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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急雨惊雷夜

方天星苦笑了一下道:“冰荷……你振作一下,这里不行……”

许冰荷痛苦地垂下头来。

过了甚久,她才缓缓的站起身子来。

方天星紧握住她的手,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星哥……”许冰荷凄凉地笑着:“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两个人,有时候想起来,我真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着她脸上现出了一片悲惨。

方天星忽然紧紧地拥着她。

“我们就要转运了……”他自信地道:“命运是要我们自己闯出来的!”

“可是……”许冰荷黯然地摇着头道:“你看老当家的能够放得过我么?不……永远也不会的!”

“会的!”方天星长吁了日气道:“你回去告诉老当家的,多则十日,少则三天,我一定把他要的东西弄到手回去见他。”

许冰荷一惊道:“真的?”

方天星冷笑道:“为了我,为了你,为了我们未来的一切,我只有这么做了。”

“星哥,你真好!”

这一次她真的笑了。像花,迎着春风那般地绽开了笑容,露出扇贝似的两排玉齿。

方天星苦笑道:“这件事我纯粹是为着你才做的……”说完他毅然地站起来道:“天不早了,你回去吧!”

许冰荷怔了一下,遂即动手整理着蓬松的一头乱发。方天星却是黯然失神地坐在一旁椅子上发着呆。

她把头发整理好,回过头来看着他。

失神的两张脸,有若“牛衣对泣”!

方天星忽然笑道:“我们这是怎么了?”他走过去拍着她的肩道:“冰荷……回去等着我吧,请相信我,我绝不会辜负你的!”

许冰荷点头道:“我相信你!”她忽然苦笑道:“我忽然想到,假使没有你的日子,我将怎么活下去?要是你变了心,我也只有死路一条!要是……”

方天星轻轻在她脸上打了一下,许冰荷一笑而止,二人紧紧握着手。

“我走了。”许冰荷说。

方天星点点头,遂即走过去,附着窗户听了一会儿,轻轻的把窗扉推开了一半,向外张望了一下。

窗外是矮矮的一圈竹篱,篱外是一畦菜园。

时近午后,骄阳一片洒在园子里,渲染出一片碧绿,跳过这矮菜园,远远的湖畔柳荫之下,拴着一匹杂花骏马,就是冰荷的坐骑。

许冰荷向外看了一眼,回头向方天星道:“你可千万提防着,老当家的这个人可是心黑手辣,这件事要是你干不成,趁一早给我先打个招呼,无论成不成,我们都得想法子离开这里!”

方天星道:“我知道。你回去叫他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许冰荷点点头,翻身掠出。

菜园子里种的是茄子,许冰荷就施展上乘轻功,一路踩踏茄叶,倏起倏落地去了。

方天星关上了窗户,心里浮现出一片新的希望——

他原来已不打算再下手作案,可是冰荷的到来,却又平添了他无限勇气。

他决心再狠下心,干上一回。

雷雨之夜!

闪电、雷声、暴雨、狂风,给周家带来了一番激荡和恐怖。

夜行人是不会选这种天来作案子的。

然而方天星却以为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他全身包裹在黑色油绸子夜行衣里,嘴里横咬着一口短刀,偷偷地潜出房门,就在一个闪电之后,他已翻身掠上了房檐。

雨水打在瓦面上,滑溜溜的。

对于夜行人来说,这是最苦恼的一件事,一不小心,由瓦上摔下来,真要摔死了倒好,要是因此被擒,那可有的罪受。

方天星早已注意到了。

他足下所穿的这双鞋子,纯系人发所编制而成,非但落地无声,而且沾足碧瓦亦不会滑脱,对于黑道夜行人来说,实在是一件恩物。

是以,他穿行在沾满雨水的瓦檐上,丝毫也不觉得滑溜不便。

倒是因为心里怀着罪恶,像是冥冥中有种无法抗拒的内在压力,紧紧地压迫着他,即所谓“作贼心虚”的那种感受吧。

周家的几间房子,对他来说,那是再清楚也不过了,不需要怎么打量,就已经摸清楚了。

这时候,周老太爷的那间旧房还亮着灯,证明他老人家还没有睡。

方天星把身子弯下来,施展“浅水鱼功”,活像一条泥鳅般的灵活滑溜。

伏身檐下向着对面窗内略一打量,即见窗扇半开,周老太爷正伏案在书写着什么。

方天星把身子转过来,双足一踏瓦面,已施展“金鲤倒穿波”的身法,落身在地。

他取下口中刀,正欲向门缝间插下。

就在这一刹那,他看见了一些稀奇事。

一条影子有如冲天大雁般地射空直起,起先,方天星还看不清是什么玩艺儿,可是就在这条人影翩翩落下时,他忽然看清了。

那是一个人!

这一突然的发现,不禁使得他陡然一惊。

“真他妈的!”他心里暗骂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自己出现的时候又来了外人。

思念中,他身形侧转,忙把身子躲向暗处。

那个人高高地拔起,轻轻飘下,落地无声,真比四两棉花还轻。

方天星一向以轻功见长,在同门中,算得上是个佼佼者,然而此刻,在他目睹着这个夜行人的身法之后,他不得不自内心潜升出由衷的敬佩之意。

这个人身法真正是称得上“高明”二字。

只见他身形甫一下落,遂即第二次腾空而起,有如长空一烟,说不出的迤逦自如。

这一次他身子落下的地方,正离着周百灿那间书房不远,方天星突然一惊,暗忖着夜行人忒以大胆。

那个人身子向下一落,左足微起,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架式,已把瘦长的躯体,固若磐石般地立在了当地。

这时潇潇夜雨,正淅淅下着。

借着一片灯光,方天星可就把来人瞧了个清楚。

——四十五六的年岁,黑黝黝的肌肤,一双瞳子深深的洼陷在眶子里,双颧高耸,映衬着他脸上凹凸不平的骨峰,挺鼻梁,“四”字口,好威猛的一张面相。

方天星只一眼,已可断定来人绝非寻常之辈。

这一点,仅仅只需由来人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即可判定。

这人身高是在六尺开外,一身深紫色油绸子水靠,像是为防行动不便,在四肢腿腕间,各加丝带捆系,看上去挺劲有力,丝毫不碍他来去行动自如。

他远远停立,那双炯炯有神的瞳子,眨也不眨地向着房内的周老太爷打量着。

由于他站立处的地形特殊,是以,他可以清晰地打量屋内人,而里面人却难以看见他的一切。

对于方天星来说亦复如此。

方天星可以看见他,而他却看不见方天星。

这人双肩高耸,高高的隆起一团,看起来似乎肩臂间肌肉极为发达有力。

就在他宽阔的肩背后侧,斜背着一把闪闪有光的兵刃——“护手单钩”。

这种兵刃,江湖武林中多有传闻,但方天星也是仅听传闻,还是第一次目睹。

那把家伙足有三尺五六长短,较剑刃略窄,通体上下红紫光华闪烁刺目,那弯出的尖头部位,看上去更为锋利。

方天星甚至于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面部表情——那是种恨恶到极点的表情。

他紧紧地咬着牙,脸上陡地现出了一丝冷笑,即见他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根长近一尺的铜管。

铜管一端有一个扁圆形的吹口,另一端却尖尖地长伸而出。

方天星一时还弄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家伙,即见那人另外又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竹筒,打开了竹筒前端的盖子,由其内倒出了两根细长的钢针,放入铜管之内。

看到这里,方天星立时明白过来。

不可置疑,必然是一种厉害的暗器。

这个念头方自在方天星脑中闪过,却见那人已把铜管放入嘴内。

方天星大吃一惊,暗叫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方天星腾身直起,待向那人扑到的一刹那,似乎已迟了一步,那人嘴里已然吹动。

只听得“噗!”的一声,其实这声音也极为模糊,夜雨之下,只见一线银光,细若游丝的闪动了一下,并不比雨丝有何差异,只一闪,已射窗而入。

紧接着,窗扇霍然大敞,一条人影已自窗内翻纵而出。

是时,方天星的身子已向这人扑到,他因一时没有称手兵刃,而把含在嘴里的一口短刃用力向着那人身上刺扎了过去。

那个人果然高明之至!

只见他手势略翻,手上的那根铜管铮然有声,已把方天星的兵刃格开,迎架之间,竟是力量绝大,以方天星手掌上劲力,竞是难以把持得住,掌心一阵子发热,那口短刀已脱手而出,足足吃出丈许以外,铮然作声,插立在泥土地上。

方天星也因为对方猝然地加诸势子,整个身子向后倒翻了出去。

同时间,这人左手挥出,以十成的力道,迎架住窗内猝出的周百灿。

周百灿是否为那人所发暗器银色长针所中,不得而知,只见他白发怒张,显然是怒到极点模样。

随着他身子甫一纵出的疾快势子,一只右掌已用佛门“大开山掌”的功力,挟雷霆万钧之势,直向着来人面门上击去。

两只手掌不偏不倚地迎在了一块。

可以想知,该是何等猛厉的一击。

就在两只手掌甫一相接的当儿,两个人的身形就像是两只碰在一起的球霍地分开来。

闪电再闪,雷声震耳!

方天星由雨地里一滚而起,目睹着周百灿正自与那个紫衣人面对面地注视着。

“方顺……”周老太爷冷冷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你也不要惊动外人,速速回房去吧!”

方天星答应一声,赶忙转身退出。

他当然不会真的离开现场,只不过躲身在一块假山石下,仍然向现场注视着。

周百灿显然是因为大敌当前的缘故,目光自一开始即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对方。雨水顺着他满头白发、胡须上淌泻下来,闪电下其亮如银。

他对面的那个紫衣汉子,也因大敌当前,丝毫不敢太急。

他已把背后的那把护手钩撒到手中。

但是他却不敢向周百灿猝然出手。

须知高手对敌,一招之失即有丧失性命的可能,尤其是在未能确定对手虚实前出招更应特别小心,一招之失,往往可置自身于万劫不复之地。

周百灿冷森森一笑道:“如果老夫这双招子不花,朋友你大概就是‘铁臂哪吒’井雁行了。失敬!失敬!”

紫衣人脸上起了一阵冷酷的笑意。

“老儿……”他露出一嘴森森的白牙道:“算你还有点眼力,不错,我就是井雁行。自从那日你伤了我的人,用阴掌废了金鸡羽性命,我们这个梁子就结上了。”

周百灿嘿嘿一笑:“姓井的,你说错了!咱们这梁子结的应该还要早一点!”

“早一点?”

“不错!”周百灿道:“应该还要提前五年。”

井雁行怔了一下道:“这话怎说?”

周百灿左手拉着右手的袖口,脸上闪烁着极度的仇恨,他哑笑了一声。

“何必明知故问?井雁行,以你这身功夫,大可亮开招子说话,你就给一句实话吧!”说到这里,周百灿向前迈进一步,“五年前,以六阴手法杀害我兄弟周宝光夫妇,火焚宝光楼,杀人越货,可是你所为?”

井雁行脸色一变,频频地点着头道:“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老儿,你此来是为你兄弟报仇来的?”

周百灿哼了一声,道:“不错,我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说时他身子微微向下一蹲,两只手向着后衣下摆里一抄,手上已多了一对精钢打制的黑色纯钢圈子。

井雁行一扬手中钩,狂笑道:“老儿,今夜此时这般的一个打法,只怕对你不利吧!”

他显然指的是周百灿患有风湿身手不便,骨子里却暗含着激将之意。

周百灿果然中计,咆哮一声,身形蓦地腾空而起。

闪电乍亮,周百灿身子有如神龙天降,霍然向着井雁行身上袭到。

他手里的一对钢圈,名叫“离魂子母圈”,乃是他多年来仗以成名的兵刃,平素绝少使用,然而一经展出,威力无比。

即见一大一小两圈光影,以雷霆万钧之势霍地向井雁行头、背两处地方猛力打落下来。

也就在这一刹间,井雁行的护手钩同时挥出。

雷电之下,这把长钩,闪烁出蛇也似的一弯长虹,迎接住周百灿落下的双圈。

“叮!”一声脆响。

两条人影就像球也似的被反弹出去。

从表面上看来,不过是兵刃相互的一击,然而其间的力道却是非当事人不能体会出来的。

一击之后,周百灿身影婆娑。井雁行更是邯郸步影。

雷声隆隆。

暴雨倾盆。

风、雨、雷、电……酝酿着可怖的自然天威。

天籁掩饰了一切,更遑论现场渺小的两个人。

方天星倚身在假山石下,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现场的两个人,热血在心里激动着,他蓄满了势子,以备必要时出手向井雁行作致命的一击。

只是他却苦于插不上手。

因为现场两个人,身手是那般的诡异高超,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简直看不出一些征兆来。

两个人影,一共合结了两次。

周百灿由南里来,井雁行由北里迎。

周百灿的双圈抡向肩后。

并雁行的单钩却搭在臂弯。

雷声隆隆!

风雨加剧!

这小院一角,两个人的拼搏,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反倒被掩饰了,反倒像是渺小得微不足道。

高手出招,毕竟不凡。

你猜不出周百灿双圈的出势,更难以想像井雁行横架在臂弯间的单钩,是何等的诡异!

这一切俱都在眼前的这一瞬间展露出来。

首先是周百灿的双圈使了一招“拨风盘打”的势子,就空直落而下。

紧接着井雁行的双钩如银蛇猝闪,由下而上,倾斜着挥出去。

想像中必然是颇具声势的一次交接。

事实却又是大异其趣!

周百灿的双圈其实并不是旨在伤人。

井雁行的单钩更未曾想到真要招架。

双方都心存诡诈!

动手过招原本就是集诡诈于大成,只是看看谁的心思灵巧,能够得隙而入。

毕竟姜是老的辣!

对方天星来说,呈现在眼前的这番打斗竟是那般的模糊,他们究竟是如何变换招式的,方天星根本就没有能看清楚。

总之,当闪电再亮的时候,周百灿手上的那对钢圈子,已经左右各一的按在了井雁行的两肩之上。

在此一刹,井雁行手上的那把护手钩却也斜挥出去。

闪电之下,这口护手钩,亮出了一道奇光。

周百灿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

井雁行向后一翻,整个人坐在雨地里,仰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发觉到情势对自己不利时,再也不肯在这里多耽搁一分钟。

只见他手按地面,整个身子箭矢也似的射了出去。紧接着一连几个滚跃之势,已翻出院子,一路落荒如飞而逝。

周百灿怒啸着自后面扑上,十数步后,已因为足下不稳,跌坐在雨地里。

当他挣扎着站起之时,方天星己来到了他面前。

周百灿怒吼一声,还待扑上时,方天星已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雨势未止——

倾盆大雨,早已混淆了二人视线,两个人活似两只落汤鸡,全身上下水淋淋的湿成一片。

方天星力抱着周百灿,方自来到堂屋阶前,只见友梅端着一盏灯方自现身出来。

当她乍然发觉到二人时,由不住大吃了一惊,几乎吓得叫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啊!爷爷!……”

方天星匆匆抱着周百灿步入堂屋,把他放置在一张座椅上。

友梅持灯近看,再次地尖叫了一声,手里的灯几乎把持不住,坠落下来。

灯光下只见周老太爷全身汗湿,皓发银髯紧紧贴在他瘦削的面颊上,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鬼。这还不说,再看他身上那袭长衣,由胸而下,已为利刃分成了两片。

小腹部位,一片鲜红,鲜血混合着雨水,渲染着一片血渍。

周友梅大骇叫道:“爷爷……你怎么了?”

方天星一面用力的撕开周百灿身上的衣服,一面招呼友梅道:“姑娘快取刀伤药来!”

周友梅答应一声,放下灯转身就跑。

只听周百灿怒吼一声道:“井雁行,小辈……”

他身子霍地向上一挺,双目一睁,顿时闭过了气去。

一切都趋于平静,已是天光大亮。

风、雨、雷、电……一切都停止住,代之的是东方冉冉升起的那轮红日。

友梅静静地坐在一旁淌着泪……

周百灿平静地躺在床上……

朝阳射在他脸上,映衬着那些凹凸的骨格,更显得憔悴瘦弱。

“爷爷……”周友梅伤心地道:“你老人家伤得这么重,这可怎么办?这附近又没有好的大夫!”

周百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一时还死……不了……”

他依然显得那么的倔强,冷笑着又道:“那厮伤得也绝不会比我轻,唉……如果不是我的腿下不得劲儿,他是绝对逃不开我的离魂子母圈的!”

说着满脸怅恨,忿忿不已。

周友梅道:“姓井的竟然敢找上门来,未免欺人太甚,我这就找上他的胡家塘去……”

周百灿咳了一声道:“站住!”

友梅恨恨地咬着牙,忽然扑向床边,紧紧地抱着爷爷痛泣了起来。

周百灿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孩子,快不要哭了,爷爷还有重要的话跟你商量!”

“爷爷……难道我们就这么地让人欺侮?”

“友梅……你坐好,爷爷有话要告诉你!”

周友梅一面擦着眼泪,遂即坐正了身子。

“你莫非以为姓井的来是向爷爷复仇来的?”

“那……”周友梅睁大了眼睛道:“难道还有别的意思?他为什么来的?”

周百灿冷冷一笑道:“这个人很不好对付,他虽然为我离魂子母圈所伤,但是绝不会就这样死心的……”

友梅吃惊地道:“那他还会有什么企图?……我们家自从两次遭劫以后,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他们难道还不放过我们?”

周百灿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看看窗外有人没有?”

友悔怔了一下,点点头,走过去推开了窗子,只见方天星正在整理着花枝。

她转回头来,道:“没有什么外人,只有方顺在整理花。爷爷,莫非你有什么话要说?”

周百灿点了一下头,讷讷道:“你叫方顺先离开一下,我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

周友梅一笑道:“方顺听不见的,再说他又是个老实人,你老人家难道还要防他么?”

“你不知道……”周百灿不耐烦地道:“你听我的话做,错不了!”

周友梅就转向窗前,却见院子里的方顺自己已转向后院,去整理那一架的藤萝花。

她就关上窗户,回身告诉周百灿道:“他到后院子去了!”

周百灿点点头道:‘没别的人了?王妈他们呢?”

周友梅道:“都不在,你老人家放心吧,不叫他们,谁也不会来的!”

周百灿叹息一声道:“丫头!你知道什么?……”

说着他欠身欲起,友梅忙走过去扶着他坐起来。

周百灿想是因为触动了伤处,痛得哼了一声。

“怎么了?”

“不要紧!”周百灿握住了孙女儿的一只手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就告诉你的,可是现在你看看,我伤成这个样子……不告诉你是不行了。”

“爷爷,到底是什么事吗?”

“丫头……你想想看,你大叔是怎么死的?你父母又是怎么死的?”

“不是……姓井的一帮子匪徒下的毒手么?”

“姓井的为什么会找上他们?”

“那……”友梅怔了一下道:“不是为了那些珠宝……么?”

“珠宝?哼哼……”

周百灿冷笑了一声道:“什么样的珠宝会看在他们眼睛里?”

“那又是为了什么?”

周友梅睁大了眼睛,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

周百灿哼了一声道:“那是因为我们周家一件传家之宝!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珍珠衫!”

“珍珠衫?”

“不错!”周百灿胸部不停地起伏着道:“这些人穷心极力,杀人放火,无非是意在这件宝贝……一旦这件东西到了他们手里,才说得上是天下太平,要是这件东西一天不能到他们手里,就一天不得安宁!”

“那么爷爷……这件珍珠衫现在在哪里?”

“在我这里!”

“在……在爷爷手里?”

周百灿点了一下头,冷笑着道:“所以井雁行小辈还是不肯甘心,还会三番两次地找上门来生事。”

友梅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道:“原来这样……”

周百灿道:“我一直认为这件东西由我来保管是最适当不过,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他苦笑地摇了一下头……

“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把它交给你来保管了……”

周友梅讷讷道:“我来管……?为什么?”

“你该看得出来,我是不行了……”

“爷爷……你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说?你的身体,很快就会复元的!”

周百灿苦笑道:“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只是那时候这件珍珠衫只怕已经落在外人的手里了。其实你也是没有能力能够保住它的,只是我别无选择……”

周友梅还要说话,周百灿止住她,抢先开口道:‘现在我要你见识一下这件东西……”

说到这里,他忽然皱了一下眉毛。

友梅机替地道:“爷爷,你老听见了什么?”

说着,她迅速地推开窗户。

外面静静的,没有一个人。

她转回来,关上窗户,又走过拉开了门。

门外依然不见一个人影。

“没有一个人!”她走过去坐在床头。

周百灿道:“也许是我听错了,我太紧张了,孩子,你要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稍一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是以我不得不格外小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道:“方顺呢?”

友梅摇摇头道:“刚才在后院整理花,也许在他自己房里,爷爷要叫他?”

“不……不……”

周百灿道:“方顺这个人,你以为靠得住么?”

“当然靠得住……”

“只怕不尽然!”

“怎么……爷爷你老人家莫非发现了什么……?”

这个消息使得她大吃一惊!

“我当然还没有发现到什么……不过……不过……”

他眉头皱了一下,缓缓地道:“他是一个很漂亮的人,他的身世以及师门的渊源,不得不令我生疑。”

“疑心什么?”

周百灿冷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怀疑他与那个‘九翅飞鹰’叫桑桐的人有什么勾结。”

“啊……”友梅吃惊地说道:“爷爷……这是真的?方顺,他不像是一个坏人呀?”

“他的确不是一个坏人,可是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发觉出他有着重重的心事……不知道你可曾注意到了,这个人脸上是很难很难发现笑容的。”

想起这一点,友梅倒也深有同感。

她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爷爷一提,我倒是觉得不错,可是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呀!”

周百灿点点头,说道:“我还在观察他……”

冷冷一笑,他接下去道:“但是在没有查清楚他以前,我们却不可掉以轻心……所以,有关周家至宝珍珠衫的事,你千万不可在他面前透露出一点点口风!”

“当然……爷爷请放心好了!”

“好……那么你现在扶我起来!”

说着他迈了一条腿至床下。

友梅忙搀着他,关心地道:“爷爷,你老人家的伤……”

“不要紧……”

他一面说,已挺身站起。

友梅搀住他,说道:“你老人家要干什么?”

“到书房去。”

友梅怔了一下,只得扶着他进入到隔间的书房。

周百灿坐下来,手指了一下窗户,友梅忙过去把窗户关上。

这间书房布置得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藤椅、另有一具矮几,上面陈设着一面设计古雅的三弦古琴。另外正面壁上,悬挂着一张松鹤童叟古画。

周百灿手指古画道:“卷开来!”

友梅迟疑了一下,遂即依言把画面撩开,遂即现出了半面粉壁,看不出任何异态。

周百灿说道:“你在中间四角,各拍一掌!”

友梅应了一声,依言照做。

就在她第四掌方自拍下的一刹那,只听得“克克”一阵声响,粉壁间竟然开了一扇门扉。

那是小小的一扇门扉,大小不过才尺半见方,只能称得上是个暗柜而已。

周友梅不胜惊异地由那柜子里捡出了一个黑漆的匣子来,她转手把它交给了爷爷。

周百灿把它放置在桌上。

友梅刚刚要用手去触摸。

周百灿忽然叫道:“慢着!”

友梅一惊后退一步。

周百灿遂即由身侧拿起了手杖,轻轻向着那黑漆木匣子点了一下,即听得“克”的一声,一阵粉红色烟雾,陡地自漆匣四角喷出,在烟雾喷出两尺左右之后,随即形成了一幢粉红色的烟帐,冉冉向空中升起。

不待周百灿关照,就在那幢粉红色的彩烟方自喷出的一刹,友梅已本能地闭住了呼吸。

即见那高升的烟帐一直盘升到室顶,才缓缓散开,向室顶间徐徐渗出。

周百灿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是我独家精心所设计的‘五毒透心散’,常人只要吸上一口,轻者终生瘫痪,重者当场毙命,然而只要不过于靠近,是不容易吸入的,只在两尺之内有效。”

友梅听得胆战心惊,同时,也就是那扇箱盖敞开的一刹,一束宝光已自箱匣之内怒涌而出,迫使得友梅的视线自然的投入箱内。

箱子里一共分为两格。

一个格子里盛着满满的翠玩玉器、珍珠宝石,另一个格子里,却叠着一件纯白的珍珠短衫。

周友梅的目光,就在箱盖开启的一刻,自然的投视在那件珍珠短衫之上。

那可真是她生平仅见的一桩宝物。

一种奶黄会同着粉红色的莹莹雾光,聚拥在匣内的那件珍珠衫上,描绘出一圈彩光锐气,相形之下,竟使得边侧的那些珠宝玉玩大为失色。

“啊……”友梅惊异得张大了她的眸子。

“拿起来!”

“是,爷爷!”

一面说着,她遂即伸手把这件珍珠短衫,自漆匣内拿起来,衣衫展开,宝光益盛。

那是一件男人穿着的外衫,式样宽适,通体上下,为数千颗光彩夺目的明珠所穿缀,每一颗都有小指甲盖那般大小,粒粒润圆,毫无瑕疵。

友梅拿在手里、只觉得入手轻盈,并非想像中的冰寒,却有一种难以想像的温润之感。

果然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罕世之宝。

周百灿目睹着这件传家数代,多人为它丧命的稀世奇珍,亦不禁深为感慨。

他长叹了一声,道:“此宝冬暖夏凉,昔日传为南蛮王所有,因你先高祖父对蛮王有救命之恩,乃蒙赏赐,那时这件珍珠衫,尚还没有如此名贵。”

他用手杖指着珍珠衫边沿的一圈粉红色珠子道:“直到你曾祖父那一代上,碰巧你曾祖父生性最喜收藏名贵珍珠,乃将九十八粒罕世大珠,倾数加缀在这件珍珠衫上,以为滚边,又加了十二粒上等翡翠为扣,才使得此一珍珠衫,更为身价百倍!”

顿了一下他才又接道:“这件珍珠衫还有更稀罕的地方,防火——穿着它可使得环身四周的火势迅速退开尺许以外。”

“啊……”友梅睁大了眼睛,不胜诧异!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见院子里发出了一阵叫嚣之声。

二人大吃一惊!

周友梅慌不迭的把这件珍珠衫塞进到漆匣里,只听得房门被捶得一阵乱响。

是丫鬟素喜的声音道:“不得了啦!……失火了!”

“啊……”友梅急向祖父道:“爷爷,我去救火……”

周百灿显然也为这突发的事件吓了一跳。

友梅慌张地开了门,素喜急促地扑进来。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

“在哪里?”

“后院厨房……”

友梅一怔,道:“周福跟方大哥他们呢?”

“方先生不在……周福王妈,都在救火……”

“快跟我去……”

说着,两个人慌张而去……

周百灿恨声道:“这可怎么好?……怎么好?”

他匆匆收拾着那个盛装珍珠衫的匣子,身子过虚,只觉得衷气不接,手脚颤抖得厉害。

就在这时,他身后人影一闪。

方天星已极其轻灵地来到了他背后。

周百灿虽然在重伤之下,可是他的听触观能,依然有过人之处,虽是些微声响风力,也能使他有所警觉。

他陡地转过身来——

要在平素,方天星如何能是他的敌手,只怕连他的身边也难以欺近,然而此刻的情形却断然不同。

周百灿身子才转回一半,一口锋利的匕首,已按在了他颈项之间。

“不许动……”

方天星压低了嗓子,道:“把箱子给我!”

处此大变,任何人都会为之一惧。

方天星就把握着这一刹,左手突出,迅速地把箱子抢到了手中……

任务既达,他并没有丝毫要伤害对方的意思。

“多谢了!”

陡地抽刀退身,折身向窗外纵出。

然而,他未免太轻估了这个受伤的老人。

事实上,像周百灿这类奇人,即使是在重伤之下,亦有其不可思议的功力和技能。

就在方天星方自抽刀退身的一刹间,周百灿已翻身现掌,发出了奇妙的“小天星”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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