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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剑影琴魂

金大奇哈哈大笑道:“一个还不过瘾,古仙子胃口可真不小啊!”

“匹夫找死!”

随着这怒叱声,一道灰影,由千佛岩上电射而下,罡气激链,荡影啸风,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金大奇凌空扑来。那胖瘦两个妖女吓得一声尖叫,金大奇毕竟是不愧名列十大前辈高人中的高手,狂笑声中,一手一个,抄住两个妖女,身形电闪,已脱出来人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之外。

就此同时,古双城一声沉喝:“朱老稍安勿躁!”原来来人就是“通臂神魔”朱振邦。

朱振邦一击未中,方待飞身追扑,却被古双城适时喝止,只得硬生生地煞住业已再度腾起的身形,手中的“索魂魔链”一抖,戟指金大奇怒叱道:“金大奇,你口中再要不干不净的,可得当心我朱振邦挖你的舌,拔你的牙!”

金大奇从容地将两个妖女抛送丈外道:“小乖乖,你们两个站远一点,免得被疯狗把你们吓倒了。”

顿住话锋,目注朱振邦哈哈狂笑道:“过去威名远播,‘万劫魔宫’中四大天魔之一的朱神魔居然也出山了,真是幸会得很!”

朱振邦冷冷地一笑,金大奇又注目接问道:“尊驾既已来到,那么,你那位钻过狗洞的胯下之夫的新主人宋天行,想必也来了?”

朱振邦独目中厉芒,沉声道:“金大奇,目前,你尽管逞口舌之快,待会我定要你付出相当代价的……”

古双城截口说道:“朱老莫跟他斗口,请暂时退立一边。”

顿住话锋,移注洪令咸沉声问道:“洪令咸,你怎么说?”

洪令咸漫应道:“什么事呀?古仙子。”

古双城道:“是你们两个联手?还是四个一齐上?”

洪令咸笑道:“咱们两个再不成器,也是十大高人中人物,尽管你没把咱们两个看在眼中,咱们两个可不能不自矜身分,古仙子你说是么?”

古双城“呛”地一声,拔出肩头长剑,冷然叱道:“闭嘴,亮兵刃!”

洪令咸目注古双城,阴阴一笑道:“古仙子,我不能不提醒你,你昔年那一套威震江湖的‘青莲剑法’,目前已不算独门绝艺了。”不错,古双城的武功既然已于年前被人以卑鄙的手法逼出,并且也曾由“金汤堡”内奸周大刚的手中,在宋天行面前漏过一手,委实已不能算是独门绝艺的了。

古双城披唇微哂道:“还算不算独门绝艺,你试过就知。”

洪令咸笑道:“当然要试,当然要试,‘云罗仙子’古双城,昔年声望并不低于咱们这些浪得虚名的十大高人,以往只恨无缘识荆,今宵有此良机,岂可当面失之交臂。”

说归说,兵刃可还是没亮出来。

古双城注目沉声道:“我再说一遍,亮兵刃!”

洪令咸道:“当然要亮兵刃,不过,我认为你我之间,实在没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

古双城双目中淡芒一闪,洪令咸又淡笑着接道:“古仙子,你的目的,无非是要救回徐太夫人,试问我们打打杀杀一番,就能解决问题么!”

古双城冷笑一声道:“怎会不能解决问题,擒下你们四个,不怕你们主子不将徐太夫人来交换,退一步说,纵然你们主子不肯交换,宰了你们,也给‘一统门’剪除几条走狗。”

洪令咸阴阴地笑道:“好好,算盘打得很不错,只是……”

古双城冷然截口道:“洪令咸,你迟迟不亮兵刃,是认为我古双城不堪承教,还是以为我不敢向徒手的人发招?”

洪令咸摇手连声道:“不是,不是,都不是……”

古双城道:“那你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后援?”

洪令咸哈哈大笑道:“古仙子,你未免将我洪某人看得太扁了,姑不论目前仅仅只有你跟朱瞎子两人,纵然再加上那个已号称尽获李逢春真传的胯下小子宋天行,我洪令咸也不致于要等待后援。”

他的话声未落,人影电闪,蓝衫飘拂,倜傥不群的宋天行已卓立场中。

洪令咸双目中异彩一闪,笑道:“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宋天行不理会洪令咸,扭头向古双城道:“师叔,有事弟服其劳,这第一阵,由天行来对付吧!”

古双城淡笑道:“有道是:羞刀难以入鞘,师叔这松纹古剑已经亮出来了,不慰劳它一下怎行……”

宋天行截口道:“师叔这松纹古剑,请借给天行一用。”

古双城方自摇了摇头,朱振邦已抢着接道:“古仙子,少主,你们两位都不必争,这第一阵让给老奴来活动一下筋骨。”

洪令咸笑道:“洪某拙见,最好你们三个一齐上。”说着,已探怀取出一对海碗大小,色呈深蓝的奇异剑环,这环儿外缘锋利,并有十二道剑钩,还有一个形如剑柄的握把。这是“穷神”洪令咸独出心裁所特制的奇门兵刃,名为“子午灭绝双环”。这“子午灭绝双环”不但外形奇特,而且内藏奇毒无比的毒针和毒汁,一经中上,如无洪令咸的独门解药,子不见午,绝难幸免于死,所以才有这血腥而恐怖的名称。

朱振邦一抡手中“索魂魔链”,已抢在古双城与宋天行二人的前面,哈哈大笑道:“‘索魂魔链’对“子午灭绝双环’,倒算是两不吃亏,我们干上一场……”

洪令咸冷冷地截口道:“朱瞎子,你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了!”

一旁的瘦妖女柳腰一扭,已飘落洪令咸身前,掩口媚笑,“格格”说道:“我说老爷子,您是何等身分,怎能自贬身价,跟人家的一个奴仆去过招,我看这第一阵还是由奴家来吧!”

这瘦妖女方才被朱振邦那雷霆万钧的一击,吓得惊呼出声,这会儿她却又要强行出头了,想来真有点令人感到邪门。

洪令咸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这朱瞎子手底下确有点功夫,你可不能大意。”

瘦妖女媚笑如故道:“奴家理会得。”

媚目移注朱振邦,曼声道:“尊驾既已改邪归正,奴家也得循江湖礼数,尊你一声朱大侠才是。朱大侠,奴家这厢有礼了!”说着,朝着朱振邦敛衽微微一福。

朱振邦方自浓眉一蹙,蓦觉一股阴寒至极而潜力万钧的暗劲,朝自己潮涌而来,他,心头悚然一惊之下,运功相抗已是来不及,当场被迫得气血狂涌,噔噔噔……连退五大步,才勉强拿桩站稳。以朱振邦这等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老江湖,竟在一招未接之下,折在一个不明来历的年轻女人手中,倒真是应了一句俗语: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之手!

当此变出意外,朱振邦,宋天行,古双城等三人,脸色大变,宋天行并飞身迎向瘦妖女之间时,一旁与妖女并立一起的金大奇哈哈大笑道:“小乖乖,你这一手功夫比……比……起那……那一套……功夫来……嗯,同样地使老夫宽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瘦妖女格格地娇笑道:“哪里哪里,奴家不敢当金老爷子谬奖。”

洪令咸的目光中也充满着一片迷茫地道:“姑娘,你无须过谦,老金方才所说的,可一点也不算过分……”

阴沟里翻船,气得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朱振邦,于略定神之后,戟指瘦妖女怒叱道:“妖妇,乘人不备,实施暗算,你这算是哪一门子的规矩!”

瘦妖女笑得花枝乱颤地道:“哟,朱大侠,你这话真是新鲜得很,两军对垒,应该是先下手为强,还有什么规矩可循的哩,至于什么‘乘人不备,实施暗算’之语,奴家更不敢承情,你想想看,事先奴家不是已打过招呼了么?”

朱振邦气得须发怒张,独目中厉芒电射地叱道:“妖妇,咱们……”

宋天行摆手截口道:“朱老,请稍安勿躁!”

接着,以“蚁语传音”接道:“这妖女来历非常可疑,由方才金、洪两个老魔的谈话与神色中判断,两个老魔也好像不知道这妖女有这种高绝的功力……”

朱振邦抗声道:“少主,老奴这口气……”

宋天行再度截道:“一切有我做主。”

朱振邦双眉轩动,嘴唇翕张间,宋天行沉声接道:“朱老,请退立一边去!”

朱振邦方自勉强退向一旁,那瘦妖女已眉目流盼地,向着宋天行媚笑道:“哟,宋大侠,你是否有意下场赐教?”

宋天行冷然答道:“赐教不敢,姑且算是讨教吧?”

瘦妖女掩口媚笑道:“宋大侠真不愧是书生本色,说起话来也是那么咬文嚼字的。”

宋天行剑眉一蹙的,瘦妖女又媚目深注地接道:“宋大侠打算怎样一个‘讨教’法呢?”

这妖女也真是的,一言一笑,眉挑目语,每一个小动作之间,都蕴含着强烈的挑逗和诱惑。

宋天行眉梢一扬,正容接道:“在下想先请教姑娘的尊姓芳名?”

瘦妖女抿唇微笑道:“两军对垒,可不是攀亲道故,有这个必要么?”

宋天行道:“姑娘如有甚碍难,在下不勉强。”

瘦妖女道:“碍难倒没有,只是,说来真有点不好意思,奴家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姓甚名谁。”

憋得一肚闷气的朱振邦,冷笑着接道:“阿猫阿狗,也有个称呼,难道你就连猫狗都不如!”

瘦妖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媚笑道:“朱大侠,奴家是在跟你的主人说话啊!”

话,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也不带火气,可是听在朱振邦耳中,却比挨了一记耳光,还要来得难受。

宋天行方自剑眉一蹙,瘦妖女却又目光移注着他,掩口微笑道:“宋大侠,你说是么?”

宋天行脸色一沉道:“在下深具同感。”

瘦妖女微微一怔道:“宋大侠是同感于尊驾的失礼,还是同感奴家的猫狗不如?”

宋天行漫应道:“两者都是。”

瘦妖女笑道:“宋大侠真是正人君子,说话可公平得很!”

微微一顿,殷红的小嘴略为一披地,含笑接道:“有关尊驾失礼,那是你宋大侠的家教问题,奴家不便置喙,至于阿猫阿狗也有一个称呼一节,奴家自然也有个称呼,不过,奴家这称呼可俗气得很,说出来宋大侠可莫见笑。”

宋天行仍然漫应道:“岂敢,在下正恭听着哩!”

瘦妖女抬腕一指正偎在金大奇身边,以一种异样目光凝注着宋天行的胖妖女,娇声接道:“她倒是有名有姓的,而且说来还是宋大侠的故人,宋大侠想得起来么?”真绝,说自己的称呼,却又扯到别人身上去了。

宋天行一到现场,注意力都集中在洪令咸、金大奇二人身上,目前他注意的却是这瘦妖女,对那胖妖女却仅仅是曾经目光一瞥而已。当时,他并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但此刻一经瘦妖女指点,再度打量之下,却委实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可是匆促之间,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当下,他蹙眉摇首。

“在下想不起来。”

瘦妖女“格格”地荡笑道:“宋大侠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竟然连青梅竹马的儿时情侣,也忘得干干净净了?”

这“青梅竹马的儿时情侣”几个字,有如暮鼓晨钟似地使宋天行悚然一惊,方自脑际灵光一闪,瘦妖女又媚笑着接道:“宋大侠,现在想起来了么?”

宋天行强抑心头激动,平静地摇摇头道:“在下还是没想起来。”

瘦妖女媚目中异彩一闪道:“那么,奴家再提你个醒儿,她,固然是你宋大侠青梅竹马的儿时情侣,却也是成全你爬狗洞,钻胯下的功臣之一……格格……宋大侠,现在你该想起来了吧!”

宋天行俊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朗目中光湛湛地注视那肥妖女,神态显得那么镇静平和地点了点头,但却禁不住唇角发出一阵轻微的抽搐。

瘦妖女抿唇媚笑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那胖妖女就是“翠华城”城主“金刀无敌”江振川于五年前神秘失踪的爱女江翠屏。

每一个人,对于儿时的一切,是记忆最深刻,也是永远不会磨灭的。不错,江翠屏是他儿时的爱侣,也是他强忍着无比的屈辱,被迫离开“翠华城”时的敌人之一。他清楚地记得,当年江翠屏附和着“翠华城”的奸徒程淮等人,给予他无比的屈辱时,江翠屏的俏脸上曾有一抹难以言喻的异样神情,美目中也蕴含着满腔热泪。

这些,足以证明江翠屏当时是因年幼无知,而被迫不得不随声附和,也足以证明江翠屏当时的心情是无比的沉痛的。

可不是么,身为北六省武林霸主的“翠华城”城主,尚且不得不在奸徒们的安排之下俯首听命,而当时的江翠屏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又怎能例外!

也就是基于这一点原因,同时也为了珍惜儿时的那一段纯真的友谊,他,不但谅解江翠屏的处境而不曾记恨,并且还不时有着深重的怀念。

如今,“翠华城”已成了“一统门”的天下,而他不时怀念中的儿时爱侣,竟已堕落到恁般境地,缅怀往事,瞻望未来,又怎能不教他黯然神伤,又怎能不教他不百感交集而默然无语。

良久,良久,他才轻轻一叹道:“变得太多了,我几乎不敢相信……”

瘦妖女媚笑着接道:“黄毛丫头十八变,十几年不见,当然不容易认出来啊!”

不错,十几年以前的江翠屏,还是一个梳者两条小辫子的黄毛丫头,如今却已成了一位体态丰腴,浑身散发着魅力的妖媚少妇,这其间的变化委实太大了,怎能一下子认出来啊!

宋天行目注江翠屏,沉声问道:“江姑娘,还认识我么?”

江翠屏漠然地道:“不认识,我也不姓江……”

宋天行沉声截口道:“江姑娘,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可是你否认自己姓江,却等于是出卖祖宗,认贼作父,你知道这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么?”

江翠屏茫然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叫环儿。”

宋天行目注江翠屏那漠然的神色与迷茫的目光,不禁脱口讶问道:“环儿?”

江翠屏点点头道:“是的,我也叫剑影。”

剑影,环儿,这名字可别致得很,可是,宋天行却更加困惑了。

瘦妖女媚笑着接道:“宋大侠,还是由奴家来说明吧……”

同时古双城以“蚁语传音”功夫向宋天行道:“天行,这位江姑娘的神智有点迷糊,可能是受了邪术的禁制。”

宋天行颇有同感地微微点了点头,那瘦妖女却伸手一指江翠屏道:“这位江姑娘已不用本来姓氏了。目前,她叫环儿,我叫燕儿,取的是‘环肥燕瘦’之义。”

宋天行冷冷一哼道:“很恰当,那‘剑影’又做何解释呢?”

燕儿(瘦妖女)抿唇笑道:“这个么,那是因为她练的是剑,而且剑术很不错,所以叫‘剑影’,至于奴家,因为练的是琴所以……”

宋天行调侃地代接道:“练琴的就该取名‘琴魂’才对。”

燕儿格格地媚笑道:“看来,读书人都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奴家正巧也叫‘琴魂’。”

宋天行披唇哂道:“这名字不但文雅得很,而且还颇富诗意。”

燕儿媚笑道:“多谢宋大侠夸奖,那可都是咱们夫人所赐。”

宋天行剑眉一挑道:“夫人?是不是那什么花蕊夫人?”

燕儿道:“是啊,咱们这‘剑影’,‘琴魂’,也是夫人身边的左右二使者,说句宋大侠莫见笑的话,咱们两姊妹在夫人身边可都是红得发紫的人物,连‘一统门”主见了咱们两姊妹,也得哈腰问好哩!”

这期间,一旁冷眼旁观的古双城,始终注视着那燕儿,眉峰双锁,目光中一片迷茫,一副有重大问题不能解决的模样。

宋天行方自沉思间,燕儿又媚笑地接道:“宋大侠还有甚应‘请教’的么?”

宋天行漫声道:“问题是还有,不过,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请划下道儿来吧!”

燕儿微微一笑道:“奴家练的是琴,自然以琴儿向宋大侠领教的了,不过,奴家那琴儿还留在塔顶上,你得稍为等待一下才行。”扭头向江翠屏道,“环儿妹妹,麻烦你去塔上将琴儿取来,好么?”江翠屏应声向舍利塔下,飞掠而去。

宋天行目注江翠屏那轻灵而快速的轻功身法,竟俨然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不由蹙眉沉思起来。可不是么,目前这江翠屏的成就,固已高出往昔不知几许,面前这神秘的燕儿,却是更令人莫测高深。

她,练的是琴,而琴这玩艺,自古即为修养身心的乐器,不但格调高,意境美,而且抚琴时,须净手焚香,由此可见古人抚琴时态度的庄肃。

但目前这燕儿却要以怡情冶性的乐器,来做为杀人的工具,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困惑了。当然,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借着声传达无上的内家罡气以杀人于无形的,并非没有,但那得有特殊际遇或者有旷代福缘,才能有此成就,否则,那就得有一甲子以上的修为才行,可是,这神秘的燕儿,由外表判断,最多也不过三十不到的年纪,当然不可能有一甲子以上的修为,那么,极可能是……

宋天行念转未毕,燕儿又嫣然一笑道:“宋大侠,有道是:先小人,后君子,就这取琴的当儿,咱们可正好先谈妥条件。”

宋天行漫应道:“在下洗耳恭聆。”

燕儿抿嘴娇笑道:“‘洗耳’太过费事,‘恭聆’更不敢当,能听蓍也就马马虎虎了。”

宋天行方自眉头一蹙,燕儿却神色一整地接道:“宋大侠,咱们共比三场,文比两场,武比一场,三场两胜者为胜,前两场文比全胜者,则武比自然取消,这办法你宋大侠同意么?”

宋天行微微一哂道:“在下同意,不过,这办法似乎有点像是切磋武学?”

燕儿正容接道:“是切磋武学,同时也是生死之搏。”

宋天行也正容注目道:“那么,文比如何?武比又是怎样一个比法?”

燕儿笑道:“奴家既然练的是琴,自然是以琴为主要武器,现在请听好。”

略为一顿,正容接道:“第一场文比,由奴家奏出三段古琴,请宋大侠指出琴曲名称,以答对两项者为胜。”

宋天行双目中异彩一闪,点点头道:“可以,这办法够文雅!”

燕儿接着道:“第二场文比,是请宋大侠趺坐静聆奴家一曲《兵车行》,以显际汗渍的多寡定胜负,当然能不见汗渍者自是更佳。”

宋天行心中微凛,但外表上却镇静如恒地道:“在下舍命奉陪。”

燕儿淡淡地一笑道:“如果还有第三场武比的必要时,咱们不妨距离一丈,凌空互击一掌,以定胜负。”

宋天行笑问道:“如果这一掌平分秋色呢?”

燕儿正容道:“那就两掌,三掌,四掌地打于去,一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宋天行注目接道:“分出胜负以后又如何?”

燕儿斩钉截铁地道:“如果我输了,乖乖地交还徐太夫人!”

宋天行眉梢一扬,目光移注洪令咸道:“阁下,这位姑娘所说的话,能不能算数?”

洪令咸方自微微一愣,燕儿又抢着媚笑道:“宋大侠,你这话未免欺人太甚了!”

宋天行蹙眉道:“此话怎讲?”

燕儿黛眉一扬道:“难道宋大侠不觉得你这话大大地伤了奴家的自尊心么?”

宋天行冷然地道:“这是姑娘你自己说的,你,不过是贵上座前一位使者,对于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在下自不能马虎,而不得不找一个能负责任的人,问问清楚。”

燕儿淡淡地笑道:“说来倒是奴家错怪宋大侠了,不过,奴家记得方才也曾说过,奴家两姊妹,是夫人身边红得发紫的人儿,目前夫人不在,而洪、,金两位老爷子,是客卿地位,自然该由奴家做主。”

洪令咸连忙接道:“对对……燕姑娘可以完全做主。”

宋天行目注洪令咸,沉声道:“这话可是阁下你说的!”

洪令咸道:“当然,老夫说的话,还能否认么?”

古双城冷笑接道:“洪令咸,亏你居然还能说这种话,想想四天以前废园交换徐太夫人的事,我都替你难为情。”

洪令咸以一阵干笑,掩盖了自己的窘态。

江翠屏早已捧着一个长形布包站立一旁,一直苦于没法插嘴,这时就这空当走向燕儿身边,递过布包道:“燕姊姊,你的琴。”

燕儿接过布包,挥了挥手道:“环妹妹,你还是站到金老爷子身边去。”

江翠屏娇应一声,转身向金大奇身边走去,宋天行正容接道:“姑娘,你的琴既已取来,咱们可以开始了。”

燕儿媚目一转道:“咱们之间,条件还没说清楚哩!”

宋天行蹙眉道:“姑娘还有什么条件?”

燕儿笑道:“宋大侠精明人怎会装糊涂,刚才说的是奴家败了交还徐太夫人,可是,如果是宋大侠你败了呢?”

宋天行剑眉一轩,朗声笑道:“宋天行不自量力,还要斗斗那位‘花蕊夫人’,如果连她座前的一个使者都斗不过,还有什么颜面侈言祛魔卫道,更有何面目再见天下英雄!”

燕儿媚目中异彩一闪,曼声问道:“那么,宋大侠之意,是……”

宋天行冷然接道:“在下之意,方才已说明白了,我根本没想到会在你面前失败!”

燕儿淡淡一笑道:“有道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宋天行朗目神光一闪,震声接道:“如果我宋天行败了,自己砍下六阳魁首,双手奉献给姑娘如何?”

燕儿格格地媚笑道:“宋大侠信心坚强,气吞河岳,奴家好生敬佩,不过,咱们话还是不能不说清楚,如果宋大侠你败了,奴家也不要你的六阳魁首,只要你承诺一句话,三个月之内不再见面。”

宋天行微微一哂道:“看来,姑娘这必胜的信念,也是坚强得很!”

燕儿掩口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宋天行点点头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亮兵刃吧!”

燕儿一面打开布包,一面自语似地道:“古来名士抚琴,须要净手焚香,但我这江湖亡命之徒,却没法讲究这些了。”说话间,她的手中已出现一具两尺长短,古色古香的五弦琴,那琴身黑黝黝地,光可鉴人,但黑夜中却没法看出那是什么质料制成。

随着“铮”地一声清音,燕儿目光环扫,娇声说道:“诸位,奴家这琴上功夫,还没达到择人专注的境地,为免诸位妄耗真力,敬请诸位退立二十丈之外去。”

金大奇,洪令咸,江翠屏等三人,都依言退立二十丈之外,但古双城与朱振邦二人却仍静立原地。

宋天行方自一蹙眉峰,燕儿已媚目一转地问道:“古仙子与朱大侠是不相信奴家的话?”

古双城目光深注地道:“多谢关注,老身自知进退。”

朱振邦却仅仅冷哼一声,并没理睬。

燕儿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奴家话已说明,两位不听,那是无可奈何的事。”

说着,已在宋天行面前丈远处,盘膝坐好,将古琴轻轻放在膝头,“铮铮”地弹了两声。

宋天行一面就地趺坐,一面扭头向古双城,朱振邦二人沉声说道:“师叔,朱老,两位请退开去。”

朱振邦摇了摇头,古双城却冷然地道:“你知道这妖妇存的是什么心……”

燕儿淡笑着接道:“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他们两位替你宋大侠护法,自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奴家却相信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不致于暗箭伤人,所以不需要这些。”

宋天行眉峰微蹙间,燕儿却又正容接道:“宋大侠,请注意听着,这是第一场的文比,奴家要开始了。”

话音甫落,清音继起,叮叮当当,似水流石隙,如珠落玉盘,飘逸悠扬,悦耳至极,闻之令人意念尽消。

盏茶工夫之后,清音戛然而止,宋天行不等对方发问,淡然一笑道:“姑娘惠质兰心,果然高人一等,竟将失传已久的古代有名琴曲也练会了。”

燕儿媚目瞄了瞄道:“宋大侠能指出这是古代有名琴曲的哪曲,哪一节么?”

宋天行道:“如果在下没听错,姑娘方才所奏的,该是古代有名琴曲《五曲》,《九引》,《十二操》中《伯妃引》中的第三节,对么?”

燕儿点点头道:“对,完全对,看来这第一场文比,是奴家输的成分比较多。”

随着话声,清音再起,惟这回却一反方才的哼逸悠扬,而含蕴着万马奔腾,金戈铁马的杀伐之声,令人神思亢进,热血沸腾,几欲攘臂而起。

宋天行一俟对方奏完,立即注目微笑道:“好琴艺,姑娘,这是不是《九引》中《霹雳引》的第四节?”

燕儿喟然一叹道:“高明,高明,宋大侠,这第一阵奴家已认输。”

宋天行道:“姑娘之意,是说这第三段就免了?”

燕儿苦笑道:“是啊,既已分出胜负,奴家还是藏拙的好。”

微微一顿,不等宋天行开口,立即正容接道:“宋大侠,请留神,第二场文比开始。”

宋天行庄容答道:“姑娘请放手施为,在下已准备好了。”

当燕儿的纤纤五指再度在琴弦上抚出一串清音时,宋天行已脸色肃穆地,合掌垂睑,有如入定老僧。

一旁的古双城与朱振邦二人也连忙就地趺坐,凝神戒备着,但他们两人所听到的,却是一串有如高山流水似的淙淙清音,除了觉得抑扬有致,悦耳怡神之外,竟一点也不觉得有啥稀奇。

古双城心头诧异之下,举目向宋天行瞧去,只见宋天行的周围,已在这片刻之间,像披上一层轻纱似地现出一重濛濛薄雾,而且,一股浓重的檀香香气,正弥漫着随风飘扬。

古双城睹状之下,不由心中暗忖道:“这孩子,竟已将‘万应旃檀神功’化无形为有形,看来,他目前的成就,超过他当年的师傅了哩!”心念电转中,目光又移向对面的燕儿。

此时的燕儿,也是一脸肃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宋天行,黑夜中看来,有如两颗寒星,那纤纤十指,不断地在琴弦上抚弄着,竟像是非常吃力似地。

古双城心念一转:“看情形,这两人业已较上了至高无上的内家真力,为什么我却毫无感觉?难道说,那妖女方才所说‘还没达到择人专注的境地’的话,是故意说来以松懈天行的戒心的……”

念转未毕,琴音忽转高亢,如千军杀伐,似万马奔腾,也像山崩海啸,怒潮澎湃,闻之令人心悸神摇。但这些,对静坐中的宋天行,却有如未闻未觉,不过,他那护身的薄雾更浓,而那檀香香气,也更重了。古双城眉峰紧蹙,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燕儿,而同时那远立燕儿左后方的金大奇与洪令咸二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困惑神色。

朱振邦睹状之下,不禁心中一动,以“蚁语传音”向古双城说道:“古仙子,这妖女的来历,可疑得很。”

古双城传音答道:“不错,我也有此同感。”

朱振邦接道:“古仙子,您看少主会吃亏么?”

古双城眉峰微蹙道:“应该不致于……”

传音未毕,那高亢得令人心悸的琴音,陡地像力竭似地,戛然而止。

燕儿推琴而起,宋天行也同时起立,挥了挥身上所沾的尘土,淡淡一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宋天行今天算是大开耳界的了!”

古双城凝目向宋天行与燕儿二人的脸上瞧去,只见两人的脸色都略显苍白,额际也都有了轻微的汗渍。

燕儿媚笑道:“宋大侠真是雅人,经过这么一场生死搏斗之后,居然还……”

宋天行注目截口道:“姑娘,说正经事,咱们这一场胜负如何?”

燕儿目注古双城笑道:“古仙子,恭请你说一句公道话如何?”

古双城淡然一笑道:“不怕我存有偏心么?”

燕儿笑道:“武林中能有几位‘云罗仙子’,纵然你存了偏心,我也只好认了!”

古双城微微一哂,旋即一整脸色道:“两位请听好,如以你们事先说好的以额际汗渍之多寡论胜负,再加上我古双城由两位那略显苍白的脸色下一句评语,这二场是平分秋色。”

燕儿向古双城遥遥一福道:“谢谢你,古仙子,这评语公平之至!”

宋天行注目接道:“现在开始第三场武比吧!”

燕儿摇徭头道:“不必了,宋大侠。”

宋天行挑眉讶问道:“为什么?”

燕儿注目正容道:“宋大侠,你我心中都明白,再比下去,不论谁胜谁败,结果都将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损人不利己的事,奴家不愿干。”

宋天行方自披了嘴,燕儿却又媚然一笑地接道:“再说,也许你我两人,都还各自保留了一部分秘密没抖出来,所以,姑且撇开方才那两败俱伤之说不论,也犯不着一下子就让对方看一个一览无遗吧!”

宋天行漫应道:“可是咱们胜负还没分……”

燕儿媚笑截口道:“谁说没分胜负?你宋大侠于两场文比中,一胜一平,难道不算数?”

宋天行淡笑道:“难道说,你就甘心如此认输了?”

燕儿披唇微笑道:“事实如此,奴家不甘心认输还行么!”

宋天行神色一整道:“好,那么该你履行诺言了!”

燕儿微笑道:“宋大侠是指那交还徐太夫人的事?”

宋天行道:“不错!”

燕儿正容答道:“好的,明天傍晚,奴家一定派人将徐太夫人送到铁记钱庄来。”

宋天行沉声接道:“我要你立刻兑现!”

燕儿媚眼一转,娇笑道:“宋大侠,你这是强人所难了!”

宋天行双眉一轩道:“事先双方同意的条件,怎能说是强人所难?”

燕儿媚笑接道:“可是,奴家方才说的只是‘如果我输了,乖乖地交还徐太夫人’,可并没说明立即交还,何况事实上徐太夫人还在百里之外,又怎能立即交还给你!”

宋天行蹙眉沉思间,燕儿又掩口轻声道:“也许宋大侠曾经上过邪魔外道人物不守信的当,但奴家可以正告宋大侠,今宵奴家当着自己的贵客和徒……”

也许她惊觉到自己说溜了嘴,不由顿住未说完的话,讪讪地笑锋一转道:“总之,奴家保证明天傍晚将徐太夫人,送到铁记钱庄就是……”

宋天行笑微口道:“阁下说溜嘴子啦!”

古双城同时冷笑一声道:“妖妇,方才你说的‘徒’什么?为什么不接下去?”

燕儿抬手掠了掠鬓边的乱发,淡淡一笑道:“当然说的是徒弟啰,难道说凭我的一身所学,还不够资格为人师表么?”

宋天行朗声笑道:“宋某人早就怀疑你就是那‘花蕊夫人’了……”

燕儿媚笑着截口接道:“是么,说来你们都够聪明,倒是奴家我多此一举的了。”

微顿话锋,目光在古双城,宋天行二人脸上一扫,正容接道:“假面具既已揭穿,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错,我就是花蕊夫人,也就是过去武林十大高人中,一丑,双仙,三妖,四怪,那‘四怪’中的第二怪,‘勾魂姹女’吕瑶红……”

她的话未说完,洪令咸,金大奇二人禁不住同时脱口惊呼道:“哦,原来是你……你瞒得我们好苦,看来你那半调子‘姹女幻形神功’已臻化境地了哩……”

吕瑶红回眸向洪令咸,金大奇二人抛过一个媚笑,然后目光移注古双城冷然地道:“古双城现在我一并说个明白,当年暗算李逢春的是我,盗取你头上珠花,故意丢在李逢春房中,想嫁祸于你的是我,废去你七成功力,使你说出全部武功秘诀的也是我,你明白了么?”

宋天行目射煞芒,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但他却是强忍着没吭气。

朱振邦须发怒张,独目中厉芒如电,那一副急欲择人而噬的神态,好不怕人,但他见宋天行不言不动,也强忍着没发作,说来也难怪,李逢春是宋天行的恩师,也是朱振邦自愿以主人侍奉终身的救命恩人。

如今,那暗算李逢春的真凶就在眼前,又怎能不使这两人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哩!倒是也算是受害当事人之一的古双城显得出奇的镇静,她,缓缓拔出松纹古剑,注目寒声道:“我明白了,妖妇,你知道这明白后的后果么?”

吕瑶红漫应道:“没什么了不起的,那后果当然是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啰!”

古双城冷然地道:“知道就好,那么……”

她银牙一挫,恨声接道:“今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情势,使洪令咸,金大奇,江翠屏三人也戒备着走了拢来。

吕瑶红异常平静地向后面挥了挥手,淡淡一笑道:“老爷子,莫紧张,他们吃不下我们……”

朱振邦怒声接道:“妖妇,吃不下你,也得把你撕成片片,去喂野狗!”

吕瑶红对朱振邦的怒吡,只报以微微一哂,却向宋天行注目沉声地问道:“宋大侠,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

宋天行强抑心头愤怒,长吁一口大气之后,正容朗声答道:“冲着你这‘一统门’太上门主的身分,宋天行相信你方才所做的保证。”

吕瑶红道:“目前呢?”

宋天行道:“目前么……”

微顿话锋,扭头向古双城道:“师叔,人家可以不仁,咱们却不能不义,方才,天行已同她订下条件,今宵之事,就此结束吧!”

古双城摇摇头,长吁一声道:“天行,你别中人家的圈套,方才你的条件是跟‘燕儿’订的,可是,目前她却是‘一统门’的幕后主持人吕瑶红。”

宋天行道:“师叔,方才天行已说过,人家可以不仁,咱们却不能不义。”

古双城幽幽一叹道:“天行,你知道是一股什么力量,使师叔活到今天,好容易今宵找到了她,岂能轻易放过……”

同时,朱振邦也震声接道:“对,少主,老奴也不愿放过她!”

吕瑶红冷笑一声道:“照你们这说法,好像我吕瑶红已成为待宰的羔羊了,哼,老实告诉你们,真要硬拼的话,鹿死谁手还在未定之数哩!”

宋天行剑眉一轩道:“阁下有意一拼,宋天行当舍命奉陪!”

吕瑶红连连摇手笑道:“宋大侠,请莫误会,吕瑶红所以要有此一说,不过是为了证明我并非怕事……”

宋天行冷冷地截口道:“同时也是为了掩饰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是么?”

吕瑶红媚笑道:“对对,对极了,宋大侠不但在琴音上是我的知音,而且……”

宋天行再度截口道:“那么,请阁下少说一句!”

扭头向古双城道:“师叔,错过今宵,不怕她飞上天去。”

古双城目光炯炯地凝注宋天行,正容道:“天行,我知道,可是,这妖妇滑溜得很,我担心以后不容易再找到她。”

吕瑶红笑道:“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既然把我认住‘一统门’的太上门主,而‘一统门’即将正式昭告天下,开府洛阳,只要找到‘一统门’,还怕找不到我这位太上门主么?”

宋天行微微一怔道:“贵门准备几时开府洛阳?”

吕瑶红道:“快了,迟则半载,快则三月,届时,少不了有你宋大侠一份请柬。”

宋天行嘴唇微微地披了披,转向古双城问道:“师叔,您的意思?……”

古双城轻叹一声道:“你是咱们的龙头,师叔不能不依你。”

宋天行深深一躬道:“谢谢师叔!”

他转身向吕瑶红正容道:“今宵之事到此为止,希望你遵守诺言,明天傍晚将徐太夫人送到铁记钱庄来。”

吕瑶红笑道:“请放一万个心,吕瑶红在别人面前可不敢说,但在你宋大侠面前,决不失信就是。”

宋天行庄容接声道:“阁下,有一件事情,宋天行要就此机会郑重声明。”

吕瑶红道:“说吧,吕瑶红正洗耳恭听着。”

宋天行声容俱庄地道:“如所周知,我宋天行是出身于‘翠华城’,生于斯,长于斯,尽管被奸徒所迫,离开‘翠华城’时,是钻的狗洞,也尽管我不久之前曾以武力闯进过‘翠华城’的大门,但这些,都不能磨灭我儿时的记忆,也不能磨灭我对本乡本土的眷恋之情。如今,虽然‘翠华城’已在贵门的阴谋与暴力之下,冰消瓦解,但我宋天行却有义务,也有决心使其重振昔日声威,使北城南堡,重行并峙武林。”

他微微一顿,伸手一指江翠屏道:“这位江姑娘既然是江城主的千金,也就是未来的‘翠华城’城主,目前,不论你在她身上施过什么禁制,但我宋天行特别要求你,也郑重警告你,你必须好好对待她,不能损伤她一毫一发!”

吕瑶红笑道:“这个,宋大侠尽管放心,吕瑶红已把她作未来的‘一统门’门主,岂有亏待她之理,只要你有本事恢复她的本来面目,并将她争取过去,我吕瑶红保证她毫发无损就是!”

宋天行冷然地道:“但愿你记下今宵的诺言!”

吕瑶红道:“吕瑶红记下了,不过,有一点我却有点不解,不知宋大侠能否见教?”

宋天行道:“你问吧!”

吕瑶红淡淡地一笑道:“按说,江振川也算是宋大侠的仇人,本门已使他家破人亡,也等于是代你宋大侠出了气,为什么你宋大侠还要为……”

宋天行正容截口道:“江城主刚愎自用,乏知人之明,亲小人,远贤人,才有如今自食恶果的下场。固然我宋天行曾在他的淫威之下,受过无比的屈辱,但他既已自食恶果,自可不必再行记恨。再说,他曾经是我的上司,也是先父的挚友,站在一个做属下与做晚辈的立场,也不应该记恨。”

吕瑶红应道:“不记恨是可以,但也不应该再为他效力呀,以你宋大侠目前的才华和武功,只要能消灭我这‘一统门’,就自然成了天下武林的盟主,那时也可自兼‘翠华城’城主,又何必……”

宋天行朗声截口道:“宋天行志不在此,而且我也有自知之明,德薄能鲜,不足以言领导天下武林。”

吕瑶红笑道:“‘志不在此’还能说得过去,但‘德薄能鲜’就未免太谦了!”

宋天行正容接道:“何况,读圣贤书,学文武艺,所学何事,如果连兴继灭绝,不念旧恶的道理都不懂得,我宋天行还配以‘侠义道’三字,来标榜自己么!”

义正词严,字字掷地有声,不但古双城与朱振邦二人听得双目中异彩连闪,连吕瑶红与金大奇,洪令咸等人,也不由地为之悚然动容。

半晌,吕瑶红才改容相谢道:“宋大侠正人君子,也是性情中人,请恕吕瑶红方才失言之过。”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不敢当阁下谬奖,宋天行所坚守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所应该遵守的一些做人处世的道理而已!”

古双城禁不住喟然长叹道:“举世滔滔,如果能多有几个这种胸襟的人,那是多好!”

吕瑶红不自然地一笑道:“宋大侠还有甚吩咐么?”

宋天行正容接道:“吩咐不敢,但愿你谨记宋天行的忠言,和你自己的诺言,否则,这后果你是可以想像到的!”

他略顿话锋,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还有,对于徐君亮大侠,你是否也准备以对付江姑娘的手法对付他?”

吕瑶红也正容答道:“在你这位正人看子面前,我不愿再说假话,我的答复是‘是的’,同时我还坦白告诉你,除非徐大侠择善固执,不肯驯服,我不会对他施用那种手法,也不会诚心将徐太夫人交还给你。”

宋天行庄容道:“谢谢你的坦白,但我也得再说一句,方才对江姑娘所提出的要求和警告,也同样适用于徐大侠。”

瑶红微微一笑道:“吕瑶红记下了。”

宋天行朗声接道:“宋天行言尽于此,阁下请吧!”

吕瑶红向宋天行投过深深一瞥之后,转身挥了挥手,偕同金大奇,洪令咸,江翠屏等人,疾奔而去。

目视着对方四人逐渐消失的背影,朱振邦恨声道:“少主你为什么要放她走?”

宋天行传音答道:“朱老,方才一曲琴音,使我消耗太多的真力,实在没有制服她的把握。”

朱振邦微微一怔,方自向宋天行的脸上投过无比关切的深注,宋天行却摆了摆手,目注千佛岩壁沉声道:“岩上是哪两位朋友?可以下来了。”

宋天行话声才落,千佛岩上发出一串苍劲的长笑,紧接着一影飞闪,飘降两个灰衫银髯的老者,赫然竟是“翠华城”幸逃一死的四长老中的罗、吕两位长老。

这两位老人首先向古双城,朱振邦二人抱拳一拱,朗声说道:“罗适存、吕仲甫见过古仙子,朱大侠。”

古双城、朱振邦二人方自还礼间,这两位老人却已转身各自拉着宋天行的一只臂膀,用力摇撼着,热泪盈眶咽声唤道:“天行,天行……”

宋天行强忍星目中的热泪,温声道:“两位老伯请镇定点,有话慢慢说。”

罗适存首先松开健腕,长叹一声道:“天行,听你方才跟那妖妇的对话,想想过去‘翠华城’你的冤屈和加予你的侮辱,我们这些老不死,真该愧煞,羞煞!”

宋天行平静地道:“老伯,过去的事,徒乱人意,请不必再提。”

吕仲甫接问道:“天行,你离开‘翠华城’以后所发生的事,已经知道了?”

宋天行道:“是的,已经听说过了,还听说胡老伯当场殉难,金老伯也负伤逃出……”

吕仲甫神色一黯道:“金镇山于翌日不治身死……”

罗适存长叹一声道:“威震北六省的‘翠华城’,已成昨日黄花,目前,除了身陷魔巢,已失神智的翠屏姑娘之外,已只剩下你和咱们两个老不死了,回想当年跟令尊培元兄共同创业时,披荆斩棘的艰辛,已似南柯一梦。”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声幽幽长叹。

吕仲甫苦笑道:“罗兄,往事不要再提,以免将你我的暮气感染到年轻人身上去,你没听到方才天行向那妖妇所说的豪语和壮志么,上天既然给‘翠华城’留下这么一颗珍贵的种子,你我也该振奋一点才对。”

罗适存泪眼模糊地道:“是的,我们应该振奋,天行,咱们两个老不死已是入土半截的人了,今后,就完全看你的啊!”

宋天行目注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神态肃然地道:“‘楚虽户,亡秦必楚’,希望两位老伯以父执的身分,随时鞭策我,鼓励我,我坚信有志者,事必成!”

罗适存与吕仲甫二人激动得热泪盈眶,长须抖动,语不成声地道:“好的……好的……好孩子……”

宋天行猛吸一口清气,压平心头的激动之后,才平静地问道:“两位老伯是几时到金陵?又怎会找到这儿来的?”

吕仲甫接道:“咱们两个是今天上灯时分到金陵,经铁记钱庄毛掌柜的指点才找到这儿。”

罗适存苦笑接道:“起先,那位毛掌柜不肯见示你的行踪,经过一席恳谈之后,他才相信我们两个的身分。”

宋天行笑道:“这正是毛子奇稳健可取之处,两位老伯,可不能怪他。”

吕仲甫也苦笑道:“天行,你想我们会怪他么?咱们两个老不死,再老悖糊涂,也还不到此种程度呀!”

宋天行微笑接道:“天行是闹着玩儿的,吕伯父怎可认真。”

顿住话锋,神色一整地接道:“已经快三更天了,咱们回城去吧……”

翌日清晨。

宋天行,古双城等人正在铁记钱庄后院的静楼中共进早点,并密商今后行动方针时,毛子奇却匆匆走来,双手送上一张便笺道:“宋先生,这是刚才收到本堡的飞鸽传书。”

宋天行接过便笺,匆匆一瞥之后,顺手向古双城面前一推,并蹙眉道:“师叔,看来咱们方才商量好的行动方针,又得更动一下了。”

原来那便笺是“金汤堡”堡主云铁城的亲笔,大意是:“金汤堡”附近已发现大批行踪可疑人物,极可能是“一统门”中人再度进犯“金汤堡”的征兆,如果金陵方面一时之间无重大事故发生,则希望宋天行赶回坐镇,同时也可聊慰全堡上下对宋天行的怀念之情。

古双城看过便笺之后,目注宋天行神秘地一笑道:“你的意思怎么样?”

宋天行似乎没理会古双城那神秘笑容的言外之意,只是沉思着道:“我想,咱们都去,罗、吕两位伯父暂时就住在‘金汤堡’,至于师叔您,不是也正好去紫金庵将吕瑶红的消息告诉了尘师太么!”

古双城点点头道:“是的,据我所知,吕瑶红是了尘师太的胞妹,目前,吕瑶红既然掀起了滔天大劫,她这做姊姊的不能再独善其身了!”

宋天行道:“那么,咱们是否一起走?”

古双城沉思着道:“你的白龙驹,脚程快,目标也大,所以最好是单独走,而且是等徐太夫人送来之后起程,至于我和朱、吕、罗三老以及两位银衫剑士,则不妨立即出发。”

宋天行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扭头向毛子奇道:“毛兄,烦请你照方才所说,立即回复云堡主。”

毛子奇连声应是,恭敬一礼之后,转身退去。

略事摒挡之后,古双城,朱振邦,“翠华城”中的两位长老以及两个银衫剑士,一齐向太湖进发。

午餐之后,宋天行难得有半日清闲,准备就此机会前往大街上逛逛。可是,当他由客房经过时,毛子奇正陪同一位白衫文士在客房中谈话。

毛子奇一见宋天行由客房经过,不由扬声唤道:“宋先生,你来得正好。”

宋天行驻步讶问道:“毛兄,有什么事么?”

毛子奇抬手一指与他同时站起的白衫文士,道:“这位,他有很重要的事求见宋先生。”

宋天行目光微注,只见那个白衫文士约二十三四年纪,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神态之间,颇为英挺不凡,可是,除了眼神之间,有似曾相识之感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一时之下,他眉峰微蹙,泰然问道:“请教兄台尊姓?有何事见教?”

白衫文士淡淡一笑道:“不敢,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静字。”

原来此人就是宋天行在“金汤堡”外的松林中,大挫公冶子都,救助宇文赦等人时,有过一面之识的南宫静姑娘,此刻她的姓氏虽然没改,但人却已易钗而弁,成为一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了。

宋天行“哦”了一声,旋即哑然失笑道:“原来是南宫……老弟,请坐,请坐!”

南宫静仍然站着,却是眉一蹙道:“宋先生,这儿有较清静的场所么?”

宋天行微微一愣,道:“有,有,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静楼。”

右臂一伸,做肃客状道:“请!”

南宫静淡淡一笑,从容举步,走出客室外,宋天行也立即跟上并肩向后院走去。

就当此时,大门外传来一串洪烈的马嘶和杂沓的蹄声,似乎是两骑奔马及时在门外停住。

紧接着,传来铁记钱庄门口轮值庄丁的急促语声:“嗨,两位,怎可随便乱闯!”

一个粗犷而雄浑的语声怒叱道:“这儿是衙门?”

庄丁答道:“不是。”

那粗犷语声道:“既然不是衙门,为何不许进去?”

庄丁道:“可是,这是钱庄!”

那粗犷语声道:“混帐东西,钱庄是做生意的场所……”

那粗犷语声的语声怒叱一声道:“骂你还是太客气,如果你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老夫还要揍你理,说,为何要拦阻老夫!”

庄丁似乎是被对方的威态震慑住了,只听他怯生生地答道:“那是……因……因为两位都……不像……是……生意人……”

那粗犷语声震声狂笑道:“好,好,你的胆子不小,招子也很亮,不愧是云老儿手下的狗腿子,不错,老夫兄弟不是生意人,现在,你给我马上滚进去,告诉那胯下匹夫宋天行,教他爬着出来恭迎老夫!”

宋天行等人一听大门外的异声,早已一齐静立客房门口,此时听对方语言越来越令人难堪,宋天行倒仅仅微蹙剑眉,没甚表示,但毛子奇与南宫静二人却听得脸色大变地双目中现出了煞芒,毛子奇更是攘臂即待冲出,但宋天行却摆手制止,并沉声道:“毛兄,请先陪同这位南宫……老弟到静楼上去。”

南宫静抢先笑道:“宋先生,不能让小弟开开眼界么……”

只听门外的庄丁冷冷地接道:“但愿你见到宋先生之后,还能神气得起来。”

那粗犷语声沉声道:“你是认为老夫对你太客气,还不快地滚进去!”

庄丁抗声道:“你总该有个称呼吧!”

那粗犷语声哈哈狂笑道:“老夫当然有称呼,可是说出来会吓破你的狗胆,如果你想多活几天,就乖乖给我滚开!”

那庄丁也冷笑连连道:“好,好,算你狠……”

那粗犷语声怒叱道:“混帐东西,你再敢顶嘴,当心老夫活劈了你!”

宋天行已缓步而出,淡笑着接道:“阁下,别跟下人过不去,咦……什么也会有你!”

原来这门外的两位恶客中,竟赫然有“矮金刚”石无垢在内,站在石无垢旁边的是一个身材伟的灰衫老者,海口环目,虬髯绕腮,长相至为威猛,面部轮廊有七成像“矮金刚”石无垢,但那高大的身躯,却与石无垢成强烈的对比。

宋天行语声才落,“矮金刚”石无垢已冷然笑道:“你感到意外,是么?”

接着又向那虬髯老者努努嘴,披唇一哂道:“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好好先生’宋天行大侠。”

虬髯老者环目之中,精芒有若闪电,深深凝注着宋天行,一副满脸不屑色。

对“矮金刚”石无垢的突然反颜相向,偕同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上门寻事,宋天行可真是一头玄雾,大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就当他眉峰一蹙间,刚才那位受过气的庄丁,已苦着脸向宋天行躬身道:“宋先生,你可得给小的出这口气。”

宋天行淡淡一笑道:“这算得了什么,当年我宋天行还爬过狗洞,钻过胯下,如今不是活得蛮好么!”

那庄丁方自苦笑一声,宋天行却挥手接道:“走,退到一边去!”

同时,那虬髯老者披唇冷哂道:“好涵养,好风标,但愿你手底下莫使老夫与见面不似闻名之感才好!”

宋天行目光移注石无垢,沉声问道:“石老,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又是谁?”说着,抬手指了那虬髯老者。

石无垢毫无表情地答道:“这是家兄,也是长春岛岛主‘石无忌’。”

“长春岛岛主石无忌”这几个字,像一串霹雳,震得宋天行背后的毛子奇,南宫静二人,不由地脸色一变,尤其是方才那位受过气的庄丁,更是情不自禁地又向后退了几步,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说来也难怪他,长春岛岛主石无忌,在武林中的十大前辈高人中,虽然列于“酒,色,财,气”四大怪之末,也算是排名在十高人之末,可是他那死缠难斗的古怪脾气,在十大高人中,却是首屈一指的。

但这位庄丁于碰上这位难缠难斗的煞星之后,在有眼不识泰山的情况之下,居然一再顶撞过,也居然只受了一点气而仍能保全首领。

这些,又怎能不教他们回想起来犹有寒意,而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脑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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