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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海无颜一声冷笑,右手轻起,“噗”一声,已抄住了长篙的尖端。

双方力挤之下,这根竹篙顿时有如弯弓一般地弹了起来,侯腾那里挺得住这等力道?一下被弹起了半天之上,在空中他身子一个倒仰,成了头下脚上之势,原想将错就计,就势抛进水里,却不知海无颜已防到了他会有此一手,右手抖处,这根长篙“嗤”地穿空直起,“噗!”一声射了个正着。侯腾在空中惨叫了一声,直直地坠落下来,叭喳一声,水花四溅,大片的海水都被染红了。

这条快船上共有五个人,剩下的三个人乍见此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连向海里逃的念头也不敢再兴,三双腿几乎是同时之间一齐弯下来,“扑通!”跪在了船上,一时叩头如捣蒜地讨起饶来。

海无颜缓缓地走过去,打量着这三个人。

一艘船影已经移近过来,紧接桑氏母子纵身过来。

桑平道:“好了,都解决完了。”

桑老夫人看着地上跪着的三个人,冷笑道:“这群祸害留不得!”

说时正要纵身过去,海无颜横身而阻道:“算了,就饶了他们吧!”

桑老夫人翻一下眼皮,忽然一笑道:“说的也是,此去不乐岛还有老长的一段路,非得有人带路不可!”

海无颜道:“那就正好。”遂向跪着的三个人道:“你们都站起来!”

三人听说饶了他们,俱都喜出望外,纷纷叩头站起。

海无颜遂道:“我们要去不乐岛,你们就帮忙操船带路吧!”

三人连声说是,忽见桑老夫人纵身而前,各人大吃一惊,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每人背上又着了一掌,当时只觉得身上一麻。三个人早已是惊弓之鸟,猝然遭受如此,俱都由不住鬼也似地叫了起来,相继赖倒在地,鼻涕也似地不肯起来。

桑老夫人喝叱道:“再不起来,都活不成!”

这声喝叫倒是真有用,三个人吓得一个骨碌都爬了起来。

“你们听着,”桑老夫人道:“我已经在你们每个人身上都点了死穴,十二个时辰之内,如未经我亲手解救,都活不成,你们只要好好听话,小心把船驶到不乐岛,一路上不生别的事,不玩花样,我就为你们解开,要不然你们自己心里明白,你们可听明白了?”

三个人听她这么一说,吓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里还敢说个不字,纷纷叩头讨饶,声言不敢违背,这才退了下去。

这艘船就在他们三个人驾驶操作之下,离开了现场,直向不乐岛方面驶进。

由于这是一段相当长的水程,三个人遂转向内舱坐定,三个小盗巴结十分尽力,不待招呼即为各人献上香茗,这艘快舟以相当快的速度直向前进。

海无颜坐定之后,重向桑氏母子见礼,说道:“此行蒙老夫人与桑兄义助,真是感激不尽,不知道老夫人下一步行止如何?”

桑老夫人才收敛起嬉笑怒骂,玩世不恭的神态,轻叹一声道:“海大侠你有所不知,这件事我也就不仔细说了。总之,我母子与不乐岛结下的仇是不共戴天,今天我们来原就打算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绝不活着离开,你不必为我们担心,也谈不上谢,我们是同仇敌忾,理当联合起来!”

海无颜点头道:“这就太好了,但不知老夫人与桑兄此行之计划如何?”

桑平道:“小弟与家母原来计划混入岛上,想法子与岛上的单老前辈取得联系,看看他老人家的意见如何,再谋下手之策,只是眼下这条计看来是行不通了!”

海无颜奇怪的道:“你刚才说到什么单老前辈--”

桑老夫人一笑道:“这个难怪你不知道了。只怕当今人世,知道这个怪人的还不多,他的出现,对不乐岛来说,算得上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于是他母子随即把单老人的生平向海无颜说了一个大概,海无颜大是惊异,一时喜形于面。

“哦!”他目放异彩地道:“若不是老夫人提起来,我几乎忘记了这个人,我一直认为这位老前辈早已不在人世了,想不到他老人依然活着,这么多年来他忍辱媮生,诚如老夫人所说,过着无异于蛇鼠一般的生活,他的遭遇未免太过凄凉了!”

桑平说道:“正因为这样,他老人家才练成了一身无所不能的武功造诣。哼哼,高立那个老贼,这一次大概是万难幸免了!”

海无颜叹一声,喃喃道:“但愿如此,这么多年来,不乐岛所犯的罪也实在太多了!”

桑平忽然想起来,好奇地打量着海无颜道:“外面传说,这一次高立在海兄你手里吃了大亏,不知详情是否如此?”

桑老夫人听儿子提及这件事,似乎甚是注意,一双眸子向海无颜注视过去。

海无颜点点头道:“我们曾交过手倒是真的,但是说到他吃了大亏却不尽然,事实上那一次交手,我们之间似乎并没有分胜负。”

桑老夫人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惊异的表情。

“我怀疑,”海无颜思索着这个问题,缓缓地说道:“那一次高老头他并没有施展出全力,他可能别有用心。”

“你的猜测很有道理!”桑老夫人讷讷地道:“事实上高立这个人正是如此,那一日他很可能留了一手,你要对他特别注意!”

海无颜冷冷一笑道:“老夫人所见极是,因为那一天,他并没有施展出他最负盛名的‘醉金乌’手法,我因此怀疑他别有用心!”

桑平“哼”了一声道:“话虽如此,他的醉金乌手法,如果遇见了单老前辈,谅他也难以施展!”

“你知道什么?”桑老夫人直斥儿子的无知轻敌:“高老头的那一身功夫,岂是你所能了解的,他如果没有十分出类拔萃的杰出造诣,岂能称雄于天下数十年之久?”

海无颜虽不耻高立之为人,可是论及对方一身武功造诣时。却不敢存丝毫轻视之心,聆听之下,也不禁点头附和,认为老夫人言之有理。

桑平被母亲一斥,显得有些不服,却是不敢顶撞,在他感觉里,那位一直藏匿在肇庆行馆的单老人,该是无所不精的人,高立的武功即使再高,也难以胜过他,可是桑老夫人似乎却并不如此认为。

看着海无颜,老夫人道:“如果你认为高立最称拿手的是那一套醉金乌的手法,可就错了!”

海无颜听得一惊,说道:“难道不是吗?”

“哼!”桑老夫人冷冷地道:“这你就不清楚了,醉金乌确是他深藏不露的手法之一,但是还有一门更厉害的功夫,我揣摩着他这几年大概也已经练成功了!”

桑平听母亲这么说,显然大为惊奇地道:“啊!还有这件事?”

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像是在谴责说你知道什么?

她随即注视向海无颜,喃喃地道:“武林中有一门失传已久的功夫叫做‘鹰翅功’,不知少侠可曾听说过?”

海无颜一惊道:“老夫人说的是‘先天无机门’失传的那门功夫?”

“不错!”桑老夫人含着微笑点了一下头道:“你果然见多识广,这是一门失传已久的冷门功夫,居然你也知道,我倒要再请教少侠一下,你可知擅长这门功力的人是谁么?”

海无颜点点头道:“老夫人指的是‘无极先生’李元春?”

老夫人十分嘉许地连连点头道:“就是他,这位李先生在生平只练成一种功夫,却是走遍天下难逢其敌,这门功夫,就是刚才我们所谈到的鹰翅功!”

桑平道:“可是怎么又会和高老头扯上关系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这当中当然有关系。”

她看着海无颜道:“自然,这些都无关宏旨,不过谈谈也是无妨。据我所知,无极先生李元春生平没有传人,只有一女,却又嫁到远方为商人之妇,像鹰翅功那种深奥的绝学,是不适于传授她的,李元春无奈之下,才将他这门毕生成就的武林绝学书刻在他家居后院的假山石上,哼哼!”

说到这里,桑老夫人一连冷笑了几声道:“表面上看来,似乎人人可以学得,其实那可就错了,除非有极深武学造诣,和聪明智慧之人才得悟透!”

“高立就是这么得到的!”桑老夫人对于这件事知道得十分清楚:“据说,他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一个,当时他在李家后院苦思三天仍未能悟出,一怒之下,竟然持纸墨,将石上留字抄下,当场将假山石震碎,使后来者无从着手,这个老儿用心之卑劣诚可想知了!”

海无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虽然如此,老夫人怎么知道他已练成了这门功夫?”

“我知道他已练成了。”

桑老夫人缓缓他说着,神态充满了自信:“虽然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我确信他已经练成了这门功夫。你知道练习这门功力,最重要的在于两肘两膀。一旦成功,这双膀臂坚若钢铁。哼哼哼,你可曾见过这高立老儿携带过兵刃么?”

桑平点点头道:“娘这么一说,果然有些道理,有一次我听青荷说,高大爷的手比锯子还快。”

海无颜与老夫人同时一惊。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这一次出击,他们都抱有必胜的意念,敌人的虚实关系至为重要,能够事先多一分对敌人的了解,一旦上阵就减少了一分本身的危险。

是以在听到了桑平所说之言后,海无颜不禁大为惊觉,目光向桑平注视过去。

桑老夫人也一样有同感,冷笑一声,看着桑平道:“既然你早有听获,为什么一直没有听你说过?”

桑平怔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

那是因为桑老夫人听从单老人之言,曾禁止桑平与青荷来往,是以桑平才不愿出口。

桑老夫人自然明白,望着海无颜的面,她也不便面斥,倒是有关高立以手锯树之事,提起了她的兴趣,因为这件事可以进一步证明她的猜测是否正确。

“你说高立的手比锯子还快?”

“是,人家这么说的!”桑平喃喃道:“据说高立平日常喜用手锯树,他所居住的岭上古树极多,而多少年以来差不多都快被他锯光了!”

“怎么样?”桑老夫人转向海无颜冷冷道:“这么说,我的猜测就是全没有错了,他的鹰翅功看来已有十分的火候了!”

海无颜微微皱眉道:“既然如此;在西藏高原我与他邂逅那一次,他却是藏拙得厉害,这又为了什么?”

“这就是高老儿最阴险狠毒的地方了!”桑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等着看吧,这一次他就会对你施展出来了,他要你对他松弛了注意,然后才会出其不意地对你下毒手!”

海无颜微微一笑,嘴里没有出声。

诚然,他对高立前此一战里,也作了相当程度的保留,很多险招也都没有施展,尤其是得自邵一子的铁匣秘笈,更是他私心打算用以来制胜高立的关键。

现在当他听说到高立也已练成了“先天无极门”的绝技“鹰翅功”时,内心之震撼,诚可想知,未来之一场大战孰胜孰负,却是未可预卜了。

窗外海风阵阵吹进来,汪洋大海里,竟然不见一片帆影,意识着此去不乐岛似乎还有一段路途。

海无颜感觉到有些气闷,站起来慢慢踱出舱外,海风甚大,把他身上一袭长衣揭起来,吹得猎猎有声,桑氏母子也陆续跟了出来。

日影偏西,显示着天将黄昏,桑老夫人忽然跨前一步,站立在海无颜的右后侧方。

“海少侠,久仰你一身内外功夫都甚了得,老身不才,想要讨教一二,可施得么?”

桑老夫人嘴里说着,足下已缓缓地向前跨出一步。

海无颜当然已感觉到了对方惊人的“无敌罡气”,对于老夫人的这一突然举止,令他颇为吃惊。

武林中越是具有非常身手的人,越是不甘居人之后,桑老夫人莫非因为如此而向海无颜出手?除此之外海无颜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了。

“老夫人您太客气了!”

嘴里正说着,海无颜已缓缓回过身子来。

桑老夫人微微含着笑道:“只是印证一下手法而已,倒无恶意,你可不要介意!”

海无颜道:“岂敢。”

说话之间,他已感觉到对方身上逼传过来的那阵子劲道节节逼人,很显然地她已展露了她强者的姿态。

海无颜早已体会出桑老夫人对自己的隐隐敌意,当然这种敌意与对付真正的敌人是大有差别的,只是某种程度的不信任而已。

也许在桑老夫人的意识里,海无颜的真实武功还是一个谜,有进一步了解的必要。

虽然这样,她可没有一点点胆敢轻视对方的心意。海无颜随即立刻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内心不由暗暗好笑,双手微微抱起,道了声:“请!”

桑老夫人一笑道:“足下这一拉开架势,已就显着不凡,这大概是‘龙虎双抱拳’的式子吧!”

海无颜心头一惊,着实佩服,点点头道:“不错,老夫人进招吧!”

一面说时,他的身子已经缓缓蹲了下去。

就在这一霎,桑老夫人已迎风陡地掠身而起,起势之快如风飘絮,蓦地已临近到海无颜眼前。带着一声长笑,桑老夫人的一双脚尖,霍地直向着海无颜一双眸子上直踢了过来。

那真是既快又险的一招,雷霆万钧,冰雪一片,然而对方海无颜却已胸有成竹。

一来一往,势若走马模样,桑老夫人的一双天足陡地踢出了一半,海无颜已挟着一片旋风,“呼”地来到她的背后。

这种挪移的身法,观诸今日武林人物,已是不多见,桑老夫人立刻就觉出了身后强风袭背,禁不住大吃了一惊,嘴里惊呼一声,脚下猛地向前抢进一步,施了一招“犀牛望月”之势。“呼!”强劲的大片掌风,滑着桑老夫人的背脊后脑穿了过去。

虽然没有击中,可是这一擦之威却也令桑老夫人感觉到皮层奇热如焚,一惊之下,这才知道对方敢情不是易与之辈,显然是怀有罕世身手,名不虚传。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按说既是彼此印证,到此大可休矣,奈何桑老夫人却还没有罢手的意思。

桑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右脚尖力点之下,身子向前一个猛扑。

“海大侠,接掌!”

张开的五指,活像是一把钢钩,一掌直向着海无颜当胸击来。

也不知是这个老婆婆动了真怒,抑或是她存心试试对方的实力,总之这一掌力道极猛。

强劲而充实的掌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力柱,这种情形之下,对方躲闪便是不智,只有实力一接了。

海无颜怎敢怠慢,他知道藏拙是不行的了,对方既以单掌来,说不得以单掌相迎。一念之兴,海无颜已陡地自丹田之内提吸一股真力,由于桑老夫人所发出的这股劲道十足,海无颜亦只得以十足劲道相迎。

算得上是少见的一次实力接触。两只手掌初交的一霎,整个船身忽然间起了一阵子震动,那种情形就像是船行浅水,忽然触了礁岸一般,船身在一阵沙沙的疾烈震荡之后,两侧船舷边,霍地扬起了滔天大浪。

哗啦啦!船上灌满了水。

海无颜与老夫人亦不能幸免,猝然扬起浪花,把他们全身都打湿了。

也亏了这一大浪花,两只交接的手掌,总算分了开来。

海无颜神色自若地一揖道:“老夫人,承让了!”

桑老夫人显然已经退了好几步,脸色显现着无比的惊异,却又似有些骇然。

从她频频起伏的上胸,可以看出她喘息得多么厉害。

她总算接下了海无颜十足劲道的一掌,诚然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闪烁的灯光,照着死者那一半黄黄焦焦的脸,另一半却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死者,刘嫂。在她死后数日,尸体才被人发现,由深涧寒谷里搬移出来。

现在她就直挺挺地躺在门板上。她的左腕折失,右膝碎断,瞠目,咬牙,显示着在她临死以前,还经过一阵子痛苦的挣扎。

守侍在她身边的杖期夫,刘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睁着一双红眼,静静地打量着她。

结缡数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夫妻离别,应该说是“死”别,从此天各一方,算是“缘尽于此”了。

陈列的尸体还有好几具,只是全由白布盖着。

大厅里由于多了这几具尸身,立刻就显现出那种阴森森的气息。包括高立在内,每一个人的脸色,也都像是罩了一层雾那样的不开朗。

在征得高、风二位岛主首肯之后,刘公向着站立一旁的侍役挥挥手道:“抬下去装棺,候期发葬!”

于是,那一具具的尸身也都被抬了下去。

偌大的堡垒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偶尔传来的只是夜风疾叩着桑皮窗户纸的噗噗声音。

“这是敌人的阴谋,一个个地分开来消灭,让我们的实力消失于无形!”

说话的是负责不乐岛整个山区布防的“野老”娄空,他似乎显得怒不可遏,说完之后,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向着在座的高立、风来仪、吴明、刘公等抱了一个拳,十分沉痛地道:“属下布署不当,才会让对方有可乘之机,请岛主降罪!”

高立冷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这个罪是你担当不了的,说到罪,哼哼,从我开始,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免不了,敌人居然混到了岛上,我们还蒙在鼓里,真有点令人不可思议!”

风来仪微微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刘公十分懊丧地道:“这个人极之狡猾,而且武功必然是出奇的高。”

高立忽然冷笑插口道:“而且他是无孔不入,就好比现在我们在这里的说话,很可能他就在窗外偷听。”

话声一顿,紧接着一声轻叱,整个身子已如同鹰隼也似地腾了起来。

于此同时,风来仪、吴明也双双飞身而起,齐向窗外扑去。

高立最先,风、吴二人 紧跟着相继扑出,身法之快,疾若飞星。

三个人先后的显现,有如旋风一阵,只是窗外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发现,风吹草动,一片长草正在冷月之下婆娑轻舞。

最早出来的高立,眉尖微耸,瘦高的躯体,霍地拔起,落向草丛之间。

风来仪跟着袭过来,这里草长几可过人,两个人分别施展极上轻功,踏立草上,稻草人也似地随风轻摆不定。就在这片长草地里,他们发觉了一些蹊跷,但只见前去草丛,中分为二,似为巨蛇所经地留下了一道鸿沟,风来仪细眉微挑,霍地振衣而起,循着这条沟迹一迳地追了下去。月色之下,她的动作极快,刹那间去而复还,又复回到了眼前地方。

是时,室内各人俱都来到了眼前地方,灯光火把照耀得一派通明。

刘公奇怪地察看着面前的草丛,一面向怒容满面的高立请示道:“大爷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高立先不答他的话,冷笑一声,目注向风来仪道:“三妹,你发现了什么?”

风来仪摇摇头道:“没有追上,难道不是人,是一头野兽!”

“不会的!”高立肯定的道:“是一个人!”

他冷峻的目光接着注视向刘公:“杀死刘嫂,伤害晏管事的这个人就是他!”

各人聆听之下,顿时神色为之一变。

高立冷笑了一声:“这个人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由种种零星所显示的形像来看,这个人很可能是个残废,是一个奇怪的人。”

吴明一惊道:“一个残废人,竟然会有如此武功?真是不可思议!”

刘公恨声道:“大爷所见极是,贱内遇难之处岭上,有很多奇怪的足迹,似人非人,卑职看了半天,亦不能确定是人是兽!”

高立冷笑道:“岂止是刘嫂遇难的现场?只要留意,这个岛上到处都是,晏管事遇害的现场也有,我可以断定他是一个人,不过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风来仪微微一笑道:“不要急,他就要现出原形了。”

高立微微一怔道:“原来你也注意到了?”

“我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事情还不敢十分认定罢了!”

“三妹你以为呢?”

“很难说!”风来仪扬了一下眉毛:“信不信由你,我已经注意到了一条他平日出入的道路,只可惜有两次都被他逃脱了!”

刘公惊异地道:“这--这又为了什么?”

风来仪笑了笑,目光向现场各人一转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各人领命躬身告辞而去,现场只剩下刘公、吴明、风、高等四个核心人物。

高立道:“三妹现在可以说了!”

风来仪道:“大哥说得不错,这个人多半是个残废,我猜想他必然与我们不乐帮结有深仇大恨--”

刘公喃喃道:“这又会是什么人呢?”

高立冷笑道:“何必伤这个脑筋?见面就知道了,三妹,你有什么计划吧?”

风来仪看了这位长她许多年岁的师兄一眼,多年以来他们诚所谓相知甚深,彼此都把对方的习惯脾气摸得十分清楚,就像现在,高立只凭察言观色,就猜出风来仪腹内机关。

“是这样的!”风来仪说:“这几天经我细心观察,被我找到了一条那个怪人经常出入的道路,只可惜两次都没有堵住他,也许是时间不对。”

说到这里,微微停了一下,点点头道:“大哥,你来看看。”

说罢纵身而起,一路腾驰如飞,头前带路。

高立等三人,各自展开轻功紧后跟随,转瞬间来到了另一现场。

那是一片颇有斜度的向阳山坡,坡间满生野草,草长与方才相彷佛,一直衍生岭上。

这里地当全岛之中,细察四方,岛内最重要的阵势设计“放射八道”,尽收眼底。

刘公首先“啊”的一声,喃喃地道:“这么看起来,这个人连本岛的一干阵势,也都了解了。”

高立哼了一声,用很快的速度沿着岭下踏行了一周,随即又转了回来。

“不错,这是本岛最虚弱的一处,当初设卡布阵之时,显然疏忽了这个地方。”

刘公道:“那倒也不尽然,大爷不要忘了,这里是‘青奇八象’的入口之处,一旦阵势发动起来,八阵与八象影像叠合,这里就首当其威了。”

高立怅恨地叹息了一声道:“可惜晏七受害,要不然!这里大可施展,那厮也就没有这么便当进出了。”

说话之间,风来仪己同着吴明登上岭陌。此刻,他们正自点手相招,高立同着刘公忙即赶上去。

风来仪手指一处道:“大哥你看。”

情形较诸先前草地里所显现的更为清晰。很清楚的,一片草丛压了下去,蜿蜒着一路蛇行而上。

四人很容易地顺着这道痕迹找上去,直到一片上坡为止,由于坡上寸草不生,也就失去了痕迹。

风来仪冷冷地道:“我猜想,这个人八成就藏在这里了。”

刘公恨得咬牙切齿地道:“这里地方不大,且容卑职唤娄管事的来!发动各人大事搜一搜,不怕他插翅而飞。”

高立冷冷一笑道:“那可是最笨的法子了。”

风来仪道:“大哥说得不错,那么一来,岂不打草惊蛇?我对这个人已经留意了很久,他却是狡猾极了。曾经有两次,这人故布疑阵,几乎把我骗到了另一座山上。最近的一次,更埋伏了一条山猪,想让我以为一切的痕迹,都出之那个畜牲。哼哼,这一切总算都被我看穿识破,最后我才确定他藏在这里。”

高立一双精锐的眸子频频在四下注视着,点点头道:“他选择这个地方藏身,是因为这里有四个出口,必要时可以方便出入。”

“我也是这么认为。”风来仪道:“所以这一次我们出动四个人,把每一个出入口都守住,倒要看看他如何进出了。”

高立冷笑着点点头道:“这个法子很好,就这么办。”

随即点手相召,四人聚集一处,细细商量了一阵,风来仪对此原已有了腹稿,是以很快地就有了方策结果,当下按策行事,随即四下分开。

眼前旋即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草丛所发出的一片轻微沙沙之声。

像平常一一样,朱翠来到了这里。

即将黎明的天。

即将隐失的月亮。

一天似乎举手可攀的星斗。

浪花静静地淘上来,在那一堵凸出的礁石上碰碎了。洒下大片的珍珠,然后又收了回去。

远处海天一线之间,是那么灰惨惨的,滚滚的云气咆哮着浮沉于海天之间。

可以预见,即将来临的一天,是个多云、多风不太平静的日子。

践踏着沙地里的鹅卵石块,朱翠一迳来到了眼前,这个海洼子近山又多岩石的沙地。

单老人似乎早来了。坐在一堵礁石上,把一双断膝泡在海水里,老人的目光里显示着一些焦虑与不安的神色。

朱翠一直走近到了他的身边,他似乎都没有发现。

“嗨!”

几乎习惯了,朱翠总爱用这清脆的声音来招呼这位亦师亦友的老前辈。

接着她随即把带来的满满一葫芦酒递过去。

老人接过酒来,眼睛依然是盯视着远方。

“看见了没有?今天变天了,多怪的天,多怪的云?”

他的手配合着指划着,最后落在酒葫芦上,拔开塞子来,仰首满满地灌了一大口;这才回过脸来,打量着面前的朱翠。

“你今天来早了!”

“是呀!”朱翠在他身边一块较矮的礁石上坐下来:“不知怎么回事,半夜就醒了,睡又睡不着,干脆就早点来了,是怎么回事,你也没睡觉?”

单老人摇摇头,用手分理着乱草也似的须发。

“我早来了,一直都没回去,”他又灌了一口酒,咧着一张大嘴笑道:“他们发现了我了,全岛上都在搜我,想想!我能让他们给搜着?干脆就到这里凉快来了。”

朱翠吃了一惊:“你说他们发现了你?谁发现了你?”

“高老头!”单老人又灌了一口酒,得意地笑道:“幸亏我警觉得早,差一点给他照了盘儿,这老小子果然厉害,居然由呼吸声音发现我藏身的窗外,要不是我跑得快,可就麻烦了。”

朱翠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单老人嘿嘿笑道:“左不过是我杀的人太多了,他们觉出了不妙,商量对策罢了。”

微微一顿,他哼了一声,接下去道:“他们已经知道有人藏在岛上,还猜出了是个残废,就差一点没有说出我的名字就是了。哼哼,看起来,我与高老头见面的时候大概不会太久了。”

朱翠道:“这两天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烦得很,而且每一次见风来仪的时候,都发觉到她的表情怪怪的,也许她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单老人咕噜噜把一大葫芦酒喝了个精光,霍地扔下葫芦道:“来,明月当头,趁着我这三分酒兴,咱们把那套‘醉金乌’的手法演一遍。”

朱翠笑道:“好是好,只是你老人家酒今天喝多了,喝醉了。”

“你这就不懂了。”

单老人身形一挺,嗖地纵落沙滩:“醉金乌,醉金乌,有了几分酒意,才能更显出这种功夫的真髓,姑娘,你仔细地看着吧!”

一面说着,这个老头儿可就一招一式地演了开来。

月影之下,只见单老人蹒跚的身子,把这一路至今仍不为外界所深知的武林绝学施展了出来。

这套身法朱翠原已学会,只是在若干关节处,还不能畅通,难得老人今夜兴起,带着三分酒意,把这一套不乐帮的罕世绝学演了个淋漓尽致。

朱翠自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在旁全神贯注,一五一十地都记在心里。

也不知是他酒喝多了抑或今夜兴趣极高,这一趟“醉金乌”身法演习得畅快极了。

滚滚风云,涛涛海浪,在他演习之时,竟然为之相继失色、倏地收住,气吞山河,此时此刻,天光云影,荡漾绿波,却是叹赞无数,追寻已远。

人、天、海、地,似乎都已混为一体,凝固住了。

单老人一声狂笑,身形骤转,已到了朱翠眼前。

“妙极了!”朱翠由衷地赞赏道:“这才是武林不世的身法,太好了!”

单老人沙哑地一笑道:“这么说,你都记熟了?”

朱翠感激地点头道:“放心吧,我都记熟了。”

单老人连声道:“好好好,这套醉金乌身法就到此为止,今后不再演习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走了。”

话声一落,弓身一挺,已跃出三丈开外。

朱翠由地上拾起了葫芦,意外地却发觉到对方仍站在原处未去。

“你醉了么?”她恍惚地觉着有些不对:“我背你回去吧!”

“用不着,翠姑娘,你--你过来--”

“啊,怎么了?”

一面说,朱翠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单老人那双断了脚的腿,几自插立在沙地里,身子却不时地前后摇晃着,看样子真像是有些醉了。

“过来,孩子--让我--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着,他抓了朱翠的双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瞳子里闪烁着异光,却是那么的朦胧,就像是空中隐约在云际的月亮。

“你真的喝醉了--来--让我背着你回去。”

朱翠一面说时,弯下身子来,真的作势要背起他来,单老人频频后退着,发出了一阵大笑。

“胡说--胡说--我喝醉了--我只是太高兴了,今夜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一面说,他遂即转过身来,践踏着一天的月色,挥舞着双手,前行了一程,身子又倒下来,仍旧施展地行之功,扭曲着蛇也似地在沙地里穿行着。

朱翠目送着他,一直到他的人影完全消失,才回身自去。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今夜对单老人的离开,她偏多依依之情。

像是平常一样,单老人一路蛇行着穿山越岭,来到了居住的那座山丘。

黯淡的月色之下,那片长草地在微风里簌簌的颤抖着,摇曳出一片沙沙声。

单老人今夜真的兴致甚高,全然不曾想到自己兀自处身于虎穴之间。

他一路疾行,有如巨蟒行波,确是轻车熟路,身过处草丛自分,一迳地来到了当前石丘之下。

忽然一个人挡在正前方,不偏不倚地正好堵住了他的出路。原有几分酒意的单老人忽然为之一怔,停身、抬头,由不住吃了一惊。

一个白发皤皤的高大老人,正自用着既惊又怒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由于事发突然,单老人焉能不为之大吃一惊。

毕竟他武技湛精,尤其是反应更要较常人快上许多,一有警觉,身子自然后缩,一颗大头也就惯常的像是眼镜蛇也似地直立起来。

那真是险到了极点。猝然现身的高大老人自然不会放过迎头的一击。只是却没有料到,地面上爬行的大头老人,简直较蛇更为滑溜。就在那个高大老人举足迎头一脚踏下之同时,单老人竟然巧妙地后缩昂首,躲过了这足以致命的一踏。

双方眼睛都交织着无比的惊异。

“你是谁?”

白首老人说时身子快速地向前踏进一步,在这个姿势里一旦动手,他大可采取主动。

单老人的酒可说完全醒了。借着稀薄的月光,他已把对面这个皓首红颜,身材高大的老人看了一个仔细。

“原来是你?刘一龙。”

一霎间,单老人那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然而,被他称呼为刘一龙的“刘公”,显然比对方更处于惊吓之中。

“啊,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令他吃惊,如今全岛都是“刘公”地这么称呼他,要不,就是叫他“刘总管事”,刘一龙这个称呼,简直太古老了。

“嘿嘿!”单老人在确定了对方的真实身分之后,由不住发出了一阵子低沉的笑声,口涎连连滴下不已。

“很好,很好,我们是老朋友了。”他好像是有太多的感触,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凄凉:“人生何处不相逢,刘一龙,想不到我们还会见面,还能见着了,足证老天爷那双眼睛还没有瞎。”

刘公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想不到在聆听见对方这几句话后,竟然会打心眼儿里生出了一股子寒意。

一番心神交战里,刘公脚下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情不自禁地放弃了主动的攻势。

“你到底是谁?”刘公睁大了眼睛:“我们以前见过?不不不,我不认识你。”

“可是我认识你!”单老人这几个字简直像是由牙缝里迸出来的:“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忘不了你,刘一龙,你看清楚我吧!”

话声一辍,这个人身子向后一收,竟然为之霍地人立了起来。

月影偏西,冷风飕飕,长草地里一片沙沙声。此时此境,再加上单老人这么一个人,看在了刘公的眼睛里,简直就像是看见了鬼。他身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几乎又要后退。

然而毕竟他是身上有功夫的人,所谓“丹田有气人自壮”,刘公在一惊之后,本能地提起了一股劲道,霎息间全身已充满了劲道。

一声冷笑,刘公双手交插地握着,十根手指的关节发出了克克连声的一阵子串响。

“说,你是谁?刘某人这双照子还不花,要有一字不当,我就叫你横尸当场。”

“哼哼,你有这个能耐么?刘一龙!”

这“刘一龙”三个字,再次传到刘公耳中时,着实又令他为之吃了一惊,其实包括对方的口音,现在听起来都熟得很,简直似曾相识。刘公脑子里一刹那有如一团乱丝样的混乱,要想在如此一团的乱丝里,找出那个丝头来,可真是谈何容易。

对于这个不知名姓,形同鬼魅的陌生人,他越是想要知道他的底细,是以也就迟迟不肯出手。

虽然如此,他却已作了必要时出手一搏,取对方性命于闪电之间的准备。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报出你的名字来。”

一面说时,他再一次地提起了内家真力,十根手指上的力道,足以猝然间插入坚硬的青石。

“呵呵!”

对方那个形如鬼魅的大头怪人,偏偏竟不把这些看在眼睛里,笑声里充满了狂傲却也有凄凉的意思。

“好吧,你再看清楚一些?”

一面说时,单老人已伸手入怀摸出一物,迎风一晃,“叭嗒!”一声亮着了火,敢情是一个火折子。大股的火苗子窜起来,非但照亮了单老人的脸,就连附近的一切,也都清晰可见。

刘公的一双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在闪闪的火光里,他再一次地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这张脸。

太长的头发,太长的胡须,然而除此之外,那面孔、轮廓,却依然有一些迹象可寻,可供追忆回思。

刘公的眸子睁大了,又缩小了,缩小了又睁大,几度开阖之后,他心里忐忑着举棋不定。

“噢,你--你是--”

“我姓单--单昆。”

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报出自己的名字,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

“啊!”刘公霍地后退了一步。

忽然,他张大嘴巴:“单昆,你--你是单大爷?单大爷?”

“不敢当,”单老人声音里充满了悲忿,“一个百劫不死的老鬼,岂敢当大爷二字?”

刘公陡然地僵立住了。

就在他想到了“单大爷”三个字时,单大爷此人的影子立刻就出现在眼前,拿来与目前这个怪人一经印证,立刻就断定了这个几近神话的真实性。

“单--大爷--不错--是你--”刘公一下子似乎嘴里的舌头都变短了。“你--老人家怎么回来了?”

“叭嗒!”一下,火折子的火又熄灭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单老人冷森森地笑着:“这是我的家,我的岛,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这--你老人家当然是能--能回来--”

刘公的眼睛奇怪地转动着,只是却没有发现足以接应他的人手。当然,他已意识到对方单大爷回来的意图与打算,不用说自己那个老婆是死在对方手上了。

一想到这里,刘公眼睛充满了恨意。

其实在刚才火光大亮时,他已经注意到了对方的那一双失足的腿,有此一证,已足可说明眼前这个人正是昔日不乐岛主单昆无误。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岛上是无论如何不能容下他了。

刘公把一番利害得失,瞬息之间在脑子里闪过,决定了他眼前的对策,似乎除了与对方一拼之外,别无选择,恨的是方才四人组合,偏偏分散四个方向,否则联手之下,对方绝无活理。即使这样,刘公也打算不让对方逃开手去。

“单大爷!”刘公声音里充满了冷峻:“邀天之幸,你竟然会没有死,说一句冒上的话,今天的不乐岛已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了,这里你是不该来的。”

单老人由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

刘公嘿嘿连声冷笑:“我妻区氏,可是你下的毒手?”

“不错!”单老人眸子里精光闪烁:“这一次该轮到你了。”

刘公先是一怔,紧接着狂笑一声道:“好!”

话声一辍,整个身子如同鹰隼也似地拔了起来,身上长衣,迎着空气发出了噗嗤嗤一阵疾风,却是乍起即落。

刘公因见对方双足尽失,误以为转动不便,是以一上来即向对方背后下手。

好快的身法!随着他下落的身子,刘公双掌乍吐,用双撞掌的一招,直向着对方后背上疾吐了过去。

刘公因知对方绝非易与之辈,下手也就唯恐不重,这一手双撞掌,力道用得极猛,掌势一出,一奔“志堂”,一奔“气海”,如此沉重的掌力慢说是被他打实在了,即使为指尖拈着了一点也是不得了。

那里知道对方这个老残废,身法比他所想的更快得多,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快。刘公的双撞掌不过才递出一半,单老人的身子却已似风车也似转了过来。四只手掌竟然是不期而遇。

“噗”地一声,掌心对掌心地紧紧贴在了一块。接下来就是一阵子簌簌的战抖。

刘公忽地双目怒凸,显然是挺受不住,背脊向后微弓着跄出了三四步。

只见他上胸频频起伏着,却硬把昇起来的一口气压向丹田之内,紧接着前身微伏,却施出了一个虎扑之势,直向着单老人身上扑了过去。

单老人在与对方四掌交接之际,已自施出了他习练有年的五行真力,满以为对方万万当受不住,势将当场喷血而亡,却没有料到刘公竟然实实在在地承受了,却使他大大出乎意外,由此而观对方显然不可轻侮。

越是这样,越加地激发了单老人的仇恶之心。如此,就在刘公第二次运功力扑之下,竟然为之扑了一个空。

像是鬼影子一般,刘公的双掌显然扑了一个空。

风声嗖嗖,长草地上曳出一片阴森,此时此刻,由不住使你乍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冷。

刘公一式扑空之下,顿时就觉出了不妙。

此时此刻,但只见月影当空,四野萧萧,虫蛙声远近呼应,敢情竟然已失去了单老人的踪影。

刘公心头一震,却不会就此作罢。

“老怪物,你跑不了的。”

一面说,这位不乐帮的大管事探手腰间,把一口轻易难得一现的“缅刀”给亮了出来。“呼”的刀势一弹,闪烁出一道银芒。

刘公缅刀在手,胆子无形中也大为增强。

“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你钻到了地底下,我也要把你给揪出来。”

说时,他似乎发觉到右面草丛有些儿摇动,冷笑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挥刀而出。

这一刀灌注了他的真力,当真是厉害得紧,随着他的刀势之下,大片的草丛倒了下去。

刘公身子轻窜,已到了现场草地,紧接着他灌注真力,运用刀气之功,挥出了第二刀。

一片刀光,由那口缅刀上再一次喷卷而出,这一次却向着眼前草丛里平挥而出,刀气平吐之下,两丈方圆内外的长草齐腰而折,纷纷倒卷了过来,自然,在这个范围之内,果真藏得有人,这个人决计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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