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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危在旦夕

宋天行由万事通手中接过徐君亮致南宫静的亲笔函件,木然地道:“好,阁下先带我去见南宫姑娘吧!”

一直很少开口的吕瑶红忽然抿唇轻笑道:“不必他往,就在这房间中,可以见到南宫姑娘。”接着,目注万事通,笑问道:“现在可以让他们见面了么?”

万事通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陡地“扑通”一声,万事通与吕瑶红二人连人带椅,一齐陷没地下,而地面也迅即恢复原状。

宋天行悚然一惊地举目环扫,就这刹那之间,机关开动之声“轧轧”不绝,整个密室,已迅疾地变成一只巨型铁罩,将他罩在当中。

宋天行独探虎穴,对各种可能的遭遇,自是早在预料之中。他,艺高人胆大,兼以有无坚不摧的金蛇软剑随身,自信一座土木机关,决难困住他。

因此,眼前的一切,虽然也使他暗中惊凛,但却并不着急地,举目向周围端详着。

他目前被困其中的巨型铁罩,除了由四方形的密室变成覆盖式的圆顶之外,其大小竟与原来的密室不相上下。

铁罩顶端,有十几个手指大小的圆孔,想必是作为通风之用,也可能是作为向铁罩内施放毒气之用的。目前,他却是借那些圆孔中漏下的灯光,才能瞧清楚这周围的一切……就当他微哂着准备扬声喝问间,铁罩顶端却适时传入万事通的语声道:“宋先生,很抱歉!为了履行令友徐大侠的承诺,在下不得不玩这么一手。”

宋天行扬声问道:“阁下对徐大侠有过何种承诺?”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这个么,请恕在下暂时卖个关子,待会再加以说明。”

宋天行冷哂道:“阁下,你以为这区区铁罩,就能因得住我?”

万事通的语声道:“宋先生神功盖世,兼以有无坚不摧的金蛇宝剑,区区铁罩,自然困不住你,不过,在下要提醒你宋先生一下,可千万硬闯不得!”

宋天行冷笑一声问道:“难道这铁罩外层,还有什么更歹毒的设备?”

万事通的语声“嘿嘿”笑道:“宋先生既已一语道破,那就毋须在下另加解释啦!”

宋天行披唇微哂道:“阁下以为宋天行会怕那些歹毒设备!”

万事通的语声道:“宋先生固然不怕,但为另一位的安全,我相信宋先生不会硬闯的。”

微微一顿,又阴笑着接道:“宋先生且瞧瞧你的背后还有谁?”接着,一道强光,由那些圆孔中射下,将铁罩内照耀得明如白昼。

宋天行心中微微一凛,徐徐车转身躯,目光一扫之下,不由如遇蛇蝎似地,迅速转过身来,仰首瞋目怒叱道:“万事通你这卑鄙……”

万事通的声音截口朗笑道:“宋先生请留点口德,这安排可不是我万事通的主意。”

宋天行瞋目如故地问道:“是谁的主意?”

万事通的语声道:“是令友徐君亮大侠的主意。”

宋天行怒声叱道:“放屁……”宋天行竟然连这种粗话也骂出口来,究竟是什么事情使他如此激怒失态呢?原来他背后贴着铁壁处,竟不知几时现出一张牙床,牙床上的陈设之豪华,固然是无以复加,而那鸳鸯枕上平躺着美人儿,却更令人触目之下,目眩神摇。因为那美人儿,竟赫然是南宫静姑娘。平常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南宫静,此时已等于是全裸,仅仅披上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

方才,宋天行尽管是那么匆匆一瞥,但却是丘壑鸿沟,尽收眼底,最使他触目惊心的,是南宫静俏靥绯红,双目紧闭,娇喘细细,却又清泪双流,晁然是不但被制了穴道,而且被灌下了什么邪门的药物。

试想: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怎不教宋天行愤怒莫名而失去常态哩!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宋先生,请注意保持你的风度。”

宋天行冷笑道:“对待你这种衣冠禽兽,用不着讲究什么风度!”

万事通的声音苦笑道:“宋先生,你对在下,未免误解太深了,不过,平心而论,这也不能怪你宋先生误解,此情此景,任何人都会将这笔账算到我头上来。”

宋天行冷然问道:“听你这语气,好像我宋天行还冤枉了你。”

万事通的声音道:“冤枉与否,单凭我一面之词,你也不会相信,好在宋先生方才曾经说过,不久将作北邙之行,届时你宋先生亲自问问徐大侠,就知在下所言的真实性了。”

宋天行道:“那是以后的事,眼前你……你……”宋天行此行,事先已将可能的各种危险都计算过,可是,眼前的一切,却远出他的意料之外,因此,不但使他失去常态,也使他不知如何自处地连一句完整的话也问不出来。

万事通的语声漫应道:“令友徐大侠既已在他的亲笔函件中隐约暗示过,眼前你宋先生是最好办不过的了,这种事,难道还要在下来加以指点不成!”

宋天行忍不住再度怒叱道:“混账东西!”

万事通的语声道:“反正我这黑锅是暂时背定的了,你尽管骂吧!”

宋天行钢牙猛挫地恨声道:“骂你算得了什么!我宋天行除非是不能生出此间,否则,我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那都是以后的事,宋先生你再狠一点,也没解决目前的问题。”话锋微顿,语气也较为庄重地道:“宋先生请暂息雷霆,平心静气,听我以第三者的立场说几句话可好?”

宋天行冷哼一声,没接腔。

万事通的话声接道:“徐大侠既有不能说明的苦衷,而不得不将他相恋多年的情侣出让,而宋先生虽然已有一位心心相印的云四小姐,但二美同归,将更为武林添一段佳话,有了徐大侠的亲笔函件和我万事通与吕仙子的证明,也不致有人编排你宋先生的不是,你宋先生坐享着人间艳福,又何乐不为……”

宋天行截口怒叱道:“住口!”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住口就住口,不过我得提醒宋先生一声:南宫姑娘已服过吕仙子的特制的‘和合仙露’,一个时辰之内,如果不能获得吕仙子的独门解药,而你宋先生又不肯从权变通的话,那后果,嘿嘿嘿嘿……”

宋天行不禁脱口问道:“那后果怎么样?”

万事通的话声漫应道:“那么,南宫姑娘必将全身血管尽爆,真阴枯竭而死。”

宋天行瞋目怒叱道:“万事通,我宋天行因为是阻碍你称霸武林的人,你尽可以不择手段地对付我,但南宫姑娘一介女流,你何苦也将她如此糟蹋!”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宋先生,这是好事,怎能算是糟蹋她哩!我不妨再说明白一点,从劫持南宫姑娘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吕仙子亲自经手,其间,并无任何一个臭男人碰过她一下,吕仙子,你说是么?”

吕瑶红的话声答道:“是的,一切都是我亲自经手。”

宋天行强抑心头烦怒,冷然问道:“圢事通,前天晚上,你是怎么说的?”

万事通似乎愣了一下,答道:“宋先生怎会一下子又扯到前天晚上去了?前天晩上咱们双方说的话都很多,谁还记得!”

宋天行冷笑道:“那么,我提醒你一声:当时你说过,你不愿徐大侠被‘一统门’所用,也不愿徐大侠帮我,语气之间,你是个超然物外的人……”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对了,我还说过,对你并无恶意,只要你宋先生能退出江湖。”

宋天行披唇冷哂道:“可是,现在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万事通的语声道:“这也算不了什么,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宋先生是大行家,怎也会如此死心眼。”

微微一顿,又淡笑接道:“至少我当时说过一句真话,而且目前还依然有效,那就是在下对宋先生并无恶意,只要你宋先生肯立即退出江湖。”

宋天行长叹一声,脱下自己罩在外面的长衫,反手一甩,将南宫静那几乎是等于全裸的胴体盖住,一面却沉思着说道:“你这话,当真还有效?”

万事通的语声答道:“当然!”

宋天行道:“那么,你先将南宫姑娘的解药掷下,咱们可从长计议。”

万事通的语声道:“宋先生,万事通不是三岁小孩,你不说出具体办法来,我不会交出解药来的。”

宋天行沉思着道:“阁下交出解药之后,宋天行立即专程北上,前往北邙山见徐大侠,只要徐大侠能改变初衷,我宋天行也立即退出江湖。”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宋先生居然跟我谈起条件来啦!宋先生,请别忘了,你目前是什么身分呀?”

宋天行剑眉一挑道:“你认为我已是阶下囚的身分?”

万事通的语声冷然地道:“事实如此,宋先生,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无条件接受我的要求,退出江湖,其次就是乖乖地在这儿享受一下温柔乡的艳福!”

宋天行钢牙暗挫,默然无语。

万事通的话声冷笑道:“宋先生,犹豫不决,只能误己误人,我特别警告你一声:南宫姑娘所服‘和合仙露’,已有半个时辰,你如果再拖上半个时辰,那你对南宫姑娘将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遗恨了。”

宋天行怒声道:“匹夫!必要时我宁可牺牲南宫姑娘,也不会放过你……”

万事通的语声阴笑道:“只要你先生忍得下心,我还在乎什么!”略为一顿,似乎突有所忆地接道:“哦!对了,你不妨先解开南宫姑娘的穴道,将徐大侠给她的亲笔函件让她看过之后,看着南宫姑娘的反应如何,你再发狠也还不迟。”

宋天行钢牙一挫道:“我会知道怎么做的!”

万事通的语声平静地道:“原先为了避免南宫姑娘不肯合作,才不得不制住她的穴道,如今,在她所服的‘和合仙露’未解除之前,已暂时如同常人,解除穴道也不妨事的了,至于她所点中的穴道,除了‘哑穴’之外,还有‘双乳根穴’,你宋先生是点穴大行家,该知道怎么解开的。”

接着,阴阴一笑道:“在下该说的都已说完,不打扰你的好事了,在下暂时告辞。”

宋天行沉声喝道:“慢着!”

万事通的语声笑道:“宋先生,再‘慢着’,可就要误事啦!已不足半个时辰了哩!”

语声与脚步声逐渐远去,只急得宋天行搓手顿足,无可奈何地几乎咬碎了钢牙。

默然半晌,他才挪动沉重的脚步,走近南宫静所躺卧着的牙床之前,低声问道:“南宫姑娘,方才我与万事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南宫静那几乎是等于全裸的胴体,已被宋天行的一袭蓝衫盖住,只露出头部在外面。

这时,她微张那一双满含泪水的妙目,点了点头。

也许是感到羞赧,也许是那“和合仙露”在作怪,她的那张俏脸,好红!

宋天行接问道:“如果解开你的穴道,你是否还能支持半时辰?”

南静银牙紧咬,再度点头。

宋天行蓦然弹指,解开了南宫静的“哑穴”,立即正容说道:“南宫姑娘,目前一切都不必说,咱们先设法离开这儿再说。”

南宫静的“哑穴”解开,已能开口说话了,她,强忍着满眶清泪,低声说道:“宋先生,请你再帮我解开胸前被制的穴道。”

宋天行不禁讷讷地道:“这……等咱们设法脱困之后,再……”

南宫静胸前被制的穴道是“双乳根穴”,吕瑶红这一手可真是恶作剧之至,因为控住“双乳根穴”必须将微垂的乳峰挪开,同样地解开“双乳根穴”也必须依法泡制,而不能用普通的凌空弹指去解。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情况之下,这可使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天行难住了,难得使他说话也不由为之讷讷地语不成声。

南宫静苦笑着截口道:“宋先生,我自己都不在乎,你有作么为难的。”

宋天行也苦笑道:“南宫姑娘,咱们还是先设法脱险再说。”

南宫静正容接道:“宋先生,你是读书人,‘嫂溺援之以手’的道理,难道也不懂得么?”

宋天行仍然是期期地道:“我……我想……”

南宫静截口长叹道:“别为难了,宋先生解开我的穴道,也许对脱险上,我还能有所帮助。”

宋天行讶问道:“真的?”

南宫静道:“当然是真的。”

宋天行道:“吕瑶红的‘和合仙露’,是武林中有名的邪艺,解开穴道之后,万一你把持不住,那后果岂堪设想!”

南宫静道:“也许是吕瑶红那妖妇过份低估了我的功力,或者是她太相信她自己的邪药,以致分量用得不多,就目前这情形而言,解开穴道之后,我自信还能用真气将邪药逼出一部分。”

宋天行将信将疑地道:“果然如此,那自然是不幸中之大幸……”

南宫静凄然一笑道:“宋先生请尽管放心,纵然我无法自持,也不致于连累先生你的。”

宋天行苦笑道:“南宫姑娘,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问题了。”

“那你还有什么为难的?”

“可是,那……穴道的位置……”

南宫静截口凄然一叹道:“宋先生,此时此地,怎还能讲究这些,何况你我也不是一般世俗男女,是么?”

宋天行沉思少顷,才毅然点点头道:“好,我先给你解开穴道再说。”说着,他俯身伸手,向南宫静胸前那微微隆起的双峰之上抚去。

南宫静口中尽管说“不在乎”,但事到临头,她那本来像喝醉了酒似的微酡娇靥,刹时之间,却是更加红得像一张红缎子,一双妙目也徐徐垂阖,挤出两颗豆大的泪珠。

当宋天行那双微颤的手抚上她的乳峰的刹那,尽管当中还隔一层轻纱一层长衫,但双方都是如触电似地身躯一颤。南宫静更不自觉地口中发出一声足以令人蚀骨消魂的呻吟之声。这一声轻微的呻吟,可使得宋天行那本来快跳出胸腔的心房,和微颤的双手也更加慌乱了。

因此,那本来是一举手即可解开的穴道,却反而越忙越乱地多费了一番工夫。好容易将穴道解开,宋天行已是急得满头大汗。

南宫静徐徐伸展一下四肢,长吁一声道:“谢谢你!宋先生,请让我好好调息一下。”说着,已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一坐起来不打紧,她那算得上是全裸的娇躯,又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宋天行的眼前,慌得宋天行连忙背转身去,南宫静也连忙抓起滑落的那袭蓝衫,披在身上,并银牙一挫地恨声说道:“但愿我能生出此间,吕瑶红,这笔债,我要加倍索还的!”

宋天行抬臂以衣袖抹去额上汗珠,解下围在腰间的金蛇软剑,缓步走近铁壁前,真力一凝,举剑向铁壁上刺去……

就当宝剑的剑尖,即将刺入铁壁的瞬间,陡地,铁罩上传下一声沉喝:“朱先生,使不得!”

宋天行剑尖抵着铁壁,不撤回也不前送地冷然答道:“我不在乎这些……”

那铁罩上的语声显得颇为焦急地道:“宋先生,你可以不在乎,但南宫姑娘正在行功,却受不了。”

这时,宋天行已听出这说话的人是谁了,不由仰首问道:“你是程淮?”

铁罩上的语声答道:“是的!谢谢宋先生居然能听得出在下的语声。”

宋天行冷然问道:“那万事通与吕瑶红两个呢?”

程淮答道:“他们都已经走了。”

宋天行讶问道:“都走了?”

程淮答道:“是的,都走了,目前这整个古墓中,已只剩下老朽一个人。”

宋天行道:“你为何不走?”

程淮下笑着答道:“他们要留下一个人看守这古墓,老朽是……自告奋勇,要求他们留下来的。”

宋天行道:“你为何自告奋勇,要求他们留下你来?”

程淮苦笑道:“这个……宋先生,你所点住老朽的穴道,今晚已经……”

宋天行冷笑截口道:“既然想我替你开穴道,方才为何又阻止我划破铁壁?”

程淮答道:“据吕瑶红说,这铁壁夹层中,安装有最歹毒的毒气和毒汁,而这铁罩机关,再有一个时辰,即将自行开启,所以宋先生大可不必冒这种险。”

宋天行蹙眉问道:“这话可真?”

程淮苦笑道:“宋先生,老朽的生命,也等于是握在你宋先生的手中,老朽纵然不为宋先生着想,也该为自己的老命着想啊!”

宋天行微微一哂道:“那妖妇还说过什么?”

程淮答道:“吕瑶红没再说什么,不过,她留下一颗解药,说是给南宫姑娘的。”

宋天行目光一亮道:“你没听错?”

稈淮肯定地答道:“绝对错不了!”

宋天行道:“那么,你先将解药丢下来。”

程淮一声恭喏,一粒药丸由铁罩顶端的圆孔中丢了下来。

宋天行接过药丸,只见其色呈灰白,大小有如一粒花生米,向鼻闻了闻,却有一股强烈的清凉香味,他一时之间,仍然不敢贸然交与南宫静服用,沉思着仰脸问道:“吕瑶红为何要留下这解药,你知道其中原因么?”

程淮答道:“那是那位万事通要她留下的。”

宋天行蹙眉自语道:“有这种事?”

程淮接着说道:“那万事通还要老朽转告宋先生。”

“他怎么说?”

“这……老朽照实说出来,宋先生可不能生老朽的气。”

宋天行淡笑道:“那是当然,你尽管说吧!”

程淮干笑了一声,才接道:“万事通说,这一次,他并没过分难为宋先生,仅仅算是一个轻微的惩罚,如果宋先生不肯听他的话而退出江湖,则今后,更多的更严重的麻烦,势将层出不穷,一直到宋先生退出江湖为止。”

宋天行苦笑道:“这还算是轻微的惩罚。”

接着,冷笑一声道:“好!咱们还是陈话一句:走着瞧吧!”

这时,他已确信这颗解药是不会假的了,当下他走近南宫静身边,低声道:“南宫姑娘,这解药大概不会假,请服下去试试看。”

这时的南宫静,虽然是在运功调息,但却是颊艳红似火,连那本来是黑白分明的妙目,也布满了红丝。显然,她这种强行与烈性春药抗衡的结果,并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当下,她二话不说,接过药丸,檀口一张,立即吞了下去。

宋天行仰首问道:“程淮,外面有没有动静?”

程淮似乎是愣了一下道:“没什么动静啊!”

宋天行道:“我的意思是说,铁记钱庄方面,有没有人来过?”

程淮“哦”地一声道:“对了!宋先生不提起,老朽几乎忘啦!”

宋天行沉声问道:“怎么说?”

程淮谄笑道:“宋先生,铁记钱庄有人来过……”

宋天行截口问道:“来的是谁?”

程淮答道:“来的是长春岛的石岛主和宋先生的忠仆朱振邦大侠。”

宋天行接问道:“他们两位来过又走了?”

程淮笑道:“没有走,他们二位都陷身在地下石牢之中。”

宋天行身躯一震道:“没受伤么?”

“人还是好好的,只是出不来而已。”

“你不能先放他们出来?”

“这个……老朽不敢。”

“为何不敢?”

程淮苦笑道:“吕瑶红临走时,曾严格交代,必须等待宋先生脱困之后,由宋先生亲自去放他们二位。”

宋天行蹙眉道:“迟早也不过个把时辰的工夫而已,难道此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程淮道:“此中委实是有蹊跷,不过,老朽一时之间,还拿不准。”

宋天行接道:“就你所知道的说说看。”

程淮似乎犹豫着道:“宋先生,在老朽说出所知道的之前,希望宋先生承诺一件事。”

宋天行披唇冷哂道:“程淮,你是跟我谈条件?”

程淮苦笑道:“宋先生,好生恶死,人之常情,老朽自知以往罪孽深重,终归难逃一死,所以托身‘一统门’中,也毋非是本此原则,如今,既然有这么一个赎罪的机会,宋先生就不能原谅老朽的一点苦心么!”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好!你且说出来试试看,值不值得我做什么承诺。”

程淮连声恭喏应道:“值得,值得,一定值得,宋先生,老朽说出这消息之后,你可得保障老朽的安全。”

宋天行道:“只要真的值得,我不但保障你的安全,而且也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程淮连声道谢道:“谢谢宋先生……”

宋天行冷然接道:“别忙道谢,先说你的消息吧!”

程淮恭喏道:“是是!据老朽由侧面所获消息,他们此行是赶往太湖,准备对‘金汤堡’发动一次致命的攻击……”

宋天行悚然一惊道:“你知道他们发动攻势的时间么?”

程淮道:“就他们临去匆匆的情形判断,很可能就在今宵或明晨。”

宋天行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程淮答道:“现在是未末时分。”

宋天行沉思着问道:“这铁罩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开启?”

程淮似乎是稍为沉吟了一下,才答道:“至少还须半个时辰。”

这时,南宫静所服“和合仙露”已被解除,披着宋天行的蓝衫下床来,娇声说道:“宋先生,你不觉得这姓程的行动,大有可疑么?”

宋天行轻轻一叹道:“南宫姑娘,此事非比寻常,目前,我却不能不宁可信其有。”略为一顿,又注目讶问道:“怎么?难道那解药没有效?”

南宫静幽幽一叹道:“那解药倒是一点也不假……”

铁罩顶端的程淮似乎也发出一声长吁道:“南宫姑娘,解药既然不假,那两位对老朽还有什么怀疑的?”

南宫静答道:“姓程的,你想想看,你在‘一统门’中,是什么身分,吕瑶红居然将你留下来,这还不值得可疑?”

程淮苦笑道:“南宫姑娘之意,是认为老朽留下之后,有走漏消息出卖他们的可能,而吕瑶红竟没想到,是么?”

南宫静点点头道:“不错!以吕瑶红那妖妇的精明,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她绝对不致于想不到。”

程淮干笑道:“那也是万事通所促成,万事通的话,吕瑶红不敢不听。”

南宫静沉思着道:“万事通这个人,可委实神秘得很!”目光移注宋天行,蹙眉问道:“宋先生,对万事通的来历,你也还是没想出一点眉目来?”

宋天行苦笑道:“不错!他这个人不但委实神秘之至,而其所言所行,更是不能以常情去衡量。”

南宫静微一沉吟道:“宋先生,请将徐大侠的信给我瞧瞧。”

宋天行一愣道:“南宫姑娘,目前危机急迫,我准备破壁而去,这信且请稍待……”

南宫静幽幽地截口道:“宋先生,急也不争这一时半刻啊!”

宋天行轻轻一叹,只好将徐君亮写给南宫静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南宫静打开看过之后,不由芳容惨变,银牙暗咬地恨声叱道:“混账东西!”怒叱声中,手中信箴,已化成纸屑纷纷飘散。

宋天行苦笑着问道:“南宫姑娘,徐大侠的信上怎么说?”

南宫静余怒犹存地道:“宋先生该可以想像到。”

宋天行正容说道:“南宫姑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那极可能并非徐大侠的本意。”

南宫静一愣道:“宋先生是说这可能是在被迫的情况下所写?”

宋天行脸色凝重地道:“我想,不会再有更好的解释了。”

南宫静幽幽一叹道:“但愿如此。”

宋天行仰首问:“程淮,你快去将石岛主和朱老二人放出来,我这里立到破壁而出。”

程淮惊诧地答道:“宋先生,放出石、朱二老之事,老朽立即遵办,但对于破壁而出之事,老朽斗胆请先生多加考虑。”

宋天行沉声说道:“少废话!”

稈淮连声恭喏道:“是是,老朽立即就去。”

宋天行这时才向南宫静与自己身上目光一扫,一个穿着一件男性长衫,一个却是仅一套内衣裤的情形,不但显得狼狈,也是非常滑稽,于是,又立即扬声道:“还有,将南宫姑娘的衣衫准备好!”

程淮答道:“南宫姑娘的衣衫,早已准备好啦……”

语声与足音逐渐远去。

宋天行正容向南宫静说道:“南宫姑娘,时间太急迫,救兵如救火,我不能再等待半个时辰,而不得不冒险破壁而出了。”

南宫静点首答道:“是的,我也赞同。”

宋天行注目问道:“南宫姑娘,事急从权,请暂时伏在我背上,以免引发埋伏时,我没法分神照顾你。”

南宫静略一迟疑,立即拉紧披在外面的蓝衫,温驯伏在宋天行的背上,并轻轻地环住宋天行的脖子。

宋天行但觉一股热流,顿时传遍周身,尤其是背上那软绵绵的两团,更是特别撩人遐思,因而逼得他不得不猛吸一口清气,抑平心中的绮念。

以宋天行的为人,也许不应有此种现象,但宋天行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此情此景,他又怎能不为之怦然心动!平心而论,他能凭一口气而立即抑平头的绮念,这一份定力,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哩!

宋天行抑平头绮念之后,接着沉声喝道:“南宫姑娘,请屏住呼吸,并提聚真力,护住自己的周身,以防我的玄功真气万一有什么庇护不周之处。”

南宫静虽然出身“神女门”,因职业关系,对异性的接触也较多,但像目前这种肌肤相接的情形,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尽管她与宋天行之间,已有过方才代她解开“双乳根穴”的一幕,也尽管目前两人之间,至少还隔着两层衣衫,但宋天行身上那一股男性特有的气息,却依然使她禁不住一阵意乱情迷,心头如小鹿儿乱撞,对于宋天行的话,只好胡乱地应道:“我知道了……”

就当此时,那本已离去的程淮,又匆匆回到铁罩端,促声说道:“宋先生,还没动手破壁么?”

宋天行答道:“还没有,你怎么又回到这儿?”

程淮歉笑道:“老朽几乎忘了一件大事……”

宋天行截口道:“什么大事?”

程淮道:“这铁罩四周,三面靠石岩,只有南宫姑娘那张牙床的一面才可破壁而出,老朽方才忘了说明,几乎使宋先生多费功夫。”

宋天行冷哼一声道:“你知道的情形,好像不少。”

程淮苦笑道:“宋先生误会了,这些,是那万事通临走时以真气传音告诉我的。”

宋天行沉思着问道:“那万事通的真气传音,可能还不止这几句话吧?”

程淮答道:“是的,他还说过尽量劝阻宋先生不要冒险破壁,万一无法劝阻,则不妨告诉宋先生破壁的方向。”

宋天行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将石、朱二老放出来吧!”

“是!”

程淮恭应离去之后,南宫静轻轻一叹道:“万事通这个人,简直邪门得不可思议。”

宋天行微微一哂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目前,咱们犯不着白费心思去想这些。”

南宫静忽然岔开话题道:“宋先生准备几时去北邙?”

宋天行愣一愣道:“先回‘金汤堡’,看情形再说!”

南宫静娇声道:“宋先生,届时我也要去。”

宋天行点点头道:“好的。”顿住话锋,沉声接道:“南宫姑娘请闭气凝神,我要开始破壁了!”

南宫静娇应声中,宋天行已一脚踢开了那张牙床。

接着,但见他身上的一身内衣裤无风自鼓,手中的金蛇软剑也挺得笔直,而且那蛇头形的剑尖上,有如蛇信吞吐似地冒着尺许金芒。

正伏在宋天行背上运气护身的南宫静,倏觉周身一紧,好像在她的背后和左右二面,加上了一道无形钢罩,使她的呼吸不用自闭而自然生出一种窒息之感。

此情此景,不由使南宫静既惊且讶地暗忖着:“他一身功力,可比我所想像的还要高出多多哩!……”

她的忖念未毕,“嗤”地一声,宋天行手中的金蛇软剑已刺入铁壁之中,深达一尺有奇。

宋天行回头说道:“这铁壁是夹层,其厚度加起来也没超过二寸,看来其中另有歹毒设备之说,是不会假的了。”话锋略顿,沉声接道:“姑娘当心,搂紧我的脖子!”语声中,手中宝剑一绞,已被他绞开一个径尺五六的圆洞。

一阵金铁交鸣与“嘶嘶”连响中,一股奇腥无比的毒汁与黑烟,已向宋天行兜头射来。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宋天行手挥宝剑,身形一伏,已如离弦急矢射向铁罩之外。

因为他已将全身功力提到极致,前头又有无坚不摧的宝剑开路,以致这一冲,竟接连冲破另外两层墙壁,到达第三间密室之中刹住身形。

此时,那铁壁夹层喷出的毒汁虽不能及远,但那毒烟却是迅速地迷漫开来。

宋天行无暇多做打量,立即夺门而出,循甬道疾奔,一面扬声唤道:“程淮,程淮,快来带路……”他因不辨路径,又恐误触其他机关,而事实上后面毒烟逼来,又不能呆着不走,所以他那语声显得颇为急促。

左首拐角处传来程淮的语声道:“宋先生,老朽在这儿。”

宋天行停步问道:“这甬道中机关,是否已……”

程淮连忙接道:“宋先生请放心走,机关已停止活动。”

宋天行不再说话,身向程淮发话之处奔去,刚好石无忌、朱振邦两人也才由地牢中出来。

这四位,宋天行却是全身污泥,狼狈不堪。互相一瞥之下,不由彼此都是恨恨地发出无声的苦笑。

石无忌顿足恨声道:“吕瑶红这妖妇,有朝一日,老夫准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宋天行苦笑道:“老哥哥且慢发狠,后面毒气,马上要逼来,咱们立刻走才行。”扭头向程淮沉声说道:“快点带路!”

程淮一听毒气马上要逼来,不由双手捧着南宫静的衣衫,转身就走,一面连声恭应道:“是是,请诸位跟老朽来。”

有了程淮的带路,片刻之间,一行人已走出明孝陵的大门,之后,宋天行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扭头向南宫静问道:“南宫姑娘,你没受到伤害么?”

南宫静娇笑道:“宋先生神功盖世,我不但没受到一点伤害,还大开眼界地看了一场惊险无比的表演。”

宋天行谦笑道:“姑娘说笑了。”顺手由程淮手中要过南宫静的衣衫,转递给南宫静,低声说道:“姑娘请到那石碑后面去将衣衫换过来吧!”

南宫静之所以一直伏在宋天行背上,就因她除了披着宋天行的一袭蓝衫之外,里面仅仅只有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而不敢见人。

本来,她是想脱出蓝杉之后,就要换上衣衫的,可是那要命的毒烟却逼得他们无法在陵墓中存身。

如今光天化日,众目睽暌之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由宋天行的背上滑下,一手接过宋天行交给她的衣衫,一手拉紧披在身上的蓝衫,脸红红地快步走向丈外的一座巨大石碑之后。

当宋天行与石无忌等人简略地直叙经过之后,南宫静已换上她自己的衣衫,姗姗地走了回来,双手递还宋天行的长衫,正容一福道:“宋先生,大德不敢言谢,这份恩情,南宫静只好永铭心底了。”

宋天行来不及穿回自己的长衫,连忙还礼道:“姑娘,这……些许微劳,算不了什么啊!”

石无忌也微笑说道:“都是自己人,南宫姑娘可不必多礼。”

宋天行穿好长衫,仰首打量了一下太阳的位置,沉思着说道:“现在大概是申正时分,我想立即赶返城中,以飞鸽传书通知铁老加强戒备,同时,咱们也立即起程增援,我想以白龙驹的脚程,午夜之前,我当可首先赶到。”

石无忌点点头道:“对!救兵如救火,老弟的脚程,你还是独个儿先走吧!”

宋天行方自微微点首,程淮却满脸堆着谄笑地插口道:“宋先生真是神人,诸位请看,方才经过那么冒险的场面,背上还背一位南宫姑娘,这长衫之上,竟然一点毒汁也没沾上。”

朱振邦冷哼一声道:“这还用你多说!”

宋天行淡笑道:“你的本意是提醒我给你解开穴道吧?”

程淮尴尬笑道:“宋先生圣明,老朽不敢说谎,委实是想……”

宋天行正容截口道:“我许下的诺言,自然会履行。”说着,出手如电,凌空一点,已解除了程淮身上的禁制,接着,沉声接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今之后,希望你革面洗心,重新做人。目前,‘翠华城’硕果仅存的罗、吕两位长老,暂时在‘金汤堡’安身,城主千金翠屏姑娘则陷身魔巢,虽然我已许下宏愿,要救出翠屏姑娘,使北城南堡重行并峙武林,但目前魔劫方兴,展望前途,险阻正多。”话锋微微一顿,又道:“只要你这次所提供的消息正确,使‘金汤堡’能幸免大劫,对你以往的一切,我不再追究。现在,我即将兼程赶往‘金汤堡’,你不妨与石、朱二老一道赶去,也好为重振‘翠华城’的工作,尽一份力量。我言尽于此,如何自处,你自己酌量着办吧!”

程淮赧然垂首,讷讷地道:“老朽罪孽深重……今后……一切但听宋先生安排……”

宋天行接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我先走……”分别向石无忌、朱振邦、南宫静等人微一点首,破空飞射而去。

宋天行心急“金汤堡”的安全,也顾不得大白天惊世骇俗,他这离去时的身法,使的竟是轻功中的最上乘功夫——“千里户庭缩地大法”。

石无忌目注宋天行那有如急矢划空的身形,不禁向朱振邦喟然一叹道:“长江后浪催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朱老儿,看来你我委实该退休啦!”

朱振邦独目异彩一闪,笑道:“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顶的石岛主,也有服人的时候。”

石无忌笑道:“不错,这是连我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想当年为了跟长春牛鼻子争那‘长春’二字,这位宋老弟的师傅曾与长春牛鼻子二人联袂去长春岛,印证之下,虽然我也分别败在他们两个手中,但平心而论,我并不心服,可是,如今却反而对他的徒弟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老儿说说看,这算不算是报应……”

南宫静黛眉微蹙地截口道:“石老,咱们该走了吧!”

石无忌哑然失笑道:“对对,咱们也该快点赶上去,别让宋天行那小子一个人尽出风头……”

当夜,上灯时分。

“金汤堡”神机堂所在的聚英阁上,“万里飞虹”云铁城与“矮金刚”石无垢二人正凭栏远眺着湖面上那明灭不定的渔火,默然出神。

石无垢忽然眉峰蹙道:“铁老,今宵,好像情况有点不对。”

云铁城依然目注湖中,口中漫应道:“是么!”

石无垢蹙眉如故地道:“铁老你不觉得今宵湖上的渔火,较平常要少得多么?”

云铁城淡淡一笑道:“可是,实际上,今宵湖面上的渔船,却远比平常多出一倍哩!”

石无垢一愣道:“铁老……”

云铁城截口笑道:“石老,您再要叫我‘铁老’,我云铁城可要羽化登仙了哩!”

石无垢哑然失笑道:“云堡主,因为别人都这么叫你,所以我也常常不自觉地叫了出来,其实,我虽然比你痴长几岁,但随俗叫你一声‘铁老’,也算不了什么啊!”微微一顿,又朗笑接道:“何况,叨家兄的光,你我也沾上了儿女亲家的关系哩!”

提到“儿女亲家”,不由使云铁城神色一黯,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石无垢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伤心往事,还是说正经的吧!你是否已获什么消息?”

云铁城神色凝重地答道:“特殊消息倒没有,不过,由各方面的迹象所显示,今宵,可能有点麻烦。”

石无垢精目中神光一闪道:“那是再好不过,我正想舒展下筋骨哩!”

云铁城蹙眉沉思着道:“只是,金陵方面,这两天一直没有消息来……”

石无垢满有自信地道:“云堡主请放心,有宋老弟主仆和家兄三人在一起,绝不致出什么纰漏!”顿住话锋,注目接道:“倒是这儿,云堡主既然发现情况有异,也该早点准备一下才行。”

云铁城道:“不瞒石老说,我早已暗中下令,加强戒备,并将情况向李前辈禀明过了。”说道到这里,阁下一条人影,疾奔而来。云铁城沉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那人影狂然顿住身形,向阁上恭声说道:“禀堡主,属下章明。”

云铁城沉声接道:“何事擅闯神机重地?”

章明躬身答道:“禀堡主,属下奉周总巡察之命,有要事面禀。”

云铁城道:“好,你到楼上来。”

少顷之后,章明已登上聚英阁,分别向云铁城、石无垢二人躬身施礼道:“禀堡主,方才在东面围墙内,擒获一个酒醉的老头。”

云铁城一愣道:“有这种事?”

石无垢接问道:“问过那老头的来历么?”

章明恭答道:“回石老,那老头醉得疯疯癫癫,什么也说不清。”

云铁城蹙眉自语道:“一个醉得连话都说不清的老头,居然能越过偌高的围墙,这倒是一件怪事。”

石无垢同时接问道:“那老头是什么模样?”

章明答道:“那老头长得白白胖胖,须发全白,却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石无垢心中一动地截口问道:“是否身着灰色长衫,背上背着一个朱漆酒葫芦?”

章明连声应道:“是是,一点也不错!”

云铁城目注石无垢讶问道:“石老认识此人?”

石无垢笑道:“如果我的揣想不错,此人十九是那四大怪中的酒鬼‘醉弥勒’杜少康。”

云铁城“哦”地一声道:“那么咱们快去瞧瞧。”接着,目光移注章明问道:“那老头现在何处?”

章明恭答道:“那老头现在明镜楼。”

云铁城一愣道:“明镜楼?怎会弄到执法堂去了?快!快去通知周总巡察,将老头请到四海厅,并妥为接待,本座同石老立刻就来。”

章明恭应着深深一躬,转身向楼下疾奔而去。

石无垢淡淡一笑道:“这酒鬼装疯,就索性让他多疯一下也好,云堡主大可不必急着赶去。”

云铁城道:“可是,人家是前辈高人啊!”

石无垢道:“不错!但此人介于正邪之间,此来是敌是友,还是个未知数哩!”

云铁城苦笑道:“不论如何,咱们且去瞧瞧再说……”

他的话声未落,楼下又有一人疾奔而来,仰首恭声道:“禀堡主,通信中心有急报呈来。”

云铁城急问道:“急报来自何处?”

楼下人答道:“是宋先生发自金陵。”

云铁城连忙喝道:“快送上来!”

“是!”楼下人恭应声中,飞步登楼,双手呈上宋天行所发的飞鸽传书。

云铁城匆匆一看之后,不由脸色大变地将信笺递与石无垢道:“石老请瞧。”

石无垢接过信笺,边看边冷笑道:“这阵容倒是相当壮观。”顿住话锋,目注云铁城正容接道:“有道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云堡主且莫着急,我看这倒符合咱们目前的实力,自保决无问题!”

云铁城忧形于色地道:“石老有所不知,敌方可说是倾巢而来,而本堡目前却仅仅是石老、李前辈二位在坐镇……”

石无垢讶然截口道:“还有古仙子呢?”

云铁城道:“古仙子昨天午后有事外出,到现在还没回来。”

石无垢沉思着道:“目前已经起更,敌方也未必立即发动,宋老弟既有自信午夜前后必可赶到,那么,咱们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之下,只好尽力撑持,尽量减少手下人的伤亡为原则。”

云铁城点点头道:“唔!我也是这么想法。”

石无垢道:“那么,云堡主不妨立即前往李四娘处,讲明目前的危机,看她能否将紫金庵的那位老尼请来。”

云铁城猛然一拍自己额角道:“对!石老不提醒,我几乎忘去这空门侠尼了哩!”

石无垢笑道:“急不如快,云堡主立即前往听涛轩,至于那酒鬼,且由我去应付。”说着,微微点首,转身下楼而去。

云铁城向那送信人沉声喝道:“立即传令值日堂主,以最迅速而秘密方式通知本堡堂主以上人员,及‘翠华城’两位长老,和‘黑白双煞’,宇文大侠等五位贵宾,于半炷线香时间之内,到聚英阁来。”

那送信人恭应道:“属下遵令……”说着,转身疾奔而去。

云铁城略一沉思,他竟连楼梯也懒得下,由栏杆飞扑而下,像一只夜鹰似地,向“铁拐无盐”李四娘所居的听涛轩方向一闪而逝……

且说,那“矮金刚”石无垢匆匆走到礼宾堂所在地四海厅时,远出他意外地,竟阒无一人,就当石无垢微微一愣,那原先送信的章明已迎面飞奔而来,向着他躬身一礼道:“石老,堡主没来?”

石无垢道:“堡主要待会才来。”顿住话锋,蹙眉问道:“那酒鬼呢?”

拿明答道:“恭回石老,老酒鬼不肯离开执法堂。”

石无垢讶问道:“为什么?”

章明讷讷地答道:“他……他说,既然把他送到了执法堂,又叫他随便离开,世间没这么便宜的事。”

石无垢忍不住微笑地道:“你们不能将他抬到这儿来?”

章明苦笑道:“那没有用,咱们动用了四个人,连他的一只胳臂也没挪动一下。”

石无垢微一沉思,向章明招招手道:“你附耳过来。”接着,石无垢在章明耳边低语了一阵子,章明连声应是,飞奔而去,石无垢淡淡一笑,迈步走向明镜楼的方向……

前面已经说过,明镜楼是“金汤堡”执法堂的堂址,大凡用刑的场所,都有一种肃杀阴森的气氛,却也不能免俗。

尤其是今宵,堂主应召赴神机堂——聚英阁议事,其余大部分人员也分别被派出担任任务,留在堂中的,连章明在内一共只有四人,目前章明又被石无垢支走,事实上已只剩下三个人了。

目前,这偌大的明镜楼大厅内,在两旁刑具罗列之下,一个满身酒气的白发老头,坦然仰卧那庄严肃穆的公案前的楼板上,发着轻微的鼾声,那三个执事人员,却是你望我,我望你地互看搓手苦笑着。

当石无垢安详地步进大厅时,那三个执事人员,一齐躬身说道:“小的见过石老……”

石无垢含笑摆了摆手,迳自踱向那醉酒的灰衫老者身边,才驻步扬声道:“嗨!老头,你醒醒!”

灰衫老者睁开蒙胧醉眼,“呸”地一声道:“你才该醒醒哩!我老人家好好地,为什么要醒醒!”

石无垢哑然失笑道:“对对!看来喝醉了的也不是你……”

灰衫老者飞快地接道:“可不是!凭我老家还会醉。”

石无垢笑道:“可是,醉在这儿撒酒疯的可不是我呀!”

灰衫老者醉眼一翻道:“谁又撒酒疯了,我老人家本来在墙脚下睡得挺舒服的,是你们把我老人家背过来的呀!”

石无垢强忍笑意道:“别向自己脸上贴金了!据我所知,你是被人当做小偷抓到这儿来的。”

灰衫老者虎地坐了起来,怒声叱道:“好老小子,你敢污辱老夫!”

石无垢笑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放着堂堂正正的大门不走,偏要效钻穴窬墙的梁上君子……”

灰衫老者一下子跳了起来,戟指怒喝道:“好老小子,你口中再要不干不净,我老人家可要教训你了!”

石无垢微微一哂道:“果然没有醉,可是,你怎会爬到墙里面来的呢?”

灰衫老者醉眼一翻道:“爬过来?我老人家还用爬!”

石无垢笑道:“难不成你还是飞过来的?”

灰衫老者:“虽然不是飞,却也跟飞的味道差不多。”

石无垢漫应道:“是么,你且说说看。”

灰衫老者神采飞扬地道:“是被我那老伴儿扔过来的。”此话一出,连那旁边的三个执事人员也忍不住“噗哧”出声。

石无垢莞尔一笑道:“老儿,你几时有过老伴儿了?”

灰衫老者醉眼一瞪道:“老小子,你别由门缝里看人,将老夫瞧扁了。”略为一顿,口沫四溅地接道:“提起我那老伴儿,虽然我叫惯了,一向叫她为老伴儿,但她表上却还年轻得很,不但美得出奇,媚得入骨,而且还有一个只要听就能使人酥上半天的外号,你老小子爱不爱听?”

石无垢微笑答道:“我正听着哩!”

灰衫老者打了一个酒噎,接道:“那……那外号叫……‘勾魂姹女’……”

石无垢仰首发出一连串狂笑道:“杜老儿,你也不照照镜子,凭‘勾魂姹女’吕瑶红那骚狐狸,会看中这么一个既臭又脏的糟老头儿!”

灰衫老者一愣道:“你……你认识我老人家?”

石无垢微微一哂道:“这没什么稀奇,因为武林中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醉鬼!”

杜少康(灰衫老者)注目道:“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石无垢道:“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提起另一个人来,你就会想起的。”

“谁?”

“长春岛岛主石无忌。”

杜少康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石老儿的弟弟,叫什么‘矮金刚’的石无垢。”

石无垢冷笑一哂道:“真难为你,也知道我这么微不足道的人。”

杜少康嚷道:“好老小子,你既知道我老人家是谁,还敢故意消遣我……”

石无垢截口淡笑道:“咱们彼此彼此。”顿住话锋,正容注目接道,“老儿,这儿是云堡主的‘金汤堡’……”

“你能做主?”

“此刻,我是云堡主的代表。”

“好,你既然是云铁城的代表,那就好办,老夫问你,为何把老夫抓到执法堂来,你且先还我个公道!”

“那好办得很,姑且撇开你那自甘下贱的小偷行径不说,人家已经请你去过礼宾堂了……”

“擒虎容易纵虎难,难道你不懂得?”

“难道由我亲自来请你还不够面子?”

“不够不够,纵然是你那岛主哥哥来,也还是不够!……”他一面说,一面摇头,就当此时,一阵浓烈酒香随风飘来,不由使他耸起鼻子,话锋一转道:“好酒!”

石无垢漫应道:“那是三十年以上的陈年花雕,你老儿想不想喝?”

杜少康馋涎欲滴地醉眼一翻道:“不想喝,我巴巴地跑来‘金汤堡’干吗?”

“想喝么,跟我去礼宾堂。”石无垢说着,头也不回,迈步就走,好像断定杜少康会跟上去似的。

说来也真怪,那杜少康先是请都请不动,但此刻闻到那浓烈的酒香,却二话不说,乖乖地跟着石无垢就走。

敢情方才石无垢以耳语支走章明,就是部署目前这“美酒计”哩!

一进入礼宾堂的四海厅,杜少康连连嚷道:“酒呢?酒呢?”

石无垢微微一哂道:“目前,市面上连十年以上的花雕,也是可遇难求的珍品,你以为三十年以上的陈年花雕,那么容易喝到?”

“我以有关‘金汤堡’生死存亡的消息来交换,还不行么?”

“你老儿说的是指‘一统门’将于今晚大举进犯……”

“你……你们已经知道了?”

“唔……”

杜少康抓耳搔腮地自语道:“那……那怎么办呢?”

石无垢浅浅一笑道:“先表明你老儿的态度,也许我可以借箸代筹。”

杜少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有酒万事足,只要你们能给我酒喝,我当然是帮你们啊!”

石无垢道:“原先,我还以为你是吕瑶红的先锋官哩……”

杜少康连忙接道:“哪里哪里,凭天地良心,我的本意就是想以这消息来向云铁城换两坛陈年花雕的,想不到如今,却要拼老命才能喝到了。”

石无垢微笑道:“老儿,没那么严重,‘金汤堡’并不一定需要借重你老儿,我之所以这么做,不单是绊住你,免得被‘一统门’所利用而已,所以你老儿大可不必担心丢掉老命!”

杜少康大声嚷道:“你老小子这是什么话?我既然要喝酒,也当然得给云铁城卖命,这是我一向杀人的准则啊!”

石无垢神色一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只要你不后悔,‘金汤堡’的窖藏,足够你醉上一年半载的。”

杜少康咽下一口口水道:“老小子,别吊胃口了,快点拿酒来吧……”他的话没说完,“金汤堡”中,已是警钟与唿哨之声交作,显然已经发现了敌踪。

杜少康脸色一变道:“好魔崽仔,来得真快!”抬头向石无垢嚷道:“老小子!快拿酒来,你知道我老人家是酒瘾越足,劲道也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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