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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秘黑衣人

正响午,日头老高老大。

一个衣着气派,相貌俊逸,手里拿着一把玉骨描金折扇的公子进了一家客栈。

两个伙计争先恐后地迎了上来:“公子爷住店,小号有的是清静上房。”

俊公子摇摇头道:“不,我找几个人。”

一名伙计道:“您找……”

俊公子道:“前些日子,你们店里来了几位京里来的客人。”

那名伙计“哦”一声道:“八成儿您是找包了小号后院的那几位儿,那可不是几位啊,总有十几个二十个……”

俊公子两眼一亮,一点头,道:“对,我找的就是他们,他们住在二进后院。”

那名伙计道:“可是你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走了。”

俊公子微微一怔道:“走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那名伙计道:“昨儿晚上天一黑就走了,先走了一拨,二更过了又走了一拨,临走时还雇了一辆马车。”

俊公子道:“可知道他们往哪走了?”

那名伙计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们没说,我们也没敢问……”他又一笑道:“是这样,他们老板着脸,怪吓人的。”

俊公子吁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们住在这儿没想到来迟了一步……”

“怎么,”那位伙计眨了眨眼道:“您找他们有紧急事儿?那不难打听,您四下里问一问,准能问的出来,他们有的穿红袍,有的穿蓝袍,很显眼。”

俊公子目光一凝,道:“他们也有穿红袍,有的穿蓝袍。”

那名伙计道:“是啊,您想,这么显眼的衣裳,还怕问不出来?”

俊公子皱了皱眉,沉哼了一声道:“小二哥,你可曾看见他们另外是不是带的有人,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是不是押着什么人。”

那名伙计面有难色,道:“这个……这个……”

俊公子伸手在他两手里塞样东西道:“小意思,你两个拿着买酒喝。”

那名伙计笑了,笑得有点不自在,说道:“公子爷,要不是您提起,我还真不敢说,他们刚住进来的时候就带着八九个人,我没看清楚那些人的关系,不过看衣着打扮,任何人都知道他们是江湖上的朋友,他们住进二进后院之后,任何人也不得往后走,连送茶水都只能送到二进后院门口……”

俊公子微一点头,截口说道:“够了,小二哥你再告诉我一声,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那伙计想都没想,道:“他们一出门就往西走了,头一拨出去,没带那八九个,第二拨雇了辆马车把那八九个装在车上带走了。”

俊公子没再多问,谢了一声扭头往外走去,一出客栈就向了西。

这时候,一辆高篷单套马车从一条胡同里驶了出来,车辕上那赶车的是个身穿粗布长裤头戴宽沿大帽的驼背老头儿。

昕见车声,俊公子不由地抬眼看了一下,他一眼便看出了那赶车的老头儿,一怔神停了步。

可巧,这时候,那赶车的驼背老头儿看见了他,立即收鞭,控马向后说了一句话。

马车停在路边,车篷掀了开来,车里探出一位年轻的姑娘,正是那位衣着朴素,脂粉不施,却掩不住大家风范的赵姑娘,只听她叫道:“梅三少。”

梅剑秋迟疑了一下,举步走了过来,到了马车旁,他一抱拳,道:“原来是赵姑娘。”

初见赵姑娘的时候,赵姑娘冷若冰霜,现在第二次再见到她时,她已春风解冻,吹弹欲破的靥面上却堆着一丝甜甜的笑意,象那东风里的第一枝,清香沁人,她轻声道:“梅三少有事吗?如果方便的话,请借一步说话。”

梅剑秋脑海里转了转,他记得赵双阳说过,赵大人原来算起来是阴婆婆的女婿,他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当即说道:“姑娘宠召,敢不从命!姑娘马车先行,草民随后就到。”

他往后退了一步,准备让车先行。

谁知赵姑娘向他嫣然一笑说:“梅三少要是不怕沾上一身官气,就请上车来吧!”

梅剑秋一怔,旋即迟疑了一下:“这个……”

赵姑娘跟着又一句:“梅三少,我不敢勉强。”

梅剑秋一想,人家一个姑娘,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风范,自己怎么好显得小家子气……”

当即他一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姑娘。”上前一步踏着车辕登上马车。

赵姑娘早就挪身一旁,腾出了一块地方,可是仍嫌小了点儿,坐下去就胳膊碰胳膊,肩碰肩,梅剑秋有点不自在,人家姑娘却没在意。

其实,外头黑,车帘一垂下,车里头更黑,梅剑秋只能看见赵姑娘的身影,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当然,他更不知道赵姑娘有什么感受。

只听赵姑娘道:“走吧,老爹。”

没听见车辕上那驼背老头儿答话,却听见一声鞭梢儿脆响,马儿立即动了。

赵姑娘转过了脸,她脂粉不施,梅剑秋却闻到一阵阵兰麝幽香。长白世家富可敌国,便连婢女丫环都是香香的,梅剑秋可以说是阅香至多,可是他眼前这位赵姑娘的香气跟一般女儿家不同,香得让他好不自在。

赵姑娘道:“我到高家车行去找过三少,可是那一个人也没有!”

梅剑秋道:“这一阵高家车行遭逢一连串的变故,高行主九兄弟突然离奇的失踪,草民正在找他九位。”

赵姑娘道:“三少,请别见外,赵家可算得宦海中的江湖人,我母女从没把自己当成官眷,再说三少你也未必把一个官家放在眼里。”

梅剑秋道:“草民不敢。”

赵姑娘道:“三少,我一片真诚。”

梅剑秋沉默了一下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谢谢姑娘。”

他改了口,赵姑娘笑了,不过梅剑秋看不见。

“我叫赵梅傲。”

梅剑秋一怔,暗道好美好雅静的名字,当真是孤傲高洁赛过那冰天雪地中的寒梅……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道:“赵姑娘。”

赵梅傲道:“三少的大号是剑秋。”

梅剑秋入耳两字“剑秋”,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受,在家的时候常听到有人叫他剑秋,可是却跟现在这一声不同。

他道:“是的,俗得很。”

赵梅傲道:“那是三少客气,三少一共有几位兄弟?”

梅剑秋道:“三个,我居末。”

赵梅傲道:“我听说‘梅家三雄,末者为龙’。”

梅剑秋道:“那是大家伙瞎捧,我不及两个哥哥多才。姑娘该知道,做兄长的总得让着点儿做弟弟的,自古以来,哪个小的不占尽了便宜。”

赵梅傲笑了,笑得好甜,可惜梅剑秋又没看见。她道:“三少真会说话,我还听说长白世家的‘小孟尝’不但文武双绝,人品盖世,而且琴棋书画诗酒花,盖过当世,称为七绝,无论修为、声名,都远在长白世家各代主人之上……”

梅剑秋笑笑说道:“姑娘这话说得我脸热,我只是什么都喜欢,也确实都学过,可是由于涉猎过杂,没一样精的,可以说是一无所成……”

赵梅傲道:“三少真是太客气了,我有意拜师,可就怕笨手笨脚,三少不肯收我这个徒弟,这么一来我更不敢开口了。”

毕竟她还是把她的意思说了出来。

梅剑秋道:“姑娘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只脸热了……”

赵梅傲忽然截口说道:“三少,这琴、棋、书、画、诗、酒,我都懂,唯独这个花字,我不知道它指的是什么……”

梅剑秋刚要说话,只听车辕上那驼背老人轻咳一声道:“姑娘,时期不多了,别耽误了梅三少的正事儿。”

梅剑秋立即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只听赵梅傲道:“三少别介意,老人家是一番好意,我刚才到高家车行找三少的时候,曾看见二十来个来历不明,暗藏兵刃的人,进入高家车行。我不知道他们到高家车行去干什么,也不知他们跟高行主几位离奇失踪有没有关系……”

梅剑秋道:“谢谢姑娘,我……”

赵梅傲道:“三少别急,我这就往高家车行去,这样一方面可以送三少,另一方面也可以把我的来意告诉三少,任何地方也不比我这辆车里隐藏,也一举两得,是不?”

梅剑秋道:“姑娘想得周到,姑娘找我是……”

赵梅傲道:“听说一两天内,阴婆婆要到高家车行来要人,是不?我娘不愿意让高家车行有任何损失,也不愿让三少伤了阴婆婆的人,所以让我来送一样东西给三少。阴婆婆再来的时候,三少可以把这样东西给她看,就说这东西的主人请她罢手,阴婆婆只要见了这样东西,我想她会马上退走的。”

她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样东西递向梅剑秋。

梅剑秋忙伸手接过,东西一握住,他马上便觉出那是什么来了,那是一只凤钗,他在心里想了想,然后说道:“谢谢姑娘,令堂是不是跟阴婆婆有旧?”

赵梅傲道:“当年认识。”

梅剑秋道:“原来夫人跟阴婆婆当年认识,这倒颇出我意料之外。”

赵梅傲道:“那也没什么,家父虽是个读书文人,但当年跟江湖人物交往过。”

梅剑秋“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阴婆婆为什么要劫掳赵大人呢?”

赵梅傲道:“这个……我娘跟阴婆婆差不多快二十年没见面了,也许阴婆婆不知道她当年旧识已成为赵夫人!”

梅剑秋道:“那么夫人是不是知道,阴婆婆为什么要劫掳赵大人?”

赵梅傲道:“我没听娘说过,也许,亦如三少所说家父诛过颇多江湖匪类,无意中跟阴婆婆结了怨。”

梅剑秋道:“夫人即是阴婆婆当年旧交,为什么不跟阴婆婆……”

赵梅傲摇头说道:“我娘有不得已的苦衷,暂时不打算跟阴婆婆见面。不过三少把这支凤钗交给她,跟我娘自己跟她见面没有什么两样。”

只听车辕上那驼背老人道:“姑娘,高家车行就在前头了。”

说话间,他已把马车停了下来。

赵梅傲道:“三少请下车吧,我不往近处去了。”

梅剑秋当即藏好那支凤钗,跳下了马车,赵梅傲跟着探出头来,道:“那些人不知走了没有,三少小心点儿!”

梅剑秋一抱拳道:“多谢姑娘,我自会小心,告辞。”

转身向前走去。

赵梅傲望着那颀长背影,一双美目之中泛起了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彩。

只听车辕上那驼背老人轻咳一声道:“夫人命老奴随时提醒姑娘……”

赵梅傲目中异彩倏地敛去。

那驼背老人接着说道:“只是老奴并不心甘情愿做这种事。”

赵梅傲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一双美目中已流露出感激神色。

高家车行前面空荡荡的,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四下静悄悄的。

梅剑秋从前头轻捷地走到了后头。

刚进后院,突然——

“站住。”

黑黝黝的夜色里传来一阵沉喝。

马上,四面八方掠过四五条人影围上了他。

梅剑秋停了步,没动,也没说话。

随后听到夜色中又有一声沉喝。

“亮灯!”

上房屋亮了灯,随后两边厢房的灯也亮了,而且从两边侧房里窜出十几个全是穿劲装一色江湖人打扮的中年汉子,看那锐利的目光跟矫捷的行动,还都不是庸手。梅剑秋对面站的是个浓眉大眼壮汉子,他上下打量了梅剑秋一眼,冷冷的开口,道:“你是干什么的?”

梅剑秋道:“我正想问诸位呢!”

那浓眉大眼壮汉子脸色一沉,道:“爷们是京里来这里办案的,答话。”

梅剑秋“哦”地一声道:“原来诸位是京里来的官爷,失敬。”一抱拳,接着道:“我姓梅,高家车行高行主的朋友。”

浓眉大眼壮汉子两道浓眉一掀,笑了:“那正好,爷们等的就是你这一干人,拿下了。”

他这一声拿下,梅剑秋左右两个汉子齐动,同时上前一步,抬手便抓,袭的全是肩井名穴。

梅剑秋双眉微微一扬,道:“怎么动手了,恐怕你们还差点儿。”

他脚没动,折扇突然递出,迅快地左右各点了一下。

两声闷哼,两个汉子抱腕暴退。

那浓眉大眼壮汉子脸上变了色:“好大的胆子,竟敢拒捕,怪不得地方上说你勾结匪类,劫掳钦命大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他脚下迈动,跨步便要上前。

突然间,上房传出一声淡淡轻喝:“王班令,不许鲁莽!”

随着这淡淡轻喝,上房屋里背着手走出个人来,高高的个子,穿件淡青色的长袍,不胖不瘦,长得白白净净,器宇不凡。

那浓眉大眼壮汉子立即收步躬下身去,十分恭谨。

青袍客迈着洒脱步走到近前,冲浓眉大眼汉子拾了抬手,只见他手指修长,根根似玉。

然后,他那双锐利眼神盯上了梅剑秋,道:“阁下是高家车行高行主的朋友,姓梅?”

梅剑秋微一点头,道:“不错。”

青袍客道:“我这些人一开头就鲁莽,阁下别在意。”

梅剑秋道:“岂敢,升斗小民,一不作奸,二未犯科,不得已出手自卫,还望官长海涵!”

那青袍客淡淡一笑,道:“你很会说话,你或许没有作奸犯科,可是高家车行有勾结匪类劫掳钦命大臣的嫌疑。在这时候,你闯进高家车行,自称高某人的朋友……”

梅剑秋道:“我要告诉官长,我在高家车行出事那一天就到了大名,到现在为止,没离开过大名一步,也一直为这件事奔走,高家车行是我的住处,我并不是乘黑闯进来的。”

那青袍客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是最好不过。这么说,这件事从头到尾你一定知道的很清楚,是么?”

梅剑秋微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青袍客看了看梅剑秋,道:“你人品轩昂,气度不凡,不同于一般江湖人。我敬你是俊杰,以礼相待,咱们谈谈,请。”

他侧身往上房屋一摆手。

梅剑秋可不在乎,一抱拳道:“有劳了。”迈步当先往上房屋走去。

那青袍客微微一笑,遂跟了上去。

他两个先后进了上房屋,那些人由浓眉大眼壮汉子率领,把一间上房屋团团围住,梅剑秋心里清楚,但是他故作不知,也毫不在乎。

两个人落了座,青袍人开了口:“咱们闲话少说,我奉旨出京,大内限期找回赵大人,在这里先请阁下帮我个忙。”

他冲梅剑秋拱了拱手。

这时候,梅剑秋借着灯光看清楚他了,只见他长眉细目,胆鼻方口,年纪在三四十之间,嘴唇上跟下巴上没有一根胡子渣,的确是位人品轩昂的美丈夫,当即心里就有了几分好感,他欠一欠身道:“不敢,官长有话请问就是,江湖人也在朝廷庇护之下。朝廷有事,江湖人敢不尽一己之心力。”

青袍客又一拱手道:“我先谢了,请阁下先告诉我,地方上报说高家车行勾结匪类劫掳赵大人,是否确有其事?”

梅剑秋道:“官长不要忘了,我是高行主的朋友。”

青袍客道:“我没有忘,阁下的话我信得过。”

梅剑秋道:“官长既然这么看重,我就直言了……”顿了顿道:“高家车行凭双手靠劳力,在江湖上讨生活,跟赵大人一无仇,二无怨,犯不着劫官给自己惹麻烦,同时为这件事,高行主已经折了一个手足胞弟,官长看高家是不是有勾结匪类,劫掳赵大人的可能。”

青袍客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顿了顿,接着问道:“阁下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高家车行的人到哪儿去了?”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容我先请教,官长是……”

青袍客道:“我带着人便服出来,就是为掩饰行藏,便于行动,但我不该瞒阁下,我是锦衣卫统带,我姓韦。”

梅剑秋怔了怔,抱拳说道:“原来是锦衣卫的韦统带,失敬。”

青袍客道:“别客气,阁下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梅剑秋道:“统带既然不瞒我,我也不瞒统带,高行主九兄弟昨晚离奇失踪了。我刚打听消息,他们九位是让东厂的人弄走了。”

青袍客呆了一呆,道:“东厂的人……阁下怎么知道……”

梅剑秋便把他打听的经过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并且探怀中取出那个鼻烟壶。

青袍客静静听完,伸手接过那个鼻烟壶,看了看,道:“东厂三个大档头之中,只有无敌煞手费楚天喜欢闻鼻烟。我认得出,这鼻烟壶也确是他常年不离身之物……”

青袍客倏然一笑道:“这一下可整惨他了,没有这个鼻烟壶,看他怎么过日子……”

梅剑秋道:“只怕东厂的目的跟统带不一样。”

青袍客脸色一变,道:“有此可能,要不然大内怎会既派出东厂密探又派出了锦衣卫,我不能让他着了先,把赵大人弄进东厂去……”

梅剑秋道:“不这么简单,高行主兄弟也在找赵大人,东厂把高行主兄弟弄了去,于事无补。”

青袍客目光一凝,道:“阁下可知道,哪一路的人物劫去了赵大人么?”

梅剑秋道:“统带可知道六十年前武林有个神秘组织‘残缺门’么?”

青袍客点头说道:“我听说过,莫非是他们……”

梅剑秋道:“‘残缺门’崛起于六十年前,只在武林中活动了三年便销声匿迹,风流云散了。可是最近又在武林中出现了,并且一鸣惊人,劫去了赵大人。”

青袍客道:“阁下又怎么知道是残缺门劫去了赵大人?”

梅剑秋又把先探秦德仪,后探算命瞎子,以及会见残缺门主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完,青袍客皱了眉冷哼说道:“照这么着,确是‘残缺门’劫走了赵大人,只是他们和赵大人又哪来的宦海恩怨……”

梅剑秋道:“身在官场中的人,不便也不敢出面,贯通江湖人手这是可能的,而且也不乏前例。”

青袍客点头说道:赵大人耿介刚直,我确信他在官场之中必树敌不少,只是,东厂这些人……”

梅剑秋道:“只怕那又是一回事。”

青袍客摇摇头,道:“这年头儿,好人可真难做啊。”

梅剑秋道:“的确,官场中有人要赵大人的命,江湖上也有人要赵大人的命。赵大人要是会做官的人,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青袍客目光一凝,道:“阁下说江湖上还有哪些人想要赵大人?”

梅剑秋本想说是阴婆婆的,但转念一想,阴婆婆已有收手退出的可能,不必再把她拉进这个是非圈里。

他当即说道:“一个耿介刚直的好官,是江湖匪类的最大克星,也是他们的眼中钉,哪一个江湖匪类不想拔掉这眼中钉,肉中刺?”

青袍客点了点头道:“说得是,只是赵大人坐的是高家车行的车,按情,按理,高家车行都有保证赵大人平安、拯救赵大人脱险的责任。阁下是高行主兄弟的朋友,助高行主臂之力,应该是义不容辞。阁下既然知道赵大人落入‘残缺门’手中,为什么迟迟不采取行动?”

梅剑秋截口说道:“统带,宦海恩怨,高家车行无能为力,也不能横里插手。”

青袍客摇头说道:“阁下是武林一位俊杰,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撇开赵大人所坐的是高家车行的车不说,单说奸佞陷害忠良这一件事,身为武林侠义之士,也不能坐视不顾。赵大人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民之父母,国之柱石,倘若他一条性命断送奸佞之手,固然于朝廷是一大损失,身为侠士的阁下,这一生一世良心何安!”

梅剑秋笑笑说道:“统带所责极是,只是以一个江湖人之力,跟权高势大、掌握天下人生死的东厂或者是有权有势的官场中人斗,那不是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青袍客双眉微扬道:“阁下就这么畏权怕势么?”

梅剑秋道:“试问于全天下人,那一个不畏权怕势?”

青袍客冷笑一声站了起来,道:“所谓武林侠义,原来只是些畏权怕势,怕死贪生之辈,好不令人失望!我走了眼,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韦某人即使这个统带不干,即使连性命都赔上,也要救出赵大人,跟这般奸佞周旋到底,你请吧。”

梅剑秋笑了笑,没说话,站起来往外走去。

他刚到门口,青袍客一声沉喝:“站住!”

梅剑秋停了步,但并未转过身躯。

青袍客冰冷说道:“杀你亏我双手,你走吧。”

梅剑秋突然回过头来道:“统带请不要忘了,高家车行是我朋友的产业,也是我的住处……”

青袍客冷笑一声道:“高家车行的名声一向不错,高天龙兄弟一向也颇有侠名,你不配有这种朋友。从现在起,高家车行已被查封,任何人不得在此逗留!……”

梅剑秋道:“统带为什么查封高家车行?”

青袍客冷然说道:“就因为我是锦衣卫的统带!”

梅剑秋道:“即使是锦衣卫的提督亲自前来,他也不能无缘无故……”

青袍客沉声叱道:“什么叫无缘无故,只凭地方上呈报,高家车行勾结匪类劫掳朝廷大员这一点,已是够满门抄斩了。我只不过查封高家车行,那已经是天大的便宜……”

梅剑秋道:“照这么说,我倒要谢谢统带了。”

青袍客道:“那倒不必,你可以走了。”

梅剑秋耸耸肩,两手一摊道:“好吧,谁叫我是升斗小民,你是权高势大的官呢!”

他转身行了出去。

外边有人围着房屋,个个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但都没人出手拦阻梅剑秋。

梅剑秋背着手出了后院,那青袍客两眼之中射出一道比电还亮的奇异光芒,咄咄逼人。

梅剑秋刚到前头,耳听一阵由近而远的马蹄声,他马上想到了姑娘赵梅傲。

她一直到这时候才走,显然是不放心他。

其实她多虑了,放眼当今,能困住他小孟尝的人,还真挑不出几个。

多虑是多虑,可是这表示人家关心他。

萍水相逢,只不过见两面,姑娘赵梅傲为什么关心他?

梅剑秋没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找着赵大人跟高天龙兄弟,现在他越觉得这件事复杂,而且现在他也确认到一项事实,那就是赵大人一旦被辗转交到他的对头手里,他绝无生路。真要那样,朝廷跟地方的损失将是不堪想象,也是无法补偿的。

想到这儿,他当即加速步履往西行去。

梅剑秋一口气奔出了五六里,夜深人静,他没办法找人打听询问,他只希望在一路上能找到点蛛丝马迹。可是事实上,谈何容易,就算是找那车轮痕印吧,从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也不是一辆马车,谁知道哪条车轮痕记是东厂的人坐的。

梅剑秋站在茫茫夜色里,向那空荡寂静的大路上,正自皱眉,眼角余光突然发见左前方,远处夜色里有点灯光一闪。

他霍地转眼凝目,左前方已离开黄土大路,是一片远有群山,近有树林的荒郊旷野。

刚才那灯光一闪即没处,就在近百丈处那片树林附近。

那儿看不见人影,既然没有人家,何来灯光一闪?

梅剑秋动了疑,眼下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事物,虽然明知道这是个笨法子,但也只好如此了。

他提一口气,腾身扑了过去。

梅剑秋的轻功身法,在眼下江湖上来说,应该是一流中的一流,只见他势如一缕轻风,不多工夫便已扑近那片森林,四下看看,没一点风吹草动,闭神静听,四下也静悄悄的。

适才那一闪即没的灯光呢?

就在这当儿,突然他又瞥见前面四五十丈外一点灯光一闪即没。他双肩一扬,腾身扑了过去。

这闪光之处,又是一片树林,不过这片树林比刚才那片树林略小一点,等他到了那片树林前时,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这回他听见树林里有一种轻微的异响。

梅剑秋是个大行家,他一听便听出,那是一阵阵的衣袂飘风声,好象有入在树林里窜来窜去似的。

这是干什么,有谁趁大黑夜跑到这儿来练功?

既然不愿让人看见,又为什么亮起灯光,大黑夜里最忌讳这个,稍有江湖经验的人都知道,哪怕是灯光一闪,几里外也能看见,难道说树林里这人连这点经验都没有?

梅剑秋正思索间,只听那阵衣袂飘风声由里而外掠了出来,他一步跨到一棵大树后掩藏了身形。

他刚藏好,一条身影从他身侧丈余外掠出了树林,鬼魅一般,好快!

梅剑秋眼力超人,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个身穿黑袍,长发披肩的“怪人”。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背向着他,看不见脸,不过,那长发披肩黑袍人瘦高的身形之中,隐隐透出一种阴森森的鬼气,此时此地,要换个胆小的人,非来个不寒而栗不可。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掠过之后,并没有远离树林丈余外便收势落了地。

梅剑秋藏在树后,静静地看他要干什么。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象在等什么人,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夜风颇为强劲,吹得他头发飞散,衣袂飘扬。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果然是在等人。

梅剑秋先是有所警觉,继而看得清清楚楚,没多大工夫,远处夜色里飘起一缕轻烟。

不,那是一条人影,一条捷如轻烟的人影儿。

那黑影象是随风飘行,足不沾地,好快!刚看见他时还在几十丈外,一转眼工夫,他便飘近了十丈内。

梅剑秋看清楚他了,又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袍人,身材跟站在树林旁这个差不多,比站在树林旁这一个稍微矮一点,但两个人一样的瘦,就跟一个竹竿挑着一袭黑袍似的。

那长发披肩黑袍人,果然随风行走,足不沾地,一闪便到,站在树林旁这长发披肩黑袍人跟前,立即落地停住。

他黑瘦黑瘦的一张脸简直就没血色,头骨凸起,高鼻梁,好薄好薄的两片嘴唇,瞎了一只左眼,成了黑窟窿,那没瞎的右眼青光外射,森寒逼人,一双手藏在袍袖里,连一根指头也看不见。

他到了近前,略高的那长发黑袍人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只听他一声冷笑道:“怪了。他们明明会在这一带出现,刚才还看见灯光闪了两闪,怎么咱们赶到这儿却一个鬼影子也没看见?”

话声阴森森的,说话间那独眼还奇光闪动,不住地四下搜索,目光曾从梅剑秋藏身大树上掠过两次,只是连停也未停一下。

眼前就有个人,他都没觉察,显然,他的功力还差点儿。

只听那略高长瘦黑袍人冷冷说道:“不是咱们看花了眼,便是他们相当机瞥,一发觉有动静就全跑了,他们也只是逃离了这个地方……”

他说话更阴森,几乎不带一点人味儿。

只听那略矮长发黑袍人道:“别在这儿干站了,咱们回禀门主去吧!”

话落,他两脚便离了地,眼看他们要走。

那一声门主却听得梅剑秋心里一动,看这两个“怪人”的打扮,有几分象残缺门人,再入耳一声门主,马上又使他增添了三分信心。

梅剑秋从树后一步跨出,道:“二位请等一等。”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一怔落地。

那略高长发黑袍人霍地转过来头,好吓人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没一点血色,八字眉,吊额眼,没鼻子,长鼻子的部位成了个黑窟窿。

略矮的长发黑袍人有六分象鬼,他却有八分象鬼。

他跟着转过了身,冰冷说道:“谁说没看见一个鬼影子,这不是一个?怪只怪咱们耳目迟钝,没发现他的藏身处!”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阴阴一笑道:“怪不得敢扛着咱们残缺门的招牌,打着咱们的旗号做买卖,胆子的确不小,门主交代,不论死活,咱们上吧。”

话落,他随风飘起,鬼魅一般扑向梅剑秋。

他动作奇快,一闪便到,大袍一摆,鬼爪似的一双手掌突然自袍袖里探出,往梅剑秋面门抓去。

那略高长发黑袍人跟着扑到,一声不吭递掌袭向梅剑秋左肋,两个人出掌都带着阴森冷意,显然在掌上练有阴森功力。

梅剑秋没想到他俩会突然联袂出手,匆忙之间来不及说话,他折扇一递,飞快点出,取的都是腕脉要穴,逼得两个长发黑袍人,不得不连忙沉腕抽身。

他两个三只眼,寒芒暴射,满含惊怒。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阴笑说道:“我还得再加一句:难怪敢扛咱们残缺门的招牌,打咱们旗号做买卖,身手也不弱。”

梅剑秋抓住了说话的机会,道:“二位说谁扛残缺门的招牌,打残缺门的旗号做买卖?”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阴笑一声道:“你少反穿皮袄装老羊!有人扛着残缺门的招牌,打着残缺门的旗号,在这一带干了大买卖,是我们查案到了,这两天他们一直在这一带活动,刚赶到这儿搜寻,却在这儿碰见你。你说,我说的是谁?”

梅剑秋道:“二位误会了,我也是发现灯光赶到这儿来看究竟的。”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冷笑说道:“那可真是巧啊,把我俩当成了三岁孩童……”

梅剑秋道:“二位赶到这儿来,并没有找到什么,刚才正要走,是不是,我若是二位要找的人,岂会现身叫二位?”

两个长发黑袍人都呆了一呆,旋即两个人对望一眼,句话没再说,转身要走。

梅剑秋及时说道:“二位请等等。”

两个长发黑袍人,霍地转过身来,道:“你还没完没了?残缺门当面放过可疑生人,这还是六十年来头一次,你应该知足了。”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听二位的口气,要比我见过的那些人更象残缺门中人。”

两个长发黑袍人双双一怔,那矮的一个道:“怎么,你见过那些人?”

梅剑秋一点头道:“不错,我见过。”

略矮长发黑袍人道:“他们是眼下江湖中的哪些人?”

梅剑秋摇摇头道:“不知道,他们个个黑衣蒙面,令人难窥面目。”

略矮长发黑袍人意似不信地看了梅剑秋一眼,道:“你是在什么地方见着他们的?”

梅剑秋道:“二位要找他们的不是?”

略矮长发黑袍人道:“你多此一问!”

梅剑秋淡淡一笑说道:“对我说话最好客气些,要不然二位占不了便宜去!”

那略高长发黑袍人冰冷说道:“我两人是在找他们,怎样?”

梅剑秋道:“不怎么样,请二位告诉我,他们假借残缺门的名义,究竟干了一票什么大买卖?”

略高一位迟疑了一下,道:“他们劫掳了一个官员,你说这生意做的大不大?”

那略矮的一位接着说道:“我们不管他们干什么买卖,他们就是劫走了皇上,我们也懒得过问。只是我们不能让他们扛着残缺门的招牌,打着残缺门的旗号做生意,你明白么?”

梅剑秋道:“阁下说的够清楚,我岂有不眀白的道理……”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道:“明白就行,说吧,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

梅剑秋摇摇头道:“那地方不是他们的巢穴,只是一个暂时留停地,只怕这时候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那略矮的长发黑袍人道:“那你就不用管了,那怕是空跑一趟,累的也是我们的两条腿,只管说你的就是了。”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求人的事儿,居然还耍横,你们残缺门的作风我是领教了。我不愿跟你们一般见识,大名府东城下有座破庙……”

两个长发黑袍人同时飘起,就要走。

梅剑秋一抬手道:“慢着,贵门主现在何处,我见见他再去不迟。”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独目一凝,道:“怎么,你要见我们门主?”

梅剑秋道:“不错。”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怪笑一声道:“凭你也配见我们门主?”大袖一摆,随风飘去。

梅剑秋一步跨到,折扇一递,硬把他逼回原处,道:“我别的不会,就会对付你们这般人,不带我见见贵门主,你们两个休想离开这儿一步!”

那略矮长发黑袍人独目放光,脸上变了色,道:“好大的口气,我却不信!”说罢,大袖一摆,一股狂飙也似的森冷劲气,向着梅剑秋当胸撞到。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跟我玩这一套,只怕你们俩还差点儿,不信你就试试看。”

“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潇潇洒洒的只那么一扇。

那股狂飙似的劲风立即回了头,去势比来势还疾还猛,正好撞在了略矮长发黑袍人自己身上,只听他一声闷哼,跄踉往后退去。

梅剑秋折扇一合,笑笑说道:“怎么样,信不信?还要不要再试试?”

那略高长发黑袍人怒哼一声,身躯疾闪,飞掠而至,双掌一扬,鬼爪似的十指当头抓下。

梅剑秋双眉一扬,道:“阁下出手未免太狠毒了些,这是你自己生出的祸,怪不得我!”抖腕挥扇迎了上去。

梅剑秋出手奇快,眼看他那柄玉骨描金扇就要迎着略高长发黑袍人鬼爪似的双手。

突然——

一缕银光破空射到,直取梅剑秋出扇右腕,认穴之准,分毫不差。

眼下的情势很眀显,梅剑秋要只顾伤人,就得豁出自己的右腕,同时也把面门交给了略高长发黑袍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自保:那就是沉腕撤招抽身。

情势如此,理如此,换个任何人也都会如此,可梅剑秋偏不如此。

他抬起了左手,左手并食中二指以截脉手法,点向长发黑袍人两处腕脉,右手折扇却中偏出翘,向着那缕势若奔电袭来的银光迎去。

他左手二指在长发黑袍人两外腕脉各划了一下,长发黑袍人大叫一声垂腕暴退,同时他那右掌折扇也迎上了那缕银光。那缕银光灵蛇似的,只一闪,便缠住了梅剑秋玉骨描金扇。

夜空里传来一声冰冷,但清脆悦耳的轻喝:“撒手!”

银光横空,不缩不坠,很显然地,那是一根细若人发的银丝,这根银丝的这一头紧紧缠在梅剑秋那把玉骨描金扇上,有人喊撒手,那当然是让梅剑秋撒手丢了他那把玉骨描金扇。

可是梅剑秋并没有撒手,不但没撒手,他那把玉骨描金扇便连动也没动一动。

他举着玉骨描金扇转身往银丝射来处望去,十丈外一前四后站着五个人,后头四个俱是长发披肩的黑袍人,长象一个比一个难看,不是少双耳朵便是瞎双眼,身体上总有一处残缺。

最前头那一个,却是云髻高挽、身穿黑袍、脸上蒙着一块黑纱的女子。

这根银丝就握在那蒙面黑衣女子的右手里,那双手,白皙修长,根根似玉。

梅剑秋身侧这两个长发黑袍人立即掠身过,近前躬下身躯,状至恭谨。

梅剑秋定了定神道:“芳驾是?”

那蒙面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没见她动手,缠在折扇上那根银丝却象活了一样,突然脱离折扇忽折而下,向着梅剑秋左乳下点去,势若奔电,奇快无比。

梅剑秋微微一怔,旋即扬眉折扇一抖点出,“叭”地一声轻响,那缕银丝侧射而回。

那蒙面黑衣女子身躯一震,右手一扬,那缕银丝一闪而没,她那只右手随即进了袍袖里。她冰冷说道:“怪不得你敢冒我残缺门名号做案,原来仗恃的是这么一副身手,放眼当今,能退我冷电飞霜的还没几个,你……”

梅剑秋道:“梅剑秋。”

那蒙面黑衣女子一怔,道:“梅剑秋?”

梅剑秋道:“不错,正是。”

那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这名字很耳熟,我好象在那儿听过!”

身躯忽然一震,她道:“你跟长白梅家有什么渊源?”

梅剑秋道:“长白世家这一代主人是家父,我行三。”

那蒙面黑衣女子脱口说道:“你是‘小孟尝’梅……”

梅剑秋道:“梅剑秋。”

蒙面黑衣女子道:“怪不得你这姓名我听来那么耳熟,原来你就是‘小孟尝’梅剑秋!

‘小孟尝’名满天下,文武双绝,我久仰!只是……”

她冷笑一声道:“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小孟尝’是个冒用他人名号做案,一手掩盖天下耳目的无耻之徒!”

梅剑秋有点气,但心知这是误会,并没有发作,他冷然说道:“芳驾在骂人之前,最好先把事弄个清楚。长白世家家教极严,到现在还没出过一个不肖子弟,人人也都知道珍惜那得来不易的声名。”

那蒙面黑衣女子道:“我座下二使奉我之命前来搜寻那冒用我残缺门名号做案的无耻之徒,如今却与你在这儿厮杀缠斗,难道你不是那冒用我残缺门名号做案的无耻之徒?”

梅剑秋道:“芳驾,何不问问您那座下二使?”

蒙面黑衣女子立即侧转头,低低问了那略高长发黑袍人一句,那略高长发黑袍人随即躬身低低答了几句。

蒙面黑衣女子转过了脸,道:“你说你也是看见灯光找到这儿来的?”

梅剑秋道:“不错。”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巧言诡辩?”

梅剑秋道:“当时芳驾那座下二使,遍寻树林内外无所获,在他二人即将离去时,我叫住了他二人,这一点芳驾那座下二使可曾告诉芳驾?”

蒙面黑衣女子冷冷说道:“说了,不过这一点不足证明。”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人不怕犯错,怕只怕错而不肯认错。我并不在乎芳驾信不信,因为我找的就是残缺门,跟残缺门原来是敌非友。”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找我残缺门干什么?我残缺门欠你的了?”

梅剑秋道:“你残缺门并不欠我什么。我这是为朋友,你残缺门从高家车行手里劫去了河南巡抚赵大人,陷害忠良,难为侠义,那跟欠我的没什么两样!”

那蒙面黑衣女子上前一步,厉声说道:“梅剑秋,你可别血口喷人,难道你没听见我正在搜寻那冒用残缺门名号做案的无耻之徒?”

梅剑秋缓缓说道:“听是听见了,只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掩人耳目的巧言诡辩?”

那蒙面黑衣女子呆了一呆道:“六月里的债,你还得可真快啊!”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芳驾投我以桃,我报之以李,又有何不可!冤枉人的人也该尝尝那被冤枉的滋味儿。”

那蒙面女子想必相当气愤,声音都发了抖,她一阵冷笑说道:“好啊!梅剑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点亏都不吃,你可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可真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小孟尝’啊!”

梅剑秋道:“芳驾这么说,我倒要问问,为什么我要吃亏?”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不吃亏难道要我一个女人家吃亏不成?”

蒙面黑衣女子原来是这么个女人家,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梅剑秋有点哭笑不得,沉默了一下道:“我想跟芳驾谈些正经的……”

蒙面黑衣女子冷然说道:“没人跟你嬉皮笑脸。”

梅剑秋眉锋一转,略一摇头,道:“我请教,芳驾是……”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是谁不关你的事。”

梅剑秋还待再说什么。

蒙面黑衣女子已然又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不管你是代谁出面,我残缺门并没有劫掳河南巡抚赵某人,你最好能比我们早找到冒用我名号的无耻之徒,你要是迟我一步,只怕你连他们的尸首都见不着。我不妨告诉你,我残缺门五十多年前便出了江湖,如今要不是为了这种事,我残缺门还不愿意再在江湖上现身露面呢。言尽于此,你可以请了!”

蒙面黑衣女子好犀利的口舌,一顿抢白居然反客为主,说得梅剑秋半天说不上话来。

梅剑秋也有一副好口才,可是这是他头一回吃瘪。

其实那也算不得吃亏,在一个好占便宜而又不是敌人的女儿家面前,他又怎好不让着点呢。

于是,他抱起双拳,道:“好吧,我就跟芳驾比上一比吧!告辞。”

他转身要走。

蒙面黑衣女子突然一声轻喝:“慢着。”

梅剑秋停步回身,道:“芳驾还有什么见教?”

蒙面黑衣女子沉默了一下,道:“你就那么相信我?”

梅剑秋道:“芳驾何指?”

蒙面黑衣女子说道:你自己说的,残缺门陷害忠良难为侠义,从高家车行手里,劫走了河南巡抚赵某人……”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芳驾表现得很象传说中的残缺门,但远不如我以前见过的那些残缺门人够老练,够火候;而且贵门人在这一带搜寻那些人的情形,也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凭这两点,我确信那些人冒用了残缺门的名号,这答复芳驾满意么?”

蒙面黑衣女子没说话,但旋即说了声:“谢谢你。”

话声很低,但梅剑秋听见了,而且听得清清楚楚。他说:“芳驾不用客气,我要是连是非都分不清,也枉为梅家子弟了。”

蒙面黑衣女子低了声,道:“我刚才失礼,也请三少原谅。”

“好说,”梅剑秋笑笑说道:“毕竟我是个男人家,是不?”

蒙面黑衣女子笑了,虽然她以一块黑纱覆面,让人难以窥其庐山真面目,但可以断言她一定笑了。

“三少可真是得理不让人啊!”

梅剑秋一抱拳,刚要说话。

蒙面黑衣女子忽然说道:“三少是不是可以多留一会儿。”

梅剑秋怔了一怔,道:“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蒙面黑衣女子道:“有几件事,我想请教三少。”

梅剑秋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先谢谢三少,荒郊野地,无以待客,便连个座都没有,只有委屈三少席地而坐了。”

梅剑秋道:“姑娘都坐得,剑秋又有什么坐不得的?”

看不见那蒙面黑衣女子脸上的表情,不过她心里一定别有感受,因为任何人都爱听这种话,尤其这话是出自这位“小孟尝”梅剑秋之口。

只见她带着六名长发黑衣人走了过来。

梅剑秋当即也举步迎了上去。

双方行近丈内停步,蒙面黑衣女子道:“你们见见梅三少。”

六名长发黑衣人立即上前一步躬下身去。

梅剑秋抱拳答了一礼,道:“不敢当,六位少礼。”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这是我座下六使,残缺门如今也只剩下这几个人了。”

梅剑秋道:“个个一流,已足抵半个江湖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夸奖,日后江湖路上还望三少照顾,多赐教益。”

梅剑秋道:“姑娘客气了!”

蒙面黑衣女子罗袖轻举,露出一段如雪赛霜、晶莹如玉的皓腕,道:“三少请坐。”

两个人席地对面坐下,夜色很浓,加以蒙面黑衣女子一块黑纱覆面,让人根本无法看见她的脸。

不过,她的脸部轮廓很美,配上她那娇小玲珑的身材,恰到好处,听声音,看身材,梅剑秋判断她很年轻,只比他小绝不比他大。

只听蒙面黑衣女子说道:“碍于门规,我无法以面目示人,还请三少原谅。”

梅剑秋定了定神道:“好说。”

他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蒙面黑衣女子道:“残缺门的门规如此,残缺门的门主当他以门主身份出现时,绝不能以面目示人,若是他不以门主身份出现那另当别论。不过残缺门人人都有一处残缺,即使以面目示人,那也够吓人的,所以残缺门主绝少以面目示人。”

梅剑秋一抱拳道:“我原有几分怀疑姑娘是残缺门的门主,果不其然,失敬。”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别客气,我不敢当残缺门这点尊名,要比起长白梅家来,那可是差得多。”

梅剑秋道:“姑娘客气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该相信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梅剑秋道:“姑娘过谦。”

蒙面黑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跟三少争辩了,在我没请教三少之前,我认为我该告诉三少件事,那就是残缺门当年为什么突然隐没,如今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梅剑秋道:“贵门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突然出现,原因我大概可以猜到几分,只是贵门当年为什么突然隐没,我就不清楚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几十年后的今天,残缺门突然又出现在江湖上,三少以为是——”

梅剑秋道:“当是为了有人冒名贵门名号,劫掳赵大人一事。”

蒙面黑衣女子笑笑说道:“对是对,只是三少只猜对了一半儿。”

梅剑秋“哦”地一声道:“那另一半儿是——”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要找寻我的生身之父。”

梅剑秋呆一呆道:“姑娘要找令尊?”

蒙面女子道:“我这么说,三少一时恐怕也不会明白,让我从头说起。武林中人人都以为残缺门创立于六十年前,只在江湖上活动三年便隐没了,其实那是错了。残缺门是在二十多年前才完全脱离武林,归隐荒山的,五十几年前那次隐没并不是真正的隐没,而是遭遇了某种事故,化明为暗而已。五十几年前残缺门化明为暗的时候,是头一代门主执掌残缺门,到了二十几年前,残缺门完全隐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代门主执掌残缺门了,头一代门主是我的外婆,第二代门主是我的母亲,她老人家因为触犯了情戒,被我外婆一怒召回,残缺门这才算完完全全脱离了武林——”

梅剑秋道:“情戒?”

蒙面黑衣女子道:“残缺门的这条戒律是我外婆一手订的,她老人家不许残缺门的任何人,尤其是残缺门的门主在外涉及儿女私情。奈何我母亲接掌残缺门没多久,便认识了我父亲,一见钟情,难以自拔,我外婆知道了,一怒之下以残缺门令召回了我母亲,当时我母亲已经怀了我——”

梅剑秋道:“恕我直说一句,令堂和令尊一见钟情,继而有了姑娘,她二位之间的情爱必然非常之深,两位有情人之间的情爱这么深,老人家何忍硬生生地把他们拆散,使他二位痛苦一辈子?”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不知道,五十几年前,我外婆执掌残缺门的时候,所以突然化明为暗,我刚才说过是遭遇了某种变故,这变故给我外婆刺激之深,打击很大,因之使她老人家脾气怪异,性情偏激,认为世间男人个个薄情寡义,卑鄙可恶——”

梅剑秋“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她老人家也许有段伤心事——”

蒙面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段伤心事使她老人家痛苦了半辈子,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十几年。”

梅剑秋微微点头说道:“也难怪她老人家这么厌恶这情字,这样深恶痛绝天下男人,只是不能一概而论,无论男女,都有好有坏,有善有恶……”

蒙面黑衣女子道:“所以我说她老人家的脾气怪异,性情偏激。”

梅剑秋沉默了一下道:“如今令堂……”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母亲深隐荒山,在病榻之上忍受痛苦熬煎,我外婆已有侮意,只是她老人家脾气过强,不肯说出来。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不忍看着我母亲就这么长久躺在病榻之上,长久受一个情字的折磨。所以我借这次再出之便,暗地里找寻我的父亲,我发誓要让他们二位破镜重圆,互相陪伴过这后半辈子。”

梅剑秋由衷地道:“姑娘是位令人钦敬的孝女,有此一念,已足以感天动地,相信姑娘必能如愿,找到令尊。”

蒙面黑衣女子道:“谢谢三少这句口彩,我跟三少不过初次见面,把这些事情告诉三少,难免有交浅言深之嫌,我是想借重三少在江湖上的广阔交游,请三少帮我个忙。”

梅剑秋道:“单冲姑娘这份孝心,我义不容辞,何况我一向感天下有情人都成美满眷属,请姑娘告诉我令尊的名号及——”

蒙面黑衣女子微一摇头,截口说道:“说来惭愧,也有点可笑,我只知道我父亲不是武林中人,是个读书人,出身书香门第,山东济南人,人长得很英俊,别的我一无所知。”

梅剑秋呆一呆道:“难道令堂没告诉姑娘?”

蒙面黑衣女子道:“说来三少也许不相信,我母亲当年被我外婆召回至今,始终没说过一句话,别说对我,就是对我外婆也一样。起先我外婆还以为我母亲是一时气结,过些日子也就好了,哪知我母亲的脾气比她老人家还要强,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梅剑秋从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强的个性!”

他道:“那么令尊是个读书人,出身书香门第,家住山东济南,人长的英俊这些姑娘是听——”

蒙面女子道:“这些还是我外婆告诉我的,要是她老人家不告诉我这些,我仅仅知道,我的父亲没跟我母亲在一起,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梅剑秋皱了皱眉头:“那就难了,世上的读书人不在少数,山东文风颇盛,仅济南一地恐怕就有好几百户书香门第,要单凭姑娘所知道的这些找一个人,恐怕不大容易。”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也知道,只是二十多年前结识一个武林女儿的应该只有我父亲一个。”

梅剑秋道:“话是不错,可是姑娘忽略了一点,当年令堂所见过令尊的地方,并不一定是在山东济南,这种事也不见得会为外人所知,要凭这一点到济南去打听,只怕是徒劳。”

蒙面黑衣女子点了点头,道:“的确,三少说着了,当年我母亲邂逅我父亲的地方确不在山东济南,而是在河北的‘东定湖’,对了,听我外婆说,当时我父亲是上京赶考经过东定湖。”

梅剑秋目光一转,道:“当时令尊是上京赶考,只不知后来令尊大比中是未中?”

蒙面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没听我外婆说起。”

梅剑秋道:“要是后来令尊大比高中,现在可以在宦海之中找寻一个山东济南人,应该比到济南寻访一个读书人要容易很多。要是后来令尊大比未中,单凭姑娘知道的这些,找起来可就难了。”

蒙面黑衣女子一双清澈深邃的眸子里象袭上了一层薄雾,道:“照三少这么说,我寻找我父亲的希望——”

梅剑秋道:“难道令尊没什么特征么?”

蒙面黑衣女子摇头说道:“我没听我外婆提……”

她突然两眼一亮,忽转话锋,道:“对了,听我外婆说,我父亲胸蕴非常好,可以说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尤其他不同一般的读书人,我父亲很洒脱,有着武林中人的豪放,般读书人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而我父亲却有定国之才——”

梅剑秋道:“这种人倒不多见,但并不是没有。”

蒙面黑衣女子道:“我外婆说我父亲琴棋书画样样精擅,尤其写得一笔好字。我外婆见过他写的字,曾经评论他不下古代几位书家。”

梅剑秋道:“当世之中字写得好的人不少,不下古代几位大书法家的却不多,但不知令尊是宗——”

蒙面黑衣女子道:“宗柳,我父亲一身傲骨,性情刚直。”

梅剑秋点了点头道:“有这些线索就好了。姑娘放心,我在查访赵大人之时,一定会代姑娘顺便查访令尊。一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姑娘。”

蒙面黑衣女子微一欠身道:“我这里先谢谢三少了!”

梅剑秋忙还一礼道:“姑娘别客气,我只是顺便。再说冲着姑娘这份孝心,住何人都乐于帮姑娘这个忙的。”

蒙面黑衣女子道:“但愿苍天保佑我赶快找到我的父亲,也好让我母亲早一天病情康复,摆脱一个情字的折磨,脱离苦海。”

梅剑秋道:“百善孝当先,一念孝心感天动地,姑娘一定会很快找到令尊的。”

蒙面黑衣女人忽地一笑道:“我若失态,三少别见笑。”

梅剑秋道:“这是人之常情,足证姑娘是性情中人,我只有钦敬。”

蒙面女子道:“三少夸奖了,现在我要请教三少,三少以前见的残缺门人,是些什么人?”

梅剑秋摇头说道:“姑娘原谅,这一问我难作答复,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不过要找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些人当中,一个是算卦瞎子,一个是赵大人的幕僚秦德仪,只要找到这两个人,就不难知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那两个人现在——”

梅剑秋摇头说道:“这两个人目前都不知下落。”

蒙面黑衣女子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有一个赵大人的幕僚是他们中的人,很显然的就是利用他跟赵大人同事之便,勾结了他的党羽劫走了赵大人——”

梅剑秋道:“事情就是这样,高家车行护法的几位都是经验丰富,历练十足的好手,他几位也等于没停车。要不是秦德仪利用他跟赵大人同事之便勾结他的党羽,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蒙面黑衣女子道:“赵大人是位清政爱民的好官,久有政声。地方不可一日无官,百姓不可一日无主,倘着赵大人有个三长两短,那实在是大明皇朝无法弥补的损失,三少应该赶快拯救赵大人脱险。”

梅剑秋道:“是的,姑娘,我没有也不敢稍有片刻松懈。”

蒙面黑衣女人道:“三少到这里来是……”

梅剑秋道:“高家车行的几位长辈被东厂人抓走了,我打听出他们往这个方向来了,所以我赶来希望把几位长辈要回去。”

蒙面黑衣女子讶然说道:“东厂人抓高家车行你几位长辈,他们凭什么?”

梅剑秋道:“单这一个勾结匪类劫掳朝廷命官罪名也就够了。东厂中人的横行霸道,亳不讲理,姑娘是知道的,满朝文武都要让他们三分,何况江湖上这些升斗小民。”

蒙面黑衣女子迟疑了一下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梅剑秋道:“姑娘有什么话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蒙面黑衣女子道:“不敢当,三少要救几位前辈,我不便也不敢阻拦,无如他几位跟赵大人比起来,应该是次要的。三少要是怕分不开身的话,请把这件事交给我,我来代三少寻找东厂的人,要回高家几位前辈……”

梅剑秋道:“要是姑娘出面代我找东厂的人要回我那几位长辈的话,高家车行勾结残缺门劫掳朝廷命官这件事,就成为铁的事实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这一点我已想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东厂眼里,高家车行勾结残缺门劫掳赵大人这件事,恐怕已是铁的事实了。何况东厂的作为,三少是知道的,他们何曾替忠良尽过一点力?三少才智过人,不会看不出来,此中大有文章。”

梅剑秋含笑抱拳,道:“多谢姑娘指教,不瞒姑娘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我认为很可能是东厂中人勾结秦德仪那班人劫走了赵大人,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有拿高家车行的人抵罪,而且先前我也听秦德仪说过,这件事纯属官场恩怨。要真是这样的话,找东厂这个追查的方向没有错。”

蒙面黑衣女人微微怔了一怔,旋即点头说道:“原来三少的用心在此,三少的才智还是超人一等,令人好生敬佩。那就这样吧,三少继续追查东厂的人,我则带着他们六个找寻秦德仪那班人,咱们分头并进,互为呼应,纵然有一方找错了方向,另一方也必有所获,相信这样很快地就能查出眉目。三少看怎么样?”

梅剑秋道:“我求之不得,只是偏劳姑娘了。”

蒙面黑衣女子道:“三少不该说这话,我也是大明皇朝的子民。再说我追查秦德仪那班人,也是为维护残缺门那点尊名。”

梅剑秋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告辞。”一抱拳,站了起来。

蒙面黑衣女子跟着站起,道:“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再耽误三少。东厂中人个个好手,以三少的一身绝学虽然不怕他们,可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三少还请小心。”

梅剑秋道:“多谢姑娘关注,姑娘也请小心。”

他又一抱拳,转身要走,忽然他回过身来道:“另有一班锦衣卫从京里来,带头的是个姓韦的统带,此人英华内蕴,功力不弱。既然能当上锦衣卫的统领,当然也是个高手。目下他追査的是残缺门,姑娘一路之上要留心此人。”

蒙面黑衣女子道:“谢谢三少,我会记住的。”

梅剑秋没再多说,抱拳一声告辞,转身往西而去。

蒙面黑衣女子没动,也没再说话,望着梅剑秋那颀长的身影,她那一双眸子里又泛起了一层薄雾般的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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