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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流江双瓶

——那一日返回搜索,不见潘栋,晏春风终是心里遗憾,章小康此番衔命,正是专来取他性命,却是潘栋远比他师徒想象更为厉害,一上来即为其看破了行藏,乃至于功败垂成。

一击不中,章小康人己上了长桌。

潘栋陡然一惊,第二次运施双掌,一个抢扑之势,燕子般的灵巧,已抢向长桌一角。

章小康右眉微挑,喝叱一声——

或许是十年相随,只是晏春风一人,耳濡目染,不自觉尽其感染,除了一身“紫流江”不传秘功之外,即是日常言行,举手投足,莫不酷似其师,眼前剔眉—叱,简直与晏春风惟妙惟肖。

这一叱,有分教。显然亦属“紫流”气功门槛,类似别派之“吐气开声”。

极其快速的一霎,章小康回身现式,形若“鸡爪”样的已自拍出一掌。

紫流江气功,至今并不为武林所深悉。

眼前章小康所施展,尤其诡异莫测。

两个年轻人的手掌,“噗”地迎在了一块。

“两极气功”碰上了 “紫流江功”,虽说大异其趣,功力纯厚则一。

掌势一经交接,耳听得长桌“喀吱吱” 一阵疾颤,陡然间潘栋只觉着左面腋下一酸,不由吃了一惊——这番感受,竟与那一日与晏春风夺丈感受一般无二——却是奇怪。

思念之中,章小康肩势乍沉,一只左手,有如倒抡鹤锄,猛可里直向着潘栋颈项间“啄”来。

紫流江身法,极是诡异,大异武林一般。

潘栋方自震惊,猜想到对方的可能出身,章小康的一只手掌,宛似“鹤喙”般,已来到颈侧。

这就迫使潘栋不得藏拙,非以至功出手不可,却是方才一击之下,触动旧伤,略有不慎,便不免像那日一般,有“喷血”之危。

紧急里,待将以“摧心掌”势,侧击对方后心,迫使他不得不撤出毒招。

章小康己似看出了端倪,进退之际,已把身子错开了尺许之外。

——他这里歹念猝生,待将以“紫流江派”不传之秘“锁子手”,飞抓对方右肋。

却是怎么也没有料到,耳边上“咔”地响了一声,一蓬银丝,宛若一天银雨般,直向着他背侧一面,突地飞射而来。

双方距离不足寻丈,室内空间已是有限,闻声而至,防不胜防。

总算他身手过人,一惊之下,旋身直起,一片飞云般,滚身于七尺开外,饶是这般,左侧腰胯间,已为飞针所中,少说也有五六枚之多。

把握着这一霎良机,潘栋施了个“虎扑”之势,电闪般已来到了他身侧之后。

章小康“啊”地回身,却已回身不及,随着潘栋的出手,这一掌有似凋零桐叶,一起而伏,“叭”一声,拍中了他的右肋。

——随着章小康掠起来的身子,“哗啦”一声脆响,整扇长窗,俱为之片碎。

碎木四溅里,章小康偌大身子,有似戏帘之猫,已遁身窗外。

潘栋自是不放,穿身乍起的一霎,耳听得身后六先生哑口而呼。

却是听不清说些什么。

便只是片刻犹豫,对方那个叫章小康的长身少年,已起身如飞,落向了对面瓦脊。

虽说是负伤之下,身势尤有可观。一落即起,第二次腾身直起,活似临风纸鸢,只一下,已落至高墙,身子一歪,看似即要跌倒,却自向侧面纵身而出,一发数丈,转瞬间已失其踪。

潘栋自忖追赶不易,一方面记挂着六先生的安危,只得作罢。

回身打量六先生时,才知情况不妙。

其时六先生双目翻白,张着个嘴,喉咽间一片混浊嘶哑,那一张清瘦面颊,早已布满了汗珠,颗颗都如同黄豆大小,整个身子,更似去鳞之鱼,蠕蠕而动,起着颤抖。

——却于其右手,犹自握着“大风堂”的独门暗器“五云慑魂钉”筒。

原来方才那一蓬飞钉银雨,竟是为他所发。却是这一霎精尽力竭,随着松开的手指,右手钉筒“当”地坠落地上,便自大事不好。

潘栋一惊之下,慌不迭欺身床前。

顿见六先生双目怒突,一副挣扎欲起模样。潘栋忙自扶他坐起,只觉着六先生整个身子颤抖得那般剧烈,喉咙里“喔喔——”有声,蓦地呛咳出一口浊痰——

“黄山……飞云峰……雪……雪……”

一句话说不出口,脖子一歪,便自命丧黄泉。

六先生显然始料非及。

原以为有充足时间,可以向潘栋细细交代。诸如与晏春风结仇经过,今后应对防范之策……却是平白杀出了章小康这个人来,临时一搅,惊吓过剧,命丧仓促。

临终一言:“黄山飞云峰雪……”便自成了绝语,好不凄惨。

这“飞云峰”下面的一个“雪”字,可就着实的令人费解。

以当前紧急情况而论,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大风堂”满门上下,理当飞骑告警,以免晏春风的赶尽杀绝,却是又不尽然。试以柴九一门眼前遭遇而论,柴氏虽已身死,一家老小也并不曾就遭及毒手。显然是晏春风这个怪人有其独特一面习性。下一步的动向,真正耐人寻味。

草舍外一片向阳坡地。

时有小风轻轻吹袭,湖边垂柳,婆娑弄姿,童子六七,人手一个风筝,奔逐呼笑,好一幅美丽图画。

潘栋的心情却是沉重的。

草舍养伤,已有多日——自从那一天柴九中“丸”毙命,六先生连同殉难之后,他的脸上已不见了笑容。

生命的变迁安插,匪夷所思,却是没有想到,以潘栋韬光养晦,一心习武,向来与人无争,偏偏命运的安排,竟把他卷入到了如此诡异可怕的一场凶杀之中。原是轻松自然之身,一夕间肩上着了万钧巨力。一日为师,终生若父,六先生的死,便自这样奇怪地与他搅在了一起,因而在他负伤之余,莫名其妙地竟然也成了对方“猎杀”的对象。

潘栋似乎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即使在养伤之中,他的思虑却不因而停顿,反而更称尖锐,事情虽是错综复杂,一经冷静分析,却也颇具分明。

第一,柴九与六先生的死,当然绝非偶然,他们与那个叫晏春风的怪人,即非结有深仇,也必有不可化解的宿怨,要不然姓晏的断不致为此杀人。

第二,或仇或怨,亦非止于柴九六先生二人而已,很可能牵扯的大有人在——

第三,如果第二点推论成立,那么被牵扯卷入的这些人应该是……似乎是柴九、六先生等当年江湖结义的一个系列。

第四,晏春风此番战端既启,当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雷厉的行动,势将火势展开,那么通风报信,事先作好准备,应是刻不容缓之事了。

如是,潘栋当务之急,应是尽快地去通知这些人。

如果他所记不差,当年与柴氏结有金兰之好的一干兄弟,如今尚还健在的不过只剩下四人——不,应该说只有两人,因为柴九与六先生商和均已作古。

剩下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庐州”的阮年,另一个是“百凤山”的无为道人,在他们义结金兰一行九人之中,这两个人年岁最长,寿命最长,尤其是那个无为道人,今年怕是有九十开外了,仙风道骨,四海云游,向来是萍踪无定。论及武功,此二人各领一家之长,也算九人中拔尖杰出。阮年人称“七海浮萍”。可想而知,也必同无为道人一般居无定所,云游之身了。

想到这里,潘栋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向着冥冥中的上苍祈祷,但愿此二人果真四海云游去了,那么一来,晏春风即使火速雷厉,也势必将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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