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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心神交战苦

方天星己经完全明白了。

“这个人也就是当今武林败类!”周百灿冷笑着说:“飞鹰帮的帮主桑桐,有个外号人称‘九翅飞鹰’的!”

方天星只觉得身上一阵发麻,顿时动弹不得。

周友梅也颇为吃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个人!”

周一百灿目光转向方天星道:“方顺……你可知道这个人么?”

方天星一副茫然的表情摇摇头道:“这个人小的倒不曾听说过。”

周百灿道:“就我所知尚大哥门下只有这两个弟子,倒不曾知道还有一个姓毛的。”

方天星立刻道:“家师想必是后来改投在尚爷之门下的吧!”

周百灿点了点头,皱了一皱眉。

方天星真怕他又会说出什么叫自己心惊肉跳的话,所幸他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周老太爷才又叹息了一声,道:“你师父毛大海现在哪里?”

方天星道:“现在在南方开设一处教场。”

周老太爷点点头,他缓缓端起面前的茶,呷了一口,徐徐地道:“尚大哥一生要强,武功出众,想不到后来竟然会死在他那孽徒的手上……”

说到这里,由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声。

方天星大吃一惊:“你老是说,师祖他老人家是死在……桑……桐手里?”

周百灿冷笑道:“谁说不是……这件事非但是你想不到,在当时来说,的确是谁也不曾料及。桑无名那个孽徒当时敌不住武林公理正义,不得不潜走他乡……”

顿了一下,他又接下去道:“尤其是尚大哥那个大弟子吴必开,得讯之后发誓不欲与他这个师弟干休,曾经追逐天涯,势必要为师父报仇。我也曾联络了远在‘雁岭’的莫二哥,合力声讨,只是踏遍南北一十三省,竟然未能发现他的踪影!”

周友梅奇怪地道:“他人呢?”

周百灿冷冷笑道:“以后才知道那个孽徒,化名桑桐,已在外自立门户,成为飞鹰帮的帮主,烧、杀、抢、掳,无恶不为,真正是无法无天,罪大恶极!”

他眼光转向一旁的方天星道:“你那时年纪尚小,当然不知道。总之,这件事,是你们‘六合门’中最丢人现眼的一件事了!”

方天星垂下头来。

他内心真有说不出的痛苦,“九翅飞鹰”桑桐在他印象里,原本就不好,现在不禁留下了更为深沉的阴影。一刹间,他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事情,他简直连正视对方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方顺,你坐下来……”

“是……老太爷!”

说了这么一声,方天星怀着鬼胎在一旁坐了下来。

周小姐忽然一笑道:“方顺……你怎么啦?”

“没有什么……”

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向着周友梅看过去。

周友梅笑道:“这又不关你什么事,你也用不着气恼,爷爷,是不是?”

她回过头看着周百灿,后者点头表示同意。

“不错!”周老太爷说:“那一个门派里,都免不了有几个败类,你也犯不着为这件事气恼。”

“是……老太爷!”

周百灿一笑道:“以后你用不着这么称呼我……”

“这……为什么?”

周百灿道:“算起来,你师祖与我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你既然和他有上这么一段渊源,我就不能亏待你,以后你就称呼我一声周爷爷吧!”

方天星垂首道:“小的不敢!”

“你一定要这么称呼!”周百灿很认真地道:“不但对我称呼要改,以后,与我孙女也要兄妹相称……”

他转向周友梅道:“听见没有?”

“是……爷爷!”

周友梅应了一声,目光转向方天星,脸上微微现出一片娇羞。

周百灿微微一笑,眸子掠向站立的王妈,道:“以后你们对方顺的称呼也要改口,你把我的话传下去!”

王妈似乎怔了一下,可是她立刻也就欣然同意,答应一声。

方天星惶恐地站起来道:“这……可就太不敢当了!老太爷……”

“你不必再因执了!”周百灿大声道:“我已经这么决定了。你在找这里住着,也闲不下来,家里的事,还是得你多操劳,你只要记住,我没把你当作外人看待就是了。”

“是……老……”顿了一下,他终于改口道:“周爷爷!”

周百灿点了点头,道:“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你也去歇息吧!”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方天星霍然发觉到这位老爷爷显然身子骨有些个不俐落,他孙女友梅还用双手搀扶住他,较之先前对付二盗那般的生龙活虎神态,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来到周家已经半个多月了。

他并没有忘记所负的使命,只是态度上显然并不积极,甚至于,他一直都在逃避着这件事。

每当他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都有一种罪恶的感觉,然后赶快把这些思潮尽快地驱出脑外。然而,他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正如同他忘不了桑桐加诸在他身上的威严。

他永远也忘不了桑桐那张波谲云诡,随时都显现着杀机的脸……

然而这张脸如果和“俏红线”许冰荷那张春花绽放的娇容叠合在一起,可就使得他另外又有一番感受。

桑桐的狠毒,固然令他惧怕、恨恶。冰荷的娇艳多情,却又何尝不使得他情有所钟,心有所仪。

至此,那些个同门师兄弟每一张脸,以及他们的面容,都会情不自禁地涌现而出。

这些不同的嘴脸,立刻就汇集成一片浓云,紧紧地压在他的心头,使得他很不开朗。

他不得不向着恶势力一面低头。

他仍然是无能为力,甩不下那个一直紧压在他背后的包袱。

在廊子下面,他扶着周百灿散了一阵子步——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周百灿所患的是风湿症。

据周百灿告诉他说,以往数年,他深为这种疾病所苦,今年已经好多了,最近他正试图以内功中的三味真火,来打通那些早已麻木的关节,而且颇见功效。

坐在廊下的石头墩子上,周老太爷伸着他那双长腿。

“方顺!”他唤着身边的方天星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方天星怔了一下,摇摇头道:“没剩下什么人了。”

周百灿点了点头,颇有点深悔一问的样子。接下去,他又道:“你跟毛大海在一块只练过两年功夫?”

“是的。”

“两年能有这种成就可不简单了!”

一面说,这位老太爷那双眼睛可就在方天星脸上转着。方天星下意识地感觉到他可能要说出来的话,不由心中一惊。

“你天资不错!”周老太爷说:“那天你对付金、裘两人时我已略有所见。”

方天星道:“老爷爷过奖!”

周百灿一双眸子,一面在他身上转着,含笑点头道:“我想你的轻功大概更好吧!”

方天星道:“后辈曾练习过轻功数年,但是实在是谈不上什么造诣。”

“你太客气了……”

话声一落,周百灿陡地右手一翻,隔空向着方天星打出一掌,方天星倏地拔身而起,随着对方的掌势,就空折了一个斤斗,轻飘飘地落向一边。

他不胜惊异地看向周百灿:“老爷爷你……?”

周百灿呵呵一笑道:“已经很不错了,你果然是出身六合,这一手‘云里翻’除非是六合门中的身法,别家是万万施展不出这么漂亮……”

方天星不禁暗吃一惊,心忖着好险!幸亏自己就出身门路一道,还不曾撒谎,否则只这一手,已被对方看出了端倪,岂非不智。

周百灿微笑了笑,道:“方顺,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却要实话实说!”

“是,老前辈!”

周百灿道:“你来到我这里到底安着什么心?绝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吧?”

说话时,他那双眸子紧紧地盯向方天星,似乎要洞悉他的内心。

方天星尽管是心里大为紧张,可是他表面却是一派从容,聆听之后,躬身答道:“晚辈的确是含有用心……,老前辈明察秋毫……”

周百灿顿时一愣。

他脸上立刻罩起了一片寒霜,冷冷地道:“说下去!”

方天星几乎不敢与他的眼睛相接触,当时垂着头道:“后辈只是……”

“只是什么?”

“后辈因听人传说:老前辈一身武功高不可测……”

周百灿的脸色显然松了下来。

方天星偷看了他一眼,内心略安,当下继续道:“……所以小子才斗胆……”

“这么说你是想来学我功夫来的?”

“正是……”

“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

周百灿哈哈一笑道:“你倒也说话直率,只是你可知我的功夫,并不愿轻易传人?”

“后辈知道!”方天星道:“后辈天资弩钝,对于此事原不敢期望过高。”

周百灿又呵呵大笑了起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注视着方天星,接着说道:“我要纠正你这种错误观念。”

方天星道:“老前辈教诲!”

周百灿道:“一个人如果抱定了志向,就该万死不移其志,誓必达到志向而后已,如果凡事自己认为不行,那就一无所成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一笑道:“这件事非比等闲……我已是一大把子年岁了……春秋有限,我这种年岁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三思而行,尤其是这种事……”

抖了一下衣裳,他缓缓站起来道:“再说吧!”

方天星忙上前掺住他。

二人向堂屋走进。

进了堂屋,方天星又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唉!”周百灿叹息了一声道:“像我这个样子不良于行,即使有一身功夫,也是一个废人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频频摇头不已。

方天星道:“老前辈那日对付金、裘二人,看来身手依然灵活,怎能够称为废人?”

周百灿苦笑了一下道:“那是对付他们两个,要是来人是一个强者,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方天星道:“你老的意思是说……”

周百灿说道:“对付敌人,首要沉稳,这就是所谓‘行行匹夫志,悠悠故难量’,你只要沉着气,别人是拿不准你的斤两的。”

顿了一下,他又道:“话虽如此,要是那一天来人不是金、裘二人,若是换上了那个姓井的,事情可就难以预料了。”

“老前辈说的,是‘铁臂哪吒’井雁行?”

“就是他……”周百灿冷笑道:“这个人是个既刁且毒,而又身怀绝世武功,在我来说,他确是个使我头痛的人物!”

提起“井雁行”这个人,周老爷子紧紧地咬了一下牙齿,目光里泛出一种深刻的仇恨。

“你知道吧!我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方天星摇了一下头,表示不知。

“就是为对付这个姓井的,你知道吧!我和他见面的时间,已经不久了。”

“老前辈是说,姓井的要为那个金鸡羽报仇?”

“那倒也不是……”

说到这里,这位老爷子由身上摸出了一个鼻烟壶,在鼻子上闻了一下。

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冷冷地笑着。

“有一件事,你也许还不知道。”周百灿慢吞吞地道:“血债血还……”才说到这里,内门帘子掀处,周友梅由里面步出。周百灿顿时住口不言。

方天星道:“姑娘起来了?”

周友梅一笑道:“方大哥,你跟爷爷在说些什么?”

方天星尚未答话,周百灿抢先答道:“随便聊聊罢了。”

友梅道:“才不呢,我都听见了。”

周百灿道:“你听见什么了?”

友梅道:“你们正在谈那个姓井的,是不是?”

周百灿呵呵一笑道:“好个耳朵尖的丫头,这么说,我跟你方大哥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友梅点点头,道:“都听见了?”

她皱了一下眉道:“有一件事,爷爷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个姓井的,到底是不是杀我爹的那个人?”

周百灿摇摇头道:“你可不能乱来,这件事我还正在调查!”

友梅秀眉一扬道:“一定是他!哼!我饶不了他!”

周百灿沉声道:“胡说,这件事我不许你插手胡来!”

友梅眼圈一红道:“爷爷,你老这么说……莫非我爹爹他老人家就白死了?”

“仇是一定要报的!”

周百灿吁了口气道:“但是,杀害你父亲的,也许不是他。”

“爷爷怎么知道?”

“手法不同!”

一旁的方天星顿时吃了一惊。

他自从悉知杀害友梅之父,乃是自己这一伙人当年所为之后,内心一直郁集着怅恨,这时听他们提及此事,不禁暗暗惊心不已。

周百灿叹息一声道:“固然与你叔祖父的死,有几分相似,而且都是与谋财有关,然而却绝非是一人所为……”说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颓丧地摇了一下头,大概是深深地觉出复仇之不易。“孩子!”他告诫友梅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要以为你习了几年功夫,就可目空一切,其实就以那个井雁行而论,他的武功万万不可轻视!”

友梅激动地道:“井雁行一定就是杀害我爹娘的仇人,爷爷怕我去找他报仇,才这么骗我的!”

周百灿冷笑一声,道:“父母大仇,不共戴天,如果真是并雁行所为,我岂能骗你。不过……”

他冷笑一声,又道:“他虽然不是杀害你父母的仇人,却是杀害你叔祖全家,火焚‘宝光楼’的元凶大恶,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友梅一惊道:“真的?”

“当然不会错!”

到此他才说出实话。

“友梅,你应该知道,爷爷为什么一直住在这里不走,那是有原因的。”

“爷爷莫非早就知道井雁行是杀害叔祖父的仇人?”

周百灿点一了点头。

友梅一怔道:“那为什么我们不下手报仇?”

“我只是猜想而已……”周百灿频频冷笑着,说道:“直到那一天,姓井的派来了那两个人之后,我才断定,果然是井雁行所为。”

说到这里,周百灿抬手摸向茶几内侧,拔出了一枚三角形的麻布小幡。

“这是什么……爷爷?”

“夺命播幡,又叫指路镖……”周百灿冷笑着说:“这是那两个人来的前一天,我在屋檐上发现的。”

方天星一惊道:“这么说,老前辈事先就已经知道那两人当晚曾来了?”

“不错……”

说到这里,他探手入怀,摸出一个荷包,慢慢摊开来,荷包内放着几样东西。

他由其中拿出了一面小小的麻布小幡,模样儿一如他原先手上之物。

周百灿目注向他孙女儿友梅道:“你也看见了,这两样东西,完全一样!”

周友梅接过来看了一下,果然一般无二,由不住面色一变。

周百灿指着后来取出的那面麻布小幡说道:“这面夺魂幡乃是当年他们火焚‘宝光楼’之后,在现场被我发现的。自此多年以来,我收藏着,遍访各处,却未能证实为何人所持有,想不到,居然现在证实了!”

“爷爷是说,这面夺魂幡是为井雁行所有了?”

“不错。”周百灿道:“我所以怀疑到井雁行,那是因为他毒手杀害我三弟周宝光所用的毒辣手法——六阴炁手!”

冷冷一笑,他接道:“这种手法武林中擅者不多,据我所知,当今黑道人物,能以这种手法来伤人的不超出三人,井雁行就是其中之一!”

“其他两人是谁?”

一个是燕云的卜树桐,一个是中条山的‘虎掌’方大可——这两个人先后都拜访过了,证实这件事,绝非是他二人所为。井雁行也就是剩下的惟一之人!”

在叙述这件事时,周百灿内心极为沉痛,眸子里滚动着泪水。

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接道:“现在事实证明,果然就是井雁行所为,这人武功出众,确是黑道上一个最杰出的人物。”

苦笑了一下,他又道:“说一句真话,如果五年以前,他碰在我的手里,绝非我的敌手,可是五年之后的今天,胜负可就难以预料了。”

“然而他对老前辈却深有所畏……”

说话的是方天星。

他不知怎么忽然会冒出了这句话。

然而这句话,却有几分真实性。

周百灿的眼睛转着向他,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得不错,他对我是心存忌讳的……”他说:“那是因为我所练习的‘寒风透骨手’,正是他所得意的六阴炁手的克星,是以他与我近在咫尺,却始终不敢相犯,然而……如果一旦他知道我因风湿而不良于行的话,就不会再这般顾虑的了!”

“所以爷爷那天才抱病出手,使得井雁行误认爷爷并无不便可是?”

“不错。我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此事如果一旦被井雁行看破行藏,那时候就怕势必非要兵刃相见了!”

“爷爷打算怎么办?”

“目前还用不着担惊受怕。”他微微一笑,说道:“吃惊害怕的,是井雁行,我们按兵不动,对方就莫测虚实。然后再随机应变!”

方天星不得不佩服他的老练,这种“以静制动”、“以不变而应万变”的法则,确是高明。

周友梅却不以为然。

她愤愤地道:“要是他跑了呢?那我们这个仇就不报了?”

周百灿苦笑了一下道:“你的性子太急了,你应该记住,世界上每一件事,都不可强求,报仇也是一样的,只可顺乎自然……”

顿了一下,他才又道:“该死的,终必是要死的,要活的一定死不了!”

友梅气得呶着小嘴,霍地站起来道:“我不跟你老人家说了!”

说着迳自踱回房中去了。

周百灿待她去后,禁不住叹息一声。

“这孩子和她爹一样是个火爆性子,什么事,想到就做,从来不会用脑子深思细想,这个性子不改,只怕她早晚要吃大亏。”

说罢,他遂即缓缓又打开了那个荷包,把那枚麻布小幡重新放好。

就在他翻动那个荷包时,方天星意外地发现到另外一件东西——

一对精钢所打制的“蝴蝶镖”。

这对暗器一经入目,顿时使得他大吃了一惊。

那是一种大小如同飞蛾的精致暗器,通体为精钢所制,遍体漆黑,咀尖翅刃,两翅部位却配着两小片活动竹叶,用以便利暗器本身的飞翔。

方天星对这蝴蝶镖是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这双暗器此时入目,却使得他触目惊心。

周百灿显然发觉到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见过这种暗器么?”

“哦……没有……”

周百灿把手里的那个荷包递过来,一直送到了方天星面前,道:“拿起来看看吧!”

“是……”

方天星伸手将及,忽然又缩了回来。

周百灿一笑道:“你怕这暗器上面有毒是不是?”

“是……”方天星忙又改口道:“不是。”

一时之间,他神态大窘。

周百灿微微一怔,却又含笑道:“你顾忌的不错,这暗器原来的确是喂有毒药,可是我早已用药水将上面的附毒消去,你大可放心地仔细拿在手里把玩。”

“是……老前辈!”

方天星忽然发觉到自己神态的失常,马上更正过来。

他镇定了一下,遂即就那个荷包内,把蝴蝶镖拿起了一枚。

虽然说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使自己在外表上不显出惊慌失措,可是当他目睹着这双暗器——尤其是在暗器本身,也就是蝴蝶的肚腹上发现到那个“鹰”字时,他的脸色禁不住顿时为之一变。

一件多年前的凶杀案件,终于被证实了。

这些日子,他常常日思夜想,在盘算着当年凤阳府的那件灭门案子。

那件案子由于事隔多年,已使得他有些模糊了。

然而,这双蝴蝶镖却是他永远忘不了的东西。

因为这双暗器蝴蝶镖,正是“九翅飞鹰”桑桐的独门暗器!嵌在暗器身上那个“鹰”字,正是最好的证明,暗含着“九翅飞鹰”中的那个“鹰”字。

这是桑桐昔年最拿手、最毒辣的随身暗器,由于暗器本身喂有剧毒,发出时必须配带指套,所以这件事在方天星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脑子里一刹时想到了这许多事,目睹着手上的这双杀人毒镖,内心真是不胜感慨!

匆匆过目之后,他遂即把这双蝴蝶镖放回到荷包之内。

周百灿一笑道:“你认得这是什么暗器么?”

“蝴蝶镖”这三个字几乎己经脱口而出,却又咽回到肚子里,却摇摇头表示不知。

周百灿收起荷包,放入怀内。

“那么我告诉你!”周百灿道:“这双暗器名叫‘蝴蝶镖’,我子周天与儿媳美娟,正是死在这双暗器之下的。”

方天星早已警惕着自己,使得自己脸上,丝毫不现出异色。

周百灿冷冷一笑道:“这多年以来,我正在查访使用这种暗器的人是谁?”

方天星道:“老前辈可曾查出来是谁么?”

“还不曾。”

方天星心里,也就一块石头落地。

“不过……”周百灿冷冷地道:“我却感觉到,这个人已经快出现了。”

方天星倏地一惊!

两对眸子会合在一块。

方天星极力地自抑着,可是终于敌不过周百灿内蕴的目光,他随即把眼睛转向一边。

周百灿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椅子把,似乎一下子,他的呼吸也为之急促了。

“方顺……”

方天星忙自把目光又回到了他脸上。

“这件事你知么?”

“什么事?”

“就是我说的这件事,我儿子周天全家遇害的事!”

方天星怔了一下,摇摇头,很惶恐地道:“这件事……后辈不知。”

“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不敢!”

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借口,只是内心却有说不出的紧张。

周百灿忽然咳了几声,他苦笑道:“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是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这三件不幸的事,竟然会全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老天对我也太不公平了!”

说到这里,他又咳了起来,皤皤白发和他飘洒在前胸的一部银髯,交映出一副垂暮老年的凄凉。

方天星一时心如刀扎,面上映出极度的同情。

“你知道么?”

周百灿一刹时,嗓音变得沙哑了。

“那个死于蝴蝶镖下的周天……是我周家唯一的一个后人……他死了,也就等于绝了我周家的后路……”

他又咳了一声,显然是以咳声来掩饰他的伤感。

“你知道吧!”他说:“我恨这个人远远超过我恨恶杀害我兄弟的井雁行,一旦我抓住了这个人之后,我要活生生的剥下他的皮!”

他五指弯曲着,像是一把钢钩般的有力。

“姓井的固是可恶之至,但是他与我兄弟动手,倒是以实力相搏,以本身功力取胜,然而这个人,却是暗中伺机以毒药暗器下手,实属卑鄙之极……”

他忽然站起身子来,抖颤着向前走了几步。

方天星跟过去扶住他。

周百灿苦笑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方天星怔了一下道:“是……”

当他刚要反身离开时,周百灿忽然反手抓住了他。

方天星大吃一惊道:“老前辈……”

周百灿却又摇摇头道:“算了,你下去吧!”

方天星告辞而出。

他心情矛盾极了,迎面遇见了那个伶俐的小丫鬟素喜,素喜手里端着一盘包子,一见他面,就如春花也似的笑了起来。

“你倒是上那去了?找都找不着,我正想上你房子里去呢!”

说着把一盘热腾腾的包子双手送到了他面前道:“拿……给你!”

方天星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去了。

素喜呆了一下,瞧着他的背影,一个劲儿地直翻着白眼儿,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

推开门,方天星把那盘包子搁下来,反身关上门,再回过头来,陡地吃了一惊。

原来床边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长长的头发,一身紫红色的紧身劲衣,模样儿端的可爱。

“俏红线”许冰荷——

“小师妹……”

方天星上前一步,紧紧地执起了她的手。

许冰荷眼圈儿一红,嘤然一声,把头埋在了他的臂弯里,两个人对拥甚久,彼此的情绪才定了下来。

“冰荷……”方天星忽然退身道:“你怎么来了?来!坐下来说话!”

许冰荷用手指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破涕为笑地点了一下头,重新坐下来。

方天星走过去开开门探望了一下,再把门关好,插好门栓,这才回过身来。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许冰荷摇摇头道:“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只是老当家的已经等不及了,要你办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方天星叹了一声,半天才道:“这件事太不容易,只怕我是无力胜任。”

“怎么?”许冰荷道:“有什么不称手的地方?”

方天星苦笑道:“周老爷子是可能收藏着这么一件东西,只是我永远也没办法能够搜着——你还是转告老当家的,叫他消了这个念头吧!”

“那怎么可以?”许冰荷连连摇着头,说:“这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来,老当家的每天都在记惦着这件事,你要是再探不出个眉目来,大家伙可就预备要上线开爬了。”

“上线开爬”是句黑道的行语,即“动手打劫”的意思。

方天星不由乍然一惊。

许冰荷一只手攀着他肩头上道:“老当家的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已经对你不放心了。师哥,你还是小心着一点的好。”

方天星冷笑道:“他以为周老爷子是个残废?好欺侮,那可是大错特错!”

许冰荷道:“前几天,四师哥回来说,周家的小姐对你不错……是不是?”

方天星一惊道:“他怎么知道?”

许冰荷眼睛瞧着自己的脚尖,冷漠地道:“有没有这么回事呀?”

方天星道:“岂止是周家小姐,这个家上上下下,谁都对我好……”

“所以你就下不了手了?”

方天星偏过头来,发觉到这位小师妹眼睛里充满着妒火,那弯起的唇角,含着一些酸溜溜的味道,更觉可人。

他忽然明白过来,由不住窘笑一下。

“唉……你这是想到哪去了?”

“哼……”她把脸偏到了一边:“还说呢?”

方天星苦笑道:“你要是这么想我可就错了。”

许冰荷倏地回过头来,说道:“那么你说吧,有这回事没有?四师兄说,你们之间……”

说到这里,脸一红就说不下去了。

方天星摇摇头,一声不哼地低下了头。

许冰荷悄悄地走过来,轻叹一声,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道:“我也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星哥……你怎么了?”

方天星又摇了一下头,这一刹那,他内心沉痛极了,只觉得心思起伏,百感交集,真恨不能放声痛哭一场来发泄积压在心底的积郁。

许冰荷见状笑了一下道:“你生我的气了?”

方天星抬起头看着她道:“冰荷,是谁要你来的?”

“是黄五叔。”

“我一猜就是他。”

“五叔说,时候差不多了,你应该探出个眉目了,老当家的跟五师兄、刁师兄都等不及,催着要下手。”

方天星怔了一下道:“怎么能这么胡来?这里主人全家,就连那个王妈和老佣人周福都有一身好功夫。你告诉他们千万不能下手。”

许冰荷道:“那可全都在你了。星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拖着你,让你下不了手?”

方天星口中讷讷地说道:“我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许冰荷睁大了眼睛,诧异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会不忍心?老当家的为人,你难道还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你这样的话,你想他会饶了你?”

“我……”

方天星站起来踱向窗口,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许冰荷跟过来,小可怜似的站在他背后……

“星哥……你就是不为别的,也该为你自己想一想,五师兄、刁师兄他们都不是好惹的……他们放不过你的。”

“我不怕!”

“不……”许冰荷脸上变色道:“我怕……”

说着她情不自禁,在他肩头上哭了起来。

方天星岂能真的不怕?

一刹间,在他的记忆里现出了无数的脸盘——如“九翅飞鹰”桑桐……“袖里乾坤”黄楚彪……“铁手”伍昭……“飞天鹏”刁万……

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每一个人都说得上身历百战,九死一生,如果一旦联手与自己为仇,其后果简直难以想像!

方天星身上起了一阵战栗。

叹息一声,他轻轻地抚拍着许冰荷背部,点头道:“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快别哭了!”

两张脸距离得如此近——

他轻轻地为她抹着腮边的泪痕——面前的那张美丽面颊,似乎看上去较诸以前消瘦憔悴多了。

许冰荷看着他破涕为笑,一抹红潮起自鬓边,就在方天星的铁腕之下,她嘤然一声,把身子投人到对方怀内。

方天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总之,两个人都是那般的渴望着对方的感情。

在床上厮混了甚久。

许冰荷蹒跚地扑跌下来,一头秀发如云般地披面直下。

“不……星哥……我不能……老当家的知道会打死我的。星哥……”

她那般娇柔地又仰过身子来,把躯体斜倚在方天星身上,胸上那么剧烈地起伏着。

她的脸红得像抹过胭脂一般,热得烫人。

她斜伸出手来,轻轻地攀在他颈项上,瞳子里的光,充满了情痴、欲火、和无可奈何的奉献。

像是孩子般地,她淌下了眼泪。

方天星深深地呼息了一下,轻轻的,把她的手拉了下来,他走到窗前,刚想伸手去推开窗子,许冰荷过来拉住了他,说道:“不……”

她紧紧地拉住他,扭着他,像是中了魔般的那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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