聚之后,为师的心愿已了,怎能老是跟你在一起呢?”
谷忆冰像扭股糖似地缠住乃师撒娇道:“不嘛!师傅,您横竖只有一个人,干吗不让徒儿奉养您终身呢?”
水长东脸上肌肉抽搐着,双目中又涌起一层朦朦的薄雾。
谷忆冰娇声接道:“师傅,您是最疼徒儿的了,是么?”
水长东宛然地道:“是的,你是师傅的命根子,师傅不疼你,还能去疼谁?”
谷忆冰接道:“师傅既然是疼徒儿的,那么,就该接受徒儿的请求,让徒儿尽点孝心嘛!”
水长东激动地轻抚爱徒香肩道:“好孩子,你有这番心,师傅感到很安慰。”
略为一顿,沉思着接道:“这问题暂行搁下,以后再谈,好么?”
谷忆仍然是不依地道:“不嘛!我要您现在就答应。”
水长东苦笑道:“傻丫头,师傅虽然没立刻答应你,可也没有拒绝啊!孩子,现在先谈最要紧的正经事,这问题以后再慢慢地谈。”
谷忆冰讶问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要紧的正经事呢?”
水长东道:“就是今晚跟你父亲团聚的事,你总得准备一份像样一点的见面礼,让你父亲高兴高兴呀!”
谷忆冰眨动着大眼睛,嫣然一笑道:“对!可是,师傅,该准备一些什么呢?”
水长东神秘地一笑,不答反问道:“孩子,你已经练好了一身不俗的武功了,你会不会怕杀人?”
谷忆冰毅然地点了点头道:“只要是该杀的人,徒儿就敢杀。”
水长东慰然一笑道:“好!那么,今宵你就多杀几个该杀的大恶人,算是奉献给你父亲的最佳礼品。”
谷忆冰笑道:“不错,这倒算是一份既隆重而又非常别致的礼品。”
顿了顿,又讶然接问道:“师傅,您是说今宵就有机会?”
水长东点点头道:“是的,今宵这机会的场面之大,可以说是足以跟二十年前,你父亲在嵩山少室峰顶歼灭‘三光教’的那一战,后先辉映。”
谷忆冰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道:“徒儿一出道就碰上这种机会,那徒儿真是太幸运了。”
水长东正容接道:“不仅是如此,孩子,在师傅的计划中,你还是今宵这一场大战的主角之一哩!”
谷忆冰妙目中异采一闪,无限兴奋地问道:“师傅,您认为徒儿行么?”
水长东肯定地接道:“行的,孩子,你想想看,‘擎天玉柱双绝书生’冷于冰大侠的掌上明珠,又是水长东的衣钵弟子,如果不一出场就据任主要角色,岂不辱没了你这响亮而赫赫有名的身世……”
接着,这师徒两人又和上官婉儿低声密谈了足有顿饭工夫之后,水长东又注目爱徒问道:“孩子,半个时辰之后,师傅还要出去一趟,如果还有什么疑问,不妨现在提出来。”
谷忆冰沉思着道:“师傅,您说今宵也有‘离恨宫’的高手参加?”
水长东道:“是的,‘离恨宫’既然已与卞天鹏等人结为一体,今宵之战,他们自然会参加。”
谷忆冰道:“那‘离恨宫’究竟是什么来历?”
上官婉儿也接道:“对了,水老人家,这问题我也不明了。”
水长东轻轻一叹道:“这问题,真是说来话长,好在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这机会谈谈也好。”
略为顿了顿,目光在对方二人脸上一扫,接道:“有关老一辈中的‘风尘三绝’,你们总该听说过吧?”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谷忆冰并含笑答道:“这个徒儿知道,我父亲就是‘风尘三绝’中‘海天钓叟’诸葛师祖的徒弟,我娘则为空明师太的衣钵传人。”
水长东含笑道:“不错,孩子,说起你的身世来,可真算是得天独厚哩!”
谷忆冰微笑地问道:“师傅,难道说那‘离恨宫’,跟‘风尘三绝’中人有什么牵连么?”
水长东道:“‘离恨宫’虽然跟‘风尘三绝’谈不上什么牵连,但却与其中一人大有渊源,所以,要谈‘离恨宫’的来历就必须从这一位‘风尘三绝’中的人物说起。”
谷忆冰讶问道:“师傅,那是谁呀?”
水长东漫应道:“就是那‘陆地神龙’薛涤尘前辈。”
谷忆冰与上官婉儿同声一“哦”,谷忆冰立即接问道:“师傅,那是一种什么渊源呢?”
水长东似乎没听到爱徒的问话,沉思着,娓娓地接道:“当时,武林中有一位人见人爱,被人誉为武林中第一美人的美女,那位美女就是现在‘离恨宫’的宫主‘云裳仙子’淳于慧,也就是‘风尘三绝’中‘陆地神龙’薛涤尘前辈的师妹。”
谷忆冰忍不住脱口惊呼道:“薛老前辈的师妹,怎会成为魔道中人呢?”
水长东轻轻一叹道:“孩子,世间出人意外的人和事,可多着哩!”
谷忆冰苦笑道:“师傅,这话如非出自您的口中,徒儿真不敢相信。”
水长东笑了笑,接道:“这位‘云裳仙子’淳于慧,不但人长得美,而且武功也高得出奇,虽然比不上‘风尘三绝’中人,但相差却也有限得很。当然,像这种貌美而武功又出众的女人,追求她的人自然很多,而其中一位‘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却是追求最力,也是最有希望的一位。这位‘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唔!很遗憾,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尊姓大名了……”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谷忆冰含笑接道:“不要紧,师傅您就叫他‘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就是。”
水长东蔼然一笑道:“这位‘武当派的俗家弟子’,虽然武功赶不上淳于慧,但人品却几乎可以和有当时武林第一美男子这称的薛涤尘前辈媲美……”
谷忆冰闻言一怔地截口一声“哦”道:“薛老前辈还是当时的第一美男子,徒儿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哩!”
水长东佯嗔地笑叱道:“丫头,难道师傅所说其他的,你已经听人家说过了。”
谷忆冰俏皮地笑道:“师傅,没有啊!”
水长东道:“那么,你少给我打岔。”
谷忆冰向上官婉儿伸了一下舌头,水长东却沉思着接道:“而且,那位‘武当派’的俗家弟子还是当时武林中有名的世家子弟,似此武功、仪表、品行、身世,都很相当的人,照说,那位淳于慧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挑剔的了。可是,这位貌美如花,眼高于顶的姑娘,却将她的一缕情丝系在她师兄薛涤尘的身上……很失礼,为了叙述方便,我只好暂时直称薛前辈的姓名了……”
谷忆冰抵唇笑道:“不要紧,薛老前辈听不到的。”
水长东含笑瞪了爱徒一眼,笑道:“可是,薛涤尘却早已与他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订有白首之盟,而且他情有独钟,并不因这位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师妹对他的青睐,而移情别恋。”
很少开口的上官婉儿,禁不住插口笑道:“其实,那位薛前辈也未免太固执了,他们二位如果能结合一起,到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哩!”
水长东似有所感地,幽幽一叹道:“天下事,哪能尽如人意。”
略为一顿,才沉思着接道:“当薛涤尘与他表妹成婚之后,淳于慧伤心失望之下,几乎痛不欲生,之后,她一个人远走南荒,在野人山中呆了三年之后,又悄然回到中原。就当淳于慧回到中原之后不久,薛涤尘的那位夫人却突然神秘地失踪,而且,三年之中,薛涤尘发动了所有一切力量,也没有搜寻出来。于是,淳于慧透过乃师的关系,委婉地向薛涤尘加以说明,她对他的师兄仍然是一往情深,随时等待他的回心转意,而他们的师尊,也有意将这一对爱徒加以撮合,而特别对薛涤尘予以婉劝。可是,这一来,却反而使薛涤尘发生疑念,认为他爱妻的失踪,极可能与这位痴心的师妹有关。尽管事无佐证,不便仅凭意测而向他的师妹问罪,但他本来是对爱妻情有独钟的人,这一来,他拒绝淳于慧的态度,也就更为坚决了。”
谷忆冰忍不住问道:“师傅,那薛夫人的失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水长东摇摇头道:“不知道,可能直到如今还是一桩疑案。”
微顿话锋,轻叹着接道:“不久,他们的师傅撒手西归,而淳于慧于再度伤心失望之下,黯然离去。这时她痛定思痛,才想起那位对她一往情深的‘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可是,当她怀着创痛与沉重的心情,去找那位‘武当派’的俗家弟子时,那位与她同样伤心失望的人,却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说到这里,一直静听着的上官婉儿,竟忍不住喟然长叹道:“这真是冤孽。”
水长东也幽幽地一叹道:“不错,这是孽,古往今来,大千世界中,多少因情孽所引起的滔天大劫,已不胜枚举,而更不幸的,如今更是方兴未艾……”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谷忆冰,插口接问道:“师傅,以后呢?”
“以后么?”水长东不自觉地茫然一楞,苦笑着接道:“这位淳于慧在过度刺激之下,竟成了心灵上的走火入魔,从此,她公开以‘云裳仙子’淳于慧的名义,组织‘天香教’,召集邪道巨擘和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专门与正派人物为敌。至于她本人,更是广蓄面首,戌名四溢,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在她那武林第一美人的金字招牌号召之下,不但所有武林中的轻薄儿、登徒子,一齐成了她的入幕之宾,而不少在武林中素负声望的正派人物,也做了她闺中的不贰之臣。于是,‘天香教’像一把燎原的野火,不旋踵而烧遍了整个武林。于是,有为有守的正派人物,不是被清除,就被迫而遁迹荒山。于是,在‘天香教’的淫威之下,江湖上不再有真理正义,也失去了道德藩离,代之的是一片腥风血雨,满眼乌烟瘴气。”
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摇了摇头道:“这已经是四十年以前的事了。”
目光一瞥谷忆冰,接道:“那时候,为师的年纪,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哩!”
谷忆冰道:“那‘风尘三绝’,为什么不出来主持正义呢?”
水长东道:“谁说‘风尘三绝’没主持正义,要不然,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业已统治整个武林的淳于慧逐离中原的哩!”
谷忆冰道:“可是仍然让她在武林中造了这么多的孽,这责任该谁去负呢?”
水长东又好气又好笑地接道:“孩子,你说的很有道理,站在春秋责备贤者的立场来说,我想,纵然是‘风尘三绝’亲自听到你对他们的责备,也只有点头认错的份儿。”
谷忆冰更是神气地接道:“本来就是他们三位没尽到责任嘛!”
水长东笑道:“丫头,真是给你四两颜料,就要开染坊了……”
谷忆冰不服地截口道:“难道说徒儿说错了?”
水长东道:“你固然没说错,但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谷忆冰美目霎一霎,故装痴憨地问道:“那‘其二’又是指的一些什么呢?”
水长东强忍笑意,瞪了她一眼道:“最初,‘风尘三绝’都各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谷忆冰媚然一笑道:“师傅,徒儿明白了。”
水长东下巴一抬,漫应道:“先说出来听听。”
谷忆冰媚笑如故地反问道:“师傅,您是在考究我?”
水长东道:“可以这么说。”
“说对了有没有赏?”
“有,而且说错了也有赏。”
谷忆冰笑道:“您先说,徒儿说错了赏些什么?”
水长东道:“两记耳光,一顿屁股。”
谷忆冰向乃师扮了一个鬼脸,然后神色一整,沉思着接道:“徒儿的意思,那位薛老前辈,可能是因为这祸源也可说是因他而起,同时也因了师兄妹的关系,一时之间,感到左右为难,而不便出面干涉。”
水长东点了点头,问道:“那另两位呢?”
谷忆冰接道:“那另两位老前辈……,不,应该说是徒儿的两位师祖才对,他们两位老人家,也必然是为了碍于淳于慧与薛涤尘老前辈的师兄妹关系,才没有出面。”
水长东微微一笑道:“他们三位,以后又怎会出面的?”
谷忆冰道:“以后嘛!想必是因那淳于慧闹得太不成话了,他们三位老人家忍无可忍之下,才相约出面,将那淳于慧逐离中原,但却仍顾念她与薛老前辈的关系,并没将她杀死,师傅,徒儿说对了么?”
水长东点点头道:“大致差不多,只有最后那‘并没将她杀死’的一句话,还得加以补充,当时,三位老前辈不但没将淳于慧杀死,也没伤及她分毫,并且连她那一身集正邪二派之长的武功,也未予废除,只是逼着她发下重誓,终生居于‘海南岛’,永不进入中原一步。”
谷忆冰笑道:“那些牙痛咒,有什么用,如今,她不是又回到中原来了么?”
略为一顿,“咦”地一声接问道:“师傅,您说淳于慧还兼长邪派的武功?”
水长东道:“可不是么,那离恨宫的‘离火神功’与以左手使出的‘飞花剑法’,就是淳于慧情场失意,远走南荒时,在‘野人山’中的一位无名异人处学来。”
谷忆冰轻轻哦了一声,水长东又接道:“不特此也,淳于慧在野人山中还服食过能使青春常驻的罕见灵药‘驻春草’,当四十年前,‘风尘三绝’将其逐离中原时,她已是三十出头的人,可是,据恩师她老人家说,当时看来,还是十七八的模样哩!”
谷忆冰不胜想往地道:“淳于慧虽然在情场上一再失意,但上天的对她的补偿,也不为不厚了……”
顿住话锋,忽有所忆地张目讶问道:“师傅,您说当时师祖她老人家也参加了?”
水长东一楞道:“参加什么?”
谷忆冰道:“参加那将淳于慧逐出中原的盛会啊!”
水长东漫应道:“当然啦!当时的‘天香教’,势力遍及整个武林,仅凭‘风尘三绝’三个人,怎能一举扫数消灭,因此,必然要借重全体武林同道的力量,以共襄义举,你师祖她老人家,又岂能置身事外。”
谷忆冰打蛇随棒上地笑问道:“师傅,师祖她老人家不是……”
水长东含笑呢道:“丫头,别动鬼心眼,师傅心中的秘密,你套不出来的。”
方谷忆冰轻轻一叹道:“一个人不知道他自己恩师和师祖的真正来历,这是多么别扭的事。”
水长东神色微变,但立即沉声问道:“丫头,你还要不要听故事?”
谷忆冰故装一怔地笑道:“要,要听,当然要听嘛!”
水长东长吁一声道:“其实,这故事也快说完了,以后的,可得要你自己去亲身去经历哩!”
微微一顿,才幽幽地接道:“淳于慧自己被放逐到‘海南岛’之后,在‘五指山’下建立了一座豪华的宫殿,称为‘离恨宫’……”
上官婉儿截口一叹道:“以淳于慧在情场上失意的情况而言,她自称‘离恨宫’宫主,倒也相当合适。”
水长东笑道:“不错,可是,如果以她沦入魔道以后的作为,和目前的情况而言,这‘离恨宫’的名称,就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了。”
谷忆冰方自口齿启动间,水长东又立即接道:“因为‘风尘三绝’只能限制她不再到中原来,却无法限制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不重行投到她的石榴裙下去。所以,经过几十年来的生聚教训,这个‘离恨宫’即形成了中原武林中的一大隐忧。至于淳于慧本人,也许是因爱成恨之后,形成心理变态,希望于放荡形骸中求得心灵上的补偿,而成为人尽可夫的荡妇,而她对手下人的放纵,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顿了一顿后,才轻轻一叹道:“总之,那‘离恨宫’中男女关系的放纵,师傅偌大一把年纪,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上官婉儿突然接道:“水老人家,那‘风尘三绝’如今是否还健在?”
水长东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希望他们三位能……”
谷忆冰正容截道:“师傅,不应该说是希望,而是他们三位老人家有责任及早消弭这场江湖大劫,因为他们已经有过一次前车之鉴了,一错又岂能再错?”
水长东笑道:“说得有理,可是,问题却在他们三位老人家恐怕都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