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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沐家少爵

五骑快马,一前四后在这条黄土路上飞驰着,铁蹄翻飞,扬起一阵黄尘。

那是齐玉飞跟海明四个。

黄尘满身,掩不住齐玉飞的俊逸脱拔,也掩不住海明四个的武威英猛。

奔驰中,海明突然扬鞭前指,震声大呼:“有了。”

百丈路旁,有几棵大树,倚着这几棵大树横着一座草棚,草棚前高挑着一面酒帘儿,迎风招展,老远都能看见,草棚前还停着一辆大马车。

齐玉飞没理他。

海明一咧嘴接着说道:“真不容易啊,碰上这么一处歇脚地方,少主让这几匹马歇歇吧?”

齐玉飞冷冷说道:“是你累还是马累?”

海明咧嘴笑道:“都够累的。”

齐玉飞强忍住笑意道:“要想解累你现在就给我一个人回去,家里有的是一整缸的‘茅芦’坐着喝,躺着喝。”

海明道:“少主你可不知道海明,你忍心么?”

齐玉飞:“怎么不忍心,来这一趟中原,我学会了硬心肠。要知这酒能误事,咱们现在跟统军作战一样,我军令如山,除非你现在就回去,要不然你别想沾一滴酒。”

海明皱了眉苦了脸,道:“少主……”

齐玉飞道:“你再说废话,留神我拿马鞭子抽你。”

海明道:“海明宁愿挨一百马鞭。”

齐玉飞双眉一扬道:“海明……”

就在这时候,他一眼瞥见有个穿黄衣戴草帽的人,从草棚对面过来横过大路进了草棚,他话锋忽转,道:“宁挨一百马鞭,这话可是你说的。”

海明一听话里有了转机,精神不由一振,道:“你可以先抽我……”

齐玉飞道:“不急,留着吧,留着等下回一块儿算,记住,进去之后不许大呼小叫的。”

“听见了,爷!”海明恨不得从鞍上跳起来,道:“海明要是叫一声你可以加五十。”

说话间,五人五骑近草棚,齐玉飞一声慢下,五个人起收缰,马缓了下来。

草棚前停住,海明下了马就往里闯,齐玉飞长哼了一声,海明赶紧把已伸出去的双腿又收了回来,陪笑哈腰没敢进去。

齐玉飞慢条斯理地下了马,把坐骑往柱上一拴,当先走了进去,五个人一进棚便惹来了好几对目光。

棚子不算小,可没坐几个人儿,里头靠窗一张桌子坐着一个清丽如仙的美姑娘,一个身穿粗布衣袂的驼背老头儿;往外,隔一张桌子坐着个身着黄衣,头戴大帽的中年人,这人浓眉大眼,体色黝黑,好壮的个子。

就这么三个人,三个人看了齐玉飞等五个人一眼之后,都马上把目光收了回去,那清丽如仙的美姑娘的目光在齐玉飞脸上停留了一下,而且带点惊异。

齐玉飞的一双目光也不禁为她的绝代风华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海明四个更是瞧大了眼。

海明超前一步低低说道:“爷,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碰见姑娘。”

海明一眼瞥见齐玉飞双威棱闪射的冷峻目光,赶紧把余话咽了下去。

齐玉飞拣了黄衣人对面一张桌子坐下,五个人围坐一张桌,卖酒的是个中年人,只他一个,他正赶着为黄衣人张罗吃喝,不断地冲五个人陪笑点头道:“对不起,五位请等一会儿,马上就来。”

齐玉飞道:“不要紧,我们不急。”

他不急,海明可急,望着墙那一坛一坛的酒,直往下唾沫。

卖酒的感到了,那边儿转个身走了过来,搓着手陪笑说道:“五位爷要吃点儿什么?”

海明往墙角一指道:“先把酒……”

齐玉飞道:“不要说话,掌柜的不会拿你当哑巴。”

海明窘笑一声闭了嘴。

卖酒的也笑了。

齐玉飞道:“酒打一斤,菜切四样。不急,你慢慢来。”

卖酒的答应一声走了。

海明看了齐玉飞一眼道:“爷,你可真够小气的……一厅酒还不够我解渴的呢?”

齐玉飞道:“将就点儿吧,我许你进来已经算不错了。”

海明道:“你别忘了,这一顿是我拿一百马鞭换来的。”

齐玉飞道:“你要不甘心,现在就可以走。”

海明道:“甘心,甘心,有总比没有强。”

齐玉飞没再理他。

酒菜送来了,海明伸手就要拿壶。

齐玉飞伸手按住了他的手,道:“海明,你想不想多喝?”

海明一怔,一时没弄清是好话歹话,没敢答腔。

齐玉飞道:“是好话,你放心大胆的说。”

海明笨道:“想,当然想。”

齐玉飞倏然一笑道:“你给我办件事儿,这件事儿要是办得漂亮,不但我准你喝,而且那一百马鞭也可以免了。”

海明精神一振,马上眉飞色舞,急道:“你吩咐……”

“别急,”齐玉飞道:“话说在前头,这件事要是办不了,不但一百马鞭加一倍,而且我不许你沾一滴酒。”

海明一点头道:“行,一句话,你吩咐吧。”

齐玉飞道:“看着。”

他拿起一把筷子沾酒在桌上写了几行字。

海明四个脸上都变了色。尤其是海明,登时就要往起站。

齐玉飞筷子一伸,指着他道:“你就是这样给我办事儿的?”

他不动了,旋即摇摇头,笑道:“差点儿不得喝,哼哼,眼让狗屎蒙上了,也不看看谁在这儿。”

齐玉飞道:“别废话了,先吃点儿吧!”

他亲自拿起酒壶给每个人满斟了一杯。

他五个开始吃上喝上了。

黄衣人是自斟自饮,这时候他也举起了面前杯。

就在他举杯沾唇的时候,他那宽大的袖口里,突然飞出了一点红光,米粒般大小一点红光,直往临窗那副座上飞去,那美姑娘跟那驼背老人的座头。

“哎哟,掌柜的。”海明突然叫了起来,“看你这儿挺干净的,怎么会有红头苍蝇。”

他站了起来,一转身冲那点红光扑了过去,快得像一阵风。

那黄衣人一怔,酒杯停在了唇边。

就在他这一怔神,海明蒲扇般大巴掌一递抄翻已把那点红光抓在了手里,道:“我可讨厌这肮脏东西了,踩死它都不解恨,把它丢进火里烧死它。”

他大踏步走过去,一扔,那点红光扔进了炉里,只听火里吱吱地一声发出一声轻响。

海明拍拍手道:“来吧,有多少尽管来,我别的不会拿,苍蝇我最拿手!”

那美姑娘跟驼背老人对望着,满脸诧异色。

想必他们还没见过伸手抓苍蝇的人,现在开了眼。

黄衣人脸色大变,往桌上丢了一块碎银,站起身就走。

海明一下转过了身道:“酒菜刚端上怎么就走了,再坐会儿嘛?”

那黄衣人本来在往外走,一听这话闪身扑了出去,快若闪电!

海明一笑说道:“你要跑了我就没酒喝了。”

他离座平射而起,脱弓之矢般追了过去。

突然,草棚外蓝影连闪,那黄衣人早一步,从人缝穿过去,直往对面旷野里掠去,几个蓝衣人却恰恰挡住了海明。

海明为之一怔,旋即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闪开。”

他伸手就要扒那些蓝衣人。

只听齐玉飞喝道:“海明,回来!”

海明回过身来道:“爷,人跑了!”

齐玉飞道:“他跑不了。”

海明道:“可是我的酒——”

齐玉飞道:“少不了你的。”

海明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回来。

他坐下了,那些蓝衣人一拥进了棚子,后头还跟着几个穿红袍黑披风的,最后头是个穿红袍,黑披风,稍胖了些的白净老者。

那驼背老者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将脸转向窗外。

蓝衣人跟那些穿红袍黑披风的中年人,一进草棚马上退向两旁,红袍老者带着两个红袍中年人走了过来,从齐玉飞桌前走的时候,那红袍老者看了五个人一眼。

红袍老者到了美姑娘桌前倏然一笑道:“真不容易啊,终于让我赶上了,赵姑娘,走吧!”

美姑娘相当平静,看了红袍老者一眼道:“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红袍老者哈哈一笑道:“那容易,到了京里,赵姑娘就知道了。”

美姑娘道:“你认得我?”

红袍老者道:“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带着人赶着护驾?”

美姑娘道:“怨我眼拙……”

红袍老头截口说道:“赵姑娘客气,我东厂大档头费楚天。”

美姑娘道:“无敌煞手?”

费楚天一点头淡然说道:“不错。”

美姑娘忽然笑了:“失敬。

那眼望着窗外的驼背老人突然一声冷哼道:“充其量不过一个鹰爪孙,狗腿子。”

费楚天脸色一变,冰冷说道:“桑翰,别人怕你这个驼龙,我费某人可没把你放在眼里!”

驼背老人霍地站了起来转过脸,须发俱张,威煞逼道:“费楚天,赵大人跟你们何仇何怨,难道你们东厂就不许好人出头么?”

费楚天阴阴一笑道:“费某人是奉命行事,这话你留着等见着我们督爷之后再说吧!答我一句,你们是自己上马?还是要我的人架你们上车?”

驼背老人一声怒笑刚要说话。

只听一个话声传了过来:“费楚天,你过来一下。”

费楚天没转身,灰眉一耸道:“什么人大胆敢直呼老夫名讳?”

那话声道:“你转过身看看就知道了,别说是你这三个字儿,就是那司徒晃在这儿,我也照呼他的名字不误。”

费楚天脸色大变,霍地转过身去。

海明正冲着他咧着嘴。

费楚天两道利刀般目光直逼过去,道:“是哪一个叫老夫?”

海明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我。”

费楚天双眉一耸道:“你敢直叫我们督爷的名讳?”

海明道:“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我刚不是说过么,就是司徒晃他在这儿,我也照叫他不误。”

费楚天道.“你是个干什么的?”

海明摇摇头道:“叫你的是我,可不是我自己要叫你,是我们少爷让我叫你的。”

费楚天拾眼望向齐玉飞,他原就惊于齐玉飞的绝世人品与超人的气度,现在他明白齐玉飞跟身边四个大汉是主仆关系,他只以为这主仆五人可能是来自武林某一大家,也各有身不错的武学,否则,他们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叫他,他绝没想到这主仆五人是来自云南沐家。

无敌煞手一向骄狂,身为东厂的大档头,他也有几分仗恃,他哪会把这主仆五人放在眼里?

他望了望齐玉飞冷冷说道:“这么说来是你叫老夫?”

齐玉飞微一点头道:“我要问你几句话。”

费楚天道:“你要问老夫什么话。”

齐玉飞道:“那位姑娘是赵大人的掌珠?”

费楚天道:“正是赵德正的女儿,怎么样?”

齐玉飞道:“赵大人犯了哪条王法,赵姑娘又犯了哪条王法?”

费楚天道:“这是官家的事……”

齐玉飞微一摇头道:“我这个人生平无他好,就好管官家的事。”

费楚天“哦”地一声道:“你打算怎么个管法?”

齐玉飞拾手往外一扬道:“带着你的人,马上给我滚回京里去,告诉司徒晃,叫他从此别再杀害忠良。”

费楚天突然笑了,笑得哼哼地道:“你凭什么?”

齐玉飞道:“就凭我这五个人。”

费楚天阴阴一笑道:“这么说老夫奉命拿赵德正一家进京,拿得并没有错,他父女勾结江湖莠民,竟然反抗官家……”

“江湖莠民,”海明道:“我抽你的嘴。”

他霍地站了起来。

齐玉飞喝道:“海明!”

海明望着费楚天道:“不是我们少主这一声叫得早,有你好瞧的。”

他坐了下去。

费楚天脸色泛白,仰天大笑,震得草棚扑簌簌乱颤:“老夫自进东厂供职以来,还没人敢当着老夫这么说话,你们给老夫报个姓名。”

齐玉飞道:“齐玉飞,听说过么?”

费楚天两眼暴睁,精芒外射,沉声喝道:“不入流的无名小卒,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拿下了。”

葛长江带头,四名番子闪身欺了过来。

齐玉飞坐着没动。

海明四个也坐着没动。

四名番子欺近,一人找一个,先抓海明四个。

海明四个齐一抬手,立一翻腕,各在四名番子左胸上印了一掌,砰然一声,四名番子闷哼暴退。

海明道:“就这种把式也想拿人?笑话!”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费楚天的脸色白了三分,暴喝说道:“鲍品中,给我硬的。”

一声“硬”,八名二档头,十二名番子佩刀一齐出鞘。

那驼背老人霍地站了起来。

齐玉飞含笑说道:“桑老人家不必插手,这些人我老仆还应付得了。”

说话间八名二档头,十二名番子逼了过来。

海明四个站了起来,翻腕拔出了腰间长剑。

海明笑嘻嘻道:“让你海爷四个陪你们玩玩,只是费楚天,这场官司有你打得了。”

十二名番子佩刀齐举,只见刀光闪闪,满天惊人的冷气。

海明四个长剑一递,四把长剑灵蛇也似的,只一闪四把刀落了地,四名番子挂了彩,各人右臂上挨了一下,马上见了血。

齐玉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泰然安详还带几分潇洒。

鲍品中陡然一声厉喝:“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官差!”

他挥刀欺了过去,他这一动,其他的七名二档头跟着齐动。

二档头的身份比番子高,武功自然也比番子强,这一次攻势比刚才威力陡增一倍。

海明四个都是识货的大行家,焉有分不出强弱的道理,当即精神一肃,抖手一剑迎了上去。

这海明四个打小就进了黔国公府,一身所学都得沐家真传,尤其在剑术上都有很深的造诣。

这一剑威力岂同小可,只听一阵金铁交鸣声,刀风剑气激荡,鲍品中等八名二档头立即被逼了回去。

驼背老人跟美姑娘面露惊容,对望了一眼。

驼背老人更是忍不住脱口喝了一声:“好剑法,灵巧猛威兼快捷,足以一当十。”

海明扭过头去咧嘴一笑道:“谢谢您老的夸奖,这全是我们少主教的。”

齐玉飞道:“海明,你也不怕让桑老笑话。”

鲍品中等惊叱一声,便要再行扑攻。

费楚天突然抬起了手,鲍品中八人立即垂剑退后。

齐玉飞淡然一笑站了起来,道:“这位费大人的‘阴煞手’早称无敌,你们恐怕不是敌手,歇歇吧,让我来。”

嘴里虽然这么说,他并没有绕过桌子去迎费楚天。

海明四个恭应,一声长剑归鞘坐了下去,跟没事儿似的,海明一拿起杯,道:“来,咱们喝。”

费楚天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眉字之间泛起了懔人的杀气,缓缓抬起双掌,十指如钩向前递出。

普通一般人练这种阴煞手,只能练一只手掌,费楚天却是练习的两只手,而且两只手的火候都一样,厉害就厉害在这儿。

他这一双煞手威力范围相当大,看似罩向海明四个,却让人觉得站在桌子后方的齐玉飞也被笼罩在威力范围之内,的确是不同凡响。

齐玉飞扬了扬眉梢道:“费大人这一掌威力千钧,你四个坐着别动。”

海明四个这时候已经觉得一阵凝骨的奇寒袭上身来。

海明道:“乖乖,这是什么道儿,外头太阳那么大,棚子里却很阴寒似的,请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他伸手要去拿酒杯。

齐玉飞陡然一声轻喝:“别动。”

他双手一翻追了过去,只听得砰然一声,费楚天身躯一晃退向后去,三四步后才拿桩站稳。

齐玉飞站在那儿动都没动一下。

寒意刹时没了,海明吁了一口气,暗道:“的确不愧无敌煞手!……”

齐玉飞笑笑望着费楚天道:“费大人,是想再试试,还是马上带着你的人走?”

费楚天那白净的胖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意,眉宇间杀气更浓,惊怒地望着齐玉飞道:“你能破老夫的阴煞手?”

齐玉飞淡淡一笑道:“能这么说么,费大人。”

费楚天道:“你叫齐玉飞。”

齐玉飞道:“费大人刚才没听清楚么?”

费楚天道:“老夫记下了。”

齐玉飞道:“费大人你最好也别再让我碰上,我尤不愿再这样,要不然我只派个人到京里去一趟,连司徒晃他都得倒霉,你最好见好就收。”

海明突然说道:“少主,咱们这位费大人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你何如给他样东西让他拿着回去交差复命。”

齐玉飞沉吟了一下,微一点头道:“也是,依你。”

海明站了起来,在掌心里托着样东西伸了过去,道:“拿去吧,费大人带着这个回京,司徒晃绝不会怪你。”

那是块四角方方的小牌子,乌黑乌黑的不知道这是金属打的还是木头做的,上头刻着虎头,虎头下方三个字,那是:“云南,沐。”

费楚天神情一震,勃然变色,抬眼望向齐玉飞道:“你是……”

海明道:“他是我们少主,别废话了,拿去吧!”

费楚天脸色如土,机伶寒颤,上前一步,双手恭恭敬敬接过那方乌黑的小牌子,然后身躯一矮,跪落在地:“卑职有眼无珠,不知小爵爷在此,冒犯之处……”

齐玉飞皱皱眉,一摆手道:“我要有心难为你,就不会放你回去了。走吧,记住不许在外头待了,也告诉司徒晃,不许再派人为难出京赵大人的亲属,就说是我说的。他要是不服气,让他到云南找我说话去。”

费楚天一连应了三声“是”,没敢再多说一句话,站起来带着他的人,狼狈奔了出去。

美姑娘跟驼背老人双双站了起来,四道眼光惊诧地望着齐玉飞。

齐玉飞道:“海明,你给我惹麻烦了。”

海明一咧嘴,低低说道:“我想替你给少夫人找个伴儿。”

齐玉飞双眉一扬,刚要叱责。

美姑娘跟驼背老人已双双走了过来,驼背老人肃然说:“恕桑翰斗胆,莫非云南黔国公府沐少主当面?”

齐玉飞道:“不敢,某乃沐昌祚。”

美姑娘立即盈盈施下礼去,道:“民女赵梅傲谢过少爵搭救之德。”

齐玉飞忙答一礼道:“不敢当,赵姑娘客气,我不过爱管闲事。甚实有桑老在,费楚天他也必然铩羽。”

桑翰道:“少爵是顾桑翰的颜面,桑翰自知难是费楚天的对手。”

齐玉飞道:“桑老也别再客气了,咱们坐下谈。”

有了这句话,海明四个忙了起来,站起让了座儿,七手八脚把赵梅傲跟桑翰的杯箸移了过来,而且把他们四个的杯箸搬了另一桌。

桑翰那里来拦,一个人却难拦四个。

齐玉飞也道:“桑老别跟他们客气,由他们去吧,他们粗野惯了,有我跟他们一桌,他们吃喝起来别扭,二位等于救了他们。”

桑翰跟美姑娘赵梅傲都为之忍俊不住。

海明过来一哈腰,涎着脸笑着说:“少主?”

齐玉飞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去喝吧。”

海明乐了,唱着肥喏走了。

桑翰忍不住说:“少爵身边这四位,都豪迈得可爱。”

齐玉飞摇头说道:“桑老就别夸他们了,再夸他们就要上天了。”

这位沭家少爵不但人品俊逸,世所匹罕,而且一身修为高得惊人,尤其平易近人风趣,使得赵梅傲跟桑翰立即对他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他转眼望向赵梅傲,说:“赵大人这次有难,江湖英豪无不挺身,誓与邪恶周旋。像赵大人这等国之柱石,民之青天,朝廷不但没尽到保护之责,反而有东厂人从中加害,我很遗憾,也应该向姑娘致歉。”

赵梅傲道:“少爵这么说,民女当不起,家父这次遭难忙累各方,民女只有不安。”

齐玉飞说:“令尊封疆大吏,赵姑娘怎好自称民女?”

赵梅傲说道:“这件事民女本不该说,但却不敢欺瞒少爵。家母并不是家父的正室,甚至不为赵家承认。”

齐玉飞怔了一怔道:“有这种事……”

赵梅傲道:“廿年前家父还在襄阳的时候,偶游云梦邂逅家母,后家父迫于父命,返乡另娶,赵家不承认他家有这么房妻室,家母伤心欲绝,遂携民女隐于大洪山,廿年来茹苦含辛抚养民女成人……”

齐玉飞道:“难道说赵大人他……”

赵梅傲道:“家父后来感皇恩离家上京,曾派人到云梦一带寻找家母,但家母不愿让家父为难,更不愿让家父背一不孝罪名有碍仕途,所以始终深隐大洪山不出。要不是这次家父遭难,家母还不肯出来呢。”

齐玉飞叹道:“看来廿年令堂始终未断对赵大人关注,是真至情,令人敬佩。姑娘放心,将来令堂进入赵家的事包在我身上。”

赵梅傲道:“多谢少爵恩典,家母并不奢求入拜赵家的宗祠,家父只要脱离贼手,她老人家就放心了。”

齐玉飞道:“令堂当世之奇女子,真真令人敬佩。不管令堂的意思怎么样,我都要为这件事尽一点心力。”

话锋一转接问道:“令堂现在……”

赵梅傲道:“家母先只以为这次家父遭难起于官场恩怨,上京谋营救家父去了,如今我发现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牵连很广,而且看迹象家父并不是落在官家人手里,所以我已差人上京给她老人家送信去了,算算日子她老人家也快该回来了。”

齐玉飞道:“是我福薄缘浅,好在将来总有机会拜识令堂……”

顿了顿道:“以姑娘看,赵大人是落在什么人手里。”

赵梅傲道:“少爵问这……”

齐玉飞道:“我要替朝廷跟我沐家这位国之柱石,民之青天尽一点之力。”

梅傲忙道:“怎敢劳动少爵?”

齐玉飞摇头说道:“姑娘别这么说,营救赵大人这一位好官,应该是人人有责,尤其我沐家更是责无旁货!”

赵梅傲道:“少爵……”

齐玉飞道:“赵姑娘一定要逼我,我只好这么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碰见的事不少,我发现此中牵涉得有来自苗疆的人物。我若不管这件事,姑娘跟江湖英豪营救赵大人,恐怕要很费一番手脚。”

赵梅傲听着一怔,道:“怎么说,这件事中牵涉得有来自苗疆的人物?”

齐玉飞笑笑说:“姑娘可记得我这个叫海明的护卫,刚才捉蝇事,他惊走的那个黄衣人是来自苗疆的人物,他所捉的也不是什么红头苍蝇,而是产自苗疆蛮人伺养的一种毒虫,那种毒名叫“血蜃”,身蕴剧毒,无论人畜被它叮上一下就会瘫痪……”

赵梅傲惊声说道:“我原觉得那黄衣人可疑,也原猜他即对桑老跟我不利,却设想到他竟会是……少爵的大恩,不敢言谢。”

齐玉飞道:“我敬赵大人为官,也跟二位一见如故,姑娘怎好这么见外?”

桑翰道:“少爵熟知苗疆这些毒虫?”

齐玉飞笑笑说:“那也算不了什么,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有谁要跟沐家一样,在云南一住好几代,而且管得是那一带的大大小小事,谁都能对苗疆这些个外人眼里看来神秘的玩艺儿了若指掌。”

桑翰眼望向赵梅傲,既然这件事中牵涉得有来自苗疆的厉害人物,他当然巴不得有这么一位熟知苗疆那些儿玩艺儿的帮手,可是他还要看看姑娘的意思。

赵梅傲自然也知道苗疆那些使得中原武林谈之色变的虫、毒的厉害;她也明自,正如这位沐家少爵刚才自己所说,他要不管这件事,要想营救赵大人,那的的确确是要很费一番手脚,甚至不但救不了,还要赔进几条性命去,她当然也希望能有这么一位帮手。

她沉默了一下道:“说起来我很惭愧,遭难的家父,可是对这件事的经过我了解的并不太多,而且我的能力也有限,对这件事的经过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最清楚……”

齐玉飞道:“谁?”

赵梅傲道:“不知道少爵有没有听说过,关外长白世家有位‘小孟尝’……”

齐玉飞道:“梅三少梅剑秋?”

赵梅傲道:“正是,少爵知道……”

齐玉飞道:“名满天下的‘小孟尝’,我要是不知道,岂不是太孤陋寡闻?其实我又何止知道,前些日子我还跟他见过面呢。我们俩一见如故,有相见恨晚之感。”

赵梅傲一听这位沐家少爵前些日子刚见过梅剑秋,不禁美目为之一亮,精神为之一振,急道:“怎么说,少爵前些日子刚见过他……”

齐玉飞点了点头,把他得见这位名满天下的“小孟尝”的经过,从头到尾一丝儿也没隐瞒地说了一遍。

而且,言辞之间,对这位长白世家梅三少的人品所学也推崇备至,自然也流露着一种仰慕之色。

静听之际,姑娘赵梅傲好不兴奋,好不激动,就好像梅剑秋是她什么人似的。

齐玉飞刚把话说完,她忍不住脱口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太好了!这么说来咱们的确不外……”

齐玉飞听得一怔,不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姑娘跟‘小孟尝’也熟?”

赵梅傲这才觉得自己太那个了些,娇面猛地一红,忙道:“不,只不过当日在大名见过几次罢了。”

这位沐家少爵多么聪明个人,哪能看不出来个其中奥妙?他当即笑笑说道:“‘小孟尝’无论人品所学都是当世之最,更难得他剑胆琴心,侠骨柔肠,我对他私心仰慕已极,而且决心要好好交交他这个朋友,姑娘是他的红粉知己,咱们彼此间自然不外。”

赵梅傲娇靥飞红,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桑翰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少爵的眼光这么厉害!”

这,不意是代赵梅傲承认了。

赵梅傲不是世俗儿女,她不愿意过于忸怩作态,刚才那种娇差只是女儿家在所难免的必然反应。

而且,她也觉得对桑翰这句话有稍加解释的必要。

所以,她定了定神,顿了顿脸色,抬眼说道:“不瞒少爵,我只是自许梅剑秋的红粉知己,至于梅剑秋是不是也许我为红粉知己,我还不知道。”

这位沐家少爵的确是个精明人,一点就透,道:“错不了的,姑娘,恕我直说一句,世上没第二个赵梅傲,‘小孟尝’他不是肉眼凡胎。”

赵梅傲娇靥不禁又红了一红,说:“谢谢少爵,但愿如此。”

齐玉飞陡然间豪情大发,意与扬飞,一挑拇指道:“这才是我辈本色,姑娘梅傲也是位人间奇女子,我该为‘小孟尝’浮一大杯。”

他端起面前杯,一仰而干。

赵梅傲一时间也豪情陡增,举起面前杯说:“谢谢少爵,我再敬少爵一杯。”

齐玉飞立即满斟了一杯,道:“不敢当,算我敬姑娘。”

一杯尽饮,彼此间的距离马上又拉近了不少,本难怪,这些当世之中的奇男奇女碰到一起,哪有不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的?

又谈了几句之后,桑翰忽然说道:“少爵,这件事既有苗疆人物牵扯在里头,那么直接找这些来自苗疆的人物是不是能够找到赵大人?”

齐玉飞道:“即便不中也不会差得太远,不瞒桑老说,待会儿咱们分手,我就要追擒刚才那黄衣人去。”

桑翰“哎唷”一声说:“那我们耽误了少爵这么久……”

齐玉飞摇头笑道:“不要紧,我这四个护卫擅追踪之术,尤其擅于追踪苗疆人物,不过一个时辰,不过百里,他就跑不了。”

又坐了一会之后,齐玉飞起身告辞,他说:“我不想就走,可是又不能不走,好在以后见面机会多得很,只有就此分手了……”

他探怀又取出一方黑牌子递给桑翰说:“这是我沐家的标记,在中原武林不见得会有大用,可却能吓吓朝中奸佞跟那些来自苗疆的人物,桑老请带到身边也好以防万一。不过,我请桑老非必要别轻用,因为我不愿意让那些来自苗疆的人物知道沐家有人现在中原,只让他们知道沐家有人现在中原,找他们可就要费事了。”

桑翰忙伸出双手接过那方黑牌子,说:“多谢少爵,我省得。”

齐玉飞一抱拳说:“姑娘、桑老我不多待了,咱们后会有期。若见着‘小孟尝’,请代我问候一声,也请他别把‘沐昌祚’三个字说出去。”

他带着海明四个走了。

赵梅傲跟桑翰直送到棚外,双方都依依不舍。

眼看着五人骑奔黄衣人去,桑翰摇头叹道:“难怪沐家至今不衰,谁叫人家世代都是好样儿的!”

赵梅傲没说话,她要说的话桑翰已经替她说了。

海明脸红得跟关老爷似的,满身的酒气,一拾头,道:“原想替少主人给咱们少夫人找个伴儿,这一下泡了汤了。”

齐玉飞道:“刚才我就想骂你,现在你又找骂,少夫人已经是位人间奇女子了,但太多个奇女子会折我的寿。尔后别跟我提这个。”

海明一咧嘴道:“这桩事儿算海明找骂。”嚷着返棚歇腿喝一杯,“这海明可没找骂吧?”

齐玉飞道:“你有功,我已经赏过你了,你该知足了,现在给我收起嬉笑,好好找那个放血蠹伤人的黄衣人。”

“是,少主!”海明恭应了一声,一马当先驰了出去。

海明一马当先在前带路,只见他左右控辔,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两眼直直前望,一声不响。

沐家人信有这么一宗好处,玩的时候归玩儿,做起事儿来可是一本正经,一点也不马虎。

一口气驰出了十几里去,远山近树,眼前是一片无垠的荒郊旷野,野草足有半人多高。

海明突然勒缰控马,停了下来。

齐玉飞率乐进、车雷、廉英赶到,齐玉飞道:“怎么样?”

海明道:“就在眼前方圆五十丈内。”

齐玉飞一挥手,乐进、车雷、廉英三骑脱弩之矢般驰出,立即把方圆五十丈内包围了起来。

然后,他三个会同流阴策马缓进缩小了包围圈。

突然,车雷离鞍飞起,直扑马前两丈外。

海明、乐进和廉英跟着离鞍扑了过去,快捷如电,干净利落。

四个人落地围住一丈方圆一片野草,都没动。

齐玉飞纵骑骑了过去,他看见了,海明四个围着的那一片野草里趴着个人,是那个黄衣人。

他,脸色发黑,帽子掉在尺余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可却已气绝多时。

齐玉飞扬起了双眉,道:“他们居然早我一步,追!”

齐玉飞一声“追”,海明四个翻身骑马,只拾眼四下一看,立又纵骑往前驰去。

海明四个纵骑直驰,一口气驰出了两里多去,然后忽然折向了西。

齐玉飞道:“海明,那匹夫往西去了?”

海明道:“是的,看,这匹夫远比刚才那黄衣人狡猾,身手也比刚才那黄衣人为高,沿途留下来的痕迹十分轻微。”

乐进道:“少主,以我看,追这匹夫恐怕要比追刚才那黄衣人难一点儿。”

齐玉飞道:“何以见得?”

乐进道:“刚才那黄衣人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所以他留的痕迹比较明显些,而这匹夫知道咱们在追他……”

齐玉飞道:“怎见得这匹夫知道咱们在追他?”

乐进道:“要不然他怎么会杀那黄衣人灭口?”

齐玉飞摇头道:“这匹夫杀那黄衣人为的恐怕不是灭口,是因为黄衣人办砸了事,没能伤着赵姑娘,所以才把他处死了。要是这样的话,他不见得会知道咱们现在正追他。”

乐进道:“希望你看对了。”

前面海明忽然勒住了马,抬眼四下搜索,没再往前走。

齐玉飞道:“怎么了,海明?”

海明叫道:“怪了,那匹夫留下的痕迹怎么到这就断了。”

齐玉飞“哦”地一声道:“是么?”

他夹马驰近,到了海明身边,他拾眼四下看了一看,只见几个人的立身处,仍是一片荒郊旷野,左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右边百来丈外是一座小山,空荡、寂静,什么也看不见。

他低头看了看,只见马前五六尺内的野草有一点点被踩过的痕迹,再远就看不见这种痕迹了。

海明一旁道:“少主,不错,痕迹到这儿就断了,便连那股子特有的腥味儿也闻不到了。”

齐玉飞看着终断的痕迹道:“不可,在他极度小心之下,痕迹或许会清除,可是那股子气味却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清除的,除非是逃进了水里,可是附近又没有河流。”

乐进道:“你说得不错,苗疆那些人身上那股子特有的气味是终年累月积下来的,除非把他们放进锅里煮一煮,就是远离苗疆,改变吃食,也得个一年半载才能去净那股子气味。”

海明道:“那么那股子气味怎么会闻不见了呢?”

廉英突然说道:“咱们是迷风追,他是逆风跑,断无闻不见那股子气味的道理,除非他根本就不是苗疆的人。”

齐玉飞呆了一呆道:“他根本不是苗疆八峒的人……”

海明望着廉英道:“胡说,难道你看不见,他这一路所留下的痕迹,不正是苗疆八峒的人?刚才那股子气味哪儿来的?”

廉英耸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车雷一眼瞥见左边那片树林里走出个人来,是个穿粗布衣裤,卷着袖子,卷着裤腿,脚登草鞋,肩上荷锄的庄稼汉。

他忙道:“少主,你看。”

齐玉飞就在车雷说话同时,也看见了那个庄稼汉了,他道:“过去看看。”

海明一马当先驰了过去。

马蹄声惊动了那庄稼汉,他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脚下也没停,仍然扛着锄头走他的。

马到底比人快,转眼工夫海明等便已驰到近前截住了那庄稼汉。

庄稼汉黑黑的一张脸,看年纪有四十多岁,浓眉大眼塌鼻梁,脸上还带着泥星儿呢。

海明停马一拦道:“对不起,耽误你一会儿,我打听件事儿。”

那庄稼汉挺和气的,忙赔笑说道:“不客气,诸位是要打听……”

海明道:“你在这一带忙,可曾看见有个人从这儿跑了过去?”

那庄稼汉道:“几位问的是个怎样的人?”

海明道:“这个我没看清楚他,我们追他追到这儿就把他追丢了。”

那庄稼汉抬手向正西一指道:“刚才我只看见有个穿起衣服的,从这儿跑过去奔向正西,跑得好快,跟一溜烟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几位要找的人。”

海明浓眉一轩道:“多谢了。”

抬眼望向齐玉飞。

齐玉飞一双眼光紧紧盯在庄稼汉身上,淡然说道:“廉英,进树林看看去。”

廉英恭应一声,脚身离鞍扑进了树林。

那庄稼汉脸色一变,忽然双手齐扬,两蓬乌芒一取海明、乐进,一取齐玉飞、车雷。

齐玉飞双眼寒芒暴闪,沉喝一声:“海明,小心。”

衣袖一抖,迎着那蓬乌芒拂了过去,同时海明、乐进双双一夹坐骑,箭一般地骑出了丈余,躲开了袭向他们的那蓬乌芒。

一蓬乌芒落了空,另一莲乌芒倒射回袭向庄稼汉,庄稼汉俯下身去一个滚翻躲了那蓬倒射而回的乌芒腾身掠起,电般地往东扑去。

齐玉飞等哪还容他逃出手心,车雷马快,追上他长剑一递直向他右肩划去。

齐玉飞沉声喝道:“留他活口!”

那庄稼汉一个翻身,锄头抡起,直迎车雷掌中长剑,“当”地一声,车雷手中长剑硬被他一锄头震得一偏。

就在这时侯,龙吟般马嘶震耳,海明一阵风般驰到,整个身躯离鞍斜向了鞍旁,长剑一递,剑尖正抵在庄稼汉的右膝上,立时肉破见血,庄稼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把锄头扔出了老远。

乐进如飞掠到,长剑那锋利的剑尖正抵在庄稼汉的咽喉上。

庄稼汉不动了,脸色惨白。

齐玉飞策马驰了过来,道:“苗疆八峒的那个人是你杀的?”

一阵微风飒然,廉英掠了过来,道:“少主,树林里有个光着身子的尸体。”

海明大步走过来,抖手一巴掌拍得庄稼汉唇破血出,人往后一仰道:“你可真称得上心狠手辣啊,不是我们爷高明,差点被你瞒了过去,苗疆八峒那人是不是你杀的?”

那庄稼汉一点头道:“不错,是我杀的。”

齐玉飞道:“看样子你不是苗八峒的人。”

那庄稼汉翻了齐玉飞一眼,凶睛吓人,道:“我本来就不是。”

廉英道:“海明,我说你差了吧。”

海明还不服,望着庄稼汉道:“你既不是苗疆八峒的人,你身上怎么会有苗疆八峒人身上那股子特有的气味?”

那庄稼汉冷冷说道:“什么气味,香的还是臭的?”

海明浓眉一扬,抖手又要打。

齐玉飞抬手拦住了海明,道:“你跟汴梁车行有什么关系?”

那庄稼汉:“什么汴梁车行!”

海明道:“你还嘴硬。”

伸手扣在了庄稼汉右肩之上。

庄稼汉立即闷哼一声,身躯起了一阵暴颤。

海明道:“告诉你,这还算轻的。你要再嘴硬我马上给你换重的。说,你跟汴梁车行有什么关系?”

那庄稼汉还没说话,齐玉飞说道:“你不想告诉我这个也可以,那么你告诉我,赵德正赵大人现在什么地方。”

那庄稼汉哼哼着道:“我真不知道。”

齐玉飞道:“海明,松松他。”

海明五指松了一些,庄稼汉痛苦减轻了些,可是他头上已经见了汗。

齐玉飞道:“苗疆来的这些人你认识?”

庄稼汉道:“不全认识。”

齐玉飞道:“你可知道苗疆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庄稼汉道:“我不知道。”

齐玉飞道:“那么你的巢穴在什么地方,苗疆来的那些人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庄稼汉迟疑了一下道:“我……我也不知道。”

海明冷哼一声道:“看来你是想再吃点苦头。”

他五指还没有用力,那庄稼汉已吓得急急说道:“我说,我说,苗疆来人现在……”

他忽然两眼一直,身躯暴颤着弯下腰去。

海明一惊,忙把庄稼汉的身子扳直了起来,庄稼汉突然大叫一声,往后倒退,两脚蹬了几蹬就不动了。

七孔往外渗血,脸色也渐渐变紫。

海明脱口叫道:“蛊,少主,他……”

齐玉飞道:“来不及了,我没想到他身上居然下得有禁制。”

海明大叫说道:“好兔崽子,居然在咱们沐家人面前……”

齐玉飞淡然喝道:“海明。”

海明立即闭上了嘴,可是他恨得又在地上跺了一脚。

就在这时候,一条蚕般大小,赤红如火的小虫从庄稼汉鼻孔里蠕动着爬了出来。

廉英道:“少主,是‘蚕蛊’。”

齐玉飞双眉一扬道:“果然是金婆婆的人。”

廉英道:“这老婆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不遵从老爵爷的禁令,少主,要不要就近找地方官府,让他们派个人送个信回去。”

齐玉飞微一摇头道:“用不着,金婆婆的人既已来到中原,金婆婆本人可能也不在苗疆,咱们在中原找她就行了。”

廉英道:“那么现在咱们……”

齐玉飞道:单是苗疆八峒的人找起来要好找些,现在这件事里还夹杂得有中原江湖人物,找起来恐怕就要难点……”

转眼望向地上庄稼汉道:“搜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廉英恭应一声,蹲下身去伸手在庄稼汉身上摸索起来。

突然,他的手停在庄稼汉腰间,然后他探手进去在庄稼汉腰里摸出两样东西,一样是颗纯银中空的骷髅头,一样是张银票,面额五十两的银票,他看了看,双手递给了齐玉飞。

齐玉飞接过两样东西,先捏着那颗银骷髅头道:“‘银骷髅’,“金蠢虫’,这些足以证明金婆婆不遵老爵禁令,私自进入中原,而且牵涉在劫掠朝廷大员的这件案子中,她的胆子真不小……”

海明道:“少主,咱们上哪儿找他们?”

齐玉飞双眉微扬道:“他们既然潜在中原,必然是有某种野心,某种阴谋;既是这样他们绝不会雌伏,只要咱们不停地找,还愁找不到他们?”

海明一点头道:“对,你说得对,只要咱们不停地找,总会让咱们碰上他们的,咱们走。”

他第一个翻身上了鞍。

齐玉飞把那颗银骷髅跟那张银票递向廉英道:“你带好了,别丢掉。”

廉英答应一声,刚要去接。

齐玉飞突然又把手收了回来,一双目光随即落在那张银票上,他缓缓念道:“郑州‘通记钱庄’……”

廉英道:“少主,这张银票是郑州通记钱庄的。”

齐玉飞道:“不错。”

廉英道:“那咱们何不到郑州问问?”

齐玉飞微一点头道:“我正是这意思。”

他把银票跟骷髅往廉英手里一塞,翻身上了马。

海明和乐进前头带路,抖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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