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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独孤钰由左往右!

韦晓岚由右往左!

双奇并出,开始搜寻这周遭数百里的“巫山”十二峰!

独孤钰搜寻的是望霞、翠屏、朝云、松峦、集仙,聚鹤六峰头,却是一直寻过三座峰头仍无所见!

韦晓岚寻净坛、上升、起云、飞凤、登龙诸峰,甫踏上“神女峰”腰立即发现一桩可疑事物!

这桩可疑事物非他,不是胸罗渊博,见多识广,细心如“玉面神龙”韦晓岚者,也绝难发现,不会起疑!

那是一株长可胫的小草,草被其中一根松松扎成一束,草束尖端下折,斜斜平指!

林缘道旁,小草何止千株?这株草杂在草丛中,若非目光犀利,心思细密,任谁也难发现!

草东尖端斜指处,方向西南,是神女峰右侧!

右侧树海苍苍郁郁,莽林一片,难见其他!

韦晓岚略一注目,皱眉沉吟良久,玉面上浮现一丝异样神色,突然长身往“神女峰”右侧纵去!

未及三丈,一株相似小草又现眼前,方向仍指西南!

韦晓岚毫不犹豫,循所指方向,一路寻了下去!

未出盏茶工夫,距离未出百丈,扎着的小草,竟有数十株之多,所指方向不变,仍是西南!

至此,韦晓岚越发地证明自己想法不错!

一株、两株、三株,都可能出自偶然!

但这为数数十株,所指方向不变的情形,可绝非偶然,必然地出诸人为,显见得这均是指路一类暗记!

“巫山”十二峰鲜有武林人物踪迹!

如今有此发现,足见情形并不单纯!

那留此暗记之人,不用别的,单单选上这类既多又不易见,更令人想像不到的杂草,心智之高,不谓令人佩服!

手法之高明,也前所未见!

最后的一株扎束小草,终止在一道豆涧口上!

倒并非暗记没有了,而是谷内黄土沙石遍地,寸草不生,光秃的也再不见一根草了!

没了暗起,便没了方向,所要寻的何处去寻!

看情形,要寻的,就在这谷里,但谷里何处?却是无暗记可资寻找,这一路寻来,至此便告中断!

这似乎又不可能?既有暗记指示来此,该不会就此中断,不再有任何暗记!

片刻过去,徒劳枉费,无一丝任何发现!

韦晓岚既诧异又失望地,缓缓收回目光!

但,突然,就在这刹那间,又有所发现!

那是一列拇指大小,石每隔丈余便是一颗地,由谷口直向谷底延伸,一直到转弯不见!

这一排小石头,跟那数十株小草,手法出同一辙,且比那数十株小草,更不易为人发觉!

这排小石头,杂在遍地黄土石之中,不竭尽目力仔细看,绝对难以发觉它的用途!

错非是韦晓岚,也错非有那数十株小草,要不然,根本无从发现其中奥妙!

既有此发现,韦晓岚便不再犹豫,眉锋立展,闪身飘起谷内,轻捷如一缕淡烟,循此所指直进谷深处!

甫进转弯处,韦晓岚又有发现,神情一震,倏住身形,横飘斜移,紧紧靠向山壁,屏息凝神静听!

各深处,随风送过来一阵轻微话声,听话声,交谈的人,还不止一个,话声阴狠,笑声狰狞,所谈的内容,却听得韦晓岚怒火高涨,杀机狂炽,剑眉倒挑,目眦欲裂,惊怒无以!

最先送入耳中的,是个嗓音颇尖的话声:“老二,够了么?”

只听另一话声说道:“老四,你哪知我的心意……”

被唤老四之人冷笑说道:“我怎不知你的心意?第一,担心那老虔婆复出武林;第二,担心那老贼秃寻着柳穷酸,可对?……”

“……”

那被唤老二的,没出声!

那被唤老四的,冷笑一声,又道:“老二,你这叫杞人忧天,别说那老虔婆正值坐关,就是未在坐关期中,她也不会再出武林……”

那被唤老二之人道:“何以见得?”

“老二,你可真行!”那被唤老四的,笑道:“敢情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是什么时候?那丫头早就急了心,老虔婆要出来,也早该出来了!”

那被唤老二的,道:“你说过,她正值坐关!”

“老二,你是怎么了?糊涂到这般地步!”被唤老四的道:“老虔婆正值坐关,那丫头两条腿可没被绑着,她不能回去,见老虔婆么?这说明,她回去也没有用,要不然她早回去了,为什么回去没用,你该知道老虔婆那付又臭又硬的倔强脾气,她不肯透露只字昔年伤心事,说都不肯说,她还会再来么?”

那被唤老二的半晌才道:“纵那老虔婆不会复出,已无可虑,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个跟老虔婆不相上下的柳穷酸!”

那被唤老四的道:“我没有忘记,但一般地不足虑!”

那被唤老二之人道:“怎么说?”

被唤老四之人道:“你知柳穷酸他隐居何处?”

被唤老二之人道:“梵净山,不归谷!”

被唤老四的道:“长年都在那儿么?”

被唤老二之人道:“一年之中,恐怕要有三百天不在梵净!”

被唤老四之人道:“这就是了,那你还担心个怎地?”

被唤老二之人道:“别忘了,还有六十几天!”

被唤老四之人道:“天下没那么巧的事儿!”

被唤老二之人道:“很难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被唤老四之人道:“你忧,你烦,就能使大智老秃找不到他么?”

被唤老二之人默然不语,良久方道:“老四,你我兄弟为山已九仞,可要千万小心,绝不能功亏一篑,让多年心血付东流,眼看诸大门派就是一场血劫,只要这场血劫一起,任他大罗金仙有通天澈地之能,也无力挽救,你总得想个主意!”

被唤老四的吃吃笑道:“我早就有了主意了!”

被唤老二之人道:“什么主意?”

被唤老四的人道:“事关天机,暂时不能透露!”

“老四!”被唤老二之人道:“自己兄弟,你还卖关子?”

被唤老四之人道:“你错了,老二,这不是卖关子,是慎重,你我兄弟忍辱含羞这多年,为得是什么?”

被唤老二之人笑道:“老四,你对,咱们兄弟中,由你数你最行!”

话声,随之寂然,未再闻任何动静!

韦晓岚心里明白了八分,他明白了交谈二人是谁,也明白了这两个交谈之人,正是独孤钰所搜寻之人!

眼前的情势,很使他作难!

虽然跟独孤钰约好,如有发现,以啸声为号,但如今他却不能发出啸声,连络独孤钰!

因为,只要一发啸声,便会惊动这谷中交谈二人!

倘若这二人齐出搏斗还好,如果发声逃遁,岂不是打草惊蛇?今后再上哪儿去找?

适才听独孤钰说过,这二人一身功力几与独孤钰不相上下,双拳敌四手,似一对二,情势堪忧!

虽明知不敌,可是“戴云山庄”嫁祸之仇,唆使“雪山二老”,武当施下淫毒药物之恨,如何能轻易放过?

纵之不为这些私恨,也得为武林公仇!

韦晓岚心念百转,突然挑起剑眉,轻咳一声,潇洒迈步,直向那深邃谷底行了过去!

目光投注,只见谷底一块平滑洁净大青石上,面对面地坐着一高一矮两名面貌丑陋的青衫老者!

中间,并摆着几样酒菜,一壶美酒!

一声清咳早已惊动两名青衫老者,双双跃起,四道冷电般森寒目光,一齐投射过来!

一见韦晓岚,高大青衫老者目中冷电暴盛,刚要开口!

那瘦削青衫老者却已然冰冷发话:“阁下何人?”

敢情还不认识“玉面神龙”!

韦晓岚暗暗一声冷笑,神色也极冰冷地道:“韦晓岚,二位怎样称呼?”

瘦削青衫老者“哦!”地一声,立即改颜拱手:“原来是‘戴云山庄’韦庄主,‘玉面神龙’威霞宇内,名重武林,老朽兄弟仰慕已久,只恨无缘识荆……”

韦晓岚冷然截口道:“二位怎样称呼?”

瘦削青衫老者道:“老朽黄真,这是老朽拜兄宫晓!”

韦晓岚目光深注,道:“原来是黄、宫二位……”

说话间,已至大青石畔,抬眼凝注,道:“二位到此何干?”

瘦削青衫老者笑道:“过腻了尘世烦扰,特偕拜兄来这‘神女峰’下,望云听涛,小酌一番,出出胸中这口怨烦之气!”

韦晓岚轩眉笑道:“二位高洁雅士,看来韦晓岚失敬了!”

瘦削青衫老者道:“好说,韦庄主言之太重!”

韦晓岚摇头笑道:“二位有所不知,韦晓岚已不是什么‘戴云山庄’庄主,也已脱离了恩怨纠纷的武林,如今只是一介……”

语音至此,瘦削青衫老者微楞说道:“这却是为何,难道……”

韦晓岚截口淡然笑道:“无他,跟二位一样,过腻了那种动辄厮杀的血腥生涯而已,故此选上这处幽静隐密所在,预备清清静静,无忧无烦地渡此余年,先前听得话声,犹以为什么俗人打扰,却不料竟是二位高洁风雅士,人生知已难过,真是幸会,幸会!”

瘦削青衫老者轩眉笑道:“原来如此,能得与韦庄主这般昔曾叱咤风云,气吞河岳的盖世英豪奇男同此一心,老朽兄弟何幸如之,能得相逢便是缘,何妨移趾石上,共谋一醉将那烦人的事儿抛诸于九霄云外……”

话犹未完,韦晓岚便自豪情毕露地大笑说道:“固所愿耳,打扰了!”

飘然登石,鼎足而三坐下!

坐定,高大青衫老者数视瘦削青衫老者,瘦削青衫老者只当未见,执起酒壶为韦晓岚满斟一杯,笑道:“来,来,来,酒逢知已千杯少,人生难得几回醉,你我三个人来个酩酊大醉,人事不省,然后再在这块青石之上,抵足而眠,睡上一个既无烦恼,又无忧愁的大觉,最好一睡不醒!”

韦晓岚大笑震天,伸手举起杯儿:“好,好,好,先浮上一大白!”

瘦削青衫老者一仰而干!

高大青衫老者举杯迟迟未饮!

韦晓岚酒方沾唇,却突然停杯不饮,目注瘦削青衫老者,笑道:“黄老哥,韦晓岚不忍一人在此饮乐,可否容我将一位新交好友招来,四人齐开怀畅饮?”

瘦削青衫老者却略一怔神,泰然笑道:“怎么,韦庄主还有朋友在此?”

韦晓岚点头笑道:“同是逃避尘世人,说起来,韦晓岚这位朋友才是此谷主人,你我三人都该称为客人!”

瘦削青衫老者道:“怎么说?”

韦晓岚道:“韦晓岚这位朋友,比韦晓岚犹早一月来到此谷,先入者为主,若论先后,他不该是此谷主人么?”

瘦削青衫老者抚掌笑道:“对极,对极,韦庄主快请贵友请来共谋一醉!”

韦晓岚欣然点头,仰大一声龙吟长啸!

高大青衫老者霍然色变,方要有所行动!

瘦削青衫老者忙递眼色,目注韦晓岚笑问:“怎么,莫非韦庄主那位朋友不在谷中?”

韦晓岚道:“正是,我那位朋友此刻正在‘神女庙’中伏案大睡!”

瘦削青衫老者哈哈大笑说道:“看来贵友还是个风流人物,昔日楚王游高唐,梦神女荐枕席,今日贵友舍远就近,难不成也想梦见神女不成?”

韦晓岚微笑不语!

瘦削青衫老者举杯笑道:“枯坐干等,委曲腹中酒虫,庄主何妨边饮边等?”

韦晓岚欣然点头,举杯而干!

一杯下喉,韦晓岚眉锋立皱,摇头强笑:“好烈的酒!称得上韦晓岚生平仅……”

身形突然一摇,倒于石上,烂醉如泥,酣睡不醒!

高大青衫老者一怔笑道:“老四,有你的!”

瘦削青衫老者目闪阴狠狡猾之色,嘿嘿笑道:“我等犹醒君独醉,阁下何量浅如此?在我面来这一套,岂非孔夫子面前卖文章,‘太白醉’派上了用场,阁下好好在此睡上一觉吧!”

霍然跃起,道:“老二,走吧,这时候最好别跟独孤小狗碰面!”

话落身腾,与高大青衫老者直射谷底,飞闪不见!

看来,“玉面神龙”仍是差人一着!

一着即足全盘覆没!

他处处留心,只可惜未能看见那把特制酒壶的里面!

否则,那杯酒他断断不会沾唇!

两名青衫老者方逝,一点青影星石不泻,自那“神女峰”巅苍苍树海之中,飞射而下,直落青石之上!

青影敛处,独孤钰神色愕然,呆呆楞立!

蓦地,闪身飘向韦晓岚身侧,刚一俯身,一股浓烈酒气扑鼻而入!

独孤钰明白了几分,右掌微抬,酒壶倒飞入手!

打开壶盖,只一注目,立即色变,冷哼一声,手抬处,酒壶疾射石壁,“叭!”地一声,片片粉碎,酒香四溢!

原来,这是只特制“鸳鸯壶”,壶中另有夹层,一只酒壶,无殊两只,一半纯酒,另一半作了手脚,斟酒时,只消扭动壶柄机钮,斟出的两杯酒,便完全不一样!

“太白醉”溶于酒,一杯下肚,三日酩酊,唯有“洞庭二十八寨”诸葛玉老寨主,才有那独门醒酒之物!

独孤钰知道它的厉害,但却不知何处可得解药,说不得只有委曲这位好友睡上三天了!

右臂轻舒,扶起大醉中的韦晓岚,飞射而逝!

走了,他没再找韦晓岚所发现之人了,他明白,对方能使“玉面神龙”中计于不知不觉,心智之高,堪称罕绝!

如此心智高绝之人,找也没有用,他不会躲在附近,此刻,恐怕早已在百里之外了!

再说,由杯筷看,对方是二非一,一个身手已与自己不相上下,何况再加一个?更多了个人事不省的韦晓岚!

所以,他毫不停留地走了!

他身形方逝,谷底深底响起了一阵阴森得意笑声:“老二,如何?”

“险得很!”

“你错了,唯有这儿,才是最安全的所在,人,假如有所搜寻,往往只顾远处,不看近处,只注意隐隐密处,不留心显眼处,我就是利用人们这一心理,懂么?”

“老四,看来,你让我不能不服!”

“哈!别捧了,老二,现在真的可以走了,走吧,会合老大跟老三走,布置咱们那一着棋儿去!”

话声寂然,不复再问!

……

“雪峰山”边,走来了男女老少三人!

是的,是个驼峰高耸的灰衣老者!

两个女的,白的、黑袍、清丽、美艳,一般地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压倒尘寰,难分轩轾!

那是大汉驼叟查雷!

董飞琼和司徒霜!

董飞琼的四名美艳侍婢,未见随行,不知往何处去了,不过,想来她们不会闲着,准是另有任务!

沿“雪峰”,而不走“洞庭”,显然,这老少三人是有意避开“洞庭二十八寨”诸葛胆,诸葛琼英兄妹!

但,有些事儿躲不得——。

刚走完“雪峰山”,右侧官道上尘头大起,如飞驰来了一白,一黑,两匹高头骏骑!

董飞琼眼力最好,目注双骑,黛眉一皱,道:“霜妹,咱们的心意白费了!”

司徒霜眼力也不差,急道:“琼姐,快……”

董飞琼微笑说道:“来不及了,好意思么?”

司徒霜皱眉不语!

查雷有点抱怨:“丫头,我说不如大大方方地走洞庭,你那倔强脾气偏不听,舍正路,取偏道,这瞒不了人家,看你怎么说!”

司徒霜想了想,道:“琼姐,他兄妹怎会知道……”

“难说!”董飞琼道:“莫忘了这儿仍在‘洞庭二十八寨’势力范围力,不过,也许是巧合,碰上了!”

说话间,双骑驰近,一男一女,男的威猛,女的娇艳,正是“神目金刚”诸葛胆与乃妹“玉面罗刹”诸葛琼英!

诸葛胆老远地便挥手打上了招呼!

驰近五十丈内,诸葛琼英更急不可待,娇躯飞腾,离鞍疾射,直落老少三人面前!

董飞琼望着她嫣然笑道:“英妹妹好高绝的身法!”

诸葛琼英娇靥一红,笑道:“琼姐,你好意思取笑我!”

董飞琼微笑不语!

诸葛琼英却倏伸柔荑,分握两只皓腕,笑问:“两位姐姐跟查前辈,哪儿去?”

司徒霜尚未说话,董飞琼已然说道:“上‘青城’走走!”

诸葛琼英微愕说道:“青城,有事儿么?”

董飞琼刚要答话!

诸葛胆已飞骑而至,飘身下马,抢前见礼!

查雷老眼双翻,道:“诸葛娃儿,诸葛老头儿可好?”

诸葛胆恭谨笑道:“多谢查前辈,家父尚称安好!”

查雷点点头,道:“回去时,告诉他,老驼子过两天去找他算帐!”

这从何说起?

诸葛胆兄妹笑道:“家父正盼查前辈光临!”

查雷瞪眼说道:“别以为老驼子说着玩儿,老驼子可是真要找他算帐,‘太白醉’平日珍逾性命,吝于一颗,却倾囊给了董姑娘,大方地令我老驼子恼火!”

诸葛胆兄妹一怔诸葛胆望着查雷,道:“查前辈,晚辈怎不知有这回事儿?”

诸葛琼英则转注董飞琼,满面讶异之色,道:“琼姐姐何时到寨中去过?”

董飞琼瞒无可瞒,只得实说:“前些日子我曾去拜望过老寨主!”

诸葛琼英越发讶异,道:“小妹跟家兄一直都在寨中,怎不知……”

查雷截口笑道:“还好董姑娘找得是他老头儿一人,要不然恐怕连他老头儿也不知道呢!”

诸葛琼英刚有所悟,董飞琼连忙笑道:“别听老爹说笑,那天我来去匆匆,黄堂主要禀报二位,我没让他去,见了老寨主没多久就走了!”

诸葛琼英相信了,点头说道:“琼姐要‘太白醉’做什么?”

董飞琼一指查雷,笑道:“问老爹,是查老爹让我去要的!”

这叫查雷如何回答!

幸好,司徒霜一旁笑道:“老爹出了趟远门儿,路上没酒那怎么成?只好……”

查雷一瞪老眼,道:“丫头,你敢再说!”

明白了,可不是真明白!

一阵欢愉大笑过后,董飞琼先发制人,道:“英妹,二位何处去?”

诸葛琼英竟然娇靥飞红,螓首半俯强笑,说道:“闲着没事儿,到处走走!”

董飞琼眼光何等厉害,转注诸葛胆,笑问:“少寨主,是么?”

诸葛胆搓着一双大手,但笑不语!

这下,连司徒霜也明白了,笑道:“英妹,人海茫茫,宇内辽阔,找一个人,可不容易啊!”

诸葛琼英红透耳根,一跺莲足,嗔声说道:“霜姐姐……”

司徒霜紧接一句:“可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帮忙?”

诸葛琼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道:“我可没说要找人!”

“那就好!”司徒霜道:“否则我还真帮不上忙,连我跟琼姐也不知他在哪儿!”

诸葛琼英猛抬头,急道:“霜姐,真的?”

董飞琼忍不住,笑了!

诸葛琼英猛悟上当,连跺莲足道:“霜姐……”

“霜姐什么?”司徒霜笑道:“既不是找他,你急个什么!”

诸葛琼英没话说了,却是羞得够瞧了!

董飞琼笑了笑,道:“说真的,英妹,连我跟霜妹妹也不知道杜相公现在何方,这趟出来,一部份也是为了找他!”

诸葛琼英这次出门,正是为找独孤钰,正感茫茫,不期遇上二女,如获异宝,心中正自狂喜,不料二女也不知道独孤钰下落,禁不住一阵失望袭上心头,脸上也带了出来,默然片刻,强颜笑道:“过门而不入,二位好意思么?”

司徒霜道:“英妹不也出来了么?”

诸葛琼英刚要说话。

董飞琼已然说道:“英妹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找他……”

诸葛琼英道:“还说呢,洞庭大会上,二位就不告诉我那位范静仁范少侠,就是他!”

司徒霜道:“英妹妹又如何知道的?”

诸葛琼英道:“两位柳前辈说的!”

这两位柳前辈,当然指得是“碧目双煞”!

董飞琼道:“他二位还在寨中?”

诸葛琼英点头未语!

董飞琼又道:“他二位近来可好?”

诸葛琼英道:“好!”

话锋微顿,又道:“二位也怎地不早不晚,偏偏要在这时候找他?”

话,说得有点取笑!

司徒霜道:“可跟英妹妹找他不一样?”

诸葛琼英脸一红,道:“怎么说?”

司徒霜道:“问琼姐!”

诸葛琼英转注董飞琼不语!

董飞琼笑了笑,遂将独孤钰八月中秋约斗的诸大门派之事概要说出,且备陈利害,说明阴谋。

语毕,诸葛胆兄妹悚然动容!

诸葛琼英微颔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琼姐认为那几个东西现在青城么?”

董飞琼摇头说道:“我没说过?事到如今,只有碰碰看了!”

诸葛琼英略一沉吟,说道:“日子不多,你这样找,只怕……”

董飞琼笑接道:“英妹所虑极是,无如这没办法,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讲葛琼英想了一想,突然回身目注乃兄:“哥哥,你回去吧,我不找他了!”

诸葛胆一怔道:“怎么?”

诸葛琼英道:“八月中秋他既在嵩山约斗诸大门派,有时有地,何须再找?我想跟两位姐姐去趟青城!”

董飞琼插口说道:“寨中事务繁多,英妹怎好轻离而作远行?”

诸葛琼英道:“反正已经出来了,上哪儿不是一样?再说,事关天下武林,二十八寨忝为武林一份,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问?”

诸葛胆笑道:“好说,那么妹妹凭什么要我回去?论身份,我是二十八寨少寨主,怎么说都该我去!”

这话不错,诸葛胆他是少寨主,唯有他才能代表“洞庭二十八寨”!也唯有他才能代表乃父!

诸葛琼英哑了口,旋即又道:“那么,哥哥是要我回去?”

诸葛胆道:“我没说!”

诸葛琼英道:“那……”

诸葛胆笑道:“妹妹好糊涂,难道咱们不能都去?”

诸葛琼英笑了,随又皱眉说道:“寨中……”

诸葛胆道:“要考虑那么多,当初咱们俩就不该出来,出来的是本是咱们两个,寨中上有爹爹跟两位柳前辈,下有护法及内外诸堂主,哪少咱们两个?”

诸葛琼英点头不语!

查雷大笑道:“对,还是男娃儿对,走,咱们大伙儿一起到青城走走,老驼子到要看看那几个兔崽子能躲到哪儿去!”

查雷既点了头,董飞琼及司徒霜自然不便再说什么!

转身欲行之际,诸葛胆突然仰首长天,撮口长啸!

查雷一怔说道:“娃儿,你要干什么?”

诸葛胆笑道:“青城山高涧深人,人都难以攀登,怎好再带着这两匹坐骑?晚辈欲召来附近分舵弟兄,把这两匹坐骑带回去,顺便也好禀知家父一声!”

查雷捋髯笑道:“娃儿,有你的,粗中有细,周到得很!”

诸葛胆笑了笑,没说话!

片刻之后,右侧官道上尘头扬起,两人双骑,飞驰而来,健骑神速,转瞬间已至近前!

马上两名带刀黑衣大汉,飘身离鞍,恭谨施礼:“见过少寨主!”

诸葛胆摆手说道:“你二人是‘湘阴’分寨的?”

诸葛胆点点头说道:“好!告诉王分寨主,要他把两匹坐骑送回总寨,并转禀老寨主,我兄妹路上碰见‘闽西八洞’司徒洞主,董姑娘及‘大漠驼叟’查前辈,有事一起往青城去了,何时返来不一定,请老寨主不必挂念,听清楚了么?”

二黑大汉应声说道:“小的听清楚了!”

“好,走吧!”

诸葛胆一挥手,二黑大衣躬身施礼,牵过两匹坐骑,飘身上马,转瞬不见!

地处僻静,难见行人,是故,老少五人不必顾虑惊世骇俗,一路尽展身法,如飞驰进!

老少五人俱皆一流高手,身法何等神速,未出顿饭工夫,便已驰抵“武陵山脉”!

刚抵“武陵山下”,蓦地里,自那“武陵”峰巅,遥遥传来一声清越佛号:“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候老衲一步!”

老少五人一震停身,董飞琼首先惊喜轻呼:“是大智禅师!”

司徒霜业已听出是谁,禁不住心中一阵狂跳!

十目仰望,一名清癯老僧僧衣飘飘,竟蹈空御虚,自那百丈峰顶恍若飞仙地冉冉下降!

谁具此罕绝功力?

正是与那已经故世的“百晓老人”,并称宇内两大奇人的佛门得道神僧,“峨嵋”大智禅师!

查雷悚然动容,骇然呼道:“老和尚已臻至高无上矣!”

语音未落,大智禅师已落面前!

董飞琼,司徒霜与诸葛兄妹慌忙见礼!

查雷却急不可待地忙问道:“老和尚,梵净之行如何?”

大智禅师未答,双目凝注,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老檀樾别来无恙!”

查雷道:“老驼子由来如此,老和尚,我问你梵净之行如何,可曾寻着那柳穷酸!”

大智禅师仍未答,淡淡笑道:“老檀樾性子急躁,不减当年……”

查雷急得须发俱张,道:“老和尚……”

大智禅师却已转向司徒霜,双目暴射神光,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洞主虽遭小劫,但已大澈大悟,未尝不是福,老衲敢为洞主贺!”

司徒霜,董飞琼与查雷心中明白!

诸葛兄妹却茫然不解!

司徒霜毫无羞惭色,肃然说道:“多谢老禅师,望祈引渡!”

大智禅师目中神光连闪,道:“时未至,引渡无用,时已至,不必引渡,洞主再等些日子!”

司徒霜肃然再谢!

董飞琼这时才道:“禅师回来了!”

大智禅师道:“老衲回来了!”

董飞琼道:“禅师辛苦!”

大智禅师道:“出家人上秉佛旨,慈悲为怀,抱定入地狱之心,为天下苍生,为宇内武林,何来辛苦二字?倒是令主清瘦了不少!”

这两位竟寒暄起来了!

查雷一旁急得直跺脚!

董飞琼何尝不急?但她究竟超人,她能忍!

淡淡一笑,道:“为天下苍生,为宇内武林,晚辈愿以身殉,何在乎区区清瘦?禅师可否告我梵净之行如何?”

这才入了正题!

大智禅师淡然一笑,合什说道:“看来浩劫难免……”

老少五人心神齐震!

查雷脱口呼道:“老和尚,莫非你未寻着那柳穷酸?”

大智禅师点头说道:“不错,老衲未寻着那柳檀樾!”

查雷变色说道:“那你老和尚还笑得出来?”

大智禅师道:“老檀樾错怪老衲了!”

“怎么?”查雷跳脚说道:“老驼子错怪你了?你且说来听听!”

大智禅师拉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查雷须发俱张,方待再说!

司徒霜突然说道:“老爹,事关天机,您老人家……”

大智禅师目注司徒霜,面带微笑,低诵佛号!

查雷老眼双瞪道:“丫头,事关天机,我老驼子就不信这一套,你懂?”

司徒霜微笑答道:“不敢说都懂,模模糊糊地懂一点!”

查雷老眼凝注,没说话。

董飞琼望着大智禅师,道:“禅师必有以教我!”

“令主睿智!”大智禅师道:“但非老衲,实柳檀樾……”

查雷一怔,道:“老和尚……”

大智禅师不理查雷,望着董飞琼继续说道:“事关天下苍生,宇内武林,老衲早料那柳檀樾不会不闻不问,但老衲却未想到柳檀樾已预知一切,修为犹高于老衲,对诸事早有安排,老衲此行,在那‘不归谷’中,虽未见着柳檀樾,却见着他留给老衲的一封信,信中并嘱老衲将信交与令主一阅,看过此信后,令主当知一切后果……”

翻腕自袍袖中取出一笺,随手递给董飞琼!

董飞琼接过信笺,仔细阅读!

阅读中,娇靥上神色时悲时喜,刹那数变,娇躯连颤,柔荑轻抖,泪珠儿禁不住无声垂落!

看毕,带泪抬眼,喜道:“原来如此,晚辈真没想到家师……”

“令主!”大智禅师陡扬轻喝!

董飞琼一震住口,旋即赧然谢道:“多谢禅师当头阵喝!”

“岂敢!”大智禅师道:“还请令主慎藏心中,并将此信妥为收藏,八月十五夜,劫后,再面交独孤施主,谅他必有所悟!”

董飞琼道:“晚辈遵命!”

随即将信笺贴身藏好!

大智禅师道:“还有一事,老衲必须转知,八月十五夜,诸位已无须再往嵩山,独孤钰施主已传信诸大门派,地点改为青城,届时诸位请往青城即可!”

提起约斗事,董飞琼面上笑容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忧虑悲痛,美目望着大智禅师,欲言又止!

董飞琼道:“晚辈只为诸大门派掌教……”

“阿弥陀佛!”大智禅师佛号高喧道:“令主已知一切,当知这是喜事!”

董飞琼把头低下,默然不语!

大智禅师道:“若无他事,老衲敢情告辞!”

董飞琼抬起头来,强笑说道:“多谢禅师这一趟,否则晚辈永难明了一切,晚辈恭送禅师,诸事一了,当往峨嵋拜谒!”

大智禅师道:“老衲还时恭候令主侠驾!”

言毕,转身欲行!

查雷突然说道:“老和尚,你要回峨嵋?”

大智禅师点头说道:“不错,老檀越尚有何教言?”

查雷道:“教言倒没有,老驼子只觉得你老和尚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大智禅师道:“老檀樾指教!”

查雷道:“魔劫方兴,血腥将起,你这自命除魔卫道的佛门弟子,怎么说也该跟大伙儿同心协力,共图挽救,怎么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地将此回转峨嵋享清福去?”

大智禅师未答,笑了笑,再次转身!

“老和尚?”查雷叫道:“你总该给老驼子个答覆!”

大智禅师回身说道:“老衲留下多余,也没有必要再留,为何不能就此回转峨嵋?除魔卫道,挽救劫运,自有人在,老檀樾尽可放心!”

转身飘然而去!

查雷还待再唤!

司徒霜已然说道:“老爹,禅师自有禅师的道理,别忘了他是佛门高僧,当今唯一能知休咎的奇人!”

查雷闭口不言!

大智禅师去远后,他却目注董飞琼又道:“姑娘,老和尚葫芦里卖得是哪门子仙丹?”

董飞琼淡然笑道:“我只能告诉老爹,柳前辈往家师那儿去了!”

查雷“哦!”地一声,讶然说道:“令师莫非跟柳穷酸认识?”

董飞琼道:“何止认识?”

仅此一句!

查雷越发地诧异:“那么说……”

董飞琼微笑不答!

查雷不便再问,摇头叹道:“什么天机,这一闷葫芦不要紧,可蹙死我老驼子了,下一辈子,说什么我也要托生个聪明人!”

这一句话,引得全笑了!

司徒霜望了董飞琼一眼,口齿启动!

董飞琼忙道:“事关天机,霜妹要原谅我!”

司徒霜笑道:“瞧你,琼姐,你准知我要问这个?”

董飞琼也笑了,道:“那霜妹要问什么?”

司徒霜道:“我问咱们还要不要去青城了。”

董飞琼神情一震,悚然说道:“霜妹,莫非你已……”

司徒霜接笑道:“我哪来的那么大能耐?不过是能从琼姐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罢了,琼姐,还要不要去了?”

董飞琼美目凝注,答非所问地道:“如今看来,我不如霜妹妹多多……”

话锋微顿,摇头接道:“青城总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咱们且各回来处,静静等待那八月中秋,月圆之夜的到来!”

司徒霜微笑点头!

查雷却诧声说道:“怎么,不逮那几个兔崽子?”

董飞琼笑道:“不逮了!”

查雷道:“任他翻天覆地,为所欲为,施展阴谋,逍遥天理之外么?”

董飞琼道:“也没有几天了,随他们去吧!”

查雷一颗白头摇得像货郎鼓:“不成,老驼子第一个不赞成!”

却没有继之发话的第二个!

董飞琼笑问:“以老爹之见?”

查雷挑眉说道:“不管还有多少天,逮一个是一个!”

董飞琼道:“老爹就准知能逮着他们?”

查雷道:“老驼子虽不行,但有……”

董飞琼截口说道:“老爹也准知他四人现在青城?”

“姑娘!”查雷楞了一愣,道:“当初要去青城的,可不是我老驼子!”

这话不错,不是他,是董飞琼自己!

董飞琼笑道:“老爹就那么听我的?”

查雷不暇思索,脱口说道:“那当然!”

董飞琼道:“那么,现在老爹怎又不听了?”

查雷老眼双瞪,道:“谁说的?”

董飞琼道:“老爹自己!”

查雷一怔说道:“老驼子何时说了?”

“老爹糊涂!”司徒霜突然插口说道:“现在琼姐说要回去,您怎么偏还要去?”

查雷愣住了,半晌方道:“老驼子只是不懂,可不是不听!”

董飞琼笑道:“我保证老爹到时候自然懂,成不?”

“到时候?”查雷道:“现在不行?”

董飞琼道:“事关天机,现在不行!”

“又是要命的天机!”查雷颇为头痛地道:“现在不行了就不行吧,谁让老天爷初给了老驼子一颗木头脑袋呢?……”

摇头一叹,耸肩摊手,苦笑说道:“看来,在这方面,老驼子是一辈子也别想斗过你们这两个丫头了,走,走,走,回八洞去!”

身为晚辈的四个,又笑了!

笑声未歇,诸葛琼英突然说道:“琼姐,今儿个离八月十五,还有几天?”

董飞琼道:“没几天了,怎么?”

诸葛琼英笑道:“由这儿回闽西届时再去青城,来得及么?就算来得及,在闽西也住不了几天,何必往返劳顿?”

董飞琼笑道:“英妹是想留客?”

诸葛琼英点头微笑!

查雷突然叫道:“好,好,好主意,老驼子先生找诸葛老头喝上几壶去,酒虫造反,我可先走了!”

当先飞驰而去!

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皓月高悬,冷辉轻洒!一片银色世界!

高拔秀丽幽深的青城绝峰,“日观亭”侧,静静地站立着幢幢人影,不言不动,恍若尊尊石像!

仔细算算,人影只有五个!

近看,清清楚楚,僧、道、俗全有?

僧是高年僧人,道是高年全真,俗是老者。

二僧、二道、一俗!

两个老僧,灰衣芒鞋,一般地慈眉善目,银髯飘拂,宝像庄严肃穆,威严隐隐慑人!

两个全真,比诸二老僧年事较轻,虽说轻,但至少也有七十上下,面貌俱都清奇出尘,不怒而威!

那名俗装老者,年纪约有八十,身材矮胖,头顶光秃,白髯如雪,是红红的一张圆脸,慈祥和蔼!

这五名僧、道、俗,是当今宇内武林的各派掌门:

少林慧空大师!

武当紫虚道长!

峨嵋大慧禅师!

华山无为道长!

邛崃“八指仙翁”龚太冲!

这五位掌门,虽然派别不同,但脸上的表情,却毫无两样,凝重而肃穆,这显示了各人的沉重心情!

他五位,是来赴约的!

这约,是由独孤钰所订!

少林不见护法,武当不见七子,峨嵋不见三老,华山,邛崃也都未见另有来人,只这五位掌门!

看样子,只是他五位单独赴约!

本来,独孤钰约的就是他五位!

这一会,难卜福祸难料吉凶,但他五位心里都明白,是凶多吉少,祸比福多,能全身下得青城,那已是万分侥幸!

碧空中,一轮皓月渐渐上移,终至中天!

蓦地里,一声冰冷轻笑传自夜空,青影电闪,独孤钰一袭青衫,满面煞气,轻飘飘地射落“日观亭”前!

冷电般森寒目光轻扫,道:“嗯!五位掌门,都到齐了,诸位真是信人!”

少林掌门慧空大师合什说道:“好说,蒙施主宠召,老衲等焉敢迟误?”

独孤钰冷笑说道:“我只字片纸,便能邀得当今诸大门派掌门,何幸如之,老和尚,你可知我为何临时将嵩山转为青城?”

慧空大师道:“老衲不知,施主指教!”

独孤钰冷冷一笑,道:“第一,这‘日观亭’旁悬崖,是我四位叔叔自绝之处,我要藉此处了却一部份仇怨,以慰他四位泉下英灵……”

五掌门俱皆身形一震!

独孤钰星目轻扫,接着说道:“第二,我一念不念,不忍让各位当着门人溅血横尸,以免他们过份悲痛,有所蠢动,致令我多伤无辜!”

慧空大师合什说道:“施主好意,老衲等谨此谢过!”

“那倒不必!”独孤钰道:“我的最终目的,对各位没有好处!”

慧空大师开口欲言!

独孤钰已然又道:“月至中天,约期已至,我没有太多工夫,各位对那散落于各门派的我独孤一门‘归真经’作何交待?”

慧空大师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仍是前言,各门派从未见过‘归真经’此物,万请施主明鉴,勿因此引动干戈!”

独孤钰剑眉一挑,道:“‘归真经’上下两册,上册落入我那血海大仇‘龙幡令主’之手,下册被各门派趁火打劫抢去,难道我那四位叔叔会骗我不成?”

慧空大师道:“老衲不敢说,但出家人不打诳言,何况老衲等均皆一派掌门之尊,焉肯欺骗施主,自抑身份!”

这话不错!

无如,独孤钰他不肯轻信,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来,是我血口喷人了!”

“施主言重了。”慧空大师道:“不过据老衲所知,‘归真经’只有一册,并无所谓上下册之分!”

独孤钰道:“你是让我找‘龙幡令主’?”

“老衲不敢!”慧空大师道:“但事实上,诸门派确未曾有过此物!”

独孤钰道:“老和尚,你就是舌翻莲花也休想取信于我!”

慧空大师道:“施主不信,老衲自是无法可想!但请施主莫中奸谋,莫要一时不察,铸下千古恨事!”

独孤钰道:“千古恨事?指我,指你?”

慧空大师道:“指诸门派,施主坚认如此,恐将负疚终生,成为武林公敌,千古罪人!”

独孤钰大笑说道:“为一门血仇耻恨,我不在乎这些!”

慧空大师勃然变色,但旋又稍态合什:“灵台蒙蔽,忠言逆耳,老衲为施主惋惜!”

独孤钰才要再说。

武当掌门紫虚道长突然发话,说道:“施主有何证据指诸门派劫取‘归真经’下册!”

独孤钰星目移注,暴射冷电:“事实如铁,何须证据?”

紫虚道长变色道:“然则,诸门派失宝,施主作何解释?”

独孤钰眉挑重煞,道:“你认定是我?”

紫虚道长道:“贫道不敢,但请施主也莫血口喷人!”

独孤钰仰天狂笑,面色铁青:“好,好,好,看来此事非口舌所能解决,谁是谁非,无须争执,来,来,来,彼此手上见真章!”

右掌突抬至胸!

慧空大师神情一肃,道:“阿弥陀佛,施主要引动干戈!”

“老和尚多此一问!”

“还请施主三思!”

“我早想过了,又何止三思!”

“阿弥陀佛!”慧空大师佛号高喧沉痛说道:“施主是仗恃‘血印神掌’欺人,老衲等虽明知不敌,却也不能任凭诬指,为派誉,老衲等不惜一战!老衲先领教!”

越众而出,提掌凝功!

独孤钰星目凝注,笑道:“老和尚,我没那么多工夫,你五人最好一起上!”

慧空大师身形颤动,道:“施主何太狂妄!”

独孤钰道:“试试看再说!”

华山掌门无为道长突然说道:“大师,恭敬不如从命,且同心协力,诛此狂徒!”

独孤钰大笑说道:“这才是……”

话未落,五派掌门不敢自诩身份,齐抢先机,十齐掌扬,一片罡风劲气,排山倒海,飞卷而出!

独孤钰挑眉长笑,“血印神掌”,提至十成,虚空微按,回击一掌!

一声震天大响,风云色变,草木含悲,石破天惊,泣鬼惊神,独孤钰暴退五尺,五位掌门却已抚胸各退,身形一阵摇幌,砰然倒地!

独孤钰目眦欲裂,厉声叫道:“老和尚,怎么说!”

慧空大师老脸抽搐,悲声说道:“技不如人,夫复何言,武林出此冥顽凶徒……”

“住口!老和尚你找死!”

独孤钰一声暴喝,扬掌就待劈下!

蓦地里,一声冷叱起自夜空:“该住口的是你!”

一缕乌光闪电射到,疾袭独孤钰面门!

独孤钰冷哼一声,收掌翻腕,迳攫来物!

来物入握,赫然一柄“龙幡令”!

方待发话,一条纤小黑影挟千钧之方,当头袭下!

独孤钰看得清楚,正是那血海大仇“龙幡令主”!

凝足十二成“血印神掌”功力,虚空迎击!

砰然大震,独孤钰再退五尺,那纤小黑影却被震斜飞,直堕崖下百丈深渊!

怎么那么容易?

独孤钰一阵惊喜,不由怔住!

突然,夜空中传来数声颤抖悲呼,司徒霜、查雷、诸葛兄妹飞射而至,司徒霜娇靥煞白唇,边渗血丝,指独孤钰,厉声叱道:“我一步来迟,你已铸大错,你这没良心的该死糊涂东西,你知道她是谁?”

独孤钰定过神来,不理查雷须发俱张,诸葛兄妹悲愤楞立,冷冷说道:“司徒洞主多此一问!”

司徒霜险些昏厥,悲声呼道:“告诉你好了,我要让你一辈子受良心谴责,生不如死,她是雪艳琴姑娘,不相信你下去看看!”

查雷暴跳如雷:“该死的东西,她哪里是你的什么血海大仇,分明是青城四友那几个东西,卑鄙狠毒,嫁祸借刀,你知道雪姑娘师父是谁,真‘龙幡令主’又是谁,那是你生身之母董女侠,那四个东西要你骨肉相残,你知道么,所幸你师父绊住了董女侠,否则你非遭五雷击顶不可,如今骨肉虽未相残,你却亲手杀害了你有情有义的雪姑娘,你良心何在,还有人性么,还不悔悟了,看看你那血腥的手,再下去看看那四个犹活着东西,我恨不得活劈了你,走,丫头,咱们走,让他一人受去!”

拉起司徒霜,偕诸葛兄妹破空而去!

明白了,明白了,相信了,相信了!

但仍有一点怀疑!

独孤钰突然飞身掠下危崖,直落渊底!

与其说渊,不如说它是谷!

因为涧水早已干涸!

谷底怪石嵯峨,青苔满布,不但没有“青城四友”的踪影,便是连雪艳琴的尸骸也未看见!

正感诧异,突然瞥见左前方山壁上微有白光一线闪烁,闪身掠了过去!

那是一个洞口,灯光,即透目洞中!

独孤钰毫不犹豫,闪身入洞!

甫自入洞,一幕景象看得他心头猛震,几疑梦中地顿时怔住!

由崖顶跳下的人,理应粉身碎骨,血肉一团,就算能全尸,事隔多年,尸体也早应腐朽,再说也不可能跑来洞中!

而,他四位叔叔却完全直挺挺地并头躺在洞中,看样子是死了,但却分明才死不久!

身旁,石几上,有盏孤灯,灯下,压着一张白纸!

独孤钰定过神来,闪身近前,拿起那张白纸!

看了还没一半,他已脑际轰然,险些昏厥!

那是“青城四友”中的绝命书,大意是说:

他四人的爱姬姜妙香,为独孤钰之父“冷面书生”独孤云飞横刀夺爱,却又被独孤云飞杀死,他四人心有不甘,为报夺爱杀妻之仇,乃杀独孤钰满门,但唯有独孤云飞发妻董无双因早年离家,未能尽除,乃抚养独孤钰成长,由“百晓老人”荐入“雪衣血神”门下,习成神功绝艺,嫁祸“龙幡令”董无双,欲使他骨肉相残,大快血仇,如今仇恨已报,他四人含笑自绝,尸体随便独孤钰处置,但独孤钰母子无论死哪一个,另一个在明了真象后,绝不会独生,如今,独孤钰一门便算尽除去云!

如今,独孤钰是真正明白了,也真正相信了。

虽大错未铸,但亲手杀死对他有情有义的无辜雪艳琴,这份恨,这份疚也不小!

悲痛,痛恨,无情的啃啮着他的心灵!

一股难以自制的,由复杂情绪揉合而成的狂流,在他体中翻涌澎湃,使他欲爆裂为无数碎片!

目眦欲裂,星目赤红,唇边渗血而不自知!

他麻木了,也快要疯狂了!

欲呼无声欲哭无泪!

……

突然,他右掌抬起,作势欲击!

但,掌至中途,却陡地反转,疾拍自己天灵!

无如,一缕指风上体,立刻被人制住穴道!

洞中深处,袅袅转出了一位风华绝代的白衣人儿!

天?那竟会是化名雪艳琴的董飞琼!

独孤钰心头狂喜,几疑梦中,却呼不出声,手脚不能动弹,只有两行泪珠无声挂下!

董飞琼娇靥堆霜,冰冷说道:“如今,你该明白了吧,若不是柳前辈及大智禅师,你我……”

神色一惨,立口不言!

须臾,幽幽又道:“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命苦,你我之间,不知是情,是孽,但不管是情,是孽,都该到此为止了……”

独孤钰脸色煞白,唇边血,目中泪,猛涌而出!

董飞琼似不忍,目光移注青城四友,改口说道:“你以为他四人死了么?像这等凶残暴戾之人,仇恨未报,心愿未遂,怎肯轻易自绝?他们瞒过了你,却瞒不过我,不过是自闭气息,自闭血脉装死罢了,适才已被我制住穴道,且已废去一身武功,今后他们再也兴不起风,作不起浪了,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语毕,运指连点,“青城四友”应指而醒,翻身站起,却一个个面如死灰,凶态尽敛垂首不语!

董飞琼柔荑微抬,道:“四位,诸事已了,请吧!”

他四人不敢看独孤钰一眼,一语不发,相继出洞而去!

董飞琼转注独孤钰,面上陡地红云,但刹那间又是一片寒霜,探怀取出大智禅师给她的那封信,随手丢向独孤钰,道:“我走了,今后永远别再找我,找也找不到,就当我死了好了!”

闪身出洞,临行一指点向独孤钰!

独门点穴手法,好半天独孤钰穴道才开!

估计伊人已在百里外,怅然若失,拾起信笺,只一注目,陡地、惆怅、愁苦尽失,玉面上无限惊喜,疾射出洞!

谷底已无人迹,峰顶却有人影!

人影四个,由那“日观亭”侧悬崖上,一个一个地跳了下去!

数声凄厉惨呼过后,“青城山”又是一片寂静……

(全书完,感谢侠友weiwei27全文校对,古龙武侠网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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