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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妙药

一转眼工夫八个黑衣蒙面人躺下了五个,倒不是他们不中用,而是他们碰上的对手太强。

梅剑秋无暇去查看那矮胖黑衣蒙面人到底怎么样了,他闪身又扑向那剩下的三个黑衣蒙面人,一个照面那三个黑衣蒙面人也躺下了。

望着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八个黑衣蒙面人,梅剑秋吁了一口气,回头问道:“姑娘,那个人……”

蒙面黑衣人儿皓腕微扬,银光疾闪,当银光再闪往回缩时,那矮胖黑衣蒙面人已从他原躺处小河飞到了梅剑秋面前,砰然一声摔在地上。

蒙面黑衣人儿轻笑说道:“幸不辱命。”

当时她曾以“冷电飞霜”对付过梅剑秋,由于梅剑秋身手太高,“冷电飞霜”没有发挥它的功力与灵妙,现在发挥出来了,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梅剑秋由衷的一句:“姑娘令人佩服。”

他俯身扯去了那矮胖黑衣蒙面人头上的罩布,白白胖人的一张脸,长眉明目挺体面的,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让人皱眉的阴鸷。

蒙面黑衣人儿也跟着俯身拍开了他的穴道,他一挺腰就要起来,梅剑秋一脚踩在他心口上,淡然说道:“用不着起来,你可以躺着说话!”

矮胖黑衣人面如死灰,道:“梅三少,我真不是‘残缺门主’。”

梅剑秋道:“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残缺门的门主在你我眼前。”

矮胖黑衣人一怔,双眼一睁,叫道:“怎么说,这位姑娘就是残缺门的门主,这……这怎么会,残缺门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

蒙面黑衣人儿冰冷说道:“那只是退隐,并不是解散了,更不是死光了!”

矮胖黑衣人没说话,怔了半天才道:“原以为武林中没有残缺门了,没想到这一来倒把真的残缺门引出来了……”

目光一凝,望着蒙面黑衣人儿道:“姑娘,我真不是那个门主。”

蒙面黑衣人儿冰冷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这趟出来是为洗刷残缺门的冤屈的,只要是冒用我残缺门名号的人,无论首徒,都一样。”

矮胖黑衣人机灵一颤道:“姑娘,我不得已,我是被迫的。”

梅剑秋突然说道:“我想起个人,不知对不对,‘笑面煞’申一变。”

矮胖黑衣人脸色为之一变,迟疑了一下道:“梅三少,我正是申一变。”

梅剑秋突然一笑道:“足证我的眼力不差,‘笑面煞’申一变这个人我久仰,阴毒又工于心计,可以说是一肚子坏水!”

申一变忙道:“三少,那是以前……”

梅剑秋哂然一笑道:“劫掳朝廷京官,嫁祸他人,现在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申一变忙道:“三少,我刚说过,我是被迫的。”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你是被迫的也好,自愿的也好,我不跟你多话了,我只问你一句,赵大人现在哪里?”

申一变道:“三少,这要问我们那位冒牌的门主。”

梅剑秋道:“我记得我所见的门主就是你。”

申一变道:“三少,真不是我,我当时只是代替他,那时候就在我身边,您还认不得,我身边那个身材瘦高的……”

梅剑秋摇头说道:“我要是相信你‘笑面煞’的,那我就成了三岁小孩儿了。”

申一变苦着脸道:“三少,我真……”

梅剑秋双眉一扬,道:“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我还有别的事,回答我一句,赵大人现在哪儿?”

申一变道:“三少,我真不知道。”

梅剑秋脚下微一用力,申一变闷哼一声,身子一颤,没多大工夫,他的脸涨红了,眼珠子也突出来了,只听他痛苦地道:“三少,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梅剑秋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你申一变死有余辜。”

申一变的胖脸越来越红,红得快发紫了,他道:“三少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梅剑秋道:“好吧,我相信你,那么你告诉我,你们那个门主是谁,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个,他为什么要劫这赵大人?”

申一变两眼直翻,两手在地下乱抓道:“三少,你脚下能不能松松……”

梅剑秋脚下力减三分,申一变喘了几口气,脸也没那么红了,他苦笑一声道:“说出来三少一定不相信,我只知道他冒用残缺门的名号,自称门主,可是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梅剑秋道:“这话就让人不能相信了。”

“真的,三少,”申一变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与高家兄弟一样地是受人控制,所不同的是他们兄弟吃的是一种蒙蔽灵智的药物,我吃的是毒药,一个月得服一包解药,要不然我就没命了,我虽然杀过不少人,可是一旦轮到我头上,我也怕死,我只有乖乖听人家的了。”

梅剑秋道:“你既代替过他,他也曾在你身边,足证你跟他很接近!”

申一变道:“那有什么用,再近也永远隔着一层黑布罩啊。”

梅剑秋说道:“你始终没看见过他的脸?”

申一变道:“见过就好了,我现在不就可以告诉你么,说来可怪,打从我受他控制的头一天起我就莫名其妙,一直到如今,记得那一天他突然黑衣蒙面来到我面前,说我已经中了毒,要我马上乖乖听他的,我不信,而且运气试试,什么感觉也没有,怪的是他也没有与我多啰嗦,扭头就走了,过了快一个月,不对了,那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对劲儿,一会儿这里痒,一会儿那儿疼,最后整得我寸步难行,不能动弹,就在这时候,他阴魂一般又在我面前出现了……”

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从那时候起,我就把自己交给他了。”

梅剑秋道:“总该有个知道他是谁的人。”

申一变道:“有,只有一个,他自己。”

梅剑秋眉锋一皱,沉默了一下道:“你说你一个月服用一包解药!”

申一变道:“不错,我知道三少的意思,三少来迟了,我昨天刚刚服用过解药,解药是高老六带这来的,三少得等下一个月,其实就是三少早来,或者是再等一个月也没用,他不一定用什么方法送解药来。”

梅剑秋道:“那么赵大人的所在谁知道,只有他一个人?”

申一变道:“恐怕是了。”

梅剑秋道:“高行主几位的解药呢?你有没有?”

申一变道:“我没有,恐怕也得找他。”

梅剑秋道:“听说这儿囚了个人,这你总该知道吧。”

申一变道:“这我知道,就在洞里,是个老太婆,我不知道她是谁,这个老太婆也怪得很,我始终没听她说过一句话,问她她也不理,我看她准是个哑巴。”

老太婆!

梅剑秋跟蒙面黑衣人儿互望了一眼,他两个一时也不知道这个老太婆是谁。

梅剑秋神情突然一震,凝自说道:“是不是阴婆婆?”

申一变道:“不是,阴婆婆我认识,这个老太婆我连见也没见过。”

梅剑秋沉吟未语。

申一变突然问道:“这个地方相当隐密,三少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梅剑秋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在想……”

蒙面黑衣人儿突然说道:“三少,‘笑面煞’在武林中很有名气么?”

梅剑秋道:“名气不算大,也不算小。怎么……”

蒙面黑衣人儿道:“要是一个月内能找到那个贼头儿,我打算留申一变为我做个证人。”

梅剑秋道:“自然任凭姑娘,只是‘笑面煞’这个人……”

申一变道:“三少,我已经受够他的了,只要二位能保我不死,让我怎么说我都干。”

梅剑秋一点头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能不能保你不死,那要看我一个月之内能否找到那个人。”

申一变道:“三少,我虽不知道他是谁,可是这么多日子以来,我有几点发现,现在说给三少听听,也许对三少能有所帮助!”

梅剑秋“哦”地一声:“你有什么发现?”

申一变道:“他对长白世家跟高家的事很熟,简直就了如指掌,打个比方说,他连高家的上三代都很清楚!”

梅剑秋目光一凝,道:“是么,你都听他说过什么?”

申一变道:“他说的事有些我记不清楚了,反正他对长白世家跟高家的事很熟就是了。”

梅剑秋沉吟着没说话。

蒙面黑衣人儿道:“三少,高行主几位可有什么仇家?”

梅剑秋摇头道:“江湖上走腿闯道,尤其他几位开的这种车行,不,以我看不可能是这些人,这些人要是对高家那么熟,更不可能是熟知梅家事。”

蒙面黑衣人儿道:“也许他已经把梅、高两家打听一清二楚……”

梅剑秋道:“当然,这不无可能,可是他既是要报复高家,为什么把赵大人也……”

蒙面黑衣人儿道:“赵大人坐的是高家车行的车,他劫掳赵大人,官家头一个查办的就是高家车行,这不就是对付高家车行么?”

梅剑秋道:“要是他劫掳赵大人的目的,只是为对付高家车行的话,现在高家几兄弟已尽入他掌握之中,他早就该放赵大人了。”

蒙面黑衣人儿道:“那……可能他跟赵大人有仇。”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外人绝不可能对梅、高两家的事了如指掌,自己人却又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我实在想不出这是谁!”

“对了,三少。”申一变突然说道:“记得有一回他提起高家事,说高天龙的媳妇当日是难产死的,高天龙到现在一直没再娶,还说高家的产业于是让高天龙一个人霸占了去。”

梅剑秋脸色一变道:“有这种事么?”

蒙面黑衣人儿道:“三少,这种事外人似乎不可能知道。”

梅剑秋微一摇头道:“的确,要说天龙一人霸占了高家的产业,那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高行主的先人五兄弟四位已经过了世,他们早先跟随先祖哪一个也没留下什么产业,而且高行主开了这么一家车行,把几位叔伯兄弟全照顾了,凭哪一点霸占高家的产业?”

目光一凝,望着申一变道:“你跟他相处不少时日,虽然没见过他的脸,应该从他的话声中听出他有多大年纪,也应该知道他的身材。”

申一变道:“他瘦瘦的,个子高高的,约摸五六十岁年纪。”

蒙面黑衣人儿道:“三少,梅、高两家之中,有这么个人么?”

梅剑秋道:“有是有,只是我不敢相信他是梅、高两家的人。”

蒙面黑衣人儿道:“高行主夫人是因难产过世的,外人不可能知道这种事吧。”

梅剑秋道:“或许梅、高两家的人跟外人提过。”

蒙面黑衣人儿道:“这不能说没有可能,不过我以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大,谁会随便跟人提这种事?”

梅剑秋道:“下人们嘴快,与朋友闲聊起,或者高行主几位跟朋友们一块儿喝酒喝多了,想起了伤心事提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蒙面黑衣人儿目光一凝,道:“三少,撇开这些不谈,梅、高两家之中,瘦高个子,五六十岁的人有谁?”

梅剑秋沉默了一下道:“瘦高个儿不少,但五六十岁的瘦高个儿却只有一个。”

蒙面黑衣人儿道:“谁?”

梅剑秋道:“不可能的,姑娘!”

蒙面黑衣人儿道:“说说何妨!”

梅剑秋看了看她道:“我五叔爷,高行主几兄弟的五叔。”

蒙面黑衣人儿为之一怔,一听说这个人是高天龙几兄弟的五叔,这种关系,她一时也不敢说什么了,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三少,高行主的先人共有五兄弟?”

梅剑秋道:“不错。”

蒙面黑衣人儿道:“据三少所知,五兄弟之间处得怎么样?”

梅剑秋道:“兄友弟恭,亲密异常。”

蒙面黑衣人儿道:“有没有什么事,三少不知道的?”

梅剑秋道:“不可能。”

蒙面黑衣人儿道:“听三少刚才说,高行主几兄弟是叔伯弟兄,并不是一母同胞亲弟兄!”

梅剑秋道:“不错。”

蒙面黑衣人儿道:“他几位都是哪几位的后人?”

梅剑秋道:“大爷二爷是我大叔爷的后人,三爷是我二叔爷的后人,四爷、五爷、六爷、七爷是我三叔爷的后人,八爷、九爷、十爷是我四叔爷的后人。”

蒙面黑衣人儿道:“高五太爷没有儿女?”

梅剑秋道:“他老人家只有一个独生子。”

蒙面黑衣人儿微一怔,道:“三少刚才未提起。”

梅剑秋道:“他不在这几位之中。”

蒙面黑衣人儿轻“哦”一声,道:“他为什么不在这几位之中。”

梅剑秋神情忽然一震,道:“我五叔这位独生子自小宠惯,长大之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高行主几兄弟都看不起他,后来他在家待不住了,一个人离家他去,不幸误入歧途,终日与些江湖败类为伍,最后听说被捉进官里就地正法了。”

蒙面黑衣人儿道:“三少……”

梅剑秋道:“要不是姑娘这么问,我还想不起这些事,只不知道当日判了我这位五叔爷独生子死刑的之后,是不是这位赵德正赵大人。”

蒙面黑衣人儿道:“三少,高五太爷这位独生子,是在什么地方被捕正法的?”

梅剑秋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他是死在官家手里。”

蒙面黑衣人儿道:“照这么看,赵大人可能就是当年那位地方官,高五太爷所以也下手高行主兄弟,恐怕是因为当初高行主几兄弟看不起他这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独生子,而且把他独生子离家出走的最后下场也迁怒在高行主几位头上,不过事关重大,我不敢下断,究竟如何,还请三少……”

梅剑秋脸色有点发白,望着申一变道:“你告诉我,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申一变道:“三少,你这一问我是无可奉告,他的行动神秘得很,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梅剑秋道:“你是不是经常跟他见面?”

申一变道:“倒不能说经常,不过隔一月两月总要见一次面。”

梅剑秋道:“这就不对了,我五叔爷已经到长白去了,不,我想起来了,他没来得及走,且看看眼下这些人当中有没有他……”

申一变道:“三少,不用看,这些都是高天龙几兄弟,外带了一个高天龙的儿子高大龙……”

梅剑秋神情一震,道:“这么说,高大龙,他,他不是送高二爷的灵柩……你们在什么地方截下他的。”

申一变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是跟高天龙兄弟一块儿被送到这儿来的。”

梅剑秋确信高天龙在这儿是真不假,因为高天龙兄弟十个,去了一个二爷高天保应该还有九个人,而眼前这些黑衣蒙面人加上经“残缺六侠”看着的高六爷,却仍然是十个人。

而且梅剑秋还记得,刚才那几个蒙面黑衣人,看身材,他一眼能认出谁是谁来,只有一个身材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现在他想起来了,那就是高大龙。

他转身后望,看了看之后挥掌向身后地上一名蒙面黑衣人的黑面罩抓去。

黑面罩被扯下来了,脸露出来了,不是高大龙是谁?

髙大龙既然在这儿,二爷高天保的灵柩……。

梅剑秋目眦欲裂,一跺脚,坚硬的砂石地上出现出一个清晰的脚印儿,他道:“一家人这么自相残杀,这是为什么?请问这是为什么……”

忽然目光一凝,望着申一变道:“你们那位门主一定会武,是不是?”

申一变道:“那当然,不会武怎么能……”

梅剑秋吁了一口气道:“这就对了,我五叔爷当中只有这位五叔爷不会武,而且他压根儿就不赞成高家人习武。”

蒙面黑衣人儿道:“三少确知他不会武。”

梅剑秋道:“是的,姑娘,我确知。”

蒙面黑衣人儿道:“有没有可能他一直深藏未露。”

梅剑秋道:“姑娘,不是一天半天,多少年了。”

蒙面黑衣人儿沉默了一下道:“可惜高行主几位都被人用药物蒙蔽了灵智,咱们一时也拿不到解药,不然问问他几位也许能问出个端倪来。”

梅剑秋没说话,但旋即又道:“这些暂时放下了,姑娘且跟我进洞去先救出那位老婆婆再说吧。”

俯身一指落下闭了申一变的穴,转身往洞口行去。

这个洞的确是够大的,里面也相当阴凉,进洞十来丈后忽然左弯,拐过弯再看,廿多丈见底的一段笔直伸进去。

在这廿多丈的一段两旁有五六间石室,每一间室里有一两张铺盖,还有石头搭的土灶,想必这是申一变跟高家兄弟住的地方。

这一段尽头,另有一间石室,两扇紧闭着的石门正朝外,石门上还有一对巨大的铁门环。

蒙面黑衣人儿道:“那位老婆婆可能在那间石室里。”

梅剑秋点了点头,放步走了过去。

到了石室前,他凝神听了听,里头没有什么动静,他拾手抓住右边一只门环,暗凝真力一拉门开了,石室的事物他也看见了,他看得心头一震。

蒙面黑衣人儿也看见了,她也为之一怔。

石室不大,一丈见方。

三面石壁上都挂着一盏油灯,光线仍显微弱。

石室的正中地上,盘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白发老妇人,她面色漆黑,穿一身金光闪闪的袍子,一张又黑又瘦的老脸皱纹遍布,都皱成一团了,乍看上去简直分不清五官,两只鬼爪也似的手按在两膝上,每根指甲都长有半尺,白森森的好不怕人。

她的周身围着一圈东西,那是一颗颗银铸的骷髅,除此石室里再也没别的东西了。

梅剑秋跟蒙面黑衣人儿看得好生奇怪,这白发金袍老妪手上既没有手铐,脚上也没有脚练,身子既不像残废,似乎也没有被人制了某处穴道,而且两扇石门一推就开,她怎么会是被人囚禁在这里的?

难道说她的武功平常,不是申一变跟高家兄弟的对手?

要是一个武功平常的人,怎能使“苗疆八峒”立即粉碎瓦解!

梅剑秋跟蒙面黑衣人儿正在纳闷,那白发金袍老妇脸上突然射出两道冷电也似的光芒,只听她开口说道:“告诉你们多少次,别来吵我,别来吵我,难道你们就不听,难道你们非逼我发火不可?”

话声沙哑,好不难听。

梅剑秋定定神,一步跨了进去,抱拳说道:“老人家别误会,我们不是这儿的人。”

梅剑秋当即把事情的经过以及他来此的目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身边这位就是残缺门的门主。”

那白发金袍老妇静静听毕道:“你叫梅剑秋,是长白世家梅君逸的儿子?”

梅剑秋道:“正是。”

那白发金袍老妇道:“梅剑秋这个名字我没有听说过,梅君逸这三个字我倒是略有耳闻,年轻人,刚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梅剑秋道:“老人家,我说的话句句实言。”

那白发金袍老妇道:“你没有弄错了,这件事跟苗疆八峒也有关系?”

梅剑秋道:“老人家被禁在此的事,我是听一位怡红姑娘说的,她就是苗疆八峒的人。”

“怡红?”白发金袍老妇颇惊异地道:“我怎么不知道苗疆八峒有个怡红的,她是个怎样的姑娘?”

梅剑秋道:“据她说她是金花圣母下六金堂玉女之一,她行六。”

白发金袍老妇冷哼一声道:“那是小红,她不叫什么怡红,想不到这丫头会背叛了她的师父,哼,这就叫报应,这就叫报应啊!……”

顿了顿道:“这么说来你刚才说的事,真有苗疆八峒的份了,她好大的胆子啊!这不是要一手毁了苗疆八峒,想陷苗疆八峒万劫不复么,我岂能容她这样,我岂能容她这样!”

梅剑秋道:“老人家是说金婆婆么?”

白发金袍老妇满头发一竖,厉声说道:“谁说那是金婆婆,金婆婆是苗疆八峒的总峒主,她岂会想毁灭苗疆八峒,她岂会想陷苗疆八峒于万劫不复,再说她当年亲自点头答应沐爵爷,有她在一天,苗疆八峒永不离苗疆一步,她岂是那出尔反尔、食背信言的人……”

梅剑秋道:“是我失言,那么老人家是指……”

白发金袍老妇道:“我是指金婆婆的师妹,那大胆妄为不守峒规,欺师灭祖的金花娘!”

梅剑秋道:“老人家身子周围有苗疆八峒的标记,又熟知苗疆八峒的人。”

白发金袍老妇厉声叫道:“我就是金婆婆。”

梅剑秋猛然一怔,忙一抱拳,肃然说道:“原来是金婆婆当面,剑秋年纪小,阅历不够,不认识您老人家,还望老人家原宥。”

金婆婆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挺能知过的,看来梅君逸的家教不差!”

梅剑秋道:“谢谢老人家夸奖!”

蒙面黑衣人儿突然说道:“听小红姑娘说,老人家是被人囚禁在这儿的,但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金婆婆道:“金花娘认识了个汉人,想嫁给那个汉人,我不许,她就阴毒的用计制住我,想夺去我的地位,夺去我的权,好让她统率苗疆八峒人,进入中原生事。”

梅剑秋神色一凝,道:“老人家,这件案子里头牵涉的也有假冒残缺门的中原武林中人。”

金婆婆道:“你们这些人当中,有她要嫁的那个人?”

梅剑秋道:“老人家不以为有这种可能么?”

金婆婆一摇头,冷然说道:“那我就不管了,反正她阴毒地害了我,夺去了我的地位,还想陷苗疆八峒于万劫不复之地。只要我能出去,我绝饶不了她。”

梅剑秋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怡红让他到这儿来,为什么怡红说只能救出被困禁在这儿的这个人,这阴谋组织就会很快的粉碎瓦解。

只听蒙面黑衣人儿说道:“老人家,我们看不出您是被禁在这儿的。”

金婆婆冷冷说道:“我周身一圈银骷髅,你看见了么?”

蒙面黑衣人儿讶然说道:“难不成老人家是被这些……”

金婆婆道:“这些银骷髅是苗疆八峒的标记,也是苗疆八峒的令符,祖宗传下来的,我不敢不敬,不敢不忠。”

蒙面黑衣人儿道:“那老人家把它拿开几颗不就行了么?”

金婆婆冷哼一声道:“还用你说?我要能把它拿开,我不早就出去了么?还会让金花娘她把我困在这儿?”

蒙面黑衣人儿呆了一呆道:“怎么,老人家不能随便动这些令符!”

金婆婆道:“废话!”

金婆婆说话毫不客气。

蒙面黑衣人儿却也毫不在意,道:“那么,谁能动这些令符?”

金婆婆道:“只要不是苗疆八峒的人,谁都可以。”

蒙面黑衣人儿道:“那就好办了,我们俩都不是苗疆八峒的人。”

她迈步就要走过去。

金婆婆突然喝道:“慢着。”

蒙面黑衣人儿立即停步不前,道:“老人家……”

金婆婆冰冷说道:“固然只要不是苗疆八峒的人,谁也可以动这些令符,但苗疆八峒的人也有卫护令符的义务,也就是说你要来动这些令符,我要出手阻拦,这出手阻止绝不是假模假样,虚应故事,而是全力施为的拼命打法,你是不是有把握挡得住我的攻势,不伤在我掌下?”

蒙面黑衣人儿怔了怔,还没有说话。

梅剑秋已然扬眉说道:“老人家,还是让我来接您招儿试试吧。”

他转望蒙面黑衣人儿道:“姑娘请往一旁站着。”

蒙面黑衣人儿道:“三少……”

梅剑秋道:“我若是动不了这些令符,姑娘再接不好吗?”

蒙面黑衣人儿迟疑了一下,没再说话,默默地退回一旁。

梅剑秋收回目光凝望着金婆婆道:“老人家,我要出手了,您也请准备。”

金婆婆道:“年轻人,我要全力施为攻你三招,只要你能接得住我这三招,你就可以移开我身周这些苗疆八峒的令符!”

梅剑秋道:“多谢老人家。”

他人已活动,跨步欺了过去。

金婆婆道:“年轻人,你小心了。”

单掌一扬,迎着梅剑秋的身躯拍出一掌。

她这一掌一无罡风,二无劲气,但梅剑秋却觉一片令人窒息的暗劲袭上身来,马上就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他心神一震,连忙收住冲势,单劈凝功,翻掌拍了上去。

他拍出的也是一股不见威猛的暗劲,两股暗劲相接,梅剑秋衣袂狂飘,啪啪作响,金婆婆的身躯却突然往后仰了一仰。

单掌一扬,又向着梅剑秋拍出一掌。

这一掌跟头一掌大不相同,一片威猛无伦的劲气涌向了梅剑秋,直如排山倒海一般。

梅剑秋仍然扬起右掌,但这掌并不是向着金婆婆的掌力,而是由正前方往右划半弧,只听忽喇一声,梅剑秋的右衣角起了一阵强劲疾速的旋风,右边右壁上那盏油灯倏然而灭,而且随风飞起,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叭”地一声撞在右边石壁上,摔得粉碎,石壁上添了片油迹,地上也洒了一片。

金婆婆目光一凝,道:“年轻人,你为什么用巧劲把我的掌力引向一旁?”

梅剑秋道:“老人家修为高深,掌力威猛无伦,我怕接不了,所以只有取了个巧,只不知这一掌算不算我接下……”

“算。”金婆婆两眼奇光闪动一点头道:“年轻人,你的内心我明白,你并不是怕接不下我这一掌,而是怕那反震之力震伤了我,年轻人你的心意我受了。现在你再接我这第三招!”

她突然扬起双手,十指箕张,迎着梅剑秋猛然一抓一带。

梅剑秋衣袂前飘,身躯也跟着冲了过去。

金婆婆怪笑一声,道:“年轻人,你毕竟是年轻些,你没能接下我这第三招,还是换她来吧。”

她这句话没说完,梅剑秋已冲到她跟前,跟看就要踩上那些银骷髅,梅剑秋一双脚突然停住,梅剑秋身躯前探,双掌并出,飞快地抓住了金婆婆一双腕脉,一触即收。

刹时,金婆婆怔住了。

梅剑秋微一欠身道:“多谢老人家手下留情。”

金婆婆惊叹出声,道:“年轻人,你这身武艺是谁教的,是怎样练的?”

梅剑秋道:“是老人家手下留情。”

金婆婆摇头一叹道:“年轻人,你不用再说了,你轻描淡写地接下了我三招,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我无力再卫护这些令符,你动吧。”

梅剑秋再没说话,他俯身一把一圈银骷髅都收了起来,然后双手捧给了金婆婆。

金婆婆一跃而起,伸双手肃然接过一捧银骷髅,道:“梅少爷,苗疆八峒今后倘能继续存在,皆你今日之赐,老身我领受了。”

梅剑秋道:“老人家,我不敢当。”

金婆婆把那些银骷髅往怀里一揣,道:“走吗,梅少爷,从现在起老身我完全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梅剑秋一欠身道:“我不敢,只请老人家找出他们的藏身所在,以便我救出赵大人来。”

金婆婆点了点头道:“让我试试看,咱们出去吧。”

梅剑秋道:“我二人先前带路了。”

陪同蒙面黑衣人儿转身往外行去。

出了洞,金婆婆为之一怔,道:“这是什么所在,好稀奇的形势。”

梅剑秋道:“怎么,老人家来的时候……”

金婆婆道:“老身是在昏睡中被她们带出苗疆的,一直到进了那间石室后才醒过来,老妇只怕有半辈子没见天日了,好不闷人!”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目光落在地上高家兄弟身上道:“梅少爷,这几个就是你刚才说的高家兄弟?”

梅剑秋道:“是的,老人家。”

金婆婆道:“你说他们的灵智被一种不知名的药物蒙蔽了?”

梅剑秋道:“是的。”

金婆婆道:“你拍活一个穴道,让他醒过来,老身看看他们是被什么药物所制。”

梅剑秋心头一阵急跳,心想,金婆婆既然让他这么做,想必是有解这种药粉之法,他当即走向高大龙,俯身拍活了高大龙的穴道。

高大龙一震睁眼,霍地跃起,扬掌便劈。

金婆婆道:“梅少爷,行了。”

梅剑秋侧身避过高大龙当胸劈来的一掌,出手如风,一指又点倒了他。

金婆婆掠过来抓住了高大龙的腕脉。

她为高大龙略一把脉之后,又扒开高大龙的下眼皮看了看,最后伸出右手,大食二指挽开了高大龙的嘴,往高大龙嘴看了看之后,她道:“解这种药跟一般吃药不同。用的解药不对,很可能会害一条命,老身不能不特别小心,特别慎重。看这年轻人的症状,高家兄弟是吃了苗疆特产‘药九蓬’根熔制的‘迷魂散’……”

梅剑秋忙道:“老人家能解么?”

金婆婆道:“什么事都一样,不会就难,会就容易,解这种‘迷魂散’药力的东西,就在他自己身上,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梅少爷,俯耳过来。”

梅剑秋忙侧脸俯过耳去。

金婆婆在梅剑秋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梅剑秋皱了皱眉,一句话没说,抱起高大龙转身扑进了洞里。

没一会儿,梅剑秋掠了出来,身后跟着高大龙,他两个都没说话,一人从地上抱起一个,转身又掠进了洞里。

蒙面黑衣人儿看得好生惊异,她知道高大龙的迷魂散药力已经解了,可是她眼见金婆婆俯耳传授梅剑秋解药之法,她也不便问,其实,听金婆婆说解迷魂散药力的东西,就在高家兄弟自己身上,又见梅剑秋抱高大龙入洞,她多少也猜到了几分,但却不敢确定。

只听金婆婆道:“姑娘,梅少爷在这儿老身怕你难为情不明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谁要是吃了这种迷魂散,用他自己的尿喝一点就解了,而且快得很。”

蒙面黑衣人儿只觉脸上一热,道:“我猜到了几分。”

梅剑秋、高大龙出来了,身后跟着的高天龙跟高大铎兄弟俩近前,冲着金婆婆肃然抱拳道:“多谢老人家搭救,高家兄弟永铭记心内。”

金婆婆摆手道:“你们俩不要客气了,救人要紧,赶快忙你们的去吧。”

高天龙、高天铎又一抱拳,就近各抱起一个掠入洞中,没多大工夫,他兄弟八个全出来了,也全明白过来了,高天龙带头,到金婆婆跟前再次致谢。

金婆婆道:“你们太客气了,这是干什么,要谢你们该谢梅少爷。要不是他救了老身,老身也救不了你们。咱们别在这儿呆了,赶快办正事去吧,老身要在他们没毁苗疆八峒之前及时拦住他们。”

梅剑秋接口把出去的唯一路途跟方法说了一遍,最后说:“以我看,还是老人家跟残缺门主先出去,然后让船顺水道回来,我们再两个两个地出去。”

金婆婆道:“既是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一个办法,也只有这样了,姑娘,咱们老少俩先走吧。”

她拉着蒙面黑衣人儿往水边走去。

梅剑秋等站在水边望着她老少二人上了独木舟,划进了洞里。

高天龙满脸激动之色地道:“三少,您这是什么话,要不是您来救我们几个,我们几个还不知道落个什么结果呢!”

高天铎道:“三少,你这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赵大人有消息么?”

梅剑秋当即把别后的经过,以及外间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把金婆婆救出来了,咱们出去之后就去找他们,不愁救不出赵大人。”

静静听毕,大伙儿对怡红的义行以及壮烈牺牲无不感佩,也无不为之黯然。

高天龙道:“真让您受累了,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而且涉及得这么广……”

忽听十爷高天翅一声轻“咦”道:“六哥呢,他怎还没回来。”

梅剑秋道:“十叔,六叔现在外头,我闭了六叔的穴道,让残缺门下的残缺六使守着,要不是碰上六叔,我们还进不来呢。”

接着他又把碰见高天长的经过说了一遍。

高天翅道:“三少,还有五叔呢,五叔是跟我们一块儿……”

“对,”高天龙脸上变了色,道:“坏了,五叔准让他们弄走了,咱几个虽然让三少救了出来,可是五叔还在他们手里。他们这一着不错啊,只抓着五叔,咱们几个还能出手?”

梅剑秋想把申一变所说的以及他跟蒙面黑衣人儿所怀疑的告诉高天龙兄弟,可是终于他又忍住了。他认为怀疑归怀疑,不如去寻求事实,让事实证明一切。他道:“您几位不要着急,咱们只能找到他们,还愁救不出五叔爷来……”

只见那艘独木舟从洞里顺水流出,上头躺着六爷高天长。

高天龙忙道:“大龙,快去把船拉住,把你六叔抱过来。”

高天龙应声而去,跳下船舱抱着高天长走了过来。

高天龙道:“老三,你快帮大龙个忙,老四、老五先走。”

高天铎迎上高大龙,接过高天长往一旁走去。

四爷高天凡,五爷高天流则双双往水边行去。

高天凡跟高天流划着独木舟逆水进了洞,高天铎也带着六爷天长走来,自然大伙儿免不了又说了一阵,梅剑秋瞅个空望着高大龙道:“大龙兄,你是怎么被截回来的?”

这一问不要紧,高大龙脸色大变,叫道:“我该死,二叔的灵柩……”

高天龙道:“遭劫的不只咱们高家,也不只你二叔一个。没听三少说么,弄不好大明朝的江山都会让给别人!先别管你二叔了,答三少的问话吧。”

高大龙身躯泛起了一阵颤抖,缓缓低下头去,可是旋即他又抬起了头,眼都红了,道:“不管怎么说,二叔的灵柩是从我手里丢的,无论如何我要找回来……”

高天龙道:“叫你答三少问话,你没听见吗?”

高大龙道:“我等于没见着他们,我赶着车快到‘广平’的时候,天热汗出得多,觉得渴,可巧路边有个种庄稼的有水,我下车跟他要了碗水喝,哪知这碗水喝下去,人还没回到车旁就趴下去人事不省了。”

梅剑秋道:“显然毛病出在那碗水上。”

高天龙皱皱眉道:“车行里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学的,鬼蜮伎俩防不胜防,你又护着你二叔的灵枢,小心都怕来不及,你怎么偏……你就那么渴么?”

高大龙两眼更红了,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梅剑秋道:“大叔,这不能怪大龙兄,他们太鬼了,怎会想到一个庄稼汉会是他们的人?”

梅剑秋这一说话,高天龙自不便再说什么了。

高天铎一旁也道:“也是,换了是我,我也会着他们的道儿,其实咱几个不也真着了人的道儿了么,都到这时候了,还怪孩子干什么?”

高天龙沉默了一下道:“我就纳闷,把赵大人弄了去,对咱们也不放过,他们到底是跟谁有梁子?”

梅剑秋淡然说道:“只要找到他们,还愁不知道么?”

说话间独木舟又流了回来。

高天龙命三爷高天铎跟六爷高天长上了船之后,指着申一变说道:“三少,这个姓申的怎么办?”

梅剑秋道:“‘笑面煞’的心性为人我知道颇深,按他以往的作为,他死有余辜。留下他也终是个祸害,就让他在这儿吧,这么一个地方埋骨,对他已经够厚道了。”

出去的人一拨连一拨,都走了,只留下申一变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水边草地上。

好人永不会寂寞,奈何他不是好人,只有让他一个人在这寂寞了。

梅剑秋、高天龙走在最后,在独木舟上,梅剑秋将阴婆婆身中蛊毒,为人所制的情形告诉了高大龙,并且告诉高大龙,他已经答应方若竹要为阴婆婆找解药了,最后他告诉高大龙,方若竹是位难得的好姑娘,要高大龙万不辜负人家。

高大龙一直在静静的听,他没说话,也没见他怎么着急,其实他现在一心只惦记着二爷高天保的灵柩,他深深引以为疚,根本就没心情想别的。

上了岸,梅剑秋把独木舟放了回去,他不愿这一处好所在再为别人占为己有。

申一变穴道受制,不怕他会跑出来,除非他命不该绝,有神鬼解开他被制的穴道,可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报应到了,神鬼岂会帮他的忙?

梅剑秋冲金婆婆一抱拳道:“老人家,累您久等了。”

金婆婆道:“梅少爷这是为救大明朝,为救苍生,为救苗疆八峒,休说是等这么一会,就是老身把命都赔上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道:“听残缺门主说她听梅少爷你说的,沐家少爵现在中原,也在查这件事。”

梅剑秋点头说道:“不错。”

金婆婆道:“听说梅少爷你跟沐家少爵是好朋友。”

梅剑秋道:“只能说承沐家少爵不以江湖见弃,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金婆婆忙道:“那么这件事到时候还请梅少爷在沐少爵面前……”

梅剑秋当即说道:“老人家的意思我懂,请放心,用不着我说什么,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沐少爵不是个不明事理、不辨是非的人……”

金婆婆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梅少爷你说的是,只要我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怕的。走吧,老身前头开道了。”

转身向外行去,出了洞,来到外头这片谷地,日头已然偏了西,红日卸山,霞光满天,归鸟群群没入林木之中。

金婆婆叹了口气道:“活了这么大年纪,这是我头一回离苗疆这么远,进中原这么深,中原的景物水秀山明,是比苗疆那穷山恶水潜地瘴毒好得多。”

梅剑秋道:“我们欢迎老人家到中原来常住。”

金婆婆倏然一笑道:“多谢梅少爷的好意,人恋故土,落叶归根,苗疆再不好,那总是我的家,我生长的地方,再说我到中原来也不一定能习惯……”

忽然两眼奇光一闪道:“梅少爷,有苗疆的人来了,我闻见风里的气味了,我暂时避一避,看看是谁。”

她转身躲进了洞里。

梅剑秋一招手道:“大叔,您几位跟残缺六使都进去,别让他看见咱们人多,吓得他不敢进来。”

高天龙等皆同残缺六使也立即躲进洞里,而且随手拉过那堆枯枝挡住了洞口。

梅剑秋跟蒙面黑衣人儿当即也一步跨离了洞口。

他两个刚跨离洞口,那石壁裂缝中,进来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凶恶,两耳挂着金环的黄衣人。

这黄衣人两只铜铃眼,一张血盆嘴,再加上两耳那摇动着的金环,一看就知道是苗疆人物。

他看见谷里的梅剑秋跟蒙面黑衣人儿,先是一怔,继而目闪凶芒,腾身掠了过来。

梅剑秋低低说道:“姑娘别出手,让我应付。”

一句话工夫那高大黄衣人已然扑近,他在一丈外停身,深深看两人一眼,冷笑一声道:“你两个是干什么的?”

梅剑秋道:“阁下这话问得对,阁下又是干什么的?”

高大黄衣人飞快扫了洞口那堆枯枝一眼,冷笑一声道:我是干什么的不用你管……”

梅剑秋道:“看阁下这身打扮,似乎是苗疆人物。”

高大黄衣人脸色一变道:“你的眼力不差,是又怎么样?”

梅剑秋倏然一笑道:“那太好了,我正愁找你们不着,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你倒霉倒定了。”

他举步逼了过去。

高大黄衣人抬手往腰间摸了一把,道:“你是什么人?”

梅剑秋道:“梅剑秋你听说过么?”

高大黄衣人勃然色变,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梅剑秋,好极了,我们也正愁找你不着,且看看咱们是谁倒霉吧。”

他右手一扬,一线红光向着梅剑秋飞了过来。

梅剑秋一眼便看出那是“蛊”,他身上藏有半颗避蛊药,他可不怕,可是躲在洞里的金婆婆却不知道他身上有避蛊药,唳啸一声冲开洞口那枯枝掠了出来,她手一扬,那线红光忽然改变了方向向她飞了过去,一闪没入她袍袖之中。

高大黄衣人一怔,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

金婆婆双手齐抬,十指箕张,跟刚才对梅剑秋一样,向着高大黄衣人一抓一带,高大黄衣人一个高大身躯立即后仰,摔倒滚了过来。

金婆婆扬起双手,那白森森的十根手指就要插下。

梅剑秋忙道:“老人家,留他活口!”

金婆婆冷哼一声,收手退后。

高大黄衣人脸色如土,翻身跪倒,两手抱头爬在地上叽哩咕噜直叫。

金婆婆满头白发根根竖起,也叽哩咕噜说了一阵。

那高大黄衣人马上不叫了。

金婆婆一抖手,一线金光没入高大黄衣人头发里。

高大黄衣人机灵一颤,马上又叽哩咕噜说了一阵。

金婆婆威态倏敛,转望梅剑秋道:“梅少爷,老身问过他了:他们现在不叫苗疆八峒了,叫‘百灵门’。他不是从百灵门总坛来的,他是从附近一处分坛来的,他不知道总坛的所在,主持分坛的是金花娘的二徒弟跟五徒弟。他说金花娘的两个徒弟可能知道百灵门总坛所在,咱们现在就跟他到附近这处分坛去吧。”

梅剑秋道:“多亏老人家了。”

金婆婆当即转过脸去,抖手喝了一声。

那高大黄衣人爬起来往外跑去。

金婆婆转望梅剑秋道:“老身让他前行带路,老身已在他身上下了蛊,他绝不敢耍花招的。梅少爷,咱们走吧。”

一行人出了裂缝,那高大黄衣人果然在外头等着,垂手恭立,凶态俱敛,一见众人出来,又翻身绕山往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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