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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舍命闯龙潭

方天星惊道:“可是……”

许冰荷惊吓地道:“六师哥,请看在同门师兄弟份上,饶了四师哥吧……”

“饶他……?”

石子奇怪笑了一声,可是他立刻把刁万左右肩窝里的那口刀拔了出来。

“好吧!”他哑着嗓子道:“就看在老七和小师妹你们两个的面子上饶他不死,时间已不早了,你们快走,快走吧……”

许冰荷泣着道:“六师哥你呢?”

“唉……你就别管我了……我死不了的!”

方天星眼眶一红,向着石子奇深深一拜道:“方天星有生之日,绝不忘六师哥相救大恩……”

刁万方自由死中得活,却又故态复萌,聆听之下,他冷笑了一声。

“老七你跑不了的,被老当家的抓回来准是死命一条……”

方天星一怔,冷笑道:“我这是迫上梁山,跑是死,不跑也是死,四师哥要是尚还念及同门之谊,就请在老当家的面前美言几句,小弟感激不尽!”

说完一甩头,招呼许冰荷道:“小师妹,我们走!”

许冰荷含泪道:“六哥再见……”

说时,她亦有所不忍地注视了地上的刁万一眼,才依依不舍地掉过身来。

当下二人相继翻墙而出……

“飞天鹏”刁万大嚷道:“你……你们逃不了的!”

可是他才嚷了一声,立刻就止住了。

原因是石子奇的那口牛耳短刀,插进了他的另一面肩窝,一阵奇痛,使得他重新又面临了死亡的威胁……

“老六……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石子奇冷笑道:“你还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告诉你,我要杀了你!”

刁万鼓着勇气道:“你杀了我,固然是灭了口,可是你也活不下去!”

“为什么?”

“哼……老当家的会放得过你吗?”

石子奇晃着那颗大脑道:“我也顾不了啦……”

说着他拔出刀来,又换了个地方,向着刁万身上另一处又插进去。

刁万痛吟着,只痛得全身打战——

“石老六……你好狠的心,你居然对自己师兄也敢下这种毒手!……你……”

“本门师兄?哼!”

照着刁万脸上,他用力啐了一口。

“你还知道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姓刁的,老子恨你入骨,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刁万,你活不了啦,老子已经在阎王老子面前给你报了到了!”

石子奇忿恨地说着。

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反正大把的眼泪鼻涕都滴在了刁万的脸上。

刁万大吃一惊地道:“你不是说过了不杀我吗?”

“那是刚才!”石子奇笑着道:“现在不同了,姓刁的,你真的以为老子会放过你吗?那可是太天真了!”

说着他的刀又拔出来,改向另一个地方插进去。

刁万痛得全身打抖。

“老六……你既然有这个意思,就干脆一点……给我一个痛快吧!”

“痛快……哈哈……”

石子奇把脖子歪过来,那颗大头垂在脖子上,仿佛是只连着一层皮那般的动着,看上去真是可怕极了。

“痛快?”石子奇笑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可痛快?说死不死,说活不活,这个样子该是够痛快的了吧!”

“老六你听我说……”他还不想死,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要争取!“老六……”他脸上肌肉在颤动着:“当初的事你可想过了,那件事怎能全怪我?井雁行的武功这么高,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落在他的手上,我又有什么办法?”

“哼哼……”这阵子笑声,听在耳朵里,真令人毛发为之悚然!“你没有办法?”石子奇道:“我问问你,老子是怎么把你救出来的?”

“飞天鹏”刁万这时可是一点辙儿也没有了。

他只觉得石子奇那口刀,来来回回,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扎了有多少个窟窿……

绝的是,这些刀伤之处,俱非要害,看样子石子奇是安心想将他凌迟处死的。

一股寒栗起自内心,刁万禁不住泪下如雨!

“老六……你不能对我下这种毒手,我们到底还有同门之谊呀!”

“同门之谊?嘿嘿……”

刀拔出来,又换了个地方,这一次是选择他肩头间的锁骨扎进去。

算计着,刁万全身上下,少说也有十来个窟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那个时候起,石子奇已在内心深深地留下了仇恨。

那种仇恨绝非等闲,而是刀对刀,血对血,世界上已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把这种仇恨化解得开来。

似乎也只有这种仇杀的方法,才能使得石子奇得到复仇的快感。

刁万忽然发觉到对方恨恶自己的态度之后,他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再要想由对方手上逃得活命,只怕是万难了,当下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嘶吼。

果然这声尖厉的吼叫,为他带来了一个新的机运!

只听见“砰!”的一声,那扇通向中院的门扉,忽然为之大敞!

这扇门乍然敞开的同时,“铁手”伍昭已闯了进来。

伍昭忽然看见了这番情景,不禁大吃一惊。

“老六……你这是干什么?”

石最奇乍然一惊,霍地拔起刀来,“飞天鹏”刁万,即利用此一刻机会,倏地滚身而出。他全身是血,看上去状若血人,可怖之极!

石子奇忽然感觉到刁万欲逃,怒吼一声,慌张着待要扑上时,“铁手”伍昭已跃身面前,拦在了刁万面前。

刁万大叫道:“大师兄救命……”

石子奇的一双牛耳短刀,左右同出,直向着刁万两肋上扎下来……

这番情景,不禁使得“铁手”伍昭大感惊骇。

“大胆!”随着嘴里的一声喝叱,两只手猝然向外一分,已双双的抓住了石子奇的一双手腕。

伍昭外号人称“铁手”,足见他一双手掌上的功夫十分了得。

当时只见他用力地向两处一磕,“叮!”两声,已把对方手上的双刀磕落在地。

伍昭叱了一声道:“去!”

随着他两手翻处,石子奇球也似的摔了出去。

比起“铁手”伍昭来,石子奇自是差远了。

石子奇见状,自忖着不能再向刁万出手,眼前业已落在大师兄伍昭的手里,再想逃命,只怕势比登天了。

偏偏一双牛耳短刀失手坠地,石子奇一心想死,当下聚集内力于双掌之上,猝然向后一翻,直向着自己顶门上打下来。

人到了失运的时候,即使是自己想死也是不易!

就像石子奇的此一刻。

他的掌势方自朝着头顶上击下的一刹,陡然间由侧面击出了一股疾劲的掌风。

这股风力有如是一声尖啸的哨音,直向着石子奇身上击到。

石子奇的手掌已经逼在了头顶寸分之间,眼前被这股风力一击之下,突然僵立不动。

紧接着一阵子狂笑,后院里陆续地现出了好几个人。

“九翅飞鹰”桑桐,“袖里乾坤”黄楚彪,“黄脸狼”谢登虎!

方才掌力显然是桑老头子发出来的。

武林中用劈空掌伤人,已不多见,像眼前桑老头这种劈空掌暗藏着点穴手法的更属罕见!

石子奇一时为这种手法定住了身子,只见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那颗垂下的大头,刹时间腾蒸起一片雾气。

桑桐虽然制住了石子奇的求死,却并不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袖里乾坤”黄楚彪却已发觉到了不妙,他身形一闪,已到了伍昭面前——

“到底发生了嘴十么事?”

伍昭一怔,他自己也不明白。

“飞天鹏”刁万却已扑到面前,道:“当家的,五叔……不好了!”

黄楚彪乍见到他如此模样,更不禁吃了一惊,慌不迭扶他站起来道:“老四……你怎么了?”

伍昭惊愕地道:“我来的时候,中门关闭,经我掌力震开之后,才发觉老六在乱刀杀害老四,如非我即时制止,老四早已无命,详细情形,我可就不知道了!”

黄楚彪再看刁万时,后者想系体力不济,已倒在地上,当下忙扑上去,察看他的伤势。

“九翅飞鹰”桑桐这时也来到了近前,见状怒声喝问道:“老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说!”

刁万声嘶力竭地道:“当家的……老六串通老七和小师妹……老七和小师妹已经……跑……跑了!”

“啊……”

岂只是老当家的,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刁万断断续续地道:“是……我迟来一步……正要制止,不想老六……竟然向我猝然出手……是我一时不防,为他所乘……”他陆陆续续地说到这里,一口气接不上来,登时昏死了过去。

桑桐一张脸刹时变为苍白颜色。

“好小子……”

他身子一个疾转,已到了“一掌红”石子奇身边,陡地伸出手掌,向石子奇背骨上一掌拍下。

石子奇全身一个颤抖,已解开了穴道。

桑桐两只手猝然一分,已分别抓住了石子奇的一双肩头之上。

他十指力夹之下,就像是十把锋利的短刀,俱都深深插入石子奇肩肉之内。

石子奇大叫一声,几乎痛昏了过去。

“石子奇,你好大的胆子!”

桑桐用力地抓住他的双肩,十指力穿之下,鲜血直流。

“老当家的……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石子奇抖颤的声音颤抖着道:“我……早已经活够了……”

桑桐冷哼着,一双眸子几乎要脱眶滚出。“活够了,你是说你想死了?”

“老当家的慈悲,请赏弟子一个痛快吧!”

“痛快?哈哈……”桑桐仰天怪笑着,忽然点头道:“老六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当家的,你就快下手吧!”

桑桐阴森地道:“好!有几句话,我问你,你要老实的告诉我!说清楚了我不但不杀你,从今以后还要好好待你……”

“弟子但求速死……别无所求!”

桑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一点也可以答应你,你说……”

他冷笑着道:“方老七和老么跑到哪里去了?”

石子奇痛苦地抽搐着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桑桐怪声叫道:“可是你放他们逃的?”

“不是……啊唷唷……”

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子,由他脸上滚落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道:“老当家的……请念弟子追随你多年来,未有差错,你老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桑桐一双眼睛里像是喷出了火来。

“老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家的……”石子奇颤抖着道:“老七心求上进,他下不了手……”

“这么说,那东西没有在他手里?”

“没……有!”

石子奇咬着牙忍受着身上的痛楚,即见桑桐十指力束之下,顺着石子奇两肩部位,沁出大片鲜血。

“老当家的,你快给我个痛快吧!”

桑桐狞恶地笑着道:“你枉自跟随了我这许多年,居然还不曾摸清楚我的脾气。石子奇,你当然一定非死不可,只是我却不会要你这么痛快就死的。”

听到这里,石子奇身子打了一个冷战,他的两只手虽在桑桐控制之下,可是一双脚倒还自由,当时大吼一声,陡地抬腿,直向着桑桐小腹上踢了过去。

桑桐那般身手之人,岂能容他踢中?

就在石子奇右腿方自踢起的一刹,桑桐的身子已霍地狂飘而起。

随着他飘起的身子,右手力拧之下,“克察!”一声,已自石子奇身上拧撕掉一只血淋淋的胳膊。

大片的鲜血,随着这只断臂挥处,洒了半天都是。

石子奇惨嘶一声,就像是地面的蛇般的一阵子疾转而出,红血有如血泉般的在地上划出了一团团的圆圈,看上去真是惨不忍睹!

在一阵疾转之后,石子奇被沉重地摔了出去。

他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啸,陡地翻起那只独手,尽展出平生之力,陡地一掌直向自己头顶上击来。

他虽然决心求死,也是不易!

就在这只手掌,眼看着已将击向自己顶门的一刹间,猛地桑桐怪啸着如风而近。

桑桐因愤石子奇徇私作弊,早已决心要置其死地,只是却不甘心他速死,这时身子像风似的袭扑过来,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石子奇的那只独臂。

他大吼一声,二次力拧之下,又是“克察!”一声骨折之声,随着他扯出的势子,石子奇这只独臂,连带着大片皮肉,全部撕扯下来。

石子奇就算他是铁人也吃受不住这般痛苦,惨叫了一声,当场昏死了过去。

桑桐恨恨地掷出了手上的那只断臂,陡地上前当胸一把,把昏死的石子奇抓起来。

“石老六……你还不能死!”

嘴里说着,他左掌运功出掌,一连在石子奇身上拍了四掌。这种镇穴手法,桑桐施展得极其高明。四掌落下,顿时止住了他身上的流血。石子奇呻吟一声,全身就像是吃了烟袋油子一样地颤抖着,两只眼睛才三魂悠悠地睁了开来。

桑桐狞笑道:“石老六,这就是你反叛的下场!”

他声音放大了,厉声叫道:“任何人反叛我,都不例外,方老七和老么被我抓住了,更逃不了……”

他冷笑一声,转向身边的“铁手”伍昭道:“你去找根绳子来,结上他的头发,把他给我吊起来,给他东西吃,叫他慢慢地死!”

伍昭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去。

桑桐看着石子奇那张青中泛紫的脸,狞声道:“石老六,我过去待你不薄,你居然恩将仇报!”

石子奇全身颤抖得更厉害,睁圆了眼睛,布满了血般的红丝。

桑桐道:“怎么样,只要你把方天星他们逃走的地方说出来,我就赐你速死!”

话方住口,只见石子奇忽然张嘴,“噗!”的一声,由嘴里喷出一口血。

二人相隔得如此之近,桑桐怎么也不曾料到他会有此一手,登时被这口血沫吐了满脸都是。

桑桐一时大怒,霍地举起手来,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把举起的手缓缓放下来。

“好小子——我要你一寸一寸地给我戮死!”

这时伍昭已经持索来到。

桑桐把紧抓在石子奇前胸的那只手忽然一松,石子奇整个身子霍地向后倒了下去。

“给我吊起来!”桑桐向伍昭吩咐道:“用盐水给他通洒全身,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铁手”伍昭依言行事,方自把石子奇吊起来,这当口儿,“袖里乾坤”黄楚彪已由外面翻纵而入。

桑桐赶上一步关心地问:“怎么样?”

黄楚彪气得脸色直发黄,摇摇头道:“走了,追不上了!这两个家伙是偷车逃走的,两匹骡子都被牵走了!”

因为石子奇负伤成了残废,不能干别的事,只管养马喂牲口,不用说这辆车,也必然是他所安排的了。

二老抬头看着吊在当空的石子奇,那种狠恶的表情,真是溢于言表。

黄楚彪叹息了一声道:“当家的,这件事有了变化,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快计划。”

桑桐气得连声哼着,他转向伍昭道:“你给我好好地盘问他,务必要他把那两个小狗藏处说出来!”

说完恨恨地偕着黄楚彪步出院外。

大家伙聚集在堂屋内。

由“九翅飞鹰”桑桐开始,每个人脸上都罩着一丝怒容,闪烁的灯光,照着室内的一切,兵刃俱都亮在当中的八仙桌子上,由各人的神色上看来,似乎在等着什么,每人脸上都显现着不耐烦的表情。

这帮子人,其实已经没有几个人,死的死,走的走,老伙伴儿,不过只剩下了“铁手”伍昭,“飞天鹏”刁万,“黄脸狼”谢登虎这么三个人,三个人当中,还有两个是负伤的!

这样的阵势,自然是不能上阵交手的,是以,桑桐不得不打发他拜弟黄楚彪去搬请救兵来了。

外面的风声很紧——

前两天黄楚彪打探得知,胡家塘的“铁臂哪吒”井雁行已经要动手拾下这个买卖。

“飞鹰帮”为此大为紧张,不得不紧急聚会,研讨对策,为了要抢先“胡家塘”那边的人一步,桑桐才临时决定,要马上出手。

因为对方周百灿那一家人,均非等闲之辈,桑桐接受了黄楚彪的建议,临时去约请新近迁来邻县的几个黑道人物助阵。

对方一共四个人,有个外号人称“冀北四鬼”,在黑道上也称得上小有名气。

四个人因为在冀北作案太多,被官兵追剿得太厉害,不得不改头换面,远走别县,暂时掩避一下锋芒。这么一来,却使得他们结识了“飞鹰帮”这些人。

说起来“飞鹰帮”名声比他们响,桑老当家的名号无人不知,“冀北四鬼”乐得托附庇翼,不时的上门讨教,彼此相处不恶。

桑老爷子原来是看不起他们这几个人的,只是眼前急需要帮手,也就说不得暂时借重。

黄楚彪亲自套了车去请他们,当然是一请就到。

四个人生就的一副好长相,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肥一个瘦,就是专门挑也挑不出这么齐全的。

按年岁排行,分别为老大“青面鬼”陶猛,老二“夜叉鬼”刘行,老三“翻江鬼”叶潜,老四“无常鬼”谢乙。

四个人无论高矮肥瘦,每个人都生就一张狰狞可憎的丑脸,他们这“冀北四鬼”的外号正是这么来的。

进得堂屋,四个人分别向桑老爷子见礼之后,各自落坐。

桑老当家的抱着拳,冷涩地笑道:“四位朋友可知道我桑某人找你们来为什么吗?”

“青面鬼”陶猛龇牙一笑,道:“刚才在路口,黄老爷子已大概地给我们说了一下,老当家的临财不苟吞,还能想到我们哥儿四个,真是义薄云天,令人感激不尽!”

“无常鬼”谢乙乐不可支地道:“我们哥儿四个,现在正在山穷水尽,再不干一票,简直是混不下去了。老当家的,你把这码子事,详细地说一说吧!只要有利可图,我们哥儿四个是刀山剑树,也能闯他一闯!”

“好!”桑桐怪笑了一声,伸出大拇指点头道:“行!真有你们的!”

顿了一下,他才冷冷道:“这趟子买卖,我们已经踩了有一年的盘子,才算把对方摸清楚了……”

四鬼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是哪个庄子呢?”“夜叉鬼”刘行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干?”

“翻江鬼”更忍不住道:“老当家的,对方都有些什么家当?”

桑桐冷哼一声道:“什么家当你们也犯不着多问了,这档子买卖说不定就许砸了,也许没有也不一定……”

四鬼顿时一怔,面面相觑。

“袖里乾坤”黄楚彪忙打圆场道:“我们绝不会要你们哥儿四个白忙活的,不管事成还是事败,我们当家的对四位都有一份人心!”

桑桐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四位朋友,是捧我姓桑的场,可是我桑桐却不愿白沾四位的光,这件事就这么说了——不管事情成功或是失败,我愿意拿出这个数目,给你们哥四个吃个彩头……”

说时,他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四万……”刘行沉不住先叫出来,满脸现着贪婪的表情。

“哈哈……”桑老爷子怪笑着道:“四万……你们哥四个太抬举我了……”

他那张老脸上立刻罩下了一片怒容。

“姓桑的要是拿得出这个数儿,也就用不着再干这档子买卖了!”

“夜叉鬼”刘行脸色大变。

桑老头子面色一沉,目光看向四人道:“我们是打开窗子说亮话,姓桑的把全份家当儿拿出来了,也不过只有这个儿——四千两,你们哥四个忖思一下看看,能不能接下来?行,我们就合作干,不行也无所谓,哥儿四个可以站起来走人,性桑的绝对不拦着!”

他是看准了他们哥儿四个非干不可,才会说这种话。

果然冀北四鬼被他吃定了。

“青面鬼”陶猛点头道:“好吧!承蒙老当家的抬爱,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老说多少就多少,就是叫我们哥儿四个白忙一场,我们也认了!”

陶猛是四鬼当中的老大,他说的话当然算数,经他一说这件事就定下了。

“九翅飞鹰”桑桐听他这么说心里很高兴,当下哈哈一笑道:“陶老大,你这是抬举我。冲着你这句话,我姓桑的也绝不会错待了你们!”说到这里,转向一旁的“铁手”伍昭道:“来呀!到后面去拿两千两银子来!”

伍昭答应了一声,立即转身步入。

“青面鬼”陶猛嘻嘻一笑道:“老当家的你这又是干什么?”

桑桐哈哈笑道:“小意思,事成以后再付半数!”

长不如短,短不如现!

白花花的一箱子银子来了,谁看着不喜欢?“冀北四鬼”当时收下了银子,脸色可就好看多了。

“夜叉鬼”刘行站起抱拳道:“老当家的,无功不受禄,就请关照下来吧!”

“袖里乾坤”黄楚彪在一旁搭腔道:“事情现在还不能说,今夜起更时分,就烦哥儿四个在北头‘关帝庙’集合,见面再谈!”

陶猛抱拳道:“一言为定!既然这样,我们哥儿四个先回去了!”

“冀北四鬼”一并站起抱拳告退。

“九翅飞鹰”桑桐连道:“辛苦辛苦,准时候驾!”

黄楚彪道:“偏劳偏劳,到时候请各位把称手的家伙准备好。”

四个人连口地答应着,即告退步出。

送走了四个人之后,“铁手”伍昭转向“九翅飞鹰”桑桐道:“老当家的,你老看这四个人靠得住么?”

桑桐一笑道:“有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反正是砂锅捣蒜——一家伙的买卖!”

伍昭道:“我担心的是,只怕他们四个以后守不住口,万一要是张扬了出去,岂不是……?”

桑桐一笑,转脸看向黄楚彪。

后者嘿嘿一笑,挑动着一双老鼠眉道:“他们还有以后么?我看是没有了!”

伍昭顿时就明白过来。

这是桑老当家的一贯作风,用人之后为恐走口,多半是斩草除根,杀之而后已。

桑桐冷冷笑道:“可恨方天星这个小畜生,好好一件事情给他弄得一团糟,白费了我一番心血……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真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黄楚彪狞笑一声道:“当家的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等这件事干成了以后,我们再专门找他算账,上天入地也要把这小子抓到,然后碎尸万段!”

桑桐缓缓地坐下来,呷了一口茶。

他心里这一瞬间盘算着许多事情。

当时,最使他担心的是胡家塘井雁行那一伙子人,万一这件事要是走漏了一点口风,让井雁行知道了,说不定马上就会明火执杖地双方对干起来,而自己这边的残兵败将,一定不是对方敌手,事情要是落到了那步田地,可就不妙。

再者周百灿那个老头子,也是一个讳莫如深的人物,那件价值连城的宝物“珍珠衫”到底又藏在什么地方?

这些都是桑老头子此刻所无法预料及想通的。

然而,无论如何,他却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意思,势必要把这件东西得到手里。

“事情成了以后,这地方我们就不回来了!”桑桐转脸来看向黄楚彪道:“老五,我要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备好了没有?”

“都备好了!”黄楚彪道:“三杆五雷喷火筒,里面装的硫黄炸药团,都是我亲自配的,力量猛极了,姓周的要是不肯献出东西来,管保给他烧个片瓦无存!”

桑桐摇摇头道:“非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这么做,这么一来玉石皆焚,这是最下之策!”

“当然,这只是一个恐吓的手段而已……”黄楚彪道:“主要的,这玩艺,儿我们是拿来对付胡家塘那伙子人用!”

桑桐冷笑道:“必要的时候,冀北四鬼也照顾他们一下子!”说到这里,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紧紧地咬咬牙齿道:“成败在此一举,大家好好地干!”站起身子来,道:“走,到后院瞧瞧石老六,送他回姥姥家去!”

石老六吊在这里已经有三天了。

像是一块干腊肉似的,在风里滴滴溜溜的打着转儿,两处断臂,扯落下的皮肉,都风干成纯紫颜色,也许是吊垂得太久了,两只腿肿得像水桶大小,面颊上的皮肤,都拉成一条条像面条儿般的形状,看上去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他居然还活着,这不能不算是一个奇迹!

“水……水……”

他是那么凄厉地呻吟着。

桑桐走过来,伸手拿起了水缸里的木杓子,提了一桶水,用力地泼在他脸上。

石子奇赶快伸出舌头舔着。

在开始的头两天,他还有勇气毒咒狠骂,可是到今天第三天,他却是再也狠不起来了。“老爷子……求求你开开恩吧,给我一个痛快吧,来生积德……吧!”

“好!我问你,方天星跟老么逃上哪里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当家的……他们没说……我要他们跑得越远越好!”

桑桐哼了一声,点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说的就是了。我再问你,方天星得到那件东西没有?”

“哪件……东西?”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

“是一件珍珠短衫!”

“有……有这么一件东西……”

桑桐顿时一惊道:“你是说在方天星那里?”

“没……有……”石子奇微弱地道:“听他说把这件东西又还给了周……老爷子……老当家的……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快给我个痛快吧!”

桑桐冷笑道:“你要是早说了这些又何至于受罪?便宜了你这个畜生……”说罢起手一掌疾劲的掌风,击中在石子奇吊在半空中的胸脯上,直把他击得像秋千也似的荡了起来,鲜血就像阵雨似的由天上洒下来。

“冀北四鬼”果然准时来到关帝庙。

“飞鹰帮”这方面出动的是五个人——帮主桑桐、黄楚彪、伍昭、刁万和谢登虎。

刁万的伤虽然还未痊愈,可是已经不碍事了。倒是老五“黄脸狼”谢登虎瘸了一条腿,看上去不怎么方便。

老帮主桑桐此刻看上去精神抖擞,在出发之前,他先已用几根钢带,遍扎小肚,外着劲服,那一对昔日仗以成名的独门兵刃——“五行轮”,就背在他背后,另外在左肩头上,还系着一个筒状的物件——“五云喷火筒”。

这玩艺儿,是由一个老竹筒子,配合着特制的弹簧装就制成的,由一个活动而有弹劲的拉栓控制着,内盛硫黄炸药丸、用时只需身子向前微微一伏,然后拉动栓头,即可将筒内弹丸发出,一经着物,顿时爆炸开来,威力至猛!

尤其可惧的是飞出来的硫黄星,一经着物,顿时火起,一幢房屋,往往只需三粒弹丸即可燃烧殆尽,端的是阴损已极,防不胜防的厉害暗器!

除了桑桐以外,黄楚彪和刁万每个人身后,也都背着同样的一根家伙。

由此前往周百灿住处,还有二十里的遥程,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早已备下了两辆大车,由四匹牲口分别拉着。

人都聚齐了。

桑老爷子神彩奕奕看着“冀北四鬼”,冷冷地道:“今夜晚我们出发的地点是‘西河屯’上的周家!”

“冀北四鬼”对看了一眼,谁也不知道这家人是干什么的。

“也许四位没听说过……”桑桐慢吞吞地道:“姓周的当年曾经也是武林中人,手底下颇不含乎……这个人,不能偏劳四位,由我亲自来对付,其他各人就交给你们了,各位用不着手下留情,这档子买卖,我们讲究的是干净俐落,一个活的也不许留下!”

“青面鬼”陶猛翻了一下手上的“三尖两刃刀”,大声道:“这件事老当家的你就用不着嘱咐了,我们哥四个也许干别的不行,要是杀人可是好样儿的。你老尽管放心吧!”

桑桐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我就用不着再多说了,总之,各位要多注意,上阵打杀可保不住生死,一切也就只有认命了,万一要是被对方留下了活口……”

“青面鬼”陶猛插口道:“老当家的放宽心,万一我们哥儿们挂了单,叫人家给插着了,我们会自己了断,绝对不能够出卖好朋友!”

“够意思!”黄楚彪在他身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大笑起来。

于是相继打点,准备起程。

“九翅飞鹰”桑桐对于这次出手极为重视,特别又与各人叮嘱了一遍,这才分乘两辆大车,共赴“西河屯”。

对于“西河屯”周家来说,这是一次意外的劫难,虽然主人周百灿早已料及有此一着,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因此,对于“九翅飞鹰”桑桐来说,这一次出击,可以称得上正当其时。

三更时分——

周老爷子方自练了一阵子坐功却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心烦气燥。

他老人家干脆不睡了,下床在房内缓缓地踱着方步子,几上的残烛闪烁着他那张清灌而有病容的脸。

自从那一天与“铁臂哪吒”井雁行对掌后,他才忽然觉出自己老了,不行了。

虽然说那一次拼斗的结果,井雁行是明显地吃了亏,他却是暗中吃了亏。

直到今天,他的内伤仍然未能痊愈,只能作适当的运动而已。

这几个月以来,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内忧外患,纷至沓来,使他那颗心,随时都在波动着……

就像今夜吧!

他下意识地感觉到好像将有什么事即将要发生似的。

那口锋利不常用的短剑,也已经找了出来,平置在几案上。

认识他的人,俱都知道此老的拿手兵刃是一对“离魂子母圈”,很少人知道他却是使剑高手。

这口剑,剑名“天缺”,那是因为天生铸下来就失去尖端,成为燕尾双叉的缘故。由于剑身不长,可以从容藏置衣袖之内,杀人时刹息挥出,威力无匹,而使人防不胜防,是以“堪称一绝”!

“剑”是昨天才找出来的。

每一次周老注视着这口剑时,脑子里即酝酿着他那一手快剑的出招方式,他的心,即鼓舞起一番热闹,只恨不见“铁臂哪吒”井雁行,或是“九翅飞鹰”桑桐二者之一在此,这一剑正好挥在对方的咽喉之上,憧憬着血花的一刹那,内心有无比的快意。

周百灿拿起了短剑在手里把玩着,脑子里不期又幻想出那快意的一挥。

窗外传过一阵脚步声工“是谁……?”

“是我……周福!”

周福走近窗前,道:“老太爷,您还没有休息?快睡觉吧,天不早了!”

自从前此一连闹过几件事后,周家上下全都提高了警觉。

每天晚上,周福与王妈都负责巡更的工作。

腋下夹着一只明亮的长刀,一只手撑着一个破纸灯笼,周福开始了他例行的巡夜工作。

天是出奇的黑!

几只蝙蝠箭矢也似的由他眼前穿过去,黝黑的天空里,似乎飘着一丝丝的小雨星子,落在脖子上,说不出的一种凉丝丝的感觉。

周福由廊子里穿出来,绕着院墙边上往前走。

他忽然听见了什么声音——

像是有车轮子由墙外面辗了过去的声音。

周福注意再倾听,却又什么也没有听见。

就在这一刹那,一条疾快的人影“噗!”的一声,跃上了院墙。

周福就站在墙下,这个人蓦地拔起来,想是不知道这墙里面会有这么一个人,两个人面对面地照在了一块。

这一惊,使得周福半身发麻!

墙头上那家伙,不是别个,正是“冀北四鬼”当中的老大”青面鬼”陶猛。

他也是没料到有这么一手,不禁呆了一呆。

周福忽然会过意来,高声嚷道:“有贼……”

墙头上那个人——“青面鬼”陶猛,已腾身而起,掌中“三尖两刃刀”已劈头盖脸地直向着周福脸上劈了下来。

周福慌忙中持刀以迎。

两口刀交接之下,“呛啷”发出了一声脆响,周福的身子由不住向后一个跟跄。

就在这一刹间,他发觉到五六条人影,沿着院墙四周,纷纷拔身而起,俱都落在了墙头上。

为首的那个人,是个瘦削的黑衣老人。天太黑,周福看不清这个人是什么长相,总之,这人好快的身法。

周福还来不及出声呼喊,对方这个黑衣老人早已腾身而起,夹着疾劲的风力,只一闪已来到了周福身前。

“有贼啊……”

周福又发出了一声呐喊!

这声呐喊方自出口,黑衣老人的一只右手,已然向他递出,叉开的五指,有如五把锋利的短刀,只听得“噗!”一声,已深深插进了周福的喉头。

瘦老人杀人的手法果然高人一等!

只见他足下猛然跨前一步,右肘着力地向外一撞,正中周福前胸——

就这样,周福的身子被击得腾飞了出去,“卜通!”一声,跌倒在地,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儿,顿时就一命归天。

人影交替,如风中飘叶,七八条疾劲的人影,同时拥聚过来。

“飞鹰帮”会合着“冀北四鬼”的人全数出动,采取四面封锁之势,已把周家宅子封锁了个严密合缝。

为首站立的那个老人——“九翅飞鹰”桑桐,俨然一派首领之风——

休看此人平素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旦披挂上阵,竟然精神抖擞,神威不可一世。

其他各人,人人兵刃在手,气势高涨,自桑桐左右两侧,雁翅般地排列开来。

周福倒地丧生,他手中的那个破纸灯笼,随着风势,在地上咕噜噜的打着滚儿,“呼!”一声,扬起了大片火光,顿时趋于黑暗。

桑老当家的怒声叱道:“掌火!”

他身旁的大弟子“铁手”伍昭蓦地掏出了千里火,迎风一晃,“哧!”一声,冒出了尺许长短的火苗子。

“夜叉鬼”刘行,“翻江鬼”叶潜,各人把事前备好的一根松枝火把就近点燃,登时现场一片光亮。

桑老头子咳了一声道:“吆喝!”

紧挨着他身边站立的“袖里乾坤”黄楚彪顿时跨前一步,像公鸡打鸣儿似的叫了起来——

“周家老小各人听仔细了——今有江湖上的好朋友路过贵处,缺少盘缠,要向贵宅主人取个商量,借点过路财用用,主人若是通情达理,我等寸草不沾,拨头就走,要是存心对抗,嘿嘿……今夜晚可就要你们溅血当场,五步伏尸!”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四宅沉寂,毫无人声。

两根燃着的松枝火把劈劈剥剥地响着,火光映衬着每个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说不出的一种阴森森恐怖之感!

盱衡眼前周家宅子,黑漆漆的不见一点灯光,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梦乡里。

“九翅飞鹰”桑桐,当然不会这么认定。

只见他佝偻着上身,干咳了几声,怪声怪气地道:“周老头,你用不着给我玩这一套鬼吹灯!识相的你快出来答话,何苦连累一家老小?”

四下寂然,阗然不闻一点人声。

果真全宅子里的人都不在么?

答案正好相反——全都在!

大家伙聚集在堂屋里,除了周福以外,一个不少。

堂屋四窗下帘,房门紧掩,矮几上仅仅燃着一截短烛,周百灿面色苍白,面门而坐。友梅坐在左面,丫鬟素喜紧紧偎倚着她,显然在惊惧之中。

剩下的那个王妈,两只手各抓着一口刀,来回不停地在房内踱步。

在面临着生死存亡的一刹,每个人都竟能保持着一番镇定,诚然难能可贵!

烛光微弱,仅仅只能辨别出每个人的脸,由于四窗下帘,是以室外难以窥出丝毫外泄的灯光。

周百灿闪烁着的一双眸子,在堂屋内来回地转动着,像是运思盘想着对抗强敌的策谋。

“素喜……”他低声招呼着那个惟一不擅武功的丫鬟。

素喜抖颤颤地应了一声,走到了他面前。

周百灿道:“你同小姐藏到地下室去吧!快去!”

素喜颤声道:“是……老太爷!”

不意友梅却冷笑道:“爷爷,我不走……”她遂即关照素喜道:“你一个人去吧!”

素喜道:“小姐……”

说时她双膝打战,几乎要软了下来。

周友梅叹息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她,把她拉到了一旁。王妈走了过来,用刀尖撬开了地下室的一扇暗门,才把她推了进去。

周百灿看着孙女友梅,点头一叹道:“难得你有此胆量,只是今日之势,非比寻常,爷爷力不从心,只怕不能照顾于你……你要注意了!”

友梅道:“我知道……爷爷,请关照吧!”

周百灿说道:“来人必是飞鹰帮之流,我们失之于人手太少,爷爷又在负伤之际……”

友梅咬牙切齿道:“爷爷你只防范自己吧,这一干人由我来对付……”

周百灿冷笑道:“现在只剩下你我及王妈三人,倒也无甚牵挂,友梅,你和王妈分立左右,我们熄灯,以三才连锁阵来对付……”

友梅向王妈点头示意,二人分立左右站好。

周百灿缓缓站起道:“熄灯之后,你二人须先行辨别室内各物,敌人乍入必不辨东西,即可于那一刹快剑杀之!”

友梅不禁对爷爷之细密心事深为折服,当下手挥灯熄,室内顿时大为黑暗。

即以三人来说,亦如处身墨湖之中,伸手不辨五指,环顾左右,寸步难进!

只听见厅外敌人大声咆哮道:“周老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识相一点自行出见,我等可就要打进来了!”

周百灿冷冷地向二人道:“你二人目力可曾适应了?”

友梅,点头道:“已经适应了!”

王妈道:“我还没有。”

周百灿道:“等你目力可辨一切之后,即发声诱敌,候他们进门之后,即可斩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话之时,王妈目力已可适应。

是时,厅外的一帮敌人,已经感到不耐烦——

“九翅飞鹰”桑桐冷笑道:“莫非房子里没有人?”

“袖里乾坤”黄楚彪道:“不会吧!我们进去看看!”

桑桐道:“好!”

当下即由刁万、谢登虎二人分持火把在外把风,其余各人在桑桐的率领之下,直向堂屋扑进。

“冀北四鬼”期功过高,“青面鬼”陶猛与“无常鬼”谢乙走在最前端。

他二人一上来这般轻松,哪里知道隐伏着凌厉的杀机!

“青面鬼”陶猛一抬脚,“砰!”一声,首先把堂屋房门踹开来,“无常鬼”谢乙首先持刀扑入。

谢乙的兵刃是一口鬼头刀,他身子方自扑入,只觉得眼前是出奇的黑,伸手不辨五指。

他嘴里叫道:“陶老大!掌火来……”

话声方自出口,猛地左右两侧两股尖风,陡然同时袭到。

可叹“无常鬼”谢乙平素惯施阴险,以冷剑伤人,今夜却着了对方的道儿。

两股尖风来得劲猛力足奇快无匹,“无常鬼”谢乙暗叫了一声不好,他身子霍然间向侧方一个疾转,闪开了左边,却无法闪开右边。

当下只觉得右肋间一凉,一阵发麻,已为对方一口锋利的剑尖深深的插入了肋骨之内。

谢乙负痛“喔唷……”地叫了一声,身子陡地向前一弯,却为正面持剑的那个人一抬脚,把身子踢得向后仰翻着跌了出去。

可笑谢乙一向惯称机灵的人,竟然会吃了这么一个糊涂亏,黑糊糊的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居然就叫人家给杀了!

随着那个人拔出的剑尖,一道血泉由他伤处猛喷了出来,他身子向后方沉重地倒下去,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就在谢乙中剑倒地的一刹那,他拜兄“青面鬼”陶猛也遭遇到了同样的埋伏。

陶猛身子扑上的同时,正逢着谢乙中剑倒下的一刹,他虽然看不见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可是谢乙的痛呼声,却给了他极大的警惕,紧接着谢乙的倒地声,更证明了是中了狙击——

“青面鬼”陶猛方待点足而退,一股刀风,迎头劈面直下,暗中持刀的王妈,已向他发动攻势。

陶猛的兵刃是一杆“三尖两刃刀”,叫名是刀,其实也可以当锏或者鞭来施用。这时他一感刀风袭面,遂即用力的把手上三尖两刃刀挥出,“呛啷!”一声,居然和王妈砍下的刀碰了个正着。

这么一来,陶猛才证实了果然房子里有了埋伏,当下大叫道:“有人……”

嘴里叫着,身子却向一边来了一个快速的滚翻,摸黑掠出了七尺以外。

在三双凌厉的目光逼视之下,如何能容他逃脱开来?

陶猛身子方自掠出,尚未站定,猛可里又是一股尖风直袭后颈,陶猛身子向前一伏,掌中三尖两刃刀霍地向后一翻,再次向着对方兵刃上摸黑击过去。

这一次他却是走了一式空招,“哧”一声,三尖两刃刀划空而过。

一招走空,再想抽式已是不及。

原来这时陶猛是腹背受敌,前是周友梅,后有王妈,二人处身暗中,以静制动,以逸待劳,陶猛自是大为狼狈!

这时他一招走空,只觉得当前疾风猛进已知不妙,容不得他再施鬼诈,已为兜心而来的一口冷剑刺了个正着。

陶猛大吼一声,身子向后一挣,正好又迎上了王妈猛力挥砍下的双刀。

两口刀一左一右,正好落在了陶猛的两肩上,只听得“克察!”一声,当场将两肩劈为四段。

陶猛再次惨叫了一声!

王妈双刀向外一起,未能当时拔出,就在这一刹那间,厅外一连跃进了两条人影——

其中之一,身子方自落下的一刹,右手挥处,只听得“呼!”的一声,已把手上的火折子亮燃,冒出了尺许长的一道火光。

火光一现,这个人的一只右手,已施展“金针渡线”的手法,向着王妈疾快击出。

这个人——“铁手”伍昭,显然他的这只手上,具有超人的功力。

五指一挑一扬,只听得“克察!”的一声,已深深的扎进了王妈后背,伍昭既然外号人称“铁手”,足证他的手上有过人功力。

果然五指下力道万钧,五根手指有如五把锋利匕首,只一下已深人王妈背腹。

伍昭心恨己方中伏,一上来就损失了两个得力助手,是以下手特重,王妈惨叫一声,向前踉跄跌出。

这时一侧的周友梅大惊之下,由斜刺里疾扑上前,掌中一口剑龙蛇般地翻出,直向伍昭脸上劈来。

伍昭冷哼一声,点足退身,却把面前强敌交给了身后的桑桐。

桑桐眼看冀北四鬼一上来连死二人,早已怒发攻心,这时见状不待招呼,身子向下一伏,已向着周友梅欺身而进。

这老头儿好大的胆子,他自恃武功精堪,竟然无视于周友梅手上那口锋利的宝剑。

只见他怪啸一声,却把一掌枯瘦的手掌,直向着友梅锋利的剑身两侧夹击过来,“啪!”一声,夹了个正着。随着桑桐凌厉地一声冷哼,右腿霍然飞踢而起,向着友梅当心踹了过去!

周友梅一身功力,自幼得祖父传授,人又绝顶聪明,自是乖巧伶俐。

桑桐这么狠厉的一脚,竟然未能踹着了她。

就在桑桐一脚踹空之下,周友梅的身躯霍地如蜻蜓倒竖似的直竖了起来,桑侗要是再不松夹在剑身上的双手,这口剑势将乘势直刺而出,而取向他的咽喉要害。

无可奈何之下,桑桐松手拧身,“噗!”旋开丈许以外。

可是他身子尚未站定,迎面已劈过来一股凌厉的掌风,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叱道:“无耻匹夫!”

桑桐被这股猝出的掌力击得身形站立不住,一连向后倒退了几步,才拿桩站稳,方自看出来的是一个面相清癯憔悴的老人,想到必是这所宅子的主人周百灿,心里禁不住一惊!

一念未完,对方那个清癯老人却已陡然欺身而近,随着他陡然翻起一片衣袖,直向着“九翅飞鹰”桑桐面门上拂来!

桑桐喝叱道:“老匹夫!”

他右手五指箕开,暗运真力反向对方老者手腕上力抓过来。

桑桐手掌上真力内敛,暗中施展出“鹰爪力”的功夫,只要容他五指搭上了对方手腕子,决计可以使得他骨断筋折!

然而他却忽略了周百灿这一手功夫的险诈,桑桐的手一探出,尚还未能接触到对方的手腕,即见周百灿挥出的那截衣袖,霍地向上一扬,一蓬寒光,陡然由其衣袖内溢出。

“九翅飞鹰”桑桐大吃一惊,猛然收手腾身,却已是慢了一步!

这“袖中剑”原是周百灿久负盛誉,而却轻易不曾施展的绝技之一,果然微妙不同凡响。

剑光一闪之下,桑桐侥幸逃开了伸出的手,却难以收卸探出的肩头,寒芒旋处,把他肩头上的肉足足削下碗大的一片来。

随着落下的这片皮肉,洒出了大片的鲜血!

“九翅飞鹰”桑桐像狼也似的发出了一声叫,不容他少缓须臾,周百灿第二次进身,掌中短剑寒芒乍吐,“点咽喉,挂两肩”!

这第二式剑招,显然较之第一式更具威力!

此时此刻,桑桐要想逃避这一剑,可是大为不易。

也许是他眼前命不该绝,就在此危机一瞬间,“袖里乾坤”黄楚彪忽然由斜刺里挺剑直袭来。

另一面的“铁手”伍昭也发出了一声大喊,却把一杆判官笔飞手而出,直向周百灿后背掷来。

周百灿鼻子里哼了一声,反臂撩去,“呛啷”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里,已把“铁手”伍昭出手的一杆判官笔崩飞了出去。

同时他左臂下沉,“野马分鬃”“噗!”的一掌,按在了黄楚彪的肩窝上,后者嘴里“吭!”的一声,整个身子反弹了出去。

“九翅飞鹰”桑桐绝处逢生,才知道这貌不惊人的周老头果然身负奇技,不可轻视。

是时厅内火光大盛,“夜叉鬼”刘行与“翻江鬼”叶潜已燃着了烛炬,灯火通明,渲染着大厅内这场火爆热辣的打杀场面,的确是令人心惊肉跳。

由于大厅四窗齐闭,无形中,也就断了各人的退路,似乎也只有狠打死拼这一途。

由血泊里膝行爬起的王妈,乍然看清了“九翅飞鹰”桑桐的面貌,禁不住发出了鬼也似的一声尖叫——

“是他……就是他……”

她手指着桑桐,嘶哑地尖声叫道:“老太爷……他就是杀害大少爷全家的那个人!……”

由于王妈这声突然的惊叫,竟使得所有在场的人,俱都为之一惊!

大家伙一听都弄不清怎么回事,火爆的打杀场面竟然一时为之中止。

周百灿大吃一惊!

周友梅更吃了一惊!

其实远比他二人更为吃惊的应该是桑桐。

在王妈的指叫之下,桑桐突然间忆及多年前的一件旧案——杀害风阳府一家人血淋淋的一件旧事。他之所以会忽然憧憬起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他看见了那张脸的缘故!

王妈的那张脸!这张脸他是不会忘记的!

他犹能清晰的记得,就是这个女人在大火焚烧中,背负着一个小女孩浴血以抗,最后终于被她逃脱现场,为了这件事,桑洞曾下令搜索,只是空劳往返,他曾为之深感遗恨。

每一次他想到这件事,都使他引为大憾。下意识感觉到这星星之火不熄,来日必为燎原之势。

这时,他再次的看见了这个人,哪能不为之大吃了一惊?王妈显然比他更为吃惊。

“老太爷……小姐……”她再一次地大叫着:“就是这个人,杀害我老爷全家大小的,就是这个人……”

正当她如疯似狂地叫喊着,方欲扑身上前时,对面的那个元凶大恶桑桐,已向她发出了独门暗器瑚蝶镖。

只见他手袖微启,空中“劈拍!”声响,一枚状似蝴蝶的漆黑暗器已经出手。

暗器之式样以及飞出的姿态都极为特别,一经出手快若飞星,在大多数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的当儿,已临近王妈咽喉要害。

其实就在这枚暗器蝴蝶镖方自飞出的一刹,周百灿与友梅已看出了不妙——

两个人,一左一右,同时腾身而起,双双扑到了王妈左右,只是,却已慢了一步。

原来这类暗器毒恶之处,乃在于其出手奇妙打法,令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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