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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连还手的功夫都没有,十二条人影甫接,蓦地里,六凶扬起数声凄厉惨嚎,身形直如断线风筝一般,流星殒石,噗通连响,激起一片水花,湖面上一阵涟漪,瞬间不见,作恶多端,独霸一方的“南荒六凶”从此永沦洞庭湖底!

这一连串的变化快逾闪电,不过刹那间功夫,西船诸魔纵有救援之心,却无救援之力!

方一愣间,灰影直射赛台,那青、红、白、蓝四条无限美好婀娜的纤小人影,却是在半空中各划半弧,一个飞旋,如行空彩鸾,如长虹掠空,一闪不见,连面貌均未看清!

那韦晓岚直落东船,诸葛玉忙自率众站起!

司徒霜至此方轻吁一口大气,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敬佩,深注董飞琼一眼道:“琼姐!”

董飞琼淡淡一笑,轻轻地握了握司徒霜那只玉手!

前面,传来了诸葛玉与韦晓岚的话声,只听到了末两句!

“……那五位敢莫也是庄主……”

“说来惭愧,韦晓岚多年武林,今日方算开了眼界,除那位大汉驼叟外,韦晓岚不知其余四位是谁,连面貌也末看清,只知是四位姑娘!”

这突如其来的双重震撼,先震撼于那四条纤小人影的绝高功力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快捷身法,俐落手脚,复震撼于久别武林的“大漠驼叟”竟会此时此地现身,连那“碧目双煞”在内都不由自主地抬眼急望赛台。

一望不差,那条灰影正是那身形佝偻,威震武林的“大漠驼叟”查雷!

他方落赛台,西船上一声阴森森的冷笑,鬼魅般飘起一条人影直落赛台,好快的身法,好轻的身形!说他像鬼魅幽灵,一丝不差,正是那睥睨宇内的“阴山人屠活僵尸”黎浩。

冷芒一闪,鬼气阴森,阴恻恻地一笑:“我道是哪位飞仙剑侠,原来是你,昔年一别,音讯茫茫,故人重逢,乐何可支,查驼子,你竟还未死!”

查雷一耸双肩,哈哈大笑:“黎老鬼,你这活僵尸尚未变做一堆枯骨,我老人家岂能放心撒手尘寰?冤家相逢,我老人家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你要暂候片刻,容我向大伙儿交待两句再说!”

黎浩阴阴一笑,双目冷芒闪烁:“迟早俱是一样,这多年我都等了,何在乎这片刻功夫?有甚遗言尽管交待,我向不趁人之危!”

查雷咧嘴一笑:“是了!有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始知此言不虚……”

黎浩丑脸一红,双目冷芒电闪!

查雷双目轻扫,毫未在意,微一拱手,扬声接道:“‘南荒六凶’无端犯我‘闽西八洞’踏破铁鞋多日缉凶未获,不想今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来得全不费功夫,故而诛之,为此特向天下武林做一说明!”

至此,天下群豪方自陡起一阵骚动,想必是为适才一连串变化震撼得呆愣至今。

如今,这宇内一漠一山的两位绝世高手,即将在这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面展开一场殊死搏斗,难闻难见,却又不敢眨眼,不敢大声出气,摒息凝神,紧注赛台,谁也不愿少饱一眼这千载难逢的眼福!

查雷转向黎浩一摊双手道:“黎老鬼,行啦!你说咱们这两个对头冤家该怎么办,仍像那些年轻人活蹦乱跳地你一拳,我一脚!”

黎浩冷哼一声:“查驼子,你那点鬼心意休要在我面前卖弄,有屁快放!”

查雷微微一笑,道:“黎老鬼居然是也变聪明了,难得难得,反正我这些压箱底儿的鬼画符难不了你,俗不可耐的玩意儿更惹大伙儿看了恶心,你我均是入土在即,不必再效那些年轻人,动辄拳脚,不妨来些新鲜点的玩艺儿,你赞成么?”

黎浩冷冷说道:“我说过了,有屁快放,我舍命相陪就是!”

查雷咧嘴一笑,道:“何必先说丧气话?我可不敢让你舍命。”

黎浩脸色微变,阴阴笑道:“查驼子,我不拟多与你做口舌之争!”

“行,活死人!”查雷一笑道:“我何尝愿意多对牛弹琴,听着,黎老鬼,你那‘九幽尸毒蚀骨掌’及老驼子那‘回空七旋斩’,均是些令人腻得不能再腻的玩意儿,若是以此相搏必然令天下群豪倒胃,所以我临时想出个主意,聊搏天下群豪一笑……”

探怀取出一枚鸭卵大乌漆发亮之物,一笑接道:“黎老鬼,你认得这是何物?”

黎浩入目查雷手中那枚黑圆之物,禁不住心中暗暗一惊,但他表面上却仍是一付毫不在意的神色,冷冷一笑,扬眉说道:“区区一颗‘震天霹雳’焉能逃过老夫双目?”

“震天霹雳”四字甫扬,天下群豪内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数声惊呼,即是那东西二船阵上之人也无不霍然色变!

查雷淡淡一笑,道:“黎老鬼果然老眼不花,不错,这正是老驼子昔年行道大漠的唯一暗器,老驼子因它过于歹毒霸道,已是久已不用,今夜却拟藉它聊搏天下武林一笑……”

托着“震天霹雳”的那只手微微一扬!

黎浩却忍不住心内一懔,微退半步。

查雷一笑接道:“黎老鬼,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来那一套……”

黎浩只觉老脸一热,凶睛一瞪,尚未说话。

那查雷却又一笑接道:“黎老鬼,这颗‘震天霹雳’的威力,我想你无须我多做说明,现在我将它放在你我二人中间,各凭真力,盏茶功夫为限,谁能将它吸过自己一方便算得胜,你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天下群豪,东西二阵之人心神大震,顿起骚动,就是这“阴山人屠活僵尸”黎浩也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正如查雷所言,“震天霹雳”的威力也不用他多做说明,休说黎浩了若指掌,就是天下武林也莫不闻名已久,谈之色变!

查雷这“震天霹雳”委实过于歹毒霸道,只稍用真力打出,爆震直可撼山摧石,坚逾钢铁的山石也要被炸成碎石片片,休要说血肉之躯的人了,要说它直能使风云色变,草木含悲那是一点也不夸张,十丈以内纵不被炸得血肉横飞,就是震也要被震死。

而这位“大漠驼叟”竟要以它来斗这盖世魔头,聊搏天下武林一笑,怎不立刻震慑全场。

再说,内力一道易放难收,更不易控制自如,若是一个不慎,那枚震天霹雳直扑怀中,或者是一方稍存阴毒之心,在双方力争难下之际突然改呼为逼,两股劲力一吸一送,另一人必然毛发难寻!

查雷这一着棋不谓不厉害!

黎浩成名多年,面对天下武林,在那天下群豪千百道目光下,自然不能些微示弱,尽管他是如何地心神连震,倒抽冷气,说来这是千百年来害人的一个“名”字作祟!

微做沉吟,凶睛中突然闪过一丝令人难以会意的异彩,猛一点头,阴阴笑道:“查驼子,好主意,这委实既高明又新奇更刺激,我说过舍命相陪!”

查雷深注他一眼,咧嘴一笑,道:“谁知道你打得什么好主意,只怕这舍命的是老驼子,黎浩老鬼,乌龟吃萤火虫,你肚子里明白,少做些损事,否则……”嘿嘿一笑,扬手将那颗“震天霹雳”掷了出去!

群豪惊呼,黎浩心神大震,厉喝一声:“查驼子,你敢……”就待躲避。

但!那颗“震天霹雳”却是轻飘飘地落在二人中央,直如松叶鸿毛,一点声息也无……

黎浩惊魂甫定,恍悟查雷是有意让他出丑,一颗心仍自忐忑,凶睛一翻,尚未出言责骂。

查雷却哈哈一笑,道:“黎老鬼,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我老驼子替你脸红。”身形一矮,坐了下去……

黎浩倏觉脸上一阵奇热,有心发作,但转念一想,且容你得意一时,稍时若不让你自食其果,毛发难寻,嘿嘿……

打心底里狞笑两声,强忍着怒气也自坐下。

暗隅里,司徒霜静观至此,侧过螓首,向着董飞琼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琼姐,你瞧,这回黎老鬼可上了老爹的大当!他老人家一身坎离真气……”

董飞琼柔婉一笑,道:“他老人家也真能让人替他空担心!”

司徒霜呆了一呆,道:“琼姐,我真有些怀疑你是否能未卜先知!”

董飞琼淡淡一笑,道:“我只是那么想,面对如此阴险冷酷凶残之人,老爹不会不做万全打算!”

对这位智慧如海的绝代红粉,司徒霜只觉自身之渺小微不足道,无限敬佩地望了董飞琼一眼,默然不语!

但闻赛台上,查雷扬声一笑,道:“黎老鬼注意,老驼子要放手施为啦!”

话声一落,那颗置于二人之间台板上的“震天霹雳”突然一转,迳向查雷滚去!

黎浩哪敢怠慢,冷哼一声,神功倏发!

那颗正自向查雷滚进“震天霹雳”进势突顿,滴溜溜地一转,竟然又向中央滚回!

这种别开生面的殊死搏斗,互较内力,吸引得天下群豪,东西船阵,无不摒息凝神,提心吊胆,千百道目光聚集于一点,在那赛台上时东时西滚进的“震天霹雳”上。

这是一场赌命的玩意儿,哪里是聊搏一笑?分明是使人心惊肉跳,惊心动魄!

唯一神色安祥,处之泰然的,是那两位绝代红粉——董飞琼与司徒霜!

司徒霜是早知一切,董飞琼是想得比别人多一点。

每个人忘了一切,甚至于忘了自己,因为这种,见所未见的较技太刺激,直令人紧张的灵魂出窍。

几乎每一个人,双拳都是握得紧紧地,掌心内湿湿地,但是,他们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

赛台上,那颗“震天霹雳”仍是时东时西地来回滚动!

查雷、黎浩,四目紧紧地盯在自己面前那颗爆炸性的物体上,一瞬不霎。

神色都是异常凝重!

查雷除凝重之外,还显得有点肃穆!

黎浩那神色凝重的丑脸上,却微透一丝狰狞,凶残,阴狠!

谁都知道,他二人更明白,这一场较技,不但有关自己半世威名,在这一瞬间更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存亡,而且死得是那么惨——

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内外,灯火辉煌,万头攒动,然而,却静得听不到一丝人声,恍若夜深,空荡,无人。

也好像是千百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木偶!

静,死寂,空气却扯得很紧,紧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月影渐渐下移!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

转瞬间,已是半盏茶功夫过去!

那颗“震天霹雳”离开中央已有一尺,也距离查雷近了一尺,但已无法再超过分毫,只在那赛台板上滴溜溜地疾转不已!

查雷,须发微动!但却是那么安祥!

黎浩,微现汗迹,神色越显狰狞!

蓦地里!

黎浩一声冷哼,划破寂静,哼声甫落,那颗直能炸散三魂六魄的“震天霹雳”,竟然开始滚动,是向中央,也就是向着黎浩那方!

“震天霹雳”极其艰难地,一分一分地向中央滚进!

每近一分,黎浩额上的汗即多一分,神色之狰狞也加添一分!

渐渐地,好不容易,那颗“震天霹雳”又滚回了中央!

黎浩一双凶睛中方自掠起一丝异采!

但,突然!

查老爹一声大喝,须发抖动剧烈,那颗好不容易,方自滚回中央的“震天霹雳”竟然倏地一阵急滚又滚回了一尺!

数声惊呼破空扬起。

很显然地,“阴山人屠活僵尸”黎浩,在内力方面较之“大漠驼叟”逊色多多。

就在此时,盏茶功夫已到!

但就在这刹那间,黎浩突然扬起一声凄厉凶残的得意狞笑:“老驼子,让给你了!”

那颗“震天霹雳”突然弹起,疾若流星,闪电般向查雷怀中射去,他自己却突然凭空拔起,双袖一挥,掠回西船!

变生肘腋,出人意料,谁也没料着黎浩会有这等毒辣一着!

谁也没料到这位成名多年的盖世魔头,“阴山人屠活僵尸”会那么卑鄙。

群豪一阵哗然,接着又是一片惊呼!

因为那颗“震天霹雳”下直如一缕乌线,闪电般撞向查雷!

查雷,仍自盘膝坐着,似因惊慌而失措,须发皆张,是悲愤,是惊怒,是知道自己不免!

谁能救?谁来得及救!谁又敢救!

变化之快,连“碧目双煞”那等绝世高手都来不及出手!

霹雳即将震耳,惨剧即将发生!

数声佛号倏地扬起!

天下群豪心胆俱裂,悲愤填膺!

但,只有掩目或突然垂下头去不忍卒睹!

眼已不见,耳仍能听!

蓦地里!

不是霹雳,也非惨号!

是,查雷的一声震天长笑!

千百道目光齐急注视!

凝注了也呆住了,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事实,但刹那间,恍然大悟,一阵如雷骚动!

东船兴奋,西船惊怒!

尤其是正自得意忘形的黎浩,他说不出话来!

查雷,好端端地,单掌托定那颗“震天霹雳”笑吟吟地迎风独立,衣袂轻摆,须发飘拂:“黎老鬼,你算不如我算,对你这种非人之人,老驼子焉能无万全打算,只可笑你却被一颗膺品惊昏了头也吓破了胆!谁胜谁负听凭天下英雄公论!”振臂一闪,疾掠而去,如神龙摆尾,如天马行空,刹那间消失在夜空里!

黎浩面上阵白阵青,是惊,是怒,是羞,是愧,百念五味一齐涌上心头,楞立无言,突然,一跺脚,就要含羞带愧地离去!

一个话声突然划空扬起:“兵不厌诈,胜败更属常事,黎老弟何必一颓若此?群丑伏尸,湖水尽赤,且看我兄弟为这八百里洞庭添上一段千古佳话!”

此人好大的口气,但黎浩似有所不便,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黎浩刚坐下,西船居中那双桅大船船舱内,竹帘掀动,缓步走出两个皓发银髯的白袍老人!

二白袍老人一出舱,裴天云立刻率众起立,状石恭谨,躬身相迎!

全场,顿时又是一片寂静!

有的人知道此二白袍老人为谁,不敢出声!

有的人却是不知此二白袍老人为谁,讶然无声!

东方船上连同司徒霜在内,均霍然色变,因为谁也没料到裴天云竟连这两个魔头也请了来!但是他们也讶异,为何这魔头只来其二!

只有董飞琼似早在意料中,神色安祥,淡笑盎然!

但那“碧目双煞”却是四自碧芒暴射,不住闪动,紧紧地盯住二白袍老人!

二白袍老人四目闪动,一丝鄙夷之色爬上老脸,那居左白袍老人哂然一笑,道:“诸葛玉,你虽执掌‘洞庭廿八寨’,但在老夫兄弟眼中,无殊三岁孩童,老夫兄弟不屑与你们这些年轻娃儿们动手,老夫兄弟性情你也应深知,老夫现在问你一句,你是要你那宝贝女儿还是要洞庭基业!”

诸葛玉神情惨变,尚未说话!

身左柳勿邪突然一笑说道:“夜风顿大,小心你那舌头,我家寨主想两者都要,你想怎么办?”

那居左白袍老人神色一变,冷冷说道:“小娃儿怎么人?”

“小娃儿?”柳勿邪纵声狂笑:“乔家老儿,在我兄弟面前你最好不要倚老卖老,至于我兄弟是谁,如果你老眼未瞎,应该看得出来!”率同柳勿恶离座缓缓站起!

不错,这回他看清楚了,其实那也是因为那双碧芒闪烁的活招牌,禁不住脸色一变,干笑说道:“我道是谁会有这等天胆,原来是昔年扬威宇内的‘碧目双煞’!二位仍健在,可喜可贺!”他自然知道这一对昔年凶人为何人收录,此时此地,他二人竟会出现,他那原来的狂傲之气已是大打折扣,甚至云消雾败,他并不见得惧此“碧目双煞”,但对那降伏双煞之人却是深深震慑!

“碧目双煞”四字甫出,天下群豪立刻大起骚动,说不出是惊是惧,昔年凶名,令他们是余悸犹存!

连那“阴山人屠”黎浩,“中条四狼”,裴天云等人均禁不住霍然色变!

柳勿邪咧嘴一笑,道:“昔年凶名昭彰的‘碧目双煞’早已随草木同朽,今日重现武林的,只是柳勿邪柳勿恶兄弟,从此不邪不恶,且专和邪恶之人为难,乔老二,‘商山四皓’素来焦不离孟,今夜为何不见乔老大与乔老三?”

“商山四皓”四字一出,群豪禁不住又是一阵骚动,各人心中说不出是惊是喜,因为这些只闻其名而无缘一见其人的宇内绝世高人竟一一出现于今夜,出现于自己眼前,只此一眼,便不虚此生!

乔平自然不知对方这一问是有意抑或无意,干笑一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四人志趣不合,早已拆伙,如今只有我二人为伴,你大可放心!”

柳勿邪纵声一笑,道:“奇闻,奇闻,难得,难得,那么我也告诉你,你大可不必左顾右盼,提心吊胆,我家老主人对你兄弟尚不屑一顾!”

这句话却是说得针锋相对,妙到绝顶!

一言道破心事,乔家兄弟虽然俱感面上一热,但内心里却无不为之暗暗一松。

“笛狂”乔平白眉轩动,干笑一声,道:“柳老大,像你我这等人物,不必老在口舌上多费功夫,故人难得相逢,今夜看在你兄弟份上,我们兄弟姑且网开一面,只要诸葛玉肯让他那女儿与裴娃儿即日完婚,我兄弟则不动他‘洞庭廿十八寨’一草一木,如何?”

显然这老奸巨滑的乔平是鉴于“碧目双煞”一身奇绝诡异功力,不愿树此强敌,再说双煞自昔年为那位异人降伏后,只要稍蒙指点,功力必然大进,如此一来,更无必胜把握,故而想找个机会下台!

柳勿邪闻言一笑道:“乔家老儿难得慈悲,我兄弟倍感荣宠,但有一点我不得不预作声明,如今,我兄弟是诸葛老寨主二贴身护卫,这件事我兄弟做不了主……”

乔平“哦!”地一声,笑道:“这才是千载奇闻,昔年睥睨宇内,叱咤风云的‘碧目双煞’曾几何时,竟也屈身侍人,令我兄弟不得不刮目相看了,那容易,我便找诸葛玉答话,诸葛玉……”

诸葛玉霍然站起,瞪目挑眉,朗声说道:“好意心领,二位不必多费唇舌,就是廿八寨寨毁人亡,血溅焦土,我也绝不能答应此事!”

柳勿邪一笑说道:“听到没有?这不是我兄弟不识抬举,而是老寨主不肯,你可以闭嘴了!”

乔平仰首冷笑,双目中森冷光芒逼视诸葛玉,冷冷说道:“诸葛玉,在老夫兄弟面前,你居然敢如此大胆,有你这一句,洞庭廿八寨已是万无存理,绝无活口,这是你自找,休怪老夫兄弟心狠手辣!”

诸葛玉虽有大援在侧,但被那双利刃般冷电目光看得却也不禁心头暗暗一懔。

柳勿邪双眉微轩,纵声笑道:“那容易,只要你有把握先打发了我兄弟!”

乔平面色一沉,道:“这事你兄弟是管定了?”

柳勿邪道:“我觉得你是多此一问!”

“好!”乔平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诸葛匹夫怎生幸免!”袍袖微扬,玉笛轻挥,凌空遥点!

三个淡白光圈随笛飘出,向着诸葛玉“将台”、“朝门”、“玄机”三处大穴,疾飞而来!

无风无声,一同幻觉,但隐隐地令人有目眩头晕之感!

“幻影摄魂笛光杵!”群豪中突然暴起一声惊呼!

此七字一出,群豪中立刻惊呼四起!

这“幻影摄魂笛光杵”乃“笛狂”乔平性命双修的绝学之一,其道理一如“御剑”,与昔年“七绝神君”梅天民一剑挥出七朵剑花的道理出同一辙,功力不至巅峰不克臻此,光圈为幻,笛气是真,全凭内力逼出,光圈所至直能碎铁粉金,穿钢逾石,数十年来不知已有多少绝顶高手,丧生在这“幻影摄魂笛光杵”下!

光圈幻影,摄魂眩目,难躲难防,只要吃光圈印上了身,必死无疑,委实诡异霸道,威力绝伦,难怪令人触目心惊,魂飞魄散!

诸葛玉入耳入目这震撼武林的“幻影摄魂笛光杵”不禁霍然色变,心中大惊,方待凭一身修为,举掌力拼!

但闻柳勿邪纵声大笑,道:“‘幻影摄魂笛光杵’威震武林,所向披靡,当者伏尸,我兄弟闻名已久,只恨无缘,今宵何幸荣之,乔老二,你这岂非存心要我兄弟的命?”

容得三个光圈飞近五尺,右掌倏招,寸长指甲,遥空连弹,“叭!”、“叭!”、“叭!”三声轻响起处,那疾飞而来的三个光圈似遇重力阻击,微微一震,突然淡光四散,立刻化为乌有!

群豪又是轻声惊呼,惊叹!

诸葛玉连同诸人心情顿松!

司徒霜与诸葛胆兄弟悚然动容,但那董飞琼却是面带微笑,轻点螓首!

那乔家兄弟更是心神大震,霍然色变!

“笛狂”乔平厉声说道:“好绝技,好手法,你再接老夫一阵!”

话声一落,玉笛连挥!

但见笛端光圈连绵飞出,一个连一个满天弥空地向着数十丈外,东方船阵中的“碧目双煞”疾飞而来!

幻影纷纷,白光划空,一时但见大小光圈弥空飞射,月光笛光交相映,为这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湖上平添一付奇景!

月冷,风清,但谁都知道此处已无殊罗刹屠场,这奇景更是置人死命的诡异绝技!

蓦地里,一声摄人魂魄的凄厉长笑划破夜空,直逼霄汉!

“碧目双煞”四掌齐抬,双手并出!

一时但闻弹甲之声连响,光圈连散,“碧目双煞”“商山四皓”,这四位宇内绝顶内家高手,竟然立身月冷风清,风月无边的洞庭湖上,相隔数十丈地互相较起一身内家修为!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较那前几场殊死搏斗更属惊险,刺激,激烈,慑人……

在场之人谁都知道,只要一方真力稍差,时间一久,必然立即丧生,不禁摒息凝神,胆战心惊!

全场鸦雀无声,夜色凉如水,但有些人已是额头见汗!

双方船阵中,无不为自己一方暗捏一把冷汗,个个神情凝重,面色肃然!连那董飞琼也不例外!

“碧目双煞”面临大敌,一敛嘻笑之态,专心迎敌,丝毫不敢大意!

光圈一个连一个地消失,但却又一个连一个地自笛端飞出。

突然,“渔仙”乔元一声冷笑:“以二对一,似嫌不公,我也凑凑热闹!”一振掌中那无丝钓竿,立刻丝丝劲气破空之声大作,但见缕缕乌光闪电伸缩,直袭“碧目双煞”!

如此一来,逼得“碧目双煞”不得不分出一人应付这不绝而来的缕缕劲气!

柳勿恶厉啸一声,改弹为拍,转敌乔元!

这么一来,情势立变,变得更为激烈,更为惊险,更为惊人!

劲气四溢,狂飙排空,一阵砰然连响,分悬两方船阵上的大灯立刻熄了十余盏,激射狂飞,碎为片片,那尚未熄灭的灯火也自不住狂摆!

一时间,灯火闪烁明灭,湖水激荡起伏,声势好不惊人!

半盏茶功夫过去,对敌高手额头也自微见汗渍,神色更凝重,面色更肃然,但八条手臂仍是那么不住飞舞,一意对敌。

诸葛琼英两只柔荑的指甲已深深地扣入乃兄右臂内,但,兄妹两个谁也不知道!

诸葛玉依然端坐,但,两只手掌十指也已扣入坐椅扶手中,吱吱作响,木屑纷堕,而,他也丝毫未觉!

司徒霜已有些坐立不安!

董飞琼娇靥堆霜,神色益形凝重,一双美目凝注船头,眨也不眨一下!

又是半盏茶工夫过去!

船首内家绝顶高手已是汗透衣衫,出手已现呆滞,四个身形也已渐渐有点摇幌不稳!

在场群豪千百,谁敢出手化解?谁又能出手化解?

无人有此天胆,纵有,也无此功力!

董飞琼美目突然闪过两道逼人神光,黛眉一飞,霍然站起!

司徒霜心中一惊,脱口一声:“琼姐,你……”

但,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蓦地里,东南方远处突起一声清越长啸如龙吟,似鹤唳,划破夜空,直逼霄汉。

好高的功力!

“碧目双煞”神情一喜,精神陡振,出手立见灵活!

天下群豪闻声不禁一呆!

董飞琼双目异采一闪,娇靥上突然掠上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微笑,竟然又坐了下去!

司徒霜大愕,道:“琼姐,你这是……”

董飞琼嫣然一笑,轻声说道:“现在用不着我了,当然还是袖手旁观!”

司徒霜道:“琼姐以为此人是谁?”

董飞琼笑道:“霜妹糊涂。”

司徒霜“哦!”地一声,失笑说道:“对了,我怎地把那范静仁给忘了,听啸声,此人功力奇高,我倒要看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董飞琼淡淡一笑:“你是该看看!”

司徒霜呆了一呆,尚未说话!

突然,诸葛琼英扬起了一声惊呼!

“快看!”

这声惊呼声音不大,但当此鸦雀无声之际,却令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除了对敌四人不敢分神外,天下群豪,东西船阵之人均不由自主地顺着她手指处急急望去!

一望之下,一幕令人难以相信的景象,顿使天下群豪心神狂震,目瞪口呆,齐齐震住!

连那董飞琼,司徒霜两位功力盖世的绝代巾帼也不禁为之悚然动容,暗暗咋舌。

原来,在那君山脚下,八百里烟波浩瀚,碧波如镜的洞庭湖面上,轻轻地飘荡着一个淡白人影!

在场千百英豪谁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身着一袭雪白儒衫的书生,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长像,但谁都能看清楚,那白衣书生竟是将那浩瀚烟波视为康庄大道,踏波而来。

步履之间潇洒飘然,恍若行云流水,看似缓慢,其实每一举步足有十余丈距离。

如此月夜,这般烟波,几疑非人!

司徒霜、诸葛琼英心弦一阵抖动,因为这人影对她们来说是太熟悉了!

然而,及至她们看清楚那白衣书生的长像时,心底里倏地升起一缕难以言喻的失望!

原来,那位潇洒超拔的白衣书生竟长着一付焦黄的面孔,休说她二人失望,就是天下群豪也莫不暗感造物弄人,设若他再有一付俊美绝伦的面孔,配上他那旷古绝今的罕绝身法,那简直……

转瞬间,那白衣书生已至近前,但在场群豪仍是千百道目光呆呆地凝注在他身上,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显然,他们是被这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绝世身法震慑住了!

白衣书生正那距离赛台十丈,两方船阵的碧波上倏然驻足,双目射出两道冷电般逼人光芒,微一环顾,突然仰首一声朗笑,说道:“如此良夜,这般风月,正宜放舟暖酒,吟哦谈笑,各位却在此大展厮杀,弄得一天阴霾,岂不大煞风景?来,来,来,待小生来做个和事鲁仲连吧!”

轻描淡写,儒袖微挥,无声无息,水波不兴!

但,“碧目双煞”,“商山二皓”却是齐退一步,一天战云顿化乌有!

谁也不改,谁也不能化解的四位绝顶高手的殊死搏斗,到他手中,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反掌吹灰的一袖。

至此,群豪方始如大梦初醒,暴起一阵惊呼,一阵轻叹!

“碧目双煞”略一调息,突然神情一肃,齐齐躬身:“勿邪,勿恶,恭迎小主人!”

场中立刻引起几种不同反应!

天下群豪心神猛震,暗忖:昔年不可一世的“碧目双煞”竟然对这白衣书生称主居卑,那就难怪这白衣书生神功惊人!

西方船阵中的裴天云群魔更是心神大震,立刻变色,如此一来,敌友立判,今宵一战那是全完了,谁都是明眼人,心知即是二皓,“阴山人屠”联手齐上,也难是这白衣书生之敌!

东方船阵中群豪立刻知道了来人是谁,心中禁不住一阵狂跳!诸葛玉更是忙地肃然举手遥拱,朗声说道:“这位莫非是范少侠,快请移驾容老朽拜见!”

白衣书生卓立波面微笑还礼:“不敢当,晚辈正是范静仁,老寨主请稍待,容晚辈了断此事后再来拜谒。”

登萍渡水全凭一口真气,只一开口,真气便泄,这范静仁不但开口而且还谈笑自如!

不等诸葛玉答话,范静仁便自转向西方船阵,微微一笑,扬声说道:“裴堡主,我愿意先听听阁下为何兴师洞庭!”

裴天云心知难免,硬着头皮,霍然站起,道:“阁下问得好,天下武林莫不尽知裴天云为得是诸葛玉父女赖婚!”

“答得好!”范静仁微笑点头:“为情兴师,理所当然,那么我再请问,所谓赖婚是诸葛老寨主还是诸葛琼英姑娘!”

裴天云冷冷说道:“女儿赖婚父亲护短,俱是一般心肠!”

范静仁道:“说得好,你两家婚约缔于何时?”

“双方指腹为婚!”

范静仁纵声长笑:“裴堡主,你是个聪明人,需知天下姑娘家莫不以名节为重,莫不以能获得如意郎君,依为终身一生幸事,你阁下若是位年少俊彦,正人君子,我以为诸葛姑娘绝不会甘冒武林指目执意退婚。再说,情之一字贵在双方,丝毫勉强不得,裴堡主不知检讨自己,反而不顾武林宁乱,不顾苍生,大兴干戈,起师问罪,委实令我不敢苟同!”

裴天云当着天下群豪被人冷嘲热讽,心中既羞且怒,但他却不敢发作,双眉微轩,冷冷说道:“听阁下这么一说,那该全是裴天云的不是了!”

“不敢!”范静仁微微一笑,道:“我只觉得你裴堡主方法用得大大错误,适得其反,设若裴堡主能深知检讨,闭门思过,一改前非,我以为事情不至糟到这个地步……”

司徒霜静听至此,侧过螓首向着诸葛琼英嫣然一笑,道:“妹妹,如何?”

诸葛琼英含羞垂首,轻声说道:“霜姐,你何必?我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闻裴天云冷冷一笑,道:“阁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诸葛琼英为何突然赖婚?”

司徒霜、诸葛琼英齐感焦急,生怕他当着天下武林扯出“杜玉”!

但,范静仁一声朗笑,说道:“那是你的事,我不愿听也无须过问,现在我另有要事,不耐多费唇舌,这样吧,我这儿有点难登大雅,贻笑大方的末技,只要裴堡主一方能照样施为,这件事包在我范静仁身上,否则,就请裴堡主立刻退出洞庭,永远不得再行滋事,要不然休怪我范静仁手下无情!”

话声一落,突然仰天一阵龙吟长笑,声划夜空,直透碧空!

天下群豪方自讶然……

蓦地里水声大起,但见百丈碧波汹涌,虾跃鱼跳,原本浮在水面上丈高赛台竟然随声慢慢向水中沉去,东西两方船阵为赛台巨绳所牵竟也慢慢向中间靠来!

这是什么功力?无人不大惊失色,心胆欲裂,即连那董飞琼也自勃然色变!

突然,笑声歇止,水波渐平,赛台猛地往起一浮!

范静仁含笑负手,卓立湖面,衣袂飘风,飘然若仙!

天下群豪骇然失色,面面相觑!

裴天云面如死灰,默然不语!

半晌,“笛狂”乔平突然干笑一声,说道:“年轻人功力盖世,技绝天人,老朽们难望项背,自叹不如,从此再也不言武,但老朽临走之前有一事请教,‘碧目双煞’既称阁下为小主人,莫非阁下即是……”

范静仁一笑接道:“二位明白人又何必多问?一念空明,便是无穷后福,范静仁恭送二位侠驾!”

“笛狂”、“渔仙”一声长叹!

“绝世神功已再传,武林从此有主人,老朽兄弟告辞!”举手一扬,破空而去!

范静仁目中异采闪烁,一直望到二皓背影消失,收回目光轻注西船一眼,突然挑眉一声轻喝:“黎浩,你难道还要等我举手相送么。”

西方船阵后蓦地扬起一声凄厉长啸,一缕黑烟随风飘起,啸声由近而远,转瞬寂然!

范静仁淡淡一笑,道:“裴堡主,你也请吧!”

裴天云神色颓废,深注范静仁一眼,默然不语,一挥手,两名黑衣大汉各出利斧飞快地砍断两根巨绳!

然后,水波激动,十余艘双桅大船缓缓地驶动,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这个时候,站离少林诸僧不远的一名锦袍老人,突然转向身边同伴轻声说道:“老吴,你瞧,这姓范的是不是咱们那天无意中碰上的那个?”

他那同伴也是个身着锦袍的黑脸老人,闻言微一点头,道:“不错,正是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我永远忘不了他那恍若要吃人的神态!”

“这也难怪,谁让我们无意中无巧不巧地觑破了他的秘密?”

“秘密个屁!一尊绿色佛像,两本破书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然,我看那可能是什么奇珍异宝,要不他为何一再威胁我们不得泄露半句,他为什么又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哼!那不过……”

突然一声佛号,少林四尊者大步走过来两位。

“二位老檀樾适才所说可真?”

二锦袍老人大惊失色,急急摇手说道:“二位大师且莫认真,我们兄弟是说着玩儿的!”

慧真大师性情最烈,一把抓上左边锦袍老人左腕脉,冷冷说道:“事关非常,二位老檀樾不必太多顾虑!”

那锦袍老人痛得脸上变了色,但却咬着牙一句话不说!

另一锦袍老人显然是久闻少林威名,早已吓呆了!

慧真大师冷哼一声,指上陡加真力。

“哎呀!”锦袍老人痛彻心脾,再也硬不下去,眦牙咧嘴地急急说道:“大师请快放手,我说,我说……”

慧真大师冷冷一笑,道:“事出无奈,二位老檀樾原谅!”五指一松放下!

那锦袍老人一边摸着左腕,一边愁眉苦脸地道:“我兄弟适才所说的绝无半点虚言,但二位可千万莫说是我兄弟所说,否则我兄弟性命难保!”

慧真大师双眉轩动,道:“这个自然,多谢了!”合什微一躬身,与慧通大师转身走回!

二锦袍老人望着少林二僧背影,神色突然泛起一丝诡异奸笑,互视一眼悄悄地消失在人群中!

另一个角落里,立刻响起一个得意狞笑!

“老四,有你的,你就不怕那两名秃驴牢牢地看准你?”

“哼,乍闻失宝下落,那些秃驴还会顾得了我?走吧?”

“不看热闹?”

“你想等着倒霉?”

几声轻笑过后,话声随之寂然!

湖中一天战云已化乌有,诸葛玉心怀无限感激,无限钦敬,连忙拱手说道:“少侠,快请过船容诸葛玉率同子女拜谢!”

范静仁卓立水面,还礼笑说道:“不敢当,范静仁本当趋前拜见老寨主,但因一身琐事过多,未能久留,如今此事已了,晚辈拟向老寨主立刻告辞!”

姑不论这援手大德,即是连地主之谊也尚未稍尽,诸葛玉闻言大急,尚未来得及说话,身后香风飒然,爱女诸葛琼英已自疾掠而出,美目深注,肃然裣衽:“范少侠恩披诸葛一门,泽遍洞庭廿八寨,大恩大德,不敢言谢,诸葛一门,没齿难忘!”

范静仁淡淡一笑,道:“芳驾想必就是‘玉面罗刹’诸葛姑娘,有道是‘天下人管天下事’,范静仁忝为武林一介,岂能坐视恃武蛮横,挟技凌人?姑娘不必介意,这是我辈武林儿女天职,更何况我与令兄曾有一面之缘,并素敬仰令尊为人?”

“神目金刚”诸葛胆立于舱前不禁大为纳闷,他是搜遍记忆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何时何地与这范静仁有过一面之缘,但却又不便去问,不由大为尴尬?

他这里搓手连连,前面“玉面神龙”韦晓岚却突然拱手说道:“神威乍展,翻手解厄,我等正慕高人,兄台何即言去而吝于一面?再说……”

范静仁忙自施礼接道:“韦庄主英雄盖世,文武双绝,范静仁久慕侠风,且在座诸位均是武林先进,范静仁亦当分领教益,若非身有要事,岂肯当面错过?如蒙各位不弃,琐事一了,范静仁定当一一登府拜谒!”

韦晓岚闻言不由暗忖:此人功力盖世,宇内不作第二人想,不但气度可观,更难得虚怀若谷,谈吐谦冲,令人自愧不如,望壁难及,如此奇侠我岂能不好好结交一番……?此念方决,另一意念却又不禁使他大惑不解,心想:此人功力既然盖世,但怎地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而且不但认出自己,听他口气,对时下武林中几个出名人物分明也甚为熟识,莫非……

思忖未了,但闻诸葛玉朗声说道:“既然范少侠另有要事,未克留驾,老朽不敢相强,可否请少侠示下侠踪,以便老朽……”

范静仁淡笑接道:“晚辈孑然一身,浪迹天涯,并无一定居所,老寨主不必费心,晚辈琐事一了,必来拜谒!”

诸葛玉心知这等奇人必不易找,暗暗一叹,只得说道:“既然如此,老朽只有就在这廿八寨中恭候侠驾,万请少侠侠驾速降,勿使老朽一门望眼欲穿!”

范静仁毅然点头,道:“老寨主但请放心,晚辈必来拜谒!”

话余微顿,转注“碧目双煞”,又道:“诸魔虽去,心未必甘,勿邪、勿恶可暂留老寨主身边听候差遣,廿八寨若有丝毫损失,我唯你二人是问!”

“碧目双煞”急急躬身:“敬遵小主人令谕,勿邪、勿恶愿溅血五步,但绝不辱命!”

群豪闻言不由大为敬佩,诸葛玉父女诸人更是大为感激,胸血翻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董飞琼却是美目万种柔情偷注,暗暗点头不已!

范静仁微微一笑,目光环视,又一拱手:“范静仁向各位告辞!”步若行云流水,转身踏波行去!

东船诸侠不由齐齐拱手:“恭送少侠侠驾!”

声如闷雷,声震洞庭!

但此声未落,突然一声清越佛号划空扬起:“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群豪闻言一震,齐望发声处望去!

只见天下群豪不知何时业已散尽,湖边上只一字排列着一行僧、道,谁都认得,那是由少林“达摩院”主持慧清大师,武当太虚道长为首的诸大门派顶尖高手!

未时他们会来,不知他们何时来,更不知这些名震宇内的诸大门派高手为何唤住范静仁!

但董飞琼却已微微蹙起黛眉!

范静仁倏然驻足,缓缓转过身形,道:“是哪位唤住在下?”

慧清大师合什躬身,朗声说道:“贫衲,少林慧清!”

范静仁目光轻注,“哦!”地一声,拱手说道:“原来是领袖武林的少林一派达摩院主持,慧清大师,得睹高僧宝相,何幸如之?不知大师唤住在下有何见教?”

此言一出,慧清大师不由微感犹豫,暗忖:那二锦衣人之言不是可靠也否,是真还好,若是不可靠,诸派惹上这个强敌,那是惹火烧身,自找麻烦……

虽然大有顾虑,但镇山重宝事大,况寻宝心切,由不得他不说!暗一咬牙,毅然合什说道:“贫衲忝为少林一院主持,但在范施主这等高人面前,万不敢托大,教言二字殊不敢当,贫衲正欲有事请教,如有不当还望范施主雅量包涵,范施主可否移驾片刻?”这位老和尚显然也是机灵得紧,他心知在此闻言及窃宝之事,必然激起洞庭廿八寨群豪公愤,诸葛玉诸人并不足惧,但却碍手碍脚,更何况在座还有“碧目双煞”与那“玉面神龙”韦晓岚?

他静仁淡淡一笑,道:“这点恕在下难以从命,在下适才说过,身有要事,未克久留,大师有何教言,不妨在此示下!”

慧清大师一犹豫,尚未说话。

武当太虚道长突然说道:“此事体大,既然范施主有命,大师又何必太多顾虑?”

慧清大师心头一震,暗道一声:我佛慈悲!肃然合什,道:“既然如此,范施主请恕贫衲斗胆!”

话余微顿,目中神光闪射,逼视范静仁,又道:“施主既为武林中人当知诸大门派失宝一事!”

群豪闻言不由一呆!

范静仁微笑点头:“不错,在下也曾耳闻!”

慧清大师道:“那么施主也定然知道诸大门派侦骑四出,正在全力寻宝!”

范静仁依然微笑点头:“不错,诸位远下宝山想必就是为着此事,那么请问,诸位不去寻那窃宝之人,而无端唤住在下,大概是认为区区有窃宝嫌疑,可对?”

各门派诸人闻言不由一愕,再也料不到对方为反客为主先来此一问!

慧清大师钢牙暗挫,猛一点头,肃然说道:“不错,贫衲片刻之前获得消息,言诸宝正在施主手中……”

“老秃儿,你好大的胆子!”“碧目双煞”突然一声厉喝,四目碧芒暴射,作势欲扑!

慧清大师虽然身为少林“达摩院”主持,为少林有数高手之一,但对这昔年凶名昭彰的“碧目双煞”却不无震慑,心中一惊,忙地抬起双掌!

范静仁目中冷芒一闪,突然一声轻喝!

“未得我令,不得放肆!”

“碧目双煞”身形一震,倏然躬身!

范静仁淡淡一笑,深注慧清大师一眼,道:“我不想多说,多说也无益,我想知道大师这不正确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

慧清大师暗吁一口气,道:“这点贫衲得为人着想,恕难奉告!”

范静仁纵声长笑,笑声一落,双目冷芒暴射:“大师,你将我范静仁看做何等样人?单凭大师一面之辞,既无人证又无物证,这就能认定范静仁便是那窃宝之人?”

慧清大师入目那一双比电还亮的冷芒,心中禁不住方自一懔,闻言却又不禁顿感辞穷,正自无策,太虚老道突然冷冷喝道:“把那人证找来!”

慧清大师闻言一震,急急说道:“道友,这如何使得,难道……”

太虚老道冷冷说道:“这如何使不得?失宝事大,贫道以为不必多顾虑!”

道义虽重,但失宝事更大,慧清大师心中连震,默然不语!

范静仁轻笑一声说道:“到底是武当道长果断明决,拿得起,放得下!”

太虚老道倏感脸上一热,只装听不见,挥手命“武当七子”去找那二锦衣老人!

但,天下群豪早已散尽,除了诸大门派高手外,湖边寂静空荡哪还有一丝人影!

僧、道大急,齐感尴尬。

范静仁微微一笑,道:“既无人证,又缺物证,各位,那很抱歉,我要告辞了!”一声轻笑,缓缓转身!

既无人证又缺物证,只得眼睁睁地望着对方踏波行去。

“且慢!”太虚老道突然一声冷喝!

范静仁闻声转身,尚未说话!

船头诸葛玉已双眉轩动,怒声说道:“道长,你这岂非欺人太甚?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冒然动问已属大大不当,范少侠雅量容人,不为己甚,道长似也应该知道进退,怎地仍是一味挑衅?莫非欺我洞庭无人?”

太虚老道霍然变色,冷冷一笑,道:“岂敢,‘洞庭廿八寨’名震武林,高手如云,无人敢予轻视,但贫道以为这件事洞庭最好不要过问!”

诸葛玉白眉双挑,尚未说话。

范静仁突然举手一揖:“老寨主,请听晚辈一言!”

诸葛玉忙自还礼:“少侠这岂非要折煞老朽!有话但请示下,诸葛玉洗耳恭听!”

范静仁庄容说道:“不敢当,晚辈只请老寨主置身事外,因为晚辈另有一事,日后必须找诸大门派逐一了断,不愿任何人插手其间!”

显然,人家是不愿为“洞庭廿八寨”惹上麻烦,诸葛玉英雄一吐,肝胆照人,受人之恩,点滴必报,纵然是粉身碎骨,寨毁人亡也在所不惜,但这位大恩人之话却不得不遵,略一迟疑,只得点头:“老朽遵命。”

范静仁肃然躬身:“谢老寨主成全!”

站直身形,逼视太虚老道:“现在,道长还有什么未完教言?”

太虚老道冷冷一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面目生自父母,大丈夫岂可加以掩饰,施主,取下你那人皮面具!”

此言一出,群豪不由一怔,莫不暗道,我道这么一位神仙般人物怎会长着一张焦黄面孔,原来那是一张人皮面具……

董飞琼静观至此,不由一蹙眉,道:“这老道那来那么犀利目光,分明是有人暗中捣鬼?”

司徒霜呆了一呆,道:“怎么?他果真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董飞琼道:“你信不过那老道,难道还信不过我?”

司徒霜对自己这位拜姐早已视为天人,自然是深深地信得过,微一蹙眉,道:“好好儿地戴上这鬼东西做什么!”

董飞琼笑道:“这我没办法答覆,不过我以为他必然有他的道理!”

司徒霜微一点头,道:“以他的功力,盗宝那是易如反掌,不过……”

但闻范静仁一声轻笑,说道:“道长好犀利的目光,好高明的眼力,佩服!佩服!要我取下这人皮面具不难,不过我自己懒得抬手,想请道长替我取下,如果道长有此自信!”

此言一出,太虚老道大感为难,他有自知之明,凭他这身功力若想取下这位人物的面具,那无异痴人说梦,自取其辱,但当着这些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又不能示弱,因为那不但自己英名尽扫,就是武当一派日后也永远抬不起头来!

本就已感万般尴尬窘迫,那群豪目光更如霜刃,刺得他脸心俱痛!

有心咬牙横心,拼出一切,但双方距离不下廿余丈,登萍渡水难不倒他,可是,立身碧波,动手过招,这份能耐他自知还差得远!

一张老脸阵白阵红、急、怒、羞、愤一时俱来,楞楞地站立当地,做声不得!

群豪人心大快,诸葛琼英毫不饶人,正待奚落他两句。

但闻范静仁一声轻笑,说道:“道长既然吝于一抬贵手,那么还是由区区自己来吧,不过,我有言在先,第一,诸位多多小心,不要惊破虎胆,第二,我有个怪脾气,凡属见我真面目者,我是阴魂不散,永远缠着他没完,言尽于此,各位请看吧!”

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往脸上伸去。

谁不想一睹这位盖世少侠的真面目?所有目光均是紧紧地集于一点,那张焦黄的面孔上!

突然,范静仁快似闪电,一把扯下人皮面具!

所有之人心神莫不大震,一阵莫明其妙的失望,一阵惋惜的暗叹!

诸葛琼英如非玉手掩得快,险些惊呼出声,她身不由主退了一步,花容也自失色!

原来,那是一张较诸那人皮面具更丑更难看的面孔!

脸上,刀疤纵横,赤肉翻起,几无一处完肤,恍如厉鬼,那么狰狞,那么可怖,此时此地若非人多几能令人心胆俱裂,魂飞魄散!

诸人,默然无语!

但董飞琼却禁不住脱口说道:“好灵巧的心思,这才真是高明……”

司徒霜呆了一呆,道:“怎么?”

董飞琼猛觉失言,神情一震,微笑说道:“没什么?”

司徒霜微一蹙眉:“琼姐!”

董飞琼心知自己这位拜妹是急性子,既已露口风,不说就别想安宁!略一沉吟,只得苦笑说道:“霜妹为何这般不用心思?他既能戴一张人皮面具,难道就不能戴第二张!”

司徒霜顿时恍然,这位绝代巾帼仍不脱小孩子一般的天真,惊喜之余顿忘所以,禁不住一声娇呼!

这一声娇呼声音不低,何况又是那么甜美动人?

诸葛玉诸人齐齐回顾!

诸大门派之人,立刻发现了这位“闽西八洞”洞主!

“阿弥陀佛!贫衲等正遍寻芳驾未获,不想在此能遇上司徒洞主,我佛有灵,善哉!善战!”

慧清大师话声方落,韦晓岚已自急步抢过,他乍遇玉人,惊喜莫名,根本未将诸大门派即将向他寻仇之事放在心上!

范静仁神情似乎微微一震,随即戴上手中人皮面具。

司徒霜又急又窘,忙地回过螓首,就要向自己那位拜姐谋取对策,哪知一望之下,不由顿时愣住!

原来,就在这刹那间功夫,董飞琼早已芳踪飘渺,不知去向,司徒霜一身功力,连董飞琼是什么时候,怎么走的两皆茫然。

如此一来,司徒霜更为窘急,这位一向独来独往,称霸八闽的绝代巾帼,此时竟像自母怀中走失的小孩子一般,彷徨无依,急得想哭,樱口一张,就待呼叫!

蓦地里,耳边传来了董飞琼幸灾乐祸的甜美话声:“霜妹,祸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承当吧……”

司徒霜心中顿感一松,心知自己这位拜姐并未远去,闻言哭笑不得,有心也以“蚁语传音”答话,但闻董飞琼又道:“霜妹,别急,要镇静,要泰然,要慎重,一步走差,全盘皆输,我就在舱后,但此时我不宜露面,你自管放心应付,一切有我!”

司徒霜暗道一声:惭愧!这以前都怎么过的?顿时静下心情,一付泰然神色,向着韦晓岚微微一笑,轻移莲步,缓缓走向船头,美目轻注,淡淡说道:“司徒霜何敢劳各位一再寻找,大师,请问有何教言?”

慧清大师暗忖:你这岂非明知故问?高喧一声佛号,合什说道:“不敢,贫衲之所以遍寻芳驾,便是为着本门尊者及武当二位道友曾要求洞主证明的那桩事!”

司徒霜柔荑轻理云鬟,“哦!”地一声,道:“莫非又是为着少林、武当几位弟子同遭杀害的那件事?”

群豪闻言不由一震!

但闻慧清大师肃然说道:“不错,韦庄主矢口否认,贫衲敢请司徒洞主作证!”

此言一出,群豪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由又惊又诧,齐将目光移注韦晓岚!

韦晓岚大感羞愧,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了下去,但表面上他却不得不强自装出一付镇定神色!

范静仁双目冷芒电闪,一注韦晓岚又移向诸大门派!

司徒霜淡淡一笑,道:“我请问大师,谁告诉大师这件事是韦庄主下的手?”

慧清大师呆了一呆,又惊又气,双眉一挑。道:“十步摧心,掌称独门,放眼宇内再无第二人使得,司徒洞主也已指认,难道……”

司徒霜冷冷一笑,飞快接道:“不错,十步摧心,掌称独门,放眼宇内再无第二人使得,不过,我请大师弄清楚些,司徒霜只是认为很像,但未敢妄下断言,不信可问问贵派四尊者,我是不是这么说的!”

慧清大师低喝一声:“四尊者答话!”

慧果大师肃然合什:“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司徒洞主确是这么说的!”

明知此事是何人所为,而且大仇就在眼前,但佐证不足,慧清大师却只有双目怒视韦晓岚,默然无语!

倏地,太虚老道冷冷一笑,两道目光直逼韦晓岚:“韦庄主,此事究系何人下的毒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苦无佐证我们奈何你不得,但贫道以为一个人自己良心的谴责应该远比死来得痛苦,死,不过是一刹那间,但良心上的谴责如影附形,将受之于终生,斩不断,摆不脱……”

他这话说得一点不错,韦晓岚数日以来一直生活在痛苦的煎熬里,这种痛苦远胜于肉体上的任何打击,羞耻、惭愧、不安,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逼得他抬不起头来。

但是,为了别人,为了天下武林,他一直是咬紧牙关,强自忍着,任凭那条毒蛇啮咬他的心!

此时,他那冠玉般的俊面上又色呈灰白,一双星目也自泛起红丝,汗,涔涔而下,但,他仍闭紧了口,不言不动!

司徒霜看在眼内大为感动,大为不忍,身不由主靠过娇躯,无限柔婉地轻轻地叫了声:“韦庄主!”

韦庄主神情一震,冠玉般俊面上倏起掠起一抹光采,唇边逼出了一丝笑意:“多谢姑娘,我还忍得住,只要姑娘你……”

范静仁看在眼内,双目异采又是一阵闪动!

但闻诸葛玉朗声说道:“道长宇内高人,得道全真,怎地这般说话,韦庄主人中祥麟,英雄盖世,岂是那敢做不敢当之辈?天下武林谁不尊仰,哪个信不过他,老朽以为道长此话大欠斟酌!”

他是句句由衷,但听在韦晓岚耳中却字字恍若尖针利刃,痛得使他无法忍受,他很感激,但,越发地羞愧、痛苦,星目凝注,玉面上闪过一阵抽搐,颤声说道:“谢谢老寨主,也谢谢天下武林,但……”

突然一声悲怆长笑划空而出!

群豪方自一震,笑声倏止,韦晓岚玉面死白,星目尽赤,唇已被咬得出血,猛然转向太虚老道,就待不顾一切地一口承认!

突然,范静仁袍袖轻挥,韦晓岚应指而倒!

司徒霜站得最近,皓腕忙抬,一把将他扶住!

范静仁双目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色采,一叹说道:“韦庄主急气攻心,范静仁事出无奈,斗胆出手,还请司徒洞主多加照顾!”

别人不知,司徒霜心中雪亮,无限感激地深注范静仁一眼,道:“多谢范少侠及时出手,司徒霜遵命!”轻轻地将韦晓岚扶过一旁!

群豪及诸大门派高手再次目睹神功,不由大震,既惊且服!

群豪迅即围向韦晓岚,慧清大师却突然一叹:“善哉!善哉!”率领诸人就待转身离去!

“各位暂请留步!”范静仁突然一声轻笑!

慧清大师等人一愕驻步!

群豪也自倏然转身!

范静仁淡淡一笑,道:“事无结果各位岂可就此离去,而且如何向泉下之人交代?现在我可以告诉各位,关于贵派弟子惨遭杀害一事,并非韦庄主所赐,天下类似掌力甚多,各位也不必不辞劳苦地再去缉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事乃区区在下所为……”

此言一出,群豪大震,司徒霜禁不住脱口一声急呼:“范少侠,你这是……”

更急更惊的是隐身舱后的董飞琼,晓她智慧若海也料不到这位范静仁会出此一着,前功尽弃,且较原来更糟,银牙碎咬,莲足连跺,但却苦于不能露面!

范静仁微一挥手,淡淡一笑,接道:“各位不必惊奇,也不必问我理由,此事既然是我所为,那便与任何人无干,各位也不必急于寻仇,因为我另有一件事,二事并一自会找上门来,但我不愿多说,八月中秋,月上中天之际,我必上嵩山,请诸九门派齐集少林,届时我自会还各位一个公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自此尔后,请大门派不得侵犯‘闽西八洞’、‘戴云山庄’与‘洞庭廿八寨’,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血洗诸山,言尽于此,各位请罢!”显然,他是将诸事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一番话只听得群豪悚然动容,胸中百念齐涌,五味俱陈,只将目光楞楞地望着范静仁,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董飞琼更急,但,一时间她又能如何!

诸大门等人霍然色变,慧清大师更是双目神光暴射地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贫衲等立刻告辞,八月中秋距今一月有余,施主信人,当必……”

范静仁一声朗笑接道:“大师但请放心,范静仁虽然一介末学后进,但却也知一诺九鼎,言出如山!”

慧清大师凝视范静仁片刻,突然高喧一声佛号,转身率众大步而去,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司徒霜,一直望着诸人背影不见,转过身形急急说道:“范少侠,你这是何苦?”

范静仁淡淡一笑,道:“何苦?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此中因果非一言所能尽道,洞主暂勿多问,且请拍醒韦庄主再说!”

司徒霜无奈,只得轻轻举起柔荑向着韦晓岚后心拍去。

范静仁睹状忙道:“洞主,使不得,变拍为点,指力三分,天柱!”

司徒霜心中一惊,恍悟这必又是独门手法,暗忖:你这不是诚心要我好看?为什么不自己来?……

玉指轻点,韦晓岚应指而起,星目环扫,顿时愣住!

范静仁立身碧波,一笑说道:“本不敢劳动洞主玉指,奈范静仁生性过懒,洞主雅量,必能谅我!”

司徒霜哭笑不得,只得蹙眉含笑,道:“少侠言重,司徒霜怎敢!”

范静仁微微一笑,目光一扫一对璧人般的韦晓岚、司徒霜,道:“如今诸事一了,范静仁这就告辞,但在拜别之前,有个不情之请,那就是想烦韦庄主倾‘戴云山庄’之力,协助司徒洞主重建八洞,重振声威,韦庄主当不致拒绝!”

韦晓岚巴不得有此得亲玉人芳泽的良机,急急应声说道:“应当,应当,韦晓岚遵命,遵命!”内心里着实大为感激!

司徒霜纵然再不愿,但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些什么?不由暗道:这人倒也真爱多管闲事!狠狠地看了范静仁一眼!

范静仁双目异采方自闪起,倏又一声朗笑,突然朝众一揖,踏着碧波,行云流水,渐去渐远,终于不见!

群豪,面色肃然,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感激、敬佩,一直目送这位神秘少侠在视线中逝去!

韦晓岚在这片刻功夫明白了一切,他对范静仁无限仰慕,万般感激,但他英雄盖世怎能任人将这段血仇揽去?暗暗地,他已有了一项决定,这一项决定,使他毅然放弃了眼前这千载难逢得亲玉人芳泽的良机!

他向着司徒霜深深地看了一眼,道:“姑娘是否现在就要返回闽西?”

司徒霜呆了一呆,心中一动,道:“不,我还另有他事,一时不预备回去!”

在她以为这样必能摆脱这位“玉面神龙”!

哪知!

“那正好!”韦晓岚吁了一口气,道:“我正为不能立刻为姑娘重建八洞而深感不安,既然姑娘不急于赶返闽西,韦晓岚正好趁此机会办妥一件事情,姑娘,我先走一步!”

转向诸葛玉诸人一拱手:“告辞!”一掠上岸,如飞而去!

这突如其来之变化不但呆住了群豪,司徒霜更是诧异欲绝,正自纳闷,一阵兰麝淡香扑鼻沁心,一个甜美话声自耳边响起:“霜妹,我们也该告辞了!”

司徒霜看得出董飞琼笑的很勉强,双眉一蹙,尚未说话。

诸葛琼英已自满面焦急地疾掠而来,倏伸柔荑,分别抓住二女玉手道:“二位姐姐可否多留数日,小妹也好……”

董飞琼柔婉一笑,道:“英姑娘,我们三人一见如故,十分投缘,若非要事在身,说什么也会多打扰几日,一方面既可向老寨主多领教益,另一方面,我们三人也可多亲近亲近,你多保重,好在来日方长,诸事一了,我和霜妹必来向老寨主请安,看妹妹你!”紧了一下玉手,齐齐裣衽告辞!

诸葛玉父女心知留客不住,忙自还礼,临行依依,各道珍重……

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已是远抛身后!

月光下,一望无垠的起伏岗峦轻盈灵妙地飞驻着两个无限美好的身影,云裳轻拂,衣袂飘风,直若凌波仙子!

如水夜色里,这该是一付极其宁静美好的画面!

夜空中突然起了一连串甜美悦耳的话声:“霜妹,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早不躲,晚不躲,偏偏在你一声惊呼引人注目时躲起来?你可知道我不能见谁?你可知那范静仁为何要戴人皮面具?为何要将诸事揽于一身?为何又要那韦晓岚助你重建八洞……”

“……”这一连串的问话,确实很难答覆,更何况是这般地突如其来?

一声轻叹!

“霜妹,这很简单,只要你稍微用点心,你就不难立刻了然一切,这关键全在范静仁一人身上!‘范静仁’,‘范静仁’,霜妹,你自己多玩味一下……”

一声惊喜娇呼:“琼姐,你,你,你是说是……天!我怎么没想起来,好呀,真冤得我好苦,我明白了,琼姐,我一切都明白了……”

“是么?只怕你还不明白他为何单要韦晓岚助你重建八洞!”

“琼姐,他自以为他做得对,自以为伟大,只是,哼!这一生一世他别想如愿!”

“说得是,霜妹,别忘了我们进退与共,他那样做那是自讨苦吃,不过霜妹,你也得多下点儿……”

“琼姐,你再说!”一声甜美娇叹!

一串银铃轻笑随风扬起!

“说正经的,霜妹,你知道韦晓岚为何会突改初衷,甘心放弃千载难逢得亲玉人芳泽的良机,突然离去?”

“琼姐,我已方寸尽乱,你又何必空自急人?”

“唉?‘情’之一字,于人大矣哉,霜妹,这样下去,只怕你……”

“琼姐……”

“好!不说,行不?如我料得没错,韦晓岚此举固然可佩,但无殊是火上浇油,助长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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