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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双雄夺珠

舒康跳上擂台,正向台下挑战,趾高气扬。台下观众见过他的身手不凡,因此,谁也不敢上去栽跟斗。

台下的人正在彼此面面相觑之际,忽然见有人纵身上台。

舒康打量来人,四十多岁,只有一条左臂,居然上台应战,心里便存轻视之心,故意装出满不再乎的样子,不以正面看他。

却说来人纵身上台道:“舒少侠,老朽佟熙,自不量力,想来讨教几招。”

舒康轻慢的回答道:“哪里,哪里,但不知台端想在硬软功上比赛哪一样?”

佟熙道:“无所谓硬软轻功,老朽愿与你比比太乙掌法。”

舒康笑道:“太乙掌法讲究阴阳相生,正反相应,台端只一只手,不知太乙掌如何打法?”

佟熙被舒康揶揄了一番,心中略有怒意道:“舒少侠休得取笑,老朽的太乙掌法乃是道家正宗,虽然只有一条胳膊,但也不见得比两条胳膊的差到哪里。”

舒康又笑道:“台端的太乙掌法既称正宗,不知学自何人?”

佟熙道:“老朽不才,乃是西岳华山太乙真人的俗家弟子。”

舒康闻言一怔,心想自己的太乙掌法乃学自武当,武当虽是武术正宗,但太乙掌在武当却并非正宗,可是他不信佟熙所言真,便冷笑一声道:“如此甚佳,就请台端开招!”

佟熙道:“老朽痴长岁月,还是请舒少侠启招为是。”

舒康道:“武术一道,不论年纪,以技高为尊,在下忝为擂主,岂有先行出招之理!”

佟熙道:“如此说来,老朽僭越,看掌!”

佟熙因为只有一条胳膊,所以全身劲力只能贯注一掌,这一来,掌力就显得特别浑厚。

舒康接过对方一掌,便也展开身手,与佟熙斗在一起,两人三条胳膊,倏忽交缠如蛇,倏忽拍击似电,打得难解难分,百招过后,胜负未见。

舒康暗暗心惊,心想这老家伙莫非真的是太乙真人的俗家弟子,手底下倒要特别小心了,本拟在十招之内把他打落台下,不料打了一百多招,尚未取胜,自知如此下去,不仅在庄主面前,没有光彩,且众目睽睽如何下台,脑筋一动,心想何不将燕尾镖握在手中,不必抛出,与对方交掌时,只要镖尖在他指缝间略吐半分,便可使佟熙掌心刺伤,掌劲一泻无殆。

舒康想到就做,左掌虚幌一招,右手由衣袖中业已取出一镖握在掌心。

两人又互拆了几招,佟熙以他最得意的一招“惊涛拍岸”朝舒康面门拍来,舒康见机不可失,立即以右掌相迎,掌心对掌心,两掌像电光石火似地一接,佟熙大吼一声,顿时缩手退身,脸色一变,色如金纸。

舒康怕佟熙下台后被观众看出端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佟熙退身之际,逼上一步,以同样的掌招,“惊涛拍岸”,击在佟熙天灵盖上,佟熙又是大吼一声,立即仰面跌倒,死在台上。

后台立即奔出几个庄丁把佟熙的尸身拖到台后去料理后事。

台下的观众虽然佩服舒康的武艺高超,但都不满他在佟熙败退之际倏下杀手,因此大家默不做声,不予喝采,真是公道自在人心,其实他们都未发觉舒康右掌内有鬼,只有石继志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愿多管闲事,因此并未将之说穿。

此时,舒康挺立台上又向台下挑战,说声道:“在下小胜,还请台下英雄指教!”

言罢哈哈大笑状甚骄矜。

台下观众本已对他不满,现在见他狂傲自大,无礼已极,不禁都嘘声大作。

这嘘声把舒康也惹火了,年少气盛,哪经得起刺激,于是面对台下翻脸道:“有种的上来,别躲在人堆里撒尿似地嘘!”

这一来台下的观众都愤怒得骚动起来,友雪与云珠也是忿忿不平,想不到这姓舒的长得倒还英俊,出口竟如此粗野,不像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两人平日最爱打抱不平,现在何尝不想上台与舒康一较高下,只因舒康是个青年男子,所以蹩着气不愿在众人面前,尤其在石继志面前与他动手动脚。

友雪与云珠互看了一眼,同时用手一推石继志道:“去!去惩治他一下!”

石继志摇摇头道:“我们尚身处危境,最好避免抛头露面,惹人注意。”

友雪道:“这儿已入甘肃边境,还怕什么?”

云珠也道:“如果能把舒康打垮,回头向红梅庄主讨马会比较容易啊。”

石继志只是摇头,但友雪与云珠却拼命在背后怂恿。

由于观众嘘声不停,舒康竟成众矢之的。此时红梅庄主自台后出来,面容略显不悦,她这黛眉一蹙,自有一种慑人的威严。

观众一见红梅庄主,嘘声便停止了。

红梅庄主乃替舒康解围道:“刚才舒少侠一时失手致使对方毙命,乃比赛常事,不足为怪。各位朋友中如有心犹不服者,不妨立即上台与舒少侠较量一番,如果无人上台,这擂台便到此结束。”

红梅庄主说罢,回身欲走,友雪与云珠已在台下一推石继志,向台上喊道:“有人上台!”

红梅庄主与舒康都闻声向台下人丛中看去,只见两个女人推着一个男人。

石继志原是不肯,经不住友雪与云珠在背后连推带说,只得勉强地双足一抵地,纵身而起,用“天马行空”身法,越过众人头顶,将身落向擂台。

石继志双足落在台沿上,站身不住,身子往外仰了一仰,赶紧伸臂划了三划,才把身子拉回来站稳。

台下观众一阵哄笑。

但红梅庄主与舒康看在眼里,暗中说了一声:“好身手!”

原来石继志并非立足不住,而是一种不易练成的绝顶轻功,名唤“风摆荷叶”,用以操纵失去平衡的身体。

石继志上台后,那种翩翩风度,早已吸引许多观众连红梅庄主的两目也死钉着石继志。

舒康看在眼里,甚感不是味儿,心想自己以美男子称道于江湖,不料来人比自己格外英俊,格外潇洒,若不在武功上把他压下去,实在无法扬眉吐气。

红梅庄主向石继志甜甜地一笑,问这:“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石继志一抱拳道:“在下姓石,名继志。”

红梅庄主轻声地,默念了一遍:“石继志?”

此时,舒康酸溜溜地向石继志道:“你上台想较量哪一类武功?”

石继志道:“请舒少侠指定吧!”

舒康道:“主随客便,还是由你划他一个道来。”

红梅庄主插口道:“据我看来,你们两人还是比比轻功吧,轻功不伤大雅。”

石继志与舒康同声说好,并请红梅庄主一并说出比赛的方式,于是红梅庄主吩咐庄丁取来六十支羊毫毛笔,笔尖尖端染上红色,然后像蜡炬一般倒插于台上,十支一并,共分六排,笔与笔间各间隔一尺左右。

红梅庄主指定舒康先表演,于是舒康脱下鞋子,换上白袜,身形轻轻提起,已飞身立于毛笔尖上,接着使用“登萍渡水”上乘轻功,如草上飘风一般,在六十支毛尖笔上踱起快步来,那些笔杆非但不曾折断,而且纹风不动,如生根的铁桩一般。

这一套别出心裁的轻功表演,非但台下的普通观众见所未见,就是友雪与云珠亦是第一次看到。

大凡轻功,一般都登萍渡水,踏雪无痕,或是一鹤冲天等,而舒康此次施展的“笔尖走步”,实为轻功创下又一新的境界。

舒康走毕三圈,便开始一纵一跳,在笔端上起落,他的双足触着笔端时似乎全不受力一般,台下的掌声与喝采声连绵不绝。

舒康就适可而止地跃回台面,吩咐庄丁取来一双新袜,将脚上所穿之袜换下。

庄丁正欲将舒康换下之白袜拿回台后,红梅庄主即阻止道:“别拿到台后去,把这双袜子挂在擂台沿口,回头作为评分的根据。”

原来这双白袜的袜底,都留下了点点红色痕迹,这证明他双脚确是踩尖上,但如踏得过重,这些红点子就不会这样小,足见舒康的劲功,确世间少见。

接着就轮到石继志表演,他也照样脱下鞋子,穿上白袜,然后飞身跃上笔尖。

但他不用“登萍渡水”的身法,却用“天马行空”的绝世轻功加上“羽化登仙”的小巧身法,最叫绝的是他不往前走,却倒踏着笔尖转圈儿,六十支羊毫毛笔,一支也未漏去。

台下观众的鼓掌叫好自不在话下,就是红梅庄主也频频颔首,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舒康看在眼里,老大不舒服。

石继志照样走了三圈和纵跳了一阵才落地,脱下白袜,换上新袜,庄丁将他换下的白袜请红梅庄主看过以后便也挂在台沿上让观众公开评判。

红梅庄主用惊讶而喜悦的眼光凝视着石继志,原来石继志换下的那双白袜的袜底上一点红迹也没有,这表示石继志的轻功已臻“凌虚”的境界。

于是,红梅庄主向台下观众宣布道:“刚才舒少侠与石公子的轻功比赛,大家有目共睹,两人都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在技巧上,显然石公子略胜一筹,因此,本庄主宣布石公子比赛胜利,独赢彩牌楼上十二颗明珠。”

台下响起如雷掌声,但舒康却不服气地道:“庄主且慢,这位石大哥果然轻功了得,但他袜子底上不落朱砂红迹是另有原因。”

红梅庄主疑讶地看看舒康,又看看石继志,就是台下的程友雪与司徒云珠也是大惑不解。

红梅庄主道:“舒少侠此话怎讲?”

舒康一指台上所插的六十支羊毛笔道:“这些笔尖上所染红色有限,经过我领先踩了三圈,再加上时间一久,砂朱当然早已干去,待石大哥再踩时,他的袜底上当然不落红迹了。”

红梅庄主对舒康的争辩,略略皱了皱黛眉,正拟反驳一番,石继志已向舒康抱拳道:“舒少侠所言极是,次序先后,确有吃亏便宜之处,因此在下愿意另换其他方式,与舒少侠重新比过,刚才所评的胜负作为无效,舒少侠意下如何?”

舒康哼了一声道:“石大哥果是光明人物,但不知尊意欲采何种比赛方式?”

石继志道:“在下认为红梅庄主定有高见!”

红梅庄主闻言向石继志嫣然一笑,觉得石继志讲话十分得体,心中暗自佩服,惟舒康心真有些不快,觉得红梅庄主见异思迁。

世间有不少自作多情的男人,往往因女人的一颦一笑,竟自沉醉颠倒,舒康就是这一种人,所以见红梅庄主对石继志一笑,竟醋劲十足,其实红梅庄主对他只是普通礼貌上的应酬而已,心底里从未生过什么特别的感情,倒是她见了石继志的一表人才,确心有所动。

红梅庄主一听石继志之言,暗想石继志的轻功显然在舒康之上,舒康既不肯服,不如再一个难题,让舒康败得心甘情愿,既可证明自己刚才所作的判决公平,亦可为本次召开之大会生色。

于是,稍加思索便道:“刚才在比赛次序下发生先后,致易流于偏跛,有失公允,现在我已想出另一方法,可去此比赛之弊。”

石继志与舒康同声齐道:“愿听明教。”

于是红梅庄主说出比赛轻功的方式道:“首先你们两人面对旗杆并肩站在台口中央,听鸣爆三声开始动作!第一声炮响‘就位’,第二声炮响‘预备’,第三炮响开始比赛。舒少侠以轻功纵身左边旗杆杆顶,石公子以轻功纵身右边旗杆杆顶,到达杆顶上之后不必停留,直接纵身彩牌最高一层双龙抢珠中央迳取珠圈,谁先取到珠圈,谁就取得胜利,如果两人同时飞到,难定胜负则两人即就以牌楼顶层为擂台较量拳脚,以定雌雄,谁胜谁负,有目共睹,毋须本庄主赘评了。”

石继志与舒康闻言,相顾心惊,只有台下观众,一阵又一阵的不断鼓掌。

两根旗杆直插在地上高约十五丈,分立在擂台十丈之前,而那彩牌楼最上一层却高有二丈,距离旗杆也有十丈左右。

两人打量片刻似乎都从未有过如此超高的记录,但似乎都有一种不惧的坚定信心,所以也无人提出异议。

石继志站在舒康右边,想起自己曾在悦来客寓院落中半夜三更与丑妇端木芷并比轻功,突然胸痛毒发,一想到此,心头抹上一阵阴影,继想黑蜃毒已被解除,功力已复,比赛谅无问题,而且纵有问题,也不能临阵退却。

此时,擂台上鸣放第一炮,两人便依照红梅庄主所言,站到台口中央。

约一分钟鸣放第二炮,检视自己的衣着与鞋袜,并加紧运气,全神贯注等待第三炮发声。

此时台上台下均鸦雀无声,整个红梅山庄都平静下来,似乎脉搏的跳都听得到。忽然“轰”的一声打破全场的静寂,两条人影如大鹏展翅一般,在观众头顶上一掠而过,飘上旗杆顶端。

台下观众同时“啊”地一声发出惊叹声,就在观众惊叹声中,石继志右足刚好落在右边的旗杆顶上。杆脚虽粗,但愈上愈细,直至顶部,其细仅如酒杯,人落其上杆顶活像弹簧似地前后摇晃,但石继志的足尖好像粘在旗杆顶上一般,旗杆顶前后晃,他的身体也随着前后晃,那一份危险劲儿,看得台上的观众咋舌不止,胆小的观众拼命躲开,生怕石继志立足不稳,跌将下来,遭受无妄之灾,但友雪与云珠却拼命往旗杆下挤,万一不幸,也有个接应。

左边的舒康,轻功也有独到之处,但必竟差了石继志一筹,因此身形将近杆顶之际,真气不足,速度立即减慢,双足刚如不巧踩在旗杆顶,身形暴落幸而顺手抓到旗杆顶上的三角绸旗,身形才又藉抓旗之力不致下落,不仅不下落,且借力使劲将身一挺,整个身子扑抱在旗杆顶上,使这杆顶摇幌的幅度更大更险。

旗杆下有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有人竟因心脏衰弱受不了惊险场面的刺激,忽然晕了过去。

舒康抱着旗杆杆顶,已知失败已成定局,突然右手摸到一支燕尾镖,正是他在前面目中所发射,(第一支被第二支撞出木外而落在人群中,第二支全部嵌在木内,第三支则镖尾露在木外。)遂乃心生一计,暗中将这支燕尾镖拔出,扣在右手掌中,然后身形爬升,准备也像石继志一样单足尖站在旗杆顶上,以便继续在比赛过程中,暗算对手。

前面叙述两人飞上杆顶的经过,显然舒康落后很多,其实这只是描素而已,但真正的过程,只是瞬间的事,石继志超越舒康,只是千分之一秒而已。

当石继志在旗杆顶上幌了几幌,便又猛提一口真气,借着旗杆反弹之力,又似大鹏一般纵身而出,朝向彩牌楼顶十二颗明珠编成的双连环飞去。

舒康也在石继志前脚纵出,便也用旗杆反弹力后脚跟进,在旗杆顶至彩牌楼的飞行途中,舒康右手翻腕一杨,燕尾镖激射而出,阳光下一道银光,直奔石继志的左边太阳穴。

舒康的镖技,其劲力,其准头,前面已有描述,其厉害自不在话下。

友雪与云珠站在台下早已看得真切,正值舒康翻腕之际便:“哇!”的一声惊呼,接着又补充一句:“暗器伤人!”

众人都为她俩的“惊声”所震,特别集中视力看个究竟!

红梅庄主在台上,目光一扫台下后,又急仰首向舒康与石继志望去。

石继志在空中不防舒康暗算,一听友雪与云珠的呼呼声,耳边已觉银镖贴脸,赶紧用“凤低头”把脑袋一沉,“嗤”地一声,银镖插进头发,头皮一凉,石继志心中吓了一跳,顿时金泻玉沉,身形暴落而下。

好一个石继志,乘势以“平沙落雁”身法,降下二丈左右,再提丹田真气,用“燕子飞云纵”的上乘轻功,右脚尖一踩左脚背,身形拔上一丈二三,然后再把左脚尖一踩右脚背,身形又拔上一丈二三,两次一拔,将降落的高度已经补上,然后借用七禽掌中第四式“鹤鸣九泉”身法,身形平着向前冲出,落在彩牌楼的第二层,竟比舒康慢了一步。

舒康倒是借着旗杆顶强劲的反弹力,一路无阻地飞纵到了彩牌楼的第一层中央位置,哈哈大笑一声,双手忙着摘取十二颗明珠。

就在舒康的燕尾镖出手以及石继志的闪避的瞬间场上的观众已疯狂似地喊着:“不要脸!小人,小子使暗器!”有的挥着拳,有的跺着脚,竟然还有人叫打!

尤其友雪与云珠,脸色气得灰白,直看到石继志躲过燕尾镖,心上的石头,才掉了下来。

石继志身形落在牌楼第二层上,心有不甘,以“踩岩飞崖”身法,往最上一层纵跃,他这“踩岩飞崖”身法乃是当年在峨嵋山小刃峰向金发神猱所学,身形之灵活,的确不同凡响,但见他两次冲腾,人已攀上第三层牌楼上。

那匐匍在牌楼顶摘十二颗取明珠的舒康,一见石继志爬上未加思索,竟顺手将已摘取的明珠十颗,当作暗器使用,一时珠光闪烁,急如飞矢般向石继志上盘猛袭过来。

石继志受过一番惊险心中早有防备,而且身子已有着凭借不怕任何暗算,因此舒康所发射的明珠,来一颗收一颗,来两颗,收一双。顷刻之间,已将舒康投射的十颗明珠接在手里。

石继志接到明珠,不但按下火气,同时打气地道:“谢谢你,舒少侠还差两颗哩!”

舒康见发的珠子没有打中石继志,且摘到手的明珠,竟全部奉送与他,恼恨已极,但又无可如何,于是赶紧把另外两颗摘在手中,准备跃身纵下牌楼,但牌楼下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毫无落足之地,这一下可把舒康难住了。

舒康一个犹豫,石继志又已揉升而上,而且不住笑声,这笑声对舒康竟有着一种震慑作用。

舒康无奈,只得退身骑在右边的龙背上,躲身于龙头之后。

石继志见双连环只剩两右铁圈,剩余的两颗明珠已被舒康摘走,本想动手抢夺,但恐逾越赛规,于是将身子也爬至左边的龙背,骑身于龙头之后,与舒康成了一个遥遥相对之势。

台下的观众此时又大声哄叫起来。

“打!打!打!……”

舒康受不住雷轰似的喧闹声,情绪紧张之极,他像求援似地向站在擂台上的红梅庄主大声道:“庄主,请你命庄丁将我的兵刃取来!”

红梅庄主,似乎没有听见,只见她在摇头。

石继志伸手在发内拔出那支燕尾镖对舒康道:“舒少侠,远水救不得近火,这是让我把这支银镖还给你吧!”

石继志话声甫落,手中银镖已似电光石火般朝舒康飞射而去,但他未瞄准舒康的身体,但闻“秃”地一声,银镖齐根没入龙头后又从龙后颈钻出,这力道用得非常巧妙,燕尾镖贯穿龙头并经过中间充塞的棉花的缓冲减轻镖劲,钻出龙后颈后,刚好便无力地跌在舒康的怀中。

舒康拾镖在手,也未应用,这时他心中明白,石继志之力道已登峰造极,再用银镖,不仅难损毫毛,且面子越弄越难收拾。

但他打遍南七省和北五省的名气,不能于此轻易毁去。

于是便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同时石继志轻功虽好但不知掌力如何,为了掩饰他刚才向红梅庄主讨取兵器未成的缺点,乃自动对石继志道:“好,我不用兵刃,也不施暗器,与你隔空对掌,一决雌雄。”

石继志笑道:“舒少侠未免太过负气,英雄何必以成败论之。”

“十二颗明珠在下无意占有,只希望收齐后,送还庄主而已。”

舒康道:“阁下话虽中听,只是情理难容,闲话休说,还是看看本领吧!”

石继志道:“舒少侠既然执意如此,就莫怪在下鲁莽,不过对掌之法,是否采取谁先被逼退到龙尾,谁就认输,输者自动把明珠交给胜者,如果我输了,我便无条件地把十颗明珠还给你,如果——”

舒康接口道:“好,如果我输,我也当然无条件把二颗明珠奉送。”

舒康心想隔空对掌,自己本领再不济,也不至于被对方逼至龙尾上去,也许自己能胜亦说不定,胜负机会各半,而赌注却是以二驳十,这是大为合算的买卖。

石继志见舒康同意,乃谦让道:“就请少侠先发三掌。”

此时的舒康,心里正在踌躇,可是看到红梅庄主正集中视力来看他似乎有些惭愧,于是乃应声道:“阁下不用客气,红梅庄主已有言在先,以‘同时’为原则,不应再有先后。”

舒康讲话的目的,一则为拍庄主的马屁,二则想在众人之前显示自己的光明磊落。

石继志知道他的心里,于是故意调笑道:“舒少侠此刻果然光明,在下十分佩服。”

舒康一听“此刻”二字知道话中有话,但亦无法争论,自知内心愧咎,只好装出未听到的样子轻轻扬掌道:“开始!”

他边说边举起右掌,石继志自亦不再多言,也就照样举起右掌。

双掌遥遥相对,约有一丈二三距离,石继志运起丹田“阳炁”真气,不用说“阳炁真气”乃近百气功之上乘。

舒康学自武当为“先天罡”为内家正宗,如果练到了家,则隔山打牛,百步杀人,应是轻而易举之事。

双掌相对,本应抢着机先,但石继志与舒康却各自凝神屏气,谁也不先发难,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劲功。

底下的观众个个仰首张嘴,眼睛一瞬不瞬遥视双龙背上双雄对峙之局唯恐一霎眼会错过精彩镜头。

台上原坐着的五省总瓢把子伍德亮,臬兰异人丁越,黄河双怪,独角蛟常岳,五爪龙常当,关东大侠开碑手蒋玉,白马神枪杨文忠,神弓太保徐永等,均起身走向台口观望。

舒康情绪本来有些胆怯,现在众家高手都集视力来观望,其情绪更见紧张,心想对峙并非长久之计,不如先发制人。

于是立刻右掌猛古丁推出,涌出一股强劲无比的掌风朝石继志急袭过去,石继志何等功力,当然反应敏锐,一见舒康发掌刹时,右掌心凝敛“阳炁”真力猛吐而出,两劲相遇就在龙头中央,发出一声空炸之声,把两个龙颈之间的空气激荡得如烟似雾。

全场观众看得目瞪口呆,昨舌不止。

舒康与石继志既已发掌,彼此再也不让,于是三层牌楼如狂风暴雨,山崩地裂,响声不绝。

这一种隔空对掌是最消耗真力,两人掌对掌斗了一盏热茶光景,石继志凭着早年服食玉芝、朱果、与天山雪莲之功,内力源源不绝,但舒康无此幸遇,丹田渐感火热如焚,体力急剧递减,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显示先天罡气业已不足,后继不至,只凭硬着头皮咬紧牙开发掌,不料对方一掌“阳炁”真力,竟像一把无形的利斧,劈开他发出的“先天罡”气,直透他的前胸。

舒康闷哼一声,身形沿着龙背像滑梯似地倒泻而去,龙身全长不过一丈七八,因此他身子一溜就溜到了龙尾。

证明舒康的“先天罡”气已经消耗殆尽,四肢软弱连想伸手抱住龙背,两腿夹住龙腹的力量都没有,他眼见自己身子滑过龙尾,却将脱空飞出之际,那边厢石继志已以“一鹤冲天”身法,纵身离开龙背,再以“鹏程万里”的俯冲姿势,朝舒康疾飞过去。

舒康仰面看着石继志的来势,以为对方乘人之危,追杀前来,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叫一声“吾命休矣!”两目一闭,听天由命。

按说此时石继志对舒康下毒手,正是冤冤相报,无所厚非,但石继志胸怀磊落,连想都不想,见舒康一滑出龙尾,身形呈抛物线坠落时,飞身前来,急伸手抓住舒康前襟,用力过猛,两人的身体都已悬空,吓得楼底惊呼骤起。

但石继志右手抓舒康前襟时,左手同时伸出抓着龙尾,借力用劲,硬把舒康从半空中捞回来。

“啊哟!好险!”友雪与云珠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因石继志自被舒康用燕尾镖暗袭后,友雪与云珠就一分二秒的耽心石继志的安危,至他救舒康于坠空为止,真是一刻数惊,而那红梅庄主站在擂台中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石继志和舒康在比赛过程中的些微事故,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之所以不发一言,就是她对石继志有着绝大的胜利信心。

石继志把舒康拉上了龙背,口里还谦逊地说了一声:“方才小弟鲁莽,使少侠受惊了!”舒康闻言,羞愧得无地自容道:“石大哥真是神人,小弟心悦诚服。”

他边说边把两颗明珠交给石继志,石继志并非贪财爱货之人,但他对这十二颗明珠另有用处,因此老实不客气自舒康手中接过来收在怀中。

由于舒康耗力过度,竟至无法爬下牌楼,倦伏着像小狗,乖乖的让石继志把他抱着走下牌楼。

场地上响起空前的掌声,人潮汹涌,争看英雄。

石继志虽面带笑容,但无丝毫骄矜之色,抱着舒康,穿过人群,迳向擂台走去。

人群闪出一条肉巷,当石继志走过,肉巷立即合拢起来。

边走边在人群中找寻友雪与云珠,但友雪与云珠看到石继志完全胜利,已经跳出人群找寻空旷的地方去休息去了。

此时的石继志正接受群众的欢呼、赞美,没有注意到红梅庄主也已飘身落下擂台,两人几乎撞在一起,但庄主并不在意,仍旧面露笑容,打从她心底儿发出来的笑容,她几乎想伸出只臂拥抱,但又格于庄主的身份,不得不矜持了一下,仅以羡慕的语气向石继志恭维一声道:“石公子的武功,真可以说盖世无双。”

石继志对庄主的嘉勉,固然兴奋,但一听“盖世无双”,四字,他竟想起了丑妇端木芷来,如果自己的武功可称盖世无双,则端木芷的武功又该如何称道呢?心中不禁一怔。

红梅庄主当然不知石继志心中在想什么,因此继续赞美道:“石公子不但武功好,而且人也是得……”

她本想说他长得“帅”,但“帅”字在嘴里停住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她顿了一顿,便吩咐庄丁把舒康抬到庄内去,舒康用羞愧的目光看着红梅庄主,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但看红梅庄主连正眼也没看舒康一下,就好像舒康已和佟熙一样不存在似的。

石继志把舒康交给了庄丁,便从怀中摸出十二颗明珠,奉给红梅庄主道:“庄主,这是你的十二颗明珠,现在物归原主。”

红梅庄主道:“石公子,明珠应赠英雄,何况比赛之前业已言明,胜利者便是这十二颗明珠的新主人。”

石继志一笑道:“不,明珠应属美人。”

石继志说罢美人两字,心中不禁吓了一跳,怎么糊里糊涂地竟在大庭广众之间称呼一个陌生妇人为美人呢,幸而友雪与云珠都不在身边,不然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但红梅庄主并不介意,一听石继志当面恭维的话,却喜上眉梢,更见娇媚。事实上,红梅庄主恭维地也好,不恭维也好,的确当得起美人两字,无论她的容貌身材都是第一流的型态,友雪、云珠、莫小晴、绿珠、丹露丝、任娓,甚至春姑娘都无一人能及她。

石继志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尝到一些甜意。

石继志心真发甜,不敢多看红梅庄主,故意板起脸道:“庄主,这十二颗明珠一定要还你,就好像你一定要把那匹黑马还给我一样,大家物归原主。”

红梅庄主一怔,似乎没有听懂,问道:“黑马?什么黑马?”

石继志道:“就是你刚才从庄内出来时所骑的那匹黑马。”

红梅庄主奇怪道:“那匹黑马是你的?”

石继志点点头道:“不错,是我的,是我未婚妻的,也是等于我的。”

红梅庄主又是一怔,道:“你的未婚妻!啊,我想起来了,我见人群中有两位漂亮姑娘,她们似乎对你特别开心,但不知哪一位是你的未婚妻?”

石继志脸一红道:“她们两个都是的。”

红梅庄主一听竟忘了她那雍容华贵的态度,学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似地向石继志扮了一个俏皮的鬼脸,然后道:“石公子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她们……”

红梅庄主说到“她们”两字,刚巧友雪与云珠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于是她改口道:“你的两位未婚妻来了。”

石继志回头,果见友雪与云珠业已站在他的背后,于是他把两人介绍给红梅庄主道:“这一位是程友雪小姐,这一位是司徒云珠小姐。”

然后他又把红梅庄主介绍给友雪与云珠道:“这一位是红梅庄主。”

红梅庄主赶紧热情地伸出双手,牵住了友雪与云珠的手,笑道:“真是两位漂亮的大小姐。”

她边说边端详着两人,像是一个大姐与久别了的妹妹重逢一般。

友雪与云珠也觉得红梅庄主既艳丽又可亲,于是也客气着道:“我们是蒲柳之姿,哪儿及得上庄主万分之一。”

红梅庄主对石继志道:“瞧你的这两位未来夫人,可真会说话呀!”

石继志心想女人与女人碰在一起,话匣子打开就别想再停了,他心中只想快些取回“黑豹子”赶紧上路,出玉门关绕道入川回洞庭。

红梅庄主似乎能猜知石继志的思想,乃道:“那匹黑马是一位武林朋友送给我的贺礼,他送了礼连酒也没喝一杯就走了,如今这匹黑马既是我那朋友从你们处盗来的,我当然要归还你们才是。”

石继志闻言很是高兴,便又将十二颗明珠双手奉上道:“这些明珠也请庄主收回吧!”

红梅庄主道:“这是你赢来的,如你一定要还给我,我就把它们转赠给友雪与云珠妹妹吧!”

友雪与云珠不肯接受,但坚持不过红梅庄主的再三相赠,只得每人收下六颗。

石继志见事情告一段落,便欲取马告辞,但红梅庄主拦着道:“忙什么呀,今天你们三位是我的上宾,我们一起回庄内再叙叙吧!”

当晚,红梅庄主大排筵席,共分五桌,中间一桌由红梅庄主坐主位,左首上席由石继志坐了,右首上席由云珠与友雪依年龄并肩坐下。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知道席间尽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大多数年纪都在半百之上,因此再三相让,但红梅庄主仿佛有着无上的权威,她所决定的事情,就不能改变。

其他四桌由万里神鹰伍德亮,臬兰异人丁越,黄河双怪常氏兄弟,与关东大侠开碑手蒋玉分坐首席,其在坐俱是三山五岳,字号响当当的武林高手,因此这一聚会真是名符其实的群英会。尤其红梅庄主的身份,凭着这些人物的烘托,其气魄的雄伟,不言可知了。

中原一剑玉蝴蝶舒康已经恢复精力,他知道石继志已有情人在座,对庄主并无野心。他本想趁机坐在红梅庄主身边的,以便借酒重亲芳泽,保持身份。哪知这“近水楼台”的坐位竟被安排给石继志坐着,而自己却在臬兰异人丁越的一席尚叨陪末座,心理仍怏怏不快。

这五桌酒席摆在大厅上像朵盛开的梅花,所用的杯筷全是金玉嵌,所上的菜肴,比皇宫御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人人笑逐开颜,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业已觥筹交错,那舒康在江湖上人称中原一剑,当然剑术是他的专长,他很想点点石继志的斤量,以弥补他心上的缺憾,但他对石继志莫测高深的武功实在已经吓怕了,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不如请石继志单人表演一套剑法,如果他的剑术与他的轻功及掌力一样高超,那就认输到底,如果他的剑术有什么破绽的话,则来日方长,将来江湖上再见之日便是报仇雪耻之时。

舒康主意一定,便端了一杯酒,站起身来向石继志遥遥一举杯道:“石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石继志赶紧站起来道:“舒少侠,我敬你,干杯!”

于是两人都一仰脖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舒康喝完了酒又道:“石大哥,小弟昔日听人说,古时剑侠能身坐帷幄之中而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我想那些全是骗人的话,不过我辈之中有武功特别精湛的人,他们有一种练剑的方法,将精幻经过百炼千锤,打成薄纸一般,可以吹毛发,断金石,卷曲起来,像一根腰带般束在身上,但施展起来,凭自己的内力,透至剑身,能挺能弯,可以如意运用,我相信石大哥必是此中高手,希望石大哥露一手,给大家开开眼界!”

石继志微笑地摇摇头道:“舒少侠,今日乃庄主的三十大庆,刻下正在杯酒言欢,何必搬弄那些刀光剑影之事,此非大煞风景吗?”

石继志虽然推辞着,但其余的宾客都附和着舒康的提议,要石继志当众表演一套拿手的剑法。

石继志自从败于丑妇端木芷之手以后,逞能之心早已烟消云散,因此一味摇着头不答允。

舒康见邀请将不成,便用激将法道:“石大哥不卖小面子,小弟无话可说,但在座诸君俱是武林前辈,他们一致相请,你也一概拒绝吗?”

原来舒康激的并非石继志,而是其余众宾客,这间接激将法比直接激将法更为厉害。

果然,众宾客被舒康一激,便都又向石继志哄闹起来,有的甚至取笑起来,其中一个大概是喝醉了酒,竟然站起来口沬横飞地道:“石兄弟,你如嫌一个人单独舞剑没意思,干脆与你的两个未婚妻来一个共舞。”

坐在这醉客旁边的神弓太保徐永,于是暗拉他的衣袖道:“孟兄,别乱说啦,回头庄主怪罪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但这位外号醉星君的穷家帮首领孟冈不但未受到制止,反而一扯衣袖道:“庄主?对了,要是庄主有兴趣的话,不妨与我们这位石兄弟来一个凤凰于飞之舞。”越说越不成话。

此语一出,哄堂一阵大笑,连那些端菜送酒的庄丁仆役们也掩口起来。

红梅庄主黛眉略微一皱,但立即又恢复了她的雍容大度之态,未加理会。

石继志的脸则红的发灼,他偷看了友雪与云珠一眼,但见友雪与云珠面露不悦,心中不禁大为焦急,心想这局面再耗下去就愈来愈尴尬了,不如答允来一段单人舞剑把事情应付过去再说,于是向舒康道:“既然舒少侠一定要在下献丑,我就来练一套单人独舞的剑法,不过我所使的是硬剑,并非像舒少侠所说的精钢卷曲剑。”

石继志话未说完,舒康已用手在腰际一拍,随即手一扬,抛出一团银光,直奔石继志面门。

石继志伸手一接,这团银光居然是一把武林罕见的古银软剑,舒康仗以成名之物,中原一剑,并非随便叫叫的。

石继志把这卷成一圈的古银软剑在手中秤了一秤,然后向红梅庄主道:“庄主,能否借用厅外场地一用?”

红梅庄主微微一笑道:“石公子想用整个红梅山庄以助今日盛会之兴,本庄主,决无吝色之理。”

石继志心想她这么慷慨,未免太迂尊降贵了,但嘴上仍然说道:“用武之地,不在于大,在于形势也,如此,在下便要献丑了。”

他说罢就移步往厅外走去,厅外场地十分空旷,四周植着高矮一律的红梅,玉兔初升,银辉洒在红梅之上,透出阵阵柔香。

红梅庄主右手挽着友雪,左手挽着云珠,像亲姐妹似地,随着石继志出厅,众宾客更不怠慢,相继来至厅外场地上站在适当的地位,准备一新耳目。

石继志见众人俱已到齐,便先开了个“金鸡独立”的门户,向众人一抱拳,接着将手中古银软剑一抖,“铮”地一声迎风展起,软剑立刻挺得笔直,扬起森森寒光,站得近的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于是在月光之下,花影之中,石继志展出一套“蟠龙剑法”,他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施展“七修剑法”,以免惊世骇俗,招惹是非。

但见他手中软剑一卷一伸,如蛇吐信,他把剑势分为左右二式,远看像是两轮光圈,把他全身围绕着,接着剑势由慢而快,忽而升空,忽而贴地,兔起鹘落,腾蛟起凤,剑身的走势始终像一条蟠龙,蜿蜒缠绕,当剑招速度达到颠峰状态时,剑风把两廊的灯火吹得摇曳欲灭,到了最后,只见石继志一个模糊的身形,此外就全是剑光了。

众人莫不看得心悦口服,想这古银软剑并非石继志的称手兵刃,尚能使得如此高超,如果用他自己常用的朱雀宝剑,则得心应手,又是一番光景了。

那舒康存心想戏弄石继志,暗中吩咐一名庄丁提来了一桶冷水,猛古丁朝石继志身上泼去,不料水花四溅,全被剑锋挡回,一点也未落到石继志的身上,反而湿了众人衣服,连舒康自己脸上也溅了不少水渍,不由得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家正在暗暗喝采,突见剑光凌空冲起,一阵旋风,石继志竟已人影杳无去踪。

众人感到有些意外,都诧异地举目四望,全没见到石继志的影踪,但见树影婆娑,月色沉沉,哪有石继志的影子。

大家正在嗟叹之间,突然听见一声大笑来自厅内,于是都回头望去,石继志不知何时走回厅内,但见他正坐原位席上,举起酒杯,纵声大笑。

于是红梅庄主也就率着众宾客回进红梅厅,纷纷就座,吩咐庄丁们重新上酒。

舒康回到座位上,便见那古银软剑已经卷好,放在他的桌前,于是他默不出声,悄悄地把软剑扣在腰带上,什么话不再说。

石继志向红梅庄主道:“庄主,请恕在下故弄玄虚,聊博大家一笑。”

红梅庄主举起酒杯道:“石公子技高如山,不特那一套蟠龙剑法令人折服,就是你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轻身功夫,亦是武林中罕见,来,我代表大家敬你一杯。”

于是宾主尽欢。

席散以后,红梅庄主将众宾客都安置在客房休息,但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却要告辞而去,红梅庄主对三人轻声挽留道:“瞧你们三个人,天色已如此晚,还想上哪儿去?说实在的,我把其余众人安置在普通客房,而要请你们三人留宿在我的内庄,我把你们三人视作我的待别贵宾,你们还忍心弃我而去吗?”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见她说得如此亲切,如此婉转,心中竟非常感动,再也不好意思提出告辞之事。

此时,红梅庄主已亲热地挽着友雪云珠向内庄走去,石继志不得不也跟随而去。

红梅山庄分内外二庄,外庄是接待宾客与应酬用的,内庄是红梅庄主的禁地,外人休得进入一步。

但红梅庄主今夜竟破例邀请石继志等三人睡到内庄去。

这内庄有个名称,谓之“软红柔香别苑”,六个龙飞凤舞的黑字浮雕于一个月洞门上端,月洞门开在一道白石围墙的中央,一入别苑,真是别有洞天,庭园之胜,比之外庄,不知要美上多少倍,红梅遍植,香气袭人,散步于此,犹如浸沉于一片软红柔香之中,几不知身在凡尘矣。

别苑中全是女姓仆从,如有男人擅入此处,则别再想活着出去。

石继志乃是进入别苑的第一个男性,丫环老妈子等见了石继志俱皆惊愕非凡。

穿过庭园,便是一座雅丽如画的妆楼。

别说友雪与云珠没见过如此美仑美奂的建筑,就是石继志,他想洞庭湖边的拾翠园,与此“软红柔香别苑”相较起来,简直是“人间”与“天上”之别。

红梅庄主先把友雪与云珠安置在一间雅洁的双人卧房内,然后领石继志到另一间宽大而富丽的单人卧房,便含笑道了晚安,悄然退出。

石继志打量室内布置,见三面是墙,一面是落地长窗,窗外便是红梅深处,窗内摆着一排梅花盆景,三面墙上挂着紫红色的天鹅绒,予人以柔和而温馨的感觉。

天花板上饰着鸾凤和鸣的彩色图案,中央垂下一盏大宫灯,配着四盖小宫灯,分挂在四隅。

地上铺着厚实的克什米尔羊毛地毯,行步其上,寂静无声。

妆台、衣橱、坐椅,全是一式的乌檀制品,嵌着云纹雨状的大理石,高贵中显着典雅。

但最令人遐思的,是那一只摆在室中央的象牙床。床上堆锦叠绣,衾软枕温,人睡在其上,如置身于温柔乡中。

石继志正浏览着,惊愕着,羡慕着,门外走进两个清秀的婢女,来侍候石继志更衣。

两个婢女对着石继志抿嘴而笑,是一种神秘的微笑,石继志觉得奇怪,便问她们所笑何事。

婢女只是笑而不语,侍候石继志更衣完毕,将欲离房之时,其中一个俏皮的回头扮了一个鬼脸,轻声说道:“石公子,这是我们庄主的卧房呀!”

说罢便与另一个婢女格格格地笑着急奔而去。

石继志闻言一怔,心想这既然是红梅庄主的香闺,自己如何能睡得,欲拟离去,又不便到处寻找红梅庄主,想这妆楼之中,全是女人,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心无邪念,干脆反锁房门,闷睡一阵再说。

果然,无人再来打扰,清静已极,但石继志睡在床上独自睡不着,所穿的绸质睡衣,滑腻腻地,使他有着酥痒的感觉,他怕自己生出欲念,干脆脱去睡衣睡裤,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身无牵挂,倒也易睡。

石继志迷迷懞懞地睡到半夜,突然耳际传来一阵水声。

练武之人警觉性极高,他虽然在睡梦之中,但耳畔一有异声,立即惊醒。起床停立片刻,房中未有异状,但水声则仍然依稀可闻,辨其方向,乃来自南墙,于是他走向南墙,将耳贴在天鹅绒上,果然,水声更响。

石继志好奇之心顿起,一撩绒帷,原来帷后墙上开着一个小小的月洞门,通向另一个房间。

月洞门上挂着珠帘,帘外摆着几大盆红梅,梅树剪裁成一人高低,绰约多姿,红梅并未挡住去路,但隔着珠帘,梅影参差,以致站在珠帘这一边的人,就没法看清楚另一边的情景。

水波荡漾之声,悠然飘来,石继志不由自主地拨开珠帘,迈步跨入,但一过月洞门,便嗅到一股异香,香得使人心扉摇晃,使人愈嗅愈想嗅。

石继志爱好香味,于是又满满地吸了一口空气,不料香气一入鼻腔,竟随着肺腑运行,纳入丹田,使丹田产生了一种肉欲的冲动。

石继志忘记了危险,他根本没有想到香气是有危险性的。

这室内不但弥漫着异香,而且还弥漫着一种柔和的,温馨的,迷雾似的粉红色光线。

石继志信步向前跨着步子,原来前面还有一大幅半透明的纱绢,自天花板上悬垂至地,怪不得在粉红色的光线下看不清前面,有着迷雾似的感觉。

石继志伸手轻轻地在纱绢开缝之处撩开一线,原来纱绢的那一边,有一座大理石砌成的浴池,池有三丈宽,方池内之水蒸发着热气,竟是温泉。

石继志心想陕西才有温泉,即杨贵妃出浴的华清池,不料甘肃也有温泉,倒是初见(按甘肃省地层甚薄,曾发生过世界闻名的大地震,石油矿藏之丰,冠于全国)。

但这温泉并未使石继志感到意外,而使他大吃一惊的,乃是池中之人。

池中之人并非别人,就是红梅庄主,但见她赤裸着整个身子,云鬓半松,粉面上汗珠盈盈,身上皮肤白嫩如鲜藕,双峰若隐若现地浮在水面上。

石继志一怔。

红梅庄主更一怔石继志也是赤裸着身子,只比红梅庄主多穿了一条内裤。

红梅庄主怔了片刻,呐呐地道:“石……石公子,你怎么……闯进来的?”

她边说边用双手掩住双乳峰。

石继志也呐呐地道:“红梅……庄主,我不知……何故,睡……不着。”

红梅庄主道:“你怎么没……有穿睡衣?”

石继志闻了太多的香气,神志竟然有些不清起来,因此所答非所问地道:“红梅……庄主,你长得真美!”

红梅庄主娇羞地笑了一笑道:“你,快转过身去,我要起来啦!”

石继志没有转身,但并非存心想一看红梅庄主的肉体,而只是因为有些懵懵懂懂,所以他仍然呆呆地面对红梅庄主站着。

红梅庄主妩媚地自了石继志一眼道:“瞧你,呆头呆脑的,我可真的要起来啦!”

红梅庄主说罢,果真水淋淋地从浴池中爬起来,把庐山真面目,在石继志之前一露无遗。

石继志顿时将眼睛睁得老大,“咕”地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红梅庄主起来以后,便转身走向一座琉璃屏风,将近屏风时,尚回眸一笑,这一笑更把石继志笑得有些神魂颠倒。

琉璃屏风是半透明的,红梅庄主虽在屏风之后用毛巾擦干身上水渍,但石继志仍然可从屏风上看见她的影子与诱人的动作。

石继志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讲,只得说些即景的话道:“红梅庄主,你这浴室好香啊!”

红梅庄主一闻此言,轻轻回答道:“啊哟!这种香味,你们男人不能闻的呀!”

石继志问道:“为什么?”

红梅庄主道:“这是我特制的醉梅异香,你们男人闻了会有……会有……”

石继志好奇地问道:“会有什么?”

红梅庄主本想说会有冲动,但犹豫了一下道:“会有危险!”

她边说边从屏风后出来,身上已披了一件乳黄色的浴衣。石继志此时完全被目前的浪漫情调所诱惑,因此道:“我不怕危险,我喜欢这种香气。”

红梅庄主道:“石公子,你还是少闻为妙,多闻会身败名裂的。”

石继志道:“身败名裂又算得什么!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认为朝闻香,夕死可矣,死尤不惧,何况身败名裂乎!”

红梅庄主道:“你真是执迷不悟!”

此时,红梅庄主已经款步走近石继志的身边,石继志只觉得小腹丹田穴一股难耐的冲动,猛然将红梅庄主搂腰抱起。

红梅庄主急道:“石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呀?快把我放下来!”

她一边说,一边用拳头轻打着石继志的胸膛。

但石继志已经欲火上身,不顾一切地将红梅庄主抱进隔壁的卧房。

一进卧房,浴室中的醉梅异香顿时消失,石继志闻不到这种香气,神志本可以立刻恢复清醒,无奈此时红梅庄主身上透出的阵阵肉香,比那醉梅异香更是诱惑,更是撩人。

石继志将红梅庄主往象牙床上一放,伸手去扯开她的浴衣。

红梅庄主只穿着一件浴衣,除了浴衣,便一丝不挂了,女人第一次的羞怯心理,使她阻挡着,挣扎着,但石继志的动作却是认真,加以红梅庄主逐渐的半推半就,浴衣终于被石继志撕开,顿时,她那白嫩柔滑,丰满凹凸的肉体,全部呈露在石继志的面前。

红梅庄主不由得轻轻地惊呼了一声:

“啊哟!”石继志疯狂似地扑身而上,在她喊出第二声“啊哟”之前,早已用火烫的双唇紧压在她的红唇之上。

红梅庄主渐渐地失去抵抗力,因为她已不再挣扎,相反的她已被石继志撩起了情欲,双臂环抱住石继志,眼睛水汪汪地,流露着饥渴,她,开始需要了。

但正当她需要石继志的时候,石继志突然也“啊哟”了一声。

红梅庄主没听清楚,腻腻地缠着石继志。

石继志推开红梅庄主,双手捧着胸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红梅庄主此时才发觉石继志的异状,欲念顿时一落千丈,惶急地问道:“石公子,怎么啦?”

石继志此时胸口“阴郁穴”已痛得如万箭穿心,额上沁出黄豆大的汗珠,四肢发抖,翻身跌下床来。

红梅庄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道:“石公子,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肚子痛?”

石继志此时不但胸口在痛,而且全身都在痛了,他断续地道:“红梅……庄主,我……中了……奇毒,我……”

红梅庄主惊讶地道:“中了毒?是在我的酒席上中的毒?难道在你表演剑术时,那姓舒的竟敢暗中作手脚?”

红梅庄主说到此地,面现杀机。

但石继志连声道:“不,不,不是……舒康,是……红梅……庄主,请你……把我的友雪妹妹……与云珠姐姐……唤来!”

石继志刚才在色迷心窍时把未婚妻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毒发,倒又想起她们来了。

红梅庄主不敢怠慢,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仅把身上所披的但已被撕破的乳黄色浴衣裹拢了一下,便奔出房门,去唤程友雪与司徒云珠。

友雪与云珠见了红梅庄主身上浴衣,云发散乱,脸色惶急,不觉大吃一惊,随着她奔至石继志的卧房,更是大吃一惊。

两人见石继志赤裸着身披,只穿了一条内裤,不仅大吃一惊,更明白他们是干什么!

石继志痛得在地上打滚,一见友雪与云珠,立即声嘶力竭地道:“雪妹妹,云姐姐,快把我……带回……长安,我……痛死啦!”

友雪与云珠心恨石继志背着她们与红梅庄主苟且乱爱,但又不忍心看他身中奇毒,疼痛难熬的样子,不得不双双上前将石继志抬到床上。

红梅庄主向着友雪云珠问道:“两位妹妹,石公子究竟中了什么毒?竟然非要送回长安不可?”

友雪鄙夷地看了红梅庄主一眼道:“中了什么毒?他什么都与你做了,难道他还没有告诉你他中了什么毒吗?”

云珠也气急地道:“红梅庄主,我们都把你当作一位大姐看待,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如此……”

红梅庄主问道:“如此什么?”

云珠一咬牙,不顾一切地说出来道:“如此淫贱!”

红梅庄主脸色微变,但立即心平气静地笑了一笑,道:“两位妹妹,请你们不要疑心,我与石公子没有做出那种事,石公子一人在此睡儿,我在另一间洗澡,突闻石公子的呼喊声,我不知就里,奔了过来,进房一看,已见石公子在地上打滚,我吓得手足无措,石公子就命我来请两位妹妹,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石公子。”

友雪与云珠听了红梅庄主的自我解释,还是半信半疑,但他们也不便问石继志,于是红梅庄主走近床前,显得很委屈地道:“石公子,我刚才所讲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石继志当然是聪明人,于是对友雪与云珠道:“雪妹妹,云姐姐,不要多疑,红梅庄主一片好心,感激都来不及哪能……再疑心……。”

友雪与云珠见两人都是如此说,倒觉得刚才对红梅庄主的失言未免过份,于是不约而同地用歉然的眼光看着红梅庄主。

红梅庄主装得非常豁达大度,笑了一笑,然后又一皱眉道:“对了,我历年来也收集珍藏着各种各样的解毒药,不管是江湖卖艺的,或是武林制秘的,几乎应有尽有,石公子中的什么毒?不妨说出来,或可即时得救。”

友雪与云珠一听此言,莫不喜上眉梢,但石继志却叹了一口气道:“唉,红梅……庄主,你有所……不知,我中的毒……是……唉。”

石继志没有说下去,他想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出来只是徒增伤感。

但友雪已接下去道:“石哥哥中的毒是‘黑蜃’。”

红梅庄主大吃一惊,道:“什么?是黑蜃奇毒?”

友雪与云珠一听红梅庄主如此惊讶,心中冷了一半,而石继志却在意料之中,因为丑妇端木芷曾对他说过,黑蜃奇毒需用真正的龙骨粉来治疗,世上除她一人之外,再无别人有此龙骨解药。

红梅庄主仍然惊讶着道:“据我所知这,黑蜃奇毒是……,石公子,莫非你遇上了端木芷?”

石继志道:“不错,我就是……被她……所害。”

红梅庄主道:“端木芷是一个奇女,也是一个怪女,我倒与她颇有交情,而且她知道我有收集解毒药的癖好,因此地曾经赠了我一小瓶龙骨粉,是专治黑蜃奇毒的。”

石继志一听红梅庄主珍藏有龙骨解药,精神顿时一振,友雪与云珠也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想抱住红梅庄主,但红梅庄主不肯立即取出她的珍藏,问道:“石公子,我必需先把事情弄清楚,如果端木芷存心想害死你,我就不能替你解毒,因为端木芷在赠龙骨解药给我时,曾对我说,她赠给我的解药只能给我作为收藏之用,不能拿出来治人,尤其不能治她存心想害死的人,否则,她就与我绝交,如果事态严重的话,她可能与我……,总之,在武功上,我自认不及她。”

石继志心想你不及她,我何尝及她呢!但为了想取得红梅庄主的解药,便即保证道:“红梅……庄主你……绝对放心,端木芷……并无……害死我……之心。”

红梅庄主奇怪道:“她既然不想害死你,为何要给你吃下黑蜃奇毒之后,又放你自行离去呢?”

石继志道:“她没有……放我……离去,是我……瞒着她……逃走的。”

红梅庄主道:“那末她给你吃毒药的目的何在呢?”

石继志道:“她……想想……占有……占有……”

云珠接下去道:“那不要脸的女人想嫁给继志弟弟。”

红梅庄主道:“石公子,那末你答允她没有?”

石继志摇摇头道:“没……没有。”

红梅庄主正色道:“石公子,你最好坦白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答允她?”

石继志沮丧地无可奈何地道:“在当时……腹痛如绞……的情形下,我只得……答允她。”

友雪与云珠一听此语,都楞了一下,但红梅庄主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石公子,你是一个只追求美的人,想不到会答允娶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

说罢又是格格地笑个不住。

石继志惭愧地道:“红梅……庄主,请你……快将解毒药……给我吧,我痛得……实在……吃不消啦!”

红梅庄主道:“原来端木芷是爱你,并不想杀死你,那我就把解毒药取来给你,将来端木芷向我追究起来,我就有话可说了。”

她说罢便移步至一只檀木立柜前,取出一尺见方的金箱,拿到石继志面前,打开金箱的箱盖,但见箱中有九九八十一个小方格,每一格中都放着一只小小的药瓶,每一只小小的药瓶,每一只药瓶的色彩与式样各自不同,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她取出其中一只羊脂白玉的小胆瓶,拔去瓶塞,在一只小玉匙中做出少些粉红色的药粉,递给石继志服下。

石继志一尝那药沬,辛辣中带着血腥味,正是端木芷给他吃过的龙骨粉,于是放心地和着唾液,咽入喉中。

不到片刻功夫,身上痛楚全消。石继志慌忙起身,穿了衣服,向红梅庄主感谢万分地道:“红梅庄主,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我的谢忱于万一。”

红梅庄主道:“何必说这些客套话,石公子,我们一见如故,我能拯救你,不仅是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快乐。”

石继志老脸上红,他想起在腹痛之前向红梅庄主求欢的一幕,他惊讶自己怎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幸亏及时毒发,要不然与红梅庄主发生了肉体关系,现在如何对得起友雪与云珠。

石继志心里自愧自责了一番,对云珠道:“云姐姐,我想受恩于庄主太多,无以为报我想红梅庄主既然甚是喜欢那黑豹子,不如就把它赠给红梅庄主吧!”

云珠颔首道:“继志弟弟,一切都是你的,你作主吧!”

红梅庄主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我已答允把那黑马物归原主,如我现在要了它,那我赠送解药,好像是有所图谋了。”

双方推让再三,红梅庄主只是不受,石继志也就不再多让,过了一会,他问红梅庄主道:“庄主,你既然认识端木芷,不知你能否将端木芷是个何等样人?”

红梅庄主皱了下黛眉道:“说起我这位朋友端木芷的生平,真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不妨简略地告诉你们,她是当年南海神君端木英杰与凌波玉燕薛凤的独生女,在襁褓中时,端木英杰与薛凤被仇家鬼母独孤兰用她练了十有三年的‘九阴柔骨掌’所杀,薛凤在临死时,对鬼母独孤兰说道,请你把襁褓中的孩子一并杀了吧,否则请你带去将之抚养成人,以免饿死在襁褓中,被野犬饿狼所食。独孤兰正拟手起掌落,来一个斩草除根,不料那才三个月大的孩子竟对独孤兰憨然一笑,独孤兰对这襁褓中的孩子顿时动了恻隐之心,乃将孩子抱走,远奔长城外的阴山山脉,离群独居于天垂峰。天垂峰海拔万尺以上,终年积雪所盖,住在天垂峰,等于是住在水天雪地之中,严寒无比。独孤兰外号天母,虽然有个母子,其实是个老处女,因她长得奇丑无比,因此人称鬼母,端木芷在鬼母怀中长成,容貌亦酷似鬼母,鬼母既无丈夫,当然不会生孩子,既不生孩子,当然亦不会有奶,既没有奶端木芷在襁褓中如何长成?这全靠鬼母所饲的羚羊人喂她的奶,羚羊人并非人,也并非羊,是一种非人非羊,四足直立的怪物,(按十几年前,美国探险曾在喜马拉雅山的雪地中遇见过羚羊人,以直升机追之,尚追之不及其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如谁能以羚羊人参加世运,则必创世界径赛空前绝后之冠军纪录也。)端木芷自幼与羚羊人相处在一起,无形中扎下了练武的无上根基,加以二十多年内鬼母的悉心教导,倾囊传授,把端木芷培植成为盖世无双的武林奇女子,后来鬼母秘炼黑蜃奇毒,竟然一个疏忽,自家中毒,不及服食解叶而死。

“蜃是龙的一种,所谓龙生九子,母龙生产时,除第一胎与第九胎为龙种外,其余七胎都是似龙非龙的怪物,第七胎便是蜃,通身如墨。所以称之为黑蜃,有一天鬼母途经新田白龙堆,在库穆塔格沙漠中遇见海市蜃楼,巧遇一条黑蜃在与一条白龙交斗,白龙不敌,龙尾被黑蜃咬住不放,鬼母一时大胆,竟然掌毙黑蜃,但黑蜃至死还是咬住白龙的龙尾不放,鬼母不得已,用金剪指手法将龙尾摘断,白龙顿时脱身飞去,于是鬼母独孤兰将黑蜃当场解剖,取出其舌蕾,舌蕾乃黑蜃身上最毒之物,可炼制子夜发炸之毒液,而被黑蜃咬住不放之龙尾尖内有一小节龙骨,正可磨成骨粉,作为克毒的解药,后来独孤兰为试黑蜃毒液之效果,以她自己身体作实验,不料毒液的效果如预期的厉害,但龙骨粉的解药竟不知什么缘故,居然在鬼母身上没有作用,以致鬼母自家中毒而死,鬼母死时,端木芷已经二十八岁了,她不但得了鬼母的真传,而且阴山天垂峰,东至中原,从她的谈话中,得知她想嫁一个不嫌地貌丑的人。”

石继志听至此处插口道:“如果她想找一个不嫌她貌丑的人,也应让人家心甘情愿呀,怎么能用强迫的手段?”

红梅庄主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端木芷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说,因为她长得不好看,没有男子会自愿地爱她,所以她必需先用强迫的手段使她看中的男子就范,待结婚以后,再以温柔体贴的内在美来取悦他,使他不以她的容貌为丑,而能真心真意地爱她,如果有了这种爱,则夫妻必能白首偕老,反之,如果一个男子只看中了一个女人的年青貌美,而同她结婚,到了那女人年老色衰,体态龙钟之时.则恐怕要见异思迁,移情别恋了。”

石继志道:“她有这种想法,当然也无可厚非,但以下毒作为强迫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一些。”

红梅庄主笑道:“不幸这倒霉的男子就是你。”

石继志黯然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对了,我说红梅庄主,你怎么会结识端木芷的?”

红梅庄主道:“端木芷知道我对美容的方法很有研究,因此自动地来结交我,她最近尚来看过我,送了很多贵重的礼物给我。”

石继志道:“其中是不是有一只翡翠猫?”

红梅庄主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端木芷送给我时说她未对别人提起过。”

石继志道:“我是猜想的,不过那十二颗明珠,我相信一定是长安府库中失窃之贡品。”

红梅庄主承认道:“不错,端木芷最近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正是一只翡翠猫与十二颗夜明珠,但我不知是她从长安府官库中盗来的贡品。”

友雪与云珠一听那十二颗明珠是丑妇端木芷盗来的官赃,两人立即各自从怀中摸出六颗明珠,奉还给红梅庄主道:“红梅庄主!妹子等胆识浅薄,未能接受美意,只得将这些明珠奉还请勿见怪。”

红梅庄主笑道:“既然两位妹妹如此洁身自爱,我也不便勉强。”

她说罢便自友雪与云珠手中接过十二颗明珠,随手置于梳妆台上。

四人闲谈了一会,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外庄的各路英雄好汉俱都纷纷告辞离去,只有玉蝴蝶舒康尚想多住几天,但红梅庄主无意挽留他,舒康只得悻悻地随着众人离去。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也要告辞,但红梅庄主仍然挽之再三道:“你们三人怎么也与众人一般,如此忙着要回去?不,不行,再多住几天,今天下午我陪你们到后山去猎野猪,挺有趣的。”

石继志等见红梅庄主真情流露,兴致勃勃,不好意思断然拒绝,只得答应再多留一天。

吃罢午饭,休息了一个时辰,红梅庄主、石继志、程友雪、以及司徒云珠俱各换上猎装。

石继志与友雪云珠各自背了箭囊,手执铁胎长弓,红梅庄主却带了一袋籘矛,这些籘矛是她独出心裁所造的,用一种韧性的籘骨制成,一端镶着锐利无比的钢嘴,一端粘着猪鬃毛,以作定向之用,每根籘矛长三尺左右,重约一磅,一袋十五枝,携带极为方便。

武林高手平日要杀几只野兽,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但他们打猎是为了消遣,(就好像代理人打高尔夫球一般),四人装束已罢,一块儿来至庄前。

庄丁已为他们备妥了四匹骏马,黑豹子不在内,因为黑豹子是千里名驹,不宜随便差遣。

四人各自跨上马匹,由庄前绕到庄后,然后转入山径。

红梅庄主与石继志并辔在前,友雪与云珠比肩于后,两前两后,向山谷直奔。

渐渐地,山路愈来愈狭,双马无法并驰,因为前途已是羊肠小道,山石崎岖。

此时,马已不能快步,四人只得收蹄缓行,一路上辔铃声响,林鸟惊飞,但见前面峰回路转,眼前矗立着一座山岭,十分雄伟,到处是茂林深草、悬崖栈道、山涧流泉、瀑布倾泻,如万马奔腾,有雷霆万钧之势,确是壮观。

四人愈入愈深,有时穿过森林,林子内昏暗无光,有时跃过山壑,下望无涯,幸而四人骑术高超,跳溪跃涧,如履平地。

将近深谷,人迹罕到之处,鸟啼猿鸣,松风啸飒,野狐松鼠,不时出没,突然前面林木摇动,奔出几只野猪,每头都有五六百斤,混身乌油油的黑毛,咻咻呜吼,迎面冲撞过来,势如奔马,只见猪头所触之处,树木立时折断。

原来野猪的冲力最猛,即使是凶猛的狮虎,也常常给野猪冲倒,而且野猪身上布满了箭毛,疾走时前后直竖,力虽不强,但被冲撞,也会教人皮肉为裂,痛澈心肺。

石继志见几头巨大的野猪窜出,急忙拉开铁弓胎,连发两箭,其中一头当场中箭倒下,但走在后面的一头,体巨皮坚,中箭之后仍然排山倒海一般冲向友雪马前,其时友雪正在策马追赶最先奔出来的一头野猪,她也弯弓搭箭,一箭射出野猪身上,却冷不防奔来了另一头带箭的野猪,一霎眼已撞至马前,友雪情急之下,飞身下马,欲待趋避,但那野猪业已猛扑而上,友雪芳心大惊,赶紧娇躯一拧,从横里纵出。莫看野猪的外貌蠢笨,动作却很灵活,不只直冲,也会转小圈子,因此友雪纵身躲开,它也就转了一个小圈子,又向友雪撞去,友雪正惊愕之际,野猪却惨叫一声,颈上插了一支籘矛,原来红梅庄主在马上见状危急,便从马鞍上飞身而下,身未着地,右手已掷出一支籘矛,及时将那带箭发狂的野猪杀死。

云珠在森林的另一边也用箭射死了一头野猪,于是,须臾之间,四人各杀了一条野猪,地上躺了四条,另两条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四人便坐在涧边休息,林子里突然又走出一头白毛小野狸,飞集一般地窜过,石继志一时兴起,从马鞍上取下一捆飞索,走前几步,把飞索向白毛小野狸抛出,不偏不倚地套在它的脖子上。

红梅庄主虽然已经三十岁,但在高兴头上时,也不免露出孩子气,她上前抱起那小野狸来玩,而小野狸居然举起利爪攫她,呜呜地不住叫着。

此时山谷孤寂,景色清幽,红梅庄主故意放走了小野狸,要与石继志赌赛,看谁把那小动物先擒回。

石继志觉得有趣,点头称善,两人便互相做了一个手势,各自展开绝世轻功,飞奔入林。

不料这森林竟然深邃无比,而且愈是深入,愈是丛密。

两人寻隙飞奔,不知不觉间已深入了一里多地,红梅庄主心中计算着,脚程上让着石继志。

石继志顿时赶在前面,白毛小野狸业已伸手可及,他本想捉住它,但暗忖女人总是好胜心重,便故意超在野狸前面,把野狸吓得往回逃,而红梅庄主刚巧迎头赶上,立刻俯身去捉野狸,不料野狸灵活异常,它见红梅庄主伸出双手,便一个泼施,又掉转尖脑袋往回逃,而石继志再也不能故意失手,只得也俯身去捉,孰知野狸又是一个泼施。

野狸两个泼施,竟把石继志与红梅庄主扑在一堆,因为双方都未留神,至少一方是没有留神,所以两人脸对脸贴了一下。

红梅庄主突然双臂一张,将石继志紧紧地拥抱在怀中,躺在草地上。

石继志突然间被红梅庄主满怀一搂,只感到她那饱满的胸脯把自己混身的神经震了一下,赶紧一定神,伸手去推她,想把她推开。

可是红梅庄主不放仍然紧紧地抱着石继志,而且自动地将她鲜红的双唇凑到石继志的面前,星眼半闭,等待着石继志的热吻,像昨夜在床上的那种疯狂的热吻。

但石继志挣扎着道:“不,不,红梅庄主不,请不要这样!”

红梅庄主一怔,道:“石公子,难道你不爱我吗?”

石继志道:“我……我……不……”

红梅庄主脸色微变,道:“你不爱?”

石继志犹豫了一下道:“红梅庄主,我不能爱你!”

红梅庄主问道:“为什么?”

石继志道:“因为我已有了雪妹妹与云姐姐。”

红梅庄主气道:“难道我不及她们两人?”

石继志道:“不是这样讲的,红梅庄主,她们两人是我的未婚妻哟!”

红梅庄主道:“你可以与她们解除婚约,再与我结婚。”

石继志道:“友雪与云珠都是先后冒死救过我的恩人。同时已盟誓在先,所以我决不能改变做出忘恩负义的事。”

红梅庄主道:“原来你是为了报恩而要娶她们为妻。”

石继志道:“报恩只是原因之一,事实上,我非常爱她们。”

红梅庄主哼了一声道:“你既然非常爱她们,为什么昨夜你拼命向我求欢?”

石继志自疚地脸一红,道:“我……我……”

红梅庄主又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玩弄我的身体,把我当作你的泄欲工具,你说是不是,你说呀!”

石继志的脸更红了,慌忙地辩道:“不,红梅庄主,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红梅庄主逼问道:“那你昨夜为什么要对我那样?为什么?”

石继志后悔着自己所做的荒唐行为,一时无言可答。

但红梅庄主不容他缄默不语,继续逼问道:“你是不是只看中我的色相?”

石继志仍然低头不吭气,于是红梅庄主愤怒地道:“石公子,我的肉体让你看够了,我的嘴唇被你吻过了,现在你想舍我不现,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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