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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笔交易

渐渐,蹄声听不见了,梅剑秋定了定神,突然笑了。可是,旋即,他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凝,道:“哪位光临高家车行?”

只听他身后,传来一个无限柔婉、无限甜美的女子话声:“梅三少,是我。”

梅剑秋记忆过人,他马上就听出了是谁,他怔了一怔转过了身,上房边暗影里姗姗走出个黄衣女子,身材娇小,黛眉凤目,瑶鼻檀口,显得有点柔弱。

正是阴婆婆身边、高大龙嘴里的那位二妞儿。

梅剑秋记得,这位二妞儿原来是神色冰冷,面罩寒霜,凛然不可侵犯,令人不敢仰视。

可是现在,她那张吹弹欲破的娇靥上,除了原有的冰冷之外,还多了一些儿幽怨神色。

转眼间,二妞儿走到了梅剑秋跟前,盈盈一礼,道:“方若竹见过三少。”

梅剑秋忙答一礼,道:“方姑娘,梅剑秋不敢当。”

方若竹抬眼凝目,那双眸子里所包含的,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她道:“方若竹来此无要事,也毫无一点敌意,还请三少……”

梅剑秋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方姑娘请屋里坐。”

方若竹道:“谢谢三少,我是偷偷出来的,不便久留,马上就得走。”

梅剑秋道:“既如此,恕我不再强邀了,那么方姑娘在这时候光临高家车行是……”

方若竹娇靥上掠过一丝儿飞红,她口齿启动了一下,低下了头,旋即她又抬起了头道:“大龙回来了没有?”

梅剑秋道:“他回来过了。”

方若竹道:“他如今……”

梅剑秋道:“走了,刚走没一会儿。”

方若竹脸色一变道:“怎么说,他刚走,他是……”

梅剑秋道:“他到关外去了。眼下高家车行人手不够,他必须护送高二爷的灵柩到长白去。”

方若竹道:“请问三少,他什么时候回来。”

梅剑秋道:“高家车行遭逢变故,车行已然下了招牌,关了门,高家人没办法在这一带立足,恐怕他一时半载不会回来。”

方若竹脸色为之一白,霎时,面带微怒之色,道:“我来迟了一步,他刚走,我就偷溜了出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梅剑秋没有说话,他不愿明知故问,他觉得,对眼前这位姑娘,不该有一丝虚假。

方若竹话锋微顿,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三少,大龙回来之后,可曾说过什么?”

梅剑秋实话实说,一点也没隐瞒,道:“他让我转告姑娘,他不能留在这里等姑娘了,他希望姑娘能等他,等他有朝一日从长白下来。”

方若竹一阵激动,倏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了头,一双美目之中亮亮的,似乎有一种晶莹之物。她低低说道:“这么说,三少已经知道我跟他之间的……”

梅剑秋点了点头,道:“是的,姑娘。”

方若竹道:“但不知高家的长辈是不是愿意……”

梅剑秋道:“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是前生注定的事,切莫错过姻缘,我在这儿先祝福二位。”

方若竹道:“谢谢三少,我是问高家的长辈……”

梅剑秋道:“姑娘以为我的话,不能代表高家长辈的心意?”

方若竹又是一阵激动,盈盈一礼,道:“多谢三少不以一个邪学见薄,还望三少日后成全……”目光一凝,接着说道:“不敢瞒三少,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梅剑秋道:“姑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只要我力所能及,我无不全力以赴。”

方若竹深深一眼,道:“三少的确有一副仁心侠骨,大龙虽然不在这儿,我要说的话,当着三少说还是一样,我现在指天为誓,也请三少做个监督人,方若竹今生今世已是高大龙的人,虽斧钺加身也绝无改变,我一直等他回来。”低身一礼,腾身疾掠而去。

她走得突然,走得奇快,梅剑秋招手要说话,夜色寂静,她已然走得没了彩儿,梅剑秋本来想问她几句话,可是没有来得及张口。

他垂下了手,望着方若竹逝去处喃嘲说了一句:“但愿阴婆婆也能象高家人一样的好说话!”

突然他两眼寒光一闪。

陡听一个娇滴滴、脆生生,带着娇媚笑容的女子话声从身后传了过来:“阴婆婆可不会那么好说话,她老人家一向就不好说话!”

梅剑秋两眼寒芒倏然收去,说道:“那很麻烦。”

那娇滴滴、脆生生话声道:“一点儿也不错,的确是个麻烦。”话声已近他身后两丈内。

梅剑秋缓缓转过了身,阴婆婆身边那位年纪比方若竹稍长两岁,体态刚健婀娜,柳眉杏眼,小嘴角儿长着一颗美人痣,永远含着一丝笑意的黄衣人儿站在眼前,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正望着他。

梅剑秋笑了笑道:“今夕何夕,高家车行怎么接连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贵客……”

黄衣人儿笑哈哈地道:“梅三少的修为的确高人一等,好镇定啊!”

梅剑秋道:“没有什么值得我惊慌的,就是阴婆婆亲自前来,我也是一样。”

黄衣人儿轻轻地瞟了他一眼,道:“是么,梅三少?”

梅剑秋微一点头道:“是的,姑娘。”

黄衣人儿道:“艺高人胆大,这一点我是亲眼见过了,耳闻是虚,眼见是实,我不能不信,瞽目神妪所到之处,无不低首躬身。只有你梅三少敢昂然挺立,面不改色,让人打心里佩服。只是,梅三少,眼下这件事儿,可不比别的事儿啊!要让阴婆婆知道她的徒弟跟高家年轻一辈的私交情,那可是件大麻烦哪!阴婆婆的脾气和为人,三少是知道的,是不?”

梅剑秋淡然说道:“情非孽爱不是罪,我不以为阴婆婆这么不尽人情,会为这件事难为她的爱徒。”

黄衣人儿嫣然一笑道:“梅剑秋要不要试试看?”

梅剑秋扬了扬眉,道:“姑娘此来远不如令妹和气。”

黄衣人儿道:“那当然,她的心已经向着外人了,我的心还是向着我师父的。”

梅剑秋道:“假如一个姑娘家遇到了意中人,动了情感,就会心向着外人的,姑娘总有一天会心向外人的,是不?”

黄衣人儿一怔,旋即睁大了一双妙目,娇媚一笑道:“哟,没想到梅三少还有一张这么会说话的巧嘴啊。一点儿也不错,我的心,现在已经有点儿向着外人了,只不过我还没有情向于外,也不知道那个外人是不是愿意接受。要是那个外人愿意接受,我们姐俩都一样,谁也别说谁,要不然哪……”娇媚一笑,没再说下去。

梅剑秋仍是那么平静,可是他的话已经转了方向,道:“姑娘是跟在令师妹身后到这来的,是不是?”

黄衣人儿道:“不错,只有女儿家才了解女儿家,我看出了七分,却没想到她的胆子却这么大,竟敢背着我师父跑到高家车行来私会情郎。可见这个情字的魔力是多么大了……”

梅剑秋道:“令妹跟我所说的话,姑娘也都听见了?”

黄衣人儿道:“是呢,一句也没漏,很糟,是么?”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据我所知,姑娘是在令师妹说完话要走的时候,才赶到的。不过这无关紧要,令师妹私自跑来高家车行这件事,姑娘要在阴婆婆面前说句话,也够令师妹受的了。”

黄衣人儿头连点了几点,道:“梅三少的确,确是个明白人。”

梅剑秋道:“姑娘会把令师妹到这儿来的事,禀报阴婆婆么?”

黄衣人儿道:“难说,不一定。”

梅剑秋道:“姑娘不能说得明白些吗?”

黄衣人儿看了看梅剑秋道:“梅三少,我姓赵,叫赵双阳。”

梅剑秋道:“赵姑娘。”

赵双阳道:“记得我刚才说过,我的心也已经有点儿向着外人了,只不知那个外人是不是愿意接受……”

梅剑秋道:“那个人要是愿意接受赵姑娘的这份情意,令师妹到这来的事,赵姑娘就把它藏在心里……”

赵双阳道:“那当然了,我跟她一样,我怎么能说她呀!”

梅剑秋道:“要是那个人不愿接受呢?”

赵双阳那娇媚的粉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我这个做师姐的还没主儿,她怎么能先找主儿呀?她跟高大龙之间的这件事不算小,万一师父一怒之下处置了她,高大龙可能要抱恨终生了。”

梅剑秋淡然一笑道;姑娘天生丽质,奈何独缺一副软心肠!”

赵双阳脸色一变,旋即嫣然而笑道:“梅三少是不是说,我心眼坏,心肠狠毒。”

梅剑秋道:“赵姑娘,君子成人之美。赵姑娘跟方姑娘同门多年,也该有个同门之谊,手足之情。”

赵双阳摇摇头,道:“梅三少,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无毒,最毒妇人心。我天生的一副硬心肠,您说怎么办?”

梅剑秋倏然一笑道:“看来,我是说错了话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一点儿也不错。只是我要告诉赵姑娘,我一向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而且我对方姑娘已做过许诺,为了她跟高大龙之间的这件事,我会尽心尽力……”

赵双阳嫣然一笑道:“梅三少的意思我懂,只是我也要告诉梅三少,这一招我早提防了,我来的时候曾经告诉四妹,我要到高家车行来了,要是我死在了高家车行,那一定是高家车行的人下的毒手,真要这样的话,我师妹跟高大龙之间的这件事,还成得了么,梅三少?”

梅剑秋听着听着笑了:“姑娘好不利害,那么说,姑娘的意思是要我……”

“你放心,”赵双阳笑哈哈地道:“怎么说我是瞽目神妪的徒弟,我不能做出让他老人家见不得人的事儿,我只要你梅三少千金一诺……”

梅剑秋道:“姑娘要我作什么许诺?”

赵双阳道:“梅三少是挺明白的人儿,怎么这当儿又糊涂了?我要你点个头,跟我也来个私定终身就够了。”

梅剑秋道:“姑娘就这么信得过我,现在我答应了,万一将来我来个不承认呢!”

赵双阳娇媚一笑道:“梅三少,别人也许不清楚你,我可是最清楚你不过。无论什么事,只要你点头做了许诺,那就跟座山似的,永远也不会动一动。”

梅剑秋微一点头,笑道:“姑娘可以说相当了解我,那么姑娘也该知道,我向来不轻易做许诺。”

赵双阳道:“我知道,奈何这件事你非做许诺不可。”

梅剑秋敛去了笑容,望着赵双阳缓缓说道:“为了高大龙和方姑娘,我可以点头,可是为了赵姑娘你,我不能点头,因为婚姻不是儿戏,有关女儿家的一生幸福,是丝毫不能勉强的……”

赵双阳摇摇头说道:“我不管这么多,我只要你点头,你别无选择。”

梅剑秋道:“姑娘原谅……”

赵双阳道:“这么说,你是不背点头,不肯许诺了?”

梅剑秋道:“我不能,也不敢,我不愿意耽误姑娘一辈子。”

赵双阳说:“这么说,你是愿意看着高大龙抱恨终生了?”

梅剑秋道:“赵姑娘,对两个情爱甚笃,心灵相通的人来说,即使不在一起,也能厮守终生,哪怕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也永远是相依相偎的,而且那种情爱超然,远比般世俗之情,爱得更感人。”

赵双阳道:“感人有什么用,自古至今,世上的有情人没有不希望结合,没有不希望长相厮守白首到老的……”

梅剑秋道:“那是世俗间的情爱。超然的情爱,哪怕爱侣远在千里外,也一如近在眼前。”

赵双阳笑笑说道:“世上能有几对人儿情爱超然,又有几对不希望能结合的?”

梅剑秋道:“或许高大龙跟方若竹就是那少有的几对中的一对!”

赵双阳道:“你要知道,棒打鸳鸯两难分,高大龙抱恨终生,只是因为你的一念固执?”

梅剑秋正色说道:“姑娘要有心拆散这不平凡的一对,尽管伸手,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姑娘要是拆散了他们,害了方姑娘,我……”

赵双阳道:“你要找我报复?”

梅剑秋一点头道:“不错,哪怕是天涯海角。姑娘应该不会低估我的实力!”

赵双阳笑了,笑得更见娇媚,道:“那好,我等着了!”

她转身要走,可是她又站住了,望了望梅剑秋,道:“有句俗话,‘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管怎么说,你并没有为难我,我很感激,为此,我不能不对你有所报偿……”

梅剑秋道:“姑娘是方姑娘的师姐,在阴婆婆没再来高家车行之前,我怎么对方姑娘,也会怎样对你,姑娘不必在意。”

赵双阳深深一眼,道:“对你,我算是又认识一层人了……”顿了顿道:“有件事儿你一定很想知道。”

梅剑秋道:“姑娘是指……”

赵双阳道:“阴婆婆为什么想劫那赵大人。”

梅剑秋一怔,道:“姑娘愿意告诉我?”

赵双阳道:“我要是不愿意告诉你,就不提了。”

梅剑秋一抱拳道:“我这里先谢谢姑娘。”

蓦地里一声厉啸传了过来,裂石穿云,直逼夜空。

梅剑秋听得微微一怔。

赵双阳却脸色为之一变,道:“来不及说了,我要走了,我只能告诉你一句,那位赵大人是阴婆婆的女婿。”

又是一声尖厉长啸传了过来。

赵双阳脸色又复一变,腾身而起,飞射不见。

梅剑秋怔住了。

——那位赵大人是阴婆婆的女婿?

——赵大人,朝廷重臣,封疆大吏,怎会是这位武林魔头“瞽目神妪”的乘龙快婿?

这,梅剑秋想不通。

不过现在,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那位赵夫人会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原来她竟是瞽目神妪的女儿。

这他明白了,可是另一个疑问又来了。

那位赵大人既是阴婆婆的乘龙快婿,那阴婆婆带着人到这条路上来劫掳他,又是为了什么?

阴婆婆不知何以会发出厉声长啸。

只怪她这两声长啸来的不及时,要不然赵双阳一定会说个明白的。

梅剑秋渐渐地定过了神,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找阴婆婆问个究竟,而是该弄清楚高家的人究竟都去了娜儿?

唯一的线索,是那被踩扁了的烟壶。

天快亮了,快亮的一刻,要比一夜之间的任何一刻都要长一点儿。

这是一家客栈,院子静静的,没有一点灯光,也听不见点声息。

通往后院的那条小路口,有扇小门,突然有个人出现在这扇门边,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来的,从哪来的,使空荡荡的门边现在突然多了一个人。

怪不得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穿着黑衣,要不是手里举着块白布招牌,谁也不知道那个门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刚出现在门边,门边就响起了两声叮叮当当的异响,那是报君知的声响。

报君知响了两三声,突然间,门的那一边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比那穿黑衣的让人容易看清楚,他穿的一件深蓝色的长衫。

穿蓝衫的这个人出现在门的那一边,报君知就没再响了。

两个人静静地站立着,老半天,那穿蓝衣的突然开了口,话声冰冷:“这么早就起来做生意了?”

那穿黑衣的答了话,话声平静而轻淡:“不图利不早起,天生的劳碌命,有什么办法!”

那穿蓝衣的紧接着又是一句:“只怕你找错了地方吧?”

“也许,”穿黑衣的那边道:“不过,干我这一行的没有一定的主顾。谁需要我,谁就是我的主顾。”

穿蓝衣的道:“那就对了,我们这儿不需要你。”

穿黑衣的笑了,道:“不见得吧,诸位不是要找个人么?”

穿蓝衣的突然冷哼了一声。

穿黑衣的接着说道:“别动,你不愿意做这等生意,有人愿意做这等生意。你要是动了我,咱们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这句话刚说完,后院深处传出个低沉话声,低沉得撼人心神,似乎隐含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道:“葛长江,带他进来。”

那穿蓝衣的立即后退一步,躬身恭应,道:“是。”

穿黑衣的笑了道:“看,怎么样,没错吧!”

穿蓝衣的没说话。

那穿黑衣的举着他那块白布招牌,一步跨了进去。

这座后院比前院大,三面三排,一排三间一共九间屋,正北中间那一间亮着灯,屋里正中间一张漆椅只坐着一个人,是个虎头燕颔,身穿红袍,外罩黑色风衣的白胖老者。老者浓眉大眼,一头灰色头发,威严吓人。他长的白胖胖的,一双胖嘟嘟的手更白,看上去似乎透明,只有一层皮,里头都是水,一碰就破似的。

他身侧两边各站着一个穿蓝袍的中年人,垂着手,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一个面目阴沉,穿蓝袍的瘦高中年人带着一个手举着一块白布招牌,拿着报君知,穿一身黑衣的算卦瞎子进了屋。穿蓝袍的瘦高中年人一躬身就要说话,白胖红袍老者抬了抬手,瘦高蓝袍中年人一句话没说,低着头退向一旁。

白胖红袍老者抬眼望着算卦瞎子:“残缺门是怎么教你的,见了老夫连施个礼都不会么?”

算卦瞎子身躯一震,立即躬身说道:“大人恕罪,小人这双眼……”

白胖红袍老者冷哼一声打断了算卦瞎子的话,他这声冷哼跟个无形的重锤似的,震得算卦瞎子身躯又是一震,红袍老者接着道:“少在老夫面前来这一套,你残缺门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啊,老夫出京一路够隐密,连地方官都不知道,你们居然摸得一清二楚。你们残缺门绝迹武林已久,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嗯?”

算卦瞎子笑笑道:“回大人,残缺门是什么时候又出现武林,这无关紧要。”

白胖红袍老者道:“以你看什么才是要紧的?”

算卦瞎子道:“大人出京的目的,跟小人为什么冒杀身之险来见你,这才是要紧的。”

白胖红袍老者道:“那么你说?”

算卦瞎子笑了笑道:“容小人先请问,大人来自京里哪个衙门?”

白胖红袍老者道:“老夫供职东厂!”

算卦瞎子脸色陡然一变,干咳两声道:“原来是东厂来的大人。小人失敬,大人上姓?”

白胖红袍老者唇边掠过一丝森冷笑意,道:“老夫姓费,认识么?”

算卦瞎子身躯猛地一震,脸色为之一白,但是刹那间他又恢复了平静,略一欠身,道:“小人哪来这么大造化……”

白胖红袍老者冷然插口说道:“该问的你都问过了,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算卦瞎子又一欠身道:“是,小人的来意,只为大人要找的那个人……”

白胖红袍老者道:“怎么样?”

算卦瞎子道:“残缺门知道他现在何处!”

白胖红袍老者道:“他现在何处?”

算卦瞎子没说话。

白胖红袍老者道:“他落到了你残缺门的手里,对不对?”

算卦瞎子开了口,道:“小人不敢欺瞒大人,大人要找的那个人,眼下在残缺门手里。”

白胖红袍老者哈哈一笑道:“你们的神通不小啊……”

白胖红袍老者脸色陡然一沉,冰冷说道:“你们的胆子也不小,劫持朝廷重臣,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么?”

算卦瞎子一欠身,道:“回大人,小人诚惶诚恐。只是据小人所知,大人也不是奉皇旨出京找寻那个人的……”

白胖红袍老者陡然一声沉喝:“大胆!”

算卦瞎子没说话,但站得挺立。

白胖红袍老者脸色稍缓,道:“你来见老夫是……”

算卦瞎子道:“回大人,残缺门有意思把人呈交大人,只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收?”

白胖红袍老者道:“怎么说,你们残缺门有意把人呈交老夫?”

算卦瞎子道:“是的。”

白胖红袍老者突然笑了,哼哼哼地,冷意逼人,说道:“残缺门倒是挺照顾老夫的,我谢了,你们什么时候交人?”

算卦瞎子道:“这个,小人不敢擅自做主,小人只是前来禀知大人一声。至于什么时候交人,怎么个交法,那要等敝门主见大人时,当面奉告大人。”

白胖红袍者者目光一凝,道:“怎么,你们残缺门的主子要见老夫?”

算卦瞎子道:“只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接见?”

白胖红袍老者笑笑说道:“老夫虽身居公职,但一入江湖就跟江湖人没什么两样。贵门主要见老夫,那应该是老夫的荣宠,老夫岂有不愿意的道理!但不知老夫何时何地才能见着贵门主?”

白胖红袍老者突然间在语气上让进了不少。

算卦瞎子道:“小人这里已经把请柬带来了。”

他把报君知交在左手,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张大红柬帖,左手托着欠身递了过去。那瘦蓝袍人上前一步伸手接过,然后躬身低头,双手递向白胖红袍老者。

白胖红袍老者没伸手接,也没看一眼道:“你回去告诉贵门主一声,老夫准时赴约。”

算卦瞎子恭应一声,欠身说道:“小人告辞。”

白胖红袍老人一抬手道:“慢着,老夫想知道一下,贵门为什么对老夫那么照顾?”

算卦瞎子道:“这个请大人当面问敝门主。”

白胖红袍老者没再问,当即说道:“葛长江,代我送客。”

瘦高蓝袍人恭应一声,躬下身去。

算卦瞎子走了,望着葛长江送走了算卦瞎子,白胖红袍老者脸上浮现起一丝奇异笑意,道:“好大的胆子啊,这一套竟然耍到老夫面前来了!”

“叭”地一声,他手扶的那座椅扶手,发生了一声脆响,木屑从他那手指缝儿里扑簌簌落了一地。

大名府有几家玉器古玩店,都规模很大,由于地近京区,几家店里的玉器古玩还真有几件珍贵玩艺儿。

这几家古玩店里,最大的一家叫“万宝齐”,黑底金字,闪闪发亮,挺气派。

今天万宝齐刚开门,便来了主顾,是个打扮阔绰,举止气派,个儿长得挺俊,年轻轻的,手里还拿着把玉骨描金折扇,一副富家门中公子哥儿派头。

做这种买卖最欢迎的就是这种客人,用钱大方,面上风雅,只要看中了一件,他能够不吝千金。

所以,俊公子一上门,不但伙计躬身哈腰的迎了上来,就连柜台里的老帐房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烟袋,灭了火儿,三步并成两步地迎了上来。

老帐房五十多岁年纪,瘦瘦的,一脸的精明色,一看就知道是这一门里的行家。

名虽帐房,不仅仅是管帐,他代表东家,决定买卖,不是行家怎么行。他迎上了俊公子,哈腰陪笑,道:“公子爷要点儿什么玉器古玩还是名人字画?小号藏有王右军的真迹,仇十洲的字画。”

俊公子含笑抬了抬手,道:“我就是慕名而来的,让我先到处看看再说。”

老帐房忙道:“是是是,您请,您请!”

他哈腰抬手,客气异常,还带点儿恭谨。

俊公子背着手缓缓踱步。

老帐房小心翼翼,唯恐不周地跟在一旁,见俊公子一双眼晴先落在哪一样上,他马上上前一步,把那一样的出处,来历,稀奇处及名贵处说个一清二楚。

俊公子边听边点头,突然,他停了步,目光落在一柄小巧玲珑的玉如意上,这柄玉如意通体翠绿,几乎透明,跟一层皮含着一包水一样,一碰就破似的。

老帐房马上又上前一步,道:“公子爷,你看这件怎么样?”

俊公子伸两指,轻轻捏起了那柄玉如意,翻转着看了一阵后道:“这恐怕不是中原的东西吧?”

老帐房拇指一翘,道:“公子爷,你可真是位识货的大行家。小号自开张以来到现在有十年了,进出小号的识货行家,固然不在少数,可是象您这样一眼便能叫明出处的,小号还是头回碰上,不瞒你说,这是回疆……”

俊公子含笑接口:“回王后宫之物。”

老帐房一怔,旋即一击掌,道:“对,对极了,正是回王后宫之物,您……”

俊公子笑笑说道:“它还有个挺雅的名儿,叫冷翠……”

老帐房瞪大了眼,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极了……”

俊公子抬起了手,道:“我买下了,它的身价是?……”

俊公子的确是个雅人,说多少钱还怕玷污了它。

老帐房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个,你是位识货的行家,小号不敢要价,您看着给……”

他这个“给”字刚出口,俊公子的另一只手已挺了起来,掌心里托着一片薄薄的金叶子道:“黄白之物偿了它,可是你们是做生意的,我不能不拿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来付帐,够吧?”

老帐房直了眼,忙道:“够,够,太多了,太多了,谢谢您的赏赐,……您请这边坐,喝杯茶,我这就给你拿去装盒。”

他要去接,俊公子却随手把那柄玉如意,递给了旁边一名伙计,道:“不用了,我还得跟老先生谈谈。”

伙计接过那柄玉如意,小心翼翼的捧着走了,老帐房忙嘱咐了一句:“留神点儿,别粗手粗脚地给碰了。”

转过脸来,他哈腰陪笑把俊公子让到框台前坐下,柜台前放着几椅,椅子上还放着绣花饰垫,显然是为了招待主顾用的。

俊公子落了坐,老帐房双手捧上一杯茶,然后陪着坐了下来,含笑说道:“我还没请教公子爷……”

俊公子道:“好说,我姓梅。”

老帐房道:“原来是梅少爷,失敬,梅少爷府上……”

俊公子笑笑说道:“我家住关外,喜欢玩儿,经常到处跑!”

老帐房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读书万卷不如行万里路,你见过的多……”

伙计捧着一个漆黑发亮的檀木盒走了过来往几上一放,没留神,劲儿稍微大了点儿。

老帐房立即转过脸去叫道:“一天到晚,嘱咐你们小心小心,怎么你们老当耳旁风,要知道咱们开的是古玩玉器店,不是打铁的!”

伙计一声没敢吭,哈着腰退走了。

老帖房扭过头来又陪上了满脸笑:“梅少爷你别见怪。”

俊公子笑笑说道:“老先生别客气,人有失神,马有乱蹄,这是常有的事儿。”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鼻烟壶,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

老帐房苦笑着说道:“梅少爷,你是知道的,做我们这行,买卖失神不得,只要是碰坏了一样东西,就是再值钱的古玩艺儿也要赔一半身价……”

他忽然目光一凝,一双老眼盯在了俊公子手里那鼻烟壶上,旋即陪笑说道:“原来梅少爷是打宫里来的。”

梅公子微微一愕,道:“怎见得?”

老帐房道:“我人老眼不花,你这鼻烟壶是宫里西城童家做出来的,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普天之下也挑不出第二家能做这么精致的玩艺,西城童家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多年来一直专做鼻烟壶,主顾全是达官贵人……”

梅公子听着听着笑了,“老先生好眼力。”

他站了起来……

月明风轻,一片黯淡。

一支队伍在这片荒郊旷野里疾走着。

这支队伍由二十五个人和一条软榻组成。

是二十五个人,前面六个蓝袍人,腰里挎着刀,后头四个红袍人,腰前佩着剑,中前四个黄衣人抬着一顶软榻,上头高坐着那白胖红袍,外罩黑色风衣的老者,软榻后是四个佩剑红袍人,最后六个挎刀蓝袍人。

这么一支队伍在这荒郊旷野里疾走,脚下不带一点声息,就连那四个抬着软榻的黄衣人脚下也没带着一点声响。

十几里地过去,停在一片黑压压的密林前,远处的梆鼓声正好敲出二更。

白胖红袍老者往密林里扫了一眼:“葛长江发话。”

瘦高个儿的葛长江排在最前头左边,闻言一步跨前,面对密林震声发话:“我家大人应约而至,残缺门人何在?”

人影一闪,密林之中鬼魅一般掠出一条黑影,正是那算卦瞎子。今夜他两手空空,冲着软榻上一抱拳,道:“费大人真是信人,敝门主候驾多时,恭请大人入林。”

葛长江一步退了回去,带着队伍便要往前走。

算卦瞎子横身一拦,道:“林里地方窄,容不下这么多人,请大人原谅。”

白胖红袍老者轻轻地哼了两声,冷冷说道:“贵门主真和气啊!那么你告诉老夫,树林里能容得下多少人?”

算卦瞎子道:“回大人,是友非敌,敝门主一片诚意!”

白胖红袍老者道:“这么说,人是越少越好了。”

他拍了拍软榻,四个黄衣人立即屈下一膝跪在了地上。

白胖红袍老者挪身下了软榻,冷然说道:“鲍品中、匡伦跟我进去。”迈步走了进去。

软榻前那个佩剑红袍人当中前面的两个立即跟了上去。

算卦瞎子一抱拳,道:“容小人带路。”转身往密林中行去。

这时候,密林里光亮一闪,出现了两点灯光,缓缓往里,在前引路。

密林里原没路径,到处都是没及膝胫的野草,可是不知逭什么时候,被人除去了野草,开了一条宽有四尺的小路,笔直地通往密林深处。

走完这条小径,借着前行两个挑灯笼的黑衣人,手里的灯光看去,密林深处坐落着一座黑乎乎的石屋,圆圆的跟个馒头似的没窗户,只有两扇紧闭的铁门。

白胖红袍老者看得清清楚楚,白白胖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算卦瞎子上前一步扬声说道:“禀门主,费大人驾到。”

石屋两扇铁门豁然大开,一道惨绿色的光亮射了出来。

石屋正中央,当门盘膝坐着一个矮胖的黑衣蒙面人,他身旁地上插着四支火把,绿火,阴森好怕人。

矮胖黑衣蒙面人微欠身躯,道:“草民恭迎费大人。”

白胖红袍老者抬了抬手,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道:“你也是一门之主,别客气。”

他迈步进了石屋。

那两个红袍人鲍品中,匡伦没有跟进去,双双留在了门外。

石屋门窄,站在外头看不见什么,白胖红袍老者一进石屋之后才看见,石屋里四靠墙脚还坐着四个黑衣蒙面人,一个个坐得笔直的,一动不动,跟泥塑木雕的一样。

白胖红袍老者微微怔了一怔,旋即就恢复了平静,一撩袍角盘膝背门坐了下去。

矮胖黑衣蒙面人微一欠身道:“大人如约而来,草民至感荣宠。草民本应超前拜谒大人,无奈残缺门多少年未现武林……”

白胖红袍老者淡然开口说道:“我刚才说过,你也是一门之主,别客气了,有什么话咱们直说吧!”

矮胖黑衣人道:“恭敬不如从命,草民放肆了……”一顿接道:“敢问大人,可是奉旨出京找寻赵德正的?”

白胖红袍老者微一抬头道:“我这趟出京确实为找赵德正,但却不是奉旨。”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多谢大人以诚相待,大人这么一说草民就明白了!”顿了顿道:“大人想必已经知道了,赵德正现在残缺门手中。”

白胖红袍老者微一点头道:“不错,贵属已经告诉我了。”

矮胖黑衣人道:“草民有意把赵德正呈交大人……”

白胖红袍老者道:“我乐于接受。”

矮胖黑衣人道:“大人赏草民点什么?”

白胖红袍老者淡然一笑道:“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就是。”

矮胖黑衣人道:“草民要高天龙九兄弟……”

白胖红袍老者脸色微微一变道:“谁是高天龙……”

矮胖黑衣人轻笑一声道:“大人刚才还以诚相待……”

白胖红袍老者沉默了一下道:“你要高天龙九兄弟干什么?”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这是草民的私事。”

白胖红袍老者微一点头道:“好吧,我不问。可是我要知道一下,你预备怎么对付高天龙九兄弟。”

矮胖蒙面黑衣人道:“草民预备废去他九人的一身武功,然后把他们九人囚禁在一个远离人迹的隐密所在,让他九个自生自灭。”

白胖红袍老者笑笑说道:“这比杀了他们九个还要难受……”目光一凝道:“我还要知道一下,你为什么劫持赵德正,你劫赵德正在前,我缉捕高天龙九兄弟在后,你劫持赵德正自然不是为了换取高天龙九兄弟!”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草民这次劫持赵德正,就是为了陷害高家兄弟,草民料定赵德正失踪之后,官家一定会唯高家兄弟是问!”

白胖红袍老者道:“我以诚待你,我也希望你以诚待我。”

矮胖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下道:“不敢再欺瞒大人,草民与赵德正有仇,跟高家兄弟也有仇。赵德正既然有东厂加以整治,横竖都是一死,草民乐得拿他换取高天龙九兄弟……”

白胖红袍老者微微一笑道:“好精明的算盘,我可以把高天龙九兄弟交给你……”

矮胖黑衣蒙面人一欠身道:“多谢大人赏赐!”

白胖红袍老者一直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也有条件。”

矮胖黑衣蒙面人怔了一怔道:“大人吩咐。”

白胖红袍老者道:“东厂可以替你杀赵德正,为你报仇恨,不过这笔帐要计到你残缺门头上,这话你懂么?”

矮胖黑衣人呆了一呆,旋即说道:“大人明示。”

白胖红袍老者道:“赵德正上任途中为残缺门所掳,这事已经传开了,将来官家很可能再派人到江湖来找你残缺门。到那时候,不许泄露今夜你我这笔交易,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只不许说赵德正已为东厂带去,你明白么?”

矮胖黑衣人道:“草民明白了。”

白胖红袍老者道:“这条件你能接受么?”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不瞒大人,草民所以拿赵德正换高天龙九兄弟,就是不愿背个杀官罪名么。好吧,草民接受大人的条件。”

白胖红袍老者淡然一笑道:“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要是食言背信,可别怪我把你杀害高天龙九兄弟的事抖出去,高天龙兄弟在江湖上的朋友也不少,要是他们找上了你残缺门……”

矮胖黑衣人截口说道:“大人,咱们就凭这一句话。”

白胖红袍老者挺身站了起来,道:“你什么时候把赵德正交给我?”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那要看大人什么时候把高天龙九兄弟交给草民了。”

白胖红袍老者道:“你是想咱们来个当场换人?”

矮胖黑衣人微一欠身道:“大人请恕草民斗胆!”

白胖红袍老者微笑点头,道:“江湖交易,理应如此,什么时候?”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全凭大人!”

白胖红袍老者灰眉一扬,立即震声对外说道:“鲍品中、乐武扬,带几个人去把那些人押到这儿来,小心,不许暴露行藏。”

只听门外一声恭应,一阵衣袂飘声由近而远。

矮胖黑衣蒙面人一欠身道:“多谢大人。”

白胖红袍老者道:“你我纯属私人交易,谁也不用客气。”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从这儿到大名府,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一个时辰,大人还是坐下来歇歇吧。”

白胖老者不是一个随和的人,但是他现在表现得却相当随和,当即坐了下来,抬眼一扫,道:“他四人是……”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他四人是残缺门的护法。”

白胖红袍老者微微点头,颇为赞许,道:“他四人的镇定实很到家。”

矮胖黑衣人微一欠身道:“大人夸奖,还不快谢过费大人!”

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只微微欠了欠身,什么也没说。

白胖红袍老者拾了抬手,示意四个黑衣蒙面人少礼,忽然目光一凝,道:“你姓什么?”

他不会说声请教,也不会说声贵姓,显然他相当自矜他的身分。

其实也难怪,这白胖红袍老者是东厂的仅有的三名大档头之一,身分之高仅次于领导东厂的提督,即使是皇封一品的大臣,他也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江湖黑道人物。

这白胖红袍老者姓费,叫费楚天,职位虽是与东厂其他两个大档头平行平坐,可是论武功,他的一身所学却凌驾于另两个大档头之上,东厂提督倚为左右臂,权势之大,令人咋舌,真可以说操满朝文武之杀生大权,满朝文武以至江湖侠义无不畏之如虎,而又恨之入骨。

只听那矮胖黑衣蒙面人道:“有劳大人动问,草民姓申。”

白胖红袍老者道:“申门主。”

矮胖黑衣蒙面人欠身,说道:“草民不敢。”

白胖红袍老者道:“申门主是残缺门第几代门主?”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草民这一代是第二代。”

白胖红袍老者道:“残缺门崛起于六十年前,只三年便销声匿迹自武林中消逝了,申门主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么?”

矮胖黑衣蒙面人迟疑了一下。

白胖红袍老者目光如电,轻扫了他一下道:“这纯系私人交谈,申门主如有什么不便说,可以不说。”

矮胖黑衣蒙面人一欠身道:“多谢大人宽容。”

显然他有不便之处。

白胖红衣老者右手两个手指在腿上又敲动了两下,然后探手入怀似乎要摸什么,忽然他一怔,一双手久久没有抽出来。

矮胖黑衣蒙面入看见了,当即问道:“大人……”

白胖红袍老者手抽了出来,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丢了一样随身常带的小玩艺儿。”

矮胖黑衣蒙面人当即说道:“大人随身常带的必是件贵重东西,是不是在这一带丢的,草民命他们找找去!”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马上下令的意思。

恰好,这时候,白胖红袍老者摇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一件小玩艺儿,值不得兴师动众的,过两天回京之后,我再买一个就是。”

两个人就这么说着话,石屋四周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始终没插一句话,也不知道他们是哑巴,还是别有原因。

一个时辰过去了,一阵辘辘车声由远而近。

白胖红袍老者挺身站了起来,道:“到了,匡伦。”

只听匡伦在石屋外恭应了一声:“属下在。”

白胖红袍老者道:“树林里路窄,马车恐怕进不来,你们把高家九兄弟带进来。”

匡伦在石屋外恭应了一声,衣袂飘风声由近而远。

白胖红衣老者道:“门主跟我出去点收一下吧!”转身走出石屋。

矮胖黑衣蒙面人站了起来,石屋四周那四个黑衣蒙面人中站起了两个,上前跨一步跟在他身后。

杂乱步伐响动,鲍品中,匡伦并肩齐步,手抚剑柄,带着九名穿蓝袍的番子走了进来。

东厂中人,身份最低的称番子。

九名番子各抱着一个人,正是高天龙九兄弟,他们九个四肢软绵,人跟睡着了一般,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制了穴道。

进了树林,鲍品中、匡伦二人命九个番子把高天龙兄弟放在石屋前草地上,然后双双躬身,说道:“高家九兄弟带到!”

白胖红袍老者道:“大名有什么动静么?”

鲍品中恭应说道:“回禀,属下没听乐武扬说起。”

白胖红袍老者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望着矮胖黑衣蒙面人道:“申门主,高天龙九兄弟已经带来了,你上前看看……”

矮胖黑衣蒙面人微一欠身道:“多谢大人,用不着了,他九个就是烧成灰,草民也能认得出来,高天龙九兄弟,一个也没错。”

白胖红袍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道:“那是最好不过,我现在把他九兄弟交给你了!”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草民恭领大人赏赐。”

他一顿话语,喝道:“来人,把他九个弄进屋里去。”

他身后两个黑衣蒙面人,还有那算命瞎子三个恭应一声,便要上前。

白胖红袍老者一抬手道:“门主,赵德正……”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大人多虑了,草民只是把他九人搬进石屋,并未远离,再说草民也在身边,大人还怕草民食言背信不交出赵德正么?”

白胖红袍老者悠然而笑,微一点头,道:“说得是,我多虑了。”

两个黑衣蒙面人跟那算卦瞎子举步上前,三个人行动相当快,转眼工夫把高天龙九兄弟全抱进了石屋。

矮胖黑衣蒙面人这时扬声说道:“把赵德正带来。”

石屋里走出两个黑衣蒙面人来,一个身材瘦高,一个身材瘦削,那瘦高黑衣蒙面人挟着那瘦削黑衣蒙面人。

矮胖黑衣蒙面人上前伸手掀去了那瘦削黑衣蒙面人的面罩,只见那他原是一个面貌清癯,瘦削的老者,年纪约在五十上下,长眉细目,相貌祥和,只是两眼紧闭,显然也是被人制了穴道。

白胖红袍老者呆了一呆,一双虎目之中寒芒如电,疾射而来,他道:“原来赵德正放在眼下,申门主这一招好不高明。”

矮胖黑衣蒙面人道:“大人夸奖了,赵德正没有错吧?”

白胖红袍老者道:“套你申门主一句话,他就是烧成灰,我也认得!”顿一顿道:“过去把赵德正接来。”

鲍品中、匡伦双双上前把赵巡抚接过来。

矮胖黑衣蒙面人抱拳躬身道:“草民恭送大人。”

白胖红袍老者悠然一笑道:“申门主你也多虑了”一抬手,道:“把赵德正押出去!”

鲍品中、匡伦把赵巡抚交给了九名番子,九名番子押着赵巡抚往外走去。他两人仍站在白胖红袍老者身侧没有动,显然他两个还防着残缺门这些人。

白胖红袍老者往石屋里投过一瞥,然后收回目光盯在矮胖黑衣蒙面人脸上,缓缓说道:“申门主,我不预备多在大名府停留,这就回京复命去。希望你不要忘了你我之间互许的诺言。”说罢,右手往身侧微微一扬,丈余外一棵人腰粗细的树杆上,清清楚楚出现了一个手印,那树杆却是连晃也没晃。

矮胖黑衣蒙面人一震,躬身道:“草民不敢。”

白胖红袍老者,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转身往外走去。

矮胖黑衣蒙面人上前一步再躬身道:“草民恭送大人。”

白胖红袍老者没答理,带着两个“二档头”鲍品中和匡伦,向外走去。

矮胖黑衣蒙面人直起了身,转过头去,一双目光落在那树杆上的手印上,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种恐惧神色。

只听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冷冷说道:“这就是无敌煞手费楚天的阴煞手,见识见识。”

“是”那矮胖黑衣蒙面人恭应一声躬下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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