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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黑蜃奇毒

石继志来到长安一心只想寻找司徒云珠及程友雪两人,对府衙里那一桩乌烟瘴气的事儿根本不愿问,但他为什么竟冒充了临潼守备去淌这一个浑水呢?

原来昨夜他在驿馆后进暖阁外屋面上与春秋笔柳上云及铁扇子周平打了一个照面后便匆匆离场而去,在返回客寓的时候,他在想那丑貌妇人。

那丑妇人究竟是什么路数,她在长安居酒楼上并未显出她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物,不料他向府尹大人张琦及巡按大人赵源保那一手飞刀示儆的干净利落,以及用蝙蝠“夜游林”的快捷身手,在武林高手中却也难得一见。

石继志一边想,一边走,未几,已回至悦来客栈门首。

悦来客栈乃长安城中最大的一家客寓,因时过半夜,大门已经关闭。

石继志不欲叫醒店小二,便干脆以夜行人方式,只足一抵地,身子拔高三丈,在半空中拧腰打了一个“燕子穿帘”身子平着向前一纵,越过围墙,轻轻飘落在院内空地上。

此时正是仲冬天气,花木凋零,虫声唧唧,偌大一个院子,在夜深人静中特别显得萧索。

石继志人已倦怠,对当前景色无动于衷,迅即蹑足步上走廊,轻步来到自己所居的天字第十二号房门首。

他正要跨入之际,突然感觉房内有异,赶紧一缩手,侧身一旁,等了片刻,不见房内有何动静,于是他才左手运劲将门猛推,顺势向房中每一个角落打出一掌,掌声呼呼,震得门窗“咯咯”作响。

几秒钟过后,房内渐渐恢复平静。

石继志心想莫非自己多疑,于是一挺身,迈步跨入房中,摸出火摺子点亮桌上的油灯,灯光四射。

石继志丢掉折子转过自身来,猛见自己床上坐着一人,不男不女,妖形怪状,其丑无比。

石继志未加思索,即对两人连攻两掌。

说也奇怪,石继志神速招数,却被这神秘客人“青一烟绕”闪过,把石继志所发千钧掌力扑了过空。

石继志怒容满面,大惊失色,但对方对自己的冒失出招并未还手,丑恶的面上,展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身子依然飘回坐在床上未动。

石继志这才心平气和,仔细打量对方,发现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那长安酒楼同席而坐行刺张琦的丑妇人。

石继志正要开口发问对方来此意图,不料对方竟先开口道:“请别发怒,今夜有两件事特为阁下而来。第一是送还阁下朱雀剑和那黑豹子千里驹,第二则是……”

说到“第二”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坐在床沿上把腰扭了一扭,胸围晃了一晃,显出迷人的姿态。

石继志急于要知道她所说的“第二”是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其他,于是乃喝问道:“第二究竟是什么?”

丑妇人又是一笑,笑得很难看从她不太洁白牙尖上居然露出很清楚的音调道:“我复姓端木,端庄的端,单名芷,芷草的芷,今年廿……”

石继志觉得所问非所答,不耐烦的又重覆了一句:“我问你说的‘第二’件事呀!”

端木芷好像才醒悟过来,补充的道:“第二吗!是你已经中毒,所以我特为你送解毒药来。”

石继志闻言一惊,道:“中毒,我几时中毒的?”丑妇人看他的惊异,不由得用不屑的眼光看他一眼道:“阁下乃当今武林高手,出手几招倒是不凡,只是身中奇毒,尚不自知,这不免……”

石继志心中虽然怀疑,但不由得不信。于是赶急运起丹田“阳炁”真气,舒展全身百骸四肢一周,果然当真气行到双乳中间的“阴都穴”时,觉得任脉与督脉交汇之处疼痛,身躯似失去了平衡。

端木芷见状,便又笑道:“现在你相信了吧?”

石继志这才减少矜骄之意,不敢小看对方,同时她既然好意来送药,当然不便再以冷面孔相向了,于是也勉强的一笑道:“端木大嫂,这有劳你了。”

端木听到石继志的称呼,心中大感不快并正色道:“奴家尚待字闺中,休得胡言!”

石继志闻言,知道自己已是有意的错误,不觉脸上泛红,立即改称:“端木……”只叫了两字,心里一忖:

但不知叫端木姑娘好?还是叫她端木姐姐,瞧她那付尊容,无论怎样称呼,都有些难于启齿,因此支吾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恕在下眼拙,请原谅则个。”

丑妇人不在乎地道:“你就叫我一声端木姐姐吧!”

石继志心中一阵恶心,但脸上不露痕迹,点了一点头。

“如此称呼也好!但不知姐姐怎知我身中奇毒哩?”

端木芷道:“解铃人即系铃人,毒当然是我下的。”话到此地她觉得还有补充的必要,不让对方追问继续补充的道:“昨晚你在长安居酒楼上饮了两杯高粱,第二杯就有了黑蜃在内,‘黑蜃’乃万毒之王,其毒无比,今天方之除我以外,尚无人能解此毒。”

石继志闻言,大惑不解道:“毒既是你放的,为什么又要为我解哩?”

此时的端木芷正发出得意的狂笑,故意忸怩的姿态,石继志不禁怒火中烧,反手成掌,直向端木芷脸上打去。

端木芷好似早有准备,对他突如其来的一掌,神色自若,身法不快不慢,迎着他的掌势,头部向左一偏,轻轻让过。

石继志出招收招,亦极神速,待那端木芷避过一掌,业已向右边打出第二掌。

端木芷已知第二掌难让,立即身形向上一提臀部轻摆,“嗖”的一声,身体已平平滑出门外,回头笑对石继志道:“好不识抬举,居然向姐姐挑起战来了,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姐姐的厉害。”

石继志心想对方好大的口气,好狂的态度,于是也冷面一笑道:“少废话。”

话声甫落,身形已如腾蛟起凤,奔出门外。

端木芷见来势不弱,一面小心提备,一面反从容不迫地道:“你身中奇毒,死到临头,还想和姐姐格斗,未免太不量力了。本来姐姐要给你一点教训,但仔细想来,还是暂时免了吧!”

端木芷说到这里又大声的笑起来,而且越笑越难看。

石继志理智虽镇定,但青年气盛,经不起激动,也不管自己身体中毒不中毒不禁咆哮一声,足尖点地,跃到端木芷跟前指骂道:“快给我滚!不然休怪我‘七禽掌’无情了。”

端木芷闻言,并不惊骇,态度自若。

此时月色朦胧,光线十分晦暗,客栈的院落仍鸦雀无声,只有他们两人简单的对话在空气中激起一点微波。

端木芷还是报以一声冷笑道:“原来你是上官先生的独传弟子石继志,近来江湖上都赞你是首屈一指的武林后起之秀!”

石继志冷笑一声道:“好说!”

端木芷道:“如此更妙,来!把你的七禽掌使出来吧。”

石继志心想这妇人真不知死活,大概神经有毛病吧,但话已说出,也不能收回,正在迟疑不决,端木芷道:“快发招吧!考虑什么,难道想用七修剑吗?如果觉得空掌对空掌不占便宜,还是先回房去拿七修剑再来?”

这一迟疑,居然被端木芷当成弱点来俏皮一番,弄得石继志只好勉强答应一声道:“我平生与女人正式对敌向例先让一招。”

端木芷,仍冷冷一笑道:“好志气,不过你须知道我是姐姐,还是让你先发招吧!”

石继志觉得说话不能一错再错,只好坚持原意道:“说话算话,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女人必定是女人。”

端木芷似也要存心戏弄他于是立即道声:“接招!”

“招字一出口,右掌向石继志缓缓推出,这动作极慢,但却有一股凌厉无比的掌力自她掌心绵绵透出,逼到石继志身上,口中还一面说:“当心柔掌”。

果然柔掌逼到石继志身上,石继志竟然有些站立不稳,于是他赶急将丹田之气提住马步扎稳,挺住了对方开招的第一掌。

端木芷一收掌,立刻又对自己的掌力加以说明道:“继志弟弟,柔掌是掌中的上乘,柔能克刚,谅你知道个中三昧。”她这一说,真是一种教训的口吻,刺激的作用比恶骂还厉害一着。

石继志哪里还能忍耐,于是顾不得师父要他不要随便施展七禽掌的叮嘱,身形骤然暴起如苍鹰升空在空中身子一翻,双足倏分如大字形,然后身子猛向端木芷猛扑而下,一式“雷霆三翅”双掌连环朝端木芷上盘急攻三招。

看来端木芷似乎被石继志的怪异动作吓呆了,竟然僵立当场,不躲不闪。

当石继志身形扑下,见端木芷呆呆地不作躲避,也不出手招架,心中也自一惊,欲想收招已无可能,因七禽掌不发招则已,如一发招,势难收拾,如果硬将吐出的招式收回,则石继志必将血气倒流,自毁生命。

因此石继志心一横,身子落下掌劲照发。

端木芷既不闪也不避,当石继志身掌落在端木芷身上时,端木芷才顺势倒下。石继志的劲力,像千钧的钢铁,端木芷的身子却像一个无限厚的棉毡,所以两力相着时不仅彼此毫无伤害,且倒下的镜头也特别滑稽。

石继志的身子,整个压在端木芷的身上,端木芷的双手又紧紧搂着石继志的腰肢。

但奇怪,当石继志撑脱端木芷的搂抱立起身时,却发现端木芷双目紧闭,人已晕了过去。

两人格斗,如果是同时动手,不论胜负属谁,倒干净利落,最怕的是对方不出手,而竟将对方致于死地,这未免有失江湖豪侠的作风。此时石继志的心情正是如此,他不仅忘掉端木芷无端毒害他的仇恨,且更深责着自己缺乏容忍的度量,同时他还记起当年以七禽掌伤了玄衣道长黄明冲的一条腿时,师父曾大发雷霆,竟致于要将自己逐出门墙,如今自己居然又在长安客寓之中,同样以七禽掌的“雷霆三翅”打死了人,而且还是女人,若让师父知道,真不知自己的后果如何,实在难以想像了。

石继志心中急得不得了,他用手按在端木芷的鼻孔上,已经试探不出一口气看看脸色逐渐变白石继志不知如何是好。两只手不断搔着头,两只足不停的在端木芷的身边来回急走。一会儿蹬着足,骂着自己,一会儿闭着眼若有所思,真像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刚发四鼓,寒意甚重,天边几颗寥星,正闪灼着眼睛。突然石继志像有所悟,弯下腰,用手解开端木芷的衣扣。

端木芷颜面虽丑,但三围却十分美好,不仅肌肤细嫩,且双峰高耸弹动起来极富雌性诱惑。石继志似乎无心欣赏这个,仅把耳朵贴靠在端木芷的胸前。

原来石继志的这一动作,是想到如果对方心脏未停跳,血脉未冷,也许可用以自己的真力揉他全身三十六穴或有生机,亦未可知。所以他解开她的衣扣,侧耳紧贴她的胸前。就在这个有些肉麻的当儿,端木芷突然“噗哧”一笑,手指一点石继志的前额道:“瞧你这个人,如此不老实,弄得奴家痒痒的,还不知道害臊,我不知道你师傅传授的‘七禽掌’竟有这样的动作。”

她一边说,一边将身体凑近石继志的身旁,叫他把衣服扣子替她扣好。

这一场悲喜剧,真把石继志弄得啼笑皆非。

然而格斗的结果,表面上似乎看不出胜败。实际上是否有胜败,石继志心里有数。所以他竟站在一旁默不做声。还是端木芷打破沉默,用温柔的语气解释道:“你的七禽掌果然厉害,如果我没有这股柔劲早就完蛋哩!”

端木芷的讲话,既在赞美对方,但也在表扬自己的功力,真是不失身份已极。但仅管端木芷谈话如何折衷樽俎,但始终没有消除他心里的不安,因为他自下山以来,除了他师父上官先生外,可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不料在这长安城中,竟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丑女人手中。

就在这双方均无伤害谁的心里中,敌视的观念便逐渐减少,只是石继志在两度交手均落下风,心里着实不服。

一个人在某方面有缺憾时,总希望在另一方面得到补偿,这种心理,石继志也不例外。

石继志自忖着自己,难道我就没有比她高一着的地方吗,于是想到轻功。心想自己的轻功在峨嵋小刃峰,修练有素不亚金发神猱,不妨施展功上赢她一手,脸上也好光彩些。只是两次败北,不便再作第三度的挑战,于是只好把刚才的一幕故意淡漠,偷偷的暗捉真气,将足一点,使出上乘轻功,故意以戏耍姿态在月黑风高的悦来客栈院内飘来飘去,一会儿上假山,一会儿下池塘,俨如矫健神猱的身法,尤其是在暗淡的月光下,人影的晃动特别显得迅捷,端木芷在一旁看得起劲,不自禁的也使出轻功,紧随继志之后,登山渡水贴草沾花。

两人动作虽未言明比赛,但彼此心里着实有数,开始还比较缓慢,后来就逐渐加快起来,只见两人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好像双蝶在穿梭,流星在追逐,起初还看到人影,以后就连人影都消失了。

这一幅精彩镜头,除了天空中闪灼的星星外,似乎没旁人看到了。

就在这轻功比赛到登峰造极的时候,突然石继志的“阴都穴”突感一阵剧痛,人从半空中向池塘直坠,活像一颗陨落的流星,划破长空的寂寥。

正在千钧一发危险关头,说时迟,那时快端木芷神速的轻功竟作了一次罕世难见的表演。一个“黄莺出谷”凌空虚渡的身法,竟将坠落的石继志,拦腰抱着,同时急扭纤腰,横越池塘,双足飘落岸边,姿态之美妙,令人难以想像。

石继志被救出险,胸口痛得站立不稳,居然就在池塘遍的青草地上躺了下来。口里不住的哎哟!哎哟!叫着。

端木芷看到石继志痛苦的表情,丑恶的面形上不禁显露出怜惜的意思,于是乃叹口气道:“真糊涂,为什么竟忘了他身上毒发的时候到了哩!”

她边说俯身将石继志拦腰抱起,直奔东廊天字第十二号房。

房内灯光未灭,石继志被摆在床上时,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

端木芷倚靠在他的身边,用细嫩的手抚摩他的头,像慈母抚慰儿子似的道:“继志!乖乖莫动,我马上为你解毒。”

石继志身体虽然瘫痪,心里尚甚清楚,看到端木芷这种过份的殷勤,实在想逃避。

他讨厌接受端木芷的仁慈,因为她的企图已经太明显哩!想到这里,他不禁高声叫起来:“我不要你解毒,我的包袱里有‘王蜜’我会自己解毒的,请把包袱丢给我!”

端木芷了解男人倔强的心理,同时也知道“王蜜”不能解“黑蜃”,于是把包袱丢给他。

石继志痛苦的撕裂包袱,取了一块王蜜吃了,胸口尚在不断的痛,吃了第二块疼痛依然。他开始失望,祈求的眼光竟向端木芷扫了一眼。

端木芷看到机会已经成熟,才又重新用手拍他的头道:“还是静静的不要动,让姐姐好好为你解毒吧!”

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美人恩尚难消受,何况端木芷,长相既已丑恶,而她的行为又很卑鄙,假如毒未发着,甚至毒发不会要命,石继志是难受委屈的,偏偏现在毒已发着而且疼痛又一分一秒的在加剧。

人到快死亡的时候,才会觉得生命的可贵,石继志虽然恨她,但本能的求生欲,逼着要他低头,死并无代惯,何况大仇未报,可爱的人儿还在期待着他哩?

端木芷看到继志的表情,知道他固执的心里已经完全化为服贴了,于是才用严肃的表情,郑重的对石继志道:“继志,不是我恐吓你,你实在中毒太深,如再不治,瞬刻即会死亡,你知道死亡对你是毫无益处。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活生生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死去,所以我才想救你,然而你又偏偏固执己见。现在已面临生死关头,生与死固然掌握在我的手中,但生与死也由你一念的决定。

“我对你下毒,并非毫无目的,但我的目的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只要你肯答应,我就立刻为你救治!”

说到这里,端木芷伸手在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翡翠瓶,放在石继志的眼前幌了一幌,同时再问道:“你答应不答应,快说!”

石继志闻言,觉得这完全是一种侮辱,但一转念,她并未讲出条件的内容,又怎么可以一概拒绝哩?

“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只要端木芷提出的条件不太离谱的话,又何尚不可以折衷!石继志想到这里,立刻问端木芷道:“请你先告诉我,条件是什么?”

端木芷咬了一下嘴唇,面带笑容,声细如蚊子,只有两人可以听见:“我要你答应我不爱天下任何女人,只许你同我……”

端木芷说到“同我”二字以后居然说不出口,停了一停,她又自己为自己转弯道:“我先让你做一件事情,看你是否言而有信,然后再说。”

石继志胸口的疼痛,一刻莫有停过,他见端木芷故意磨时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道:“快说呀!”

端木芷这才继续说道:“你明晨假扮临潼马守备去府衙内救出追风叟罗昌,不论成功与失败,应严守江湖规矩,不得乱杀一个官兵,我在此等候,速去速来!”

石继志忍不住痛,听到是件小事,诺诺连声,连忙一口应允。

端木芷已将翡翠瓶口的玛瑙塞拔去,在瓶中倾倒很细小的红色药粉在她右小指甲内,然后叫石继志伸出舌头,把药粉弹在石继志的舌根上。

石继志立时觉得口中辛辣无比,且隐隐尝到一股血腥之气,暗想这该不是另一种毒药吧?他一想到此混身不由自主地一震,不料一震之后,周身痛苦全消,四肢恢复力量,身体也一跃而起,真是绝世灵药。

自石继志毒发被解除后,便一心准备救出罗昌,早点摆脱这丑女人端木芷的羁绊,为了要了解罗昌为什么被逮捕的详情,便开口问端木芷道:“罗昌犯的什么罪?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救?”

端木芷沉吟了一回道:“告诉你也不妨,反正你已经是属于我的,终是无法逃出我的掌握。”言下颇具自信于是继续道:“长安城的狗官,人人爱贪,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国库钱粮,竟变成了他们的私囊。我为了拯救民间疾苦,冒险盗窃官库。殊知狗官查人不着,竟抓罗昌抵数,明日即是问斩日期。本来我想亲自去救他,现在正好试试你的信用。”

石继志问知罗昌犯罪始末,知道拯救并非难事,于是趁天未明,施展轻功,飞越悦来客栈院墙,急奔长安衙狱而去。

石继志依照端木芷的指示,假扮临潼马守备,诱骗府尹大人张琦释放追风道叟罗昌,居然得手,当罗昌放出离衙,石继志尚在与府尹张琦并坐寒暄之际,正巧那铁扇子周平回衙。

周平一见石继志与张琦同坐一起,大吃一惊,仔细再看,原来张琦腰间被一把利剑顶着,情知有异,便召集了二三十名捕快,埋伏在大厅外面,准备俟石继志步出时,一拥而上,将石继志活捉起来。

石继志眼睛雪亮,早已把周平看在眼里,没有出声,其实石继志要想走,莫说二三十个快捕,就是二三百个又其奈他何,别说大厅中门窗洞开,就是没有门窗,他可以使用轻功揭开瓦片穿将出去,何况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府尹大人当作人质,谁还敢来动他。不过他想夜长梦多,还是早走为妙,于是立即起身,仍用利剑抵着府尹大人的背脊,要他护送出门。

府尹大人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乃起身送石继志步出厅外。

两人身体贴得很近,好像是宾主间礼貌的样子。

周平在厅外石阶上,手中紧摇着铁扇,准备动手,但见府尹大人相偕而来,真是投鼠忌器,哪里能够乱动分毛。

周平心中一转,便退躲在六扇门外右侧的石狮子背后,拟在石继志行经之时,来一个出其不意的袭击。

时间分秒过去,眼看石继志挟着府尹大人安全通过快捕防线跨出厅门,直向自己藏身之处走来。

周平见机不可失,立即扬起铁扇,一招“子辛出关”猛向石继志左腰猛点,说时迟那时快,铁扇尚未触及对方身子,石继志已闪立一边,张琦却大喊一声,仆倒地上,原来周平一扇竟打在府尹大人身上,想收扇已来不及。

此时周平一着慌,不知是追打石继志好,还是救起府尹大人好,正在为难之际,石继志已提真气于右足,把隐藏在周平的石狮子猛力一足,只听“轰”然一声,竟把吨重石狮子踢成碎石,扬入子空,簌簌落下。

周平与众快捕,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石继志扬长而去。

石继志马到成功,干完释放罗昌的事十分得意,心想早些回去消差,了结江湖的信诺。不料过了几条街,突见前面人山人海,围观打斗。

石继志走近一看,原来是追风叟罗昌与春秋笔柳上云正在拼斗。

柳上云口边叫“抓逃犯。”

罗昌则说是:“府尹大人亲自开释。”

一个要走,一个要抓,纠缠不清,引得观众越来越多,但谁也不敢多事。

石继志看到两人格斗,首先还是平手,以后罗昌就渐走下风。

柳上云的双掌,一招紧比一招,把罗昌逼得步步后退。

罗昌毕竟是退休了的老镖客,像老马放镖一般,动作已不如年轻时利落了,何况碰上的对手是金笛书生柳上旗的孪生胞弟!

石继志正欲上前救出罗昌,突然人丛中竟出现了两个女人,仔细一看,竟是程友雪与司徒云珠。只是距离很远,不便招呼,人潮鼎沸中,招呼也听不见。

原来程友雪留书出走后,先回洞庭家里去了一次,她怕石继志按址寻去,便只耽搁了三四天就动身上长安找她的外祖家,她的外婆已经去世,只有舅舅及舅母与很多表弟表妹。

程友雪在路上做了不少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事,因之到长安竟在石继志之后,石继志是一心一意到长安,骑的又是千里神驹“黑豹子”,所以早到很多时间。

司徒雪珠也与程友雪一样好打不平所以到长安也不比石继志早。她一进长安,刚巧才因围观打斗与程友雪相遇,小姐妹两异地重逢,高兴得热泪盈眶,相拥在一起,说不尽的别后相思。

言谈间,忽然人群中闪出一条空隙,从空隙间瞥见罗昌被柳上云一掌击在左肩,罗昌一个跄踉倒退,友雪惊呼一声道:“舅舅!”

原来程友雪此番前来长安,就是投奔她的舅舅追风叟罗昌的。

罗昌一听有人唤他,身子一震,观看是谁?疏忽招架。柳上云趁机一个饿虎擒羊的姿势,身子猛扑过来,右手五指箕张,堪堪已搭在罗昌前胸的衣襟上。

突然人群中竟伸来一手用“小天星”手法,抓着柳上云的右手手腕,一扣一翻,把柳上云硬带出五步之外,他耳边同时听到一声暴喝:“性柳的,别逼人太甚!”

柳上云一回头,原来管闲事的不是别人,就是石继志。

石继志本想先从人丛中挤过去见程友雪和司徒云珠,不料听到程友雪叫罗昌是舅舅,所以他就决定先救罗昌了。

正当石继志手扣柳上云右腕时,忽听程友雪怒叱一声:“放手!少管闲事!”

石继志闻声一楞,自问是我拍错了马屁?还是她认错了人,于是才马上抬起头来向程友雪和司徒云珠打招呼:“友雪妹妹!云珠姐姐!我在这儿。”

友雪仍然怒容满面地道:“谁是你的妹妹!你快把那人放了!”

石继志道:“这姓柳的是衙门真当差的,他要捉你舅舅去杀头哩!”

友雪道:“我的舅舅由我来救,不关你的事。”

石继志非常尴尬,他看了柳上云一眼,放手也不好,不放手也不好。

此话暂且不提。

话说那周平被石继志一足踢碎石狮子的劲力吓呆。众快捕也不敢往前追,过了片刻心里才想到放走石继志责任重大,不得不再行追捕,于是又集合三班六役大部人马,浩浩荡荡向石继志跟踪追来。

街上看热闹的人们一见这汹汹来势,都吓得拼命往屋檐下闪避。只有柳上云,一见周平率众来救,心中大喜,便乘石继志不备之际,运劲敌于左手一掌,一招“五丁开嶂”猛向石继志天灵击下。

石继志右手一松,身形一缩,疾退三步。

柳上云左手一掌,主要目的只在解救被拿的右手关节,因此石继志右手一松开,左手也收招而退。

其实石继志欲躲避柳上云天门一掌,并非要放手不可,只是他要见机收场而已。

柳上云逃出石继志的掌握,便会合铁扇子周平命令众快捕,将维护罗昌的程友雪司徒云珠石继志等三人一并监视起来,并令纷纷扬出兵刃,一并解回究办。

程友雪司徒云珠闻言哈哈大笑,立刻施展拳掌和官兵格斗起来,这一对姐妹的花拳绣腿,居然把数十快捕,打得落花流水,于是引得早已退避屋檐民众,又纷纷围观起来。

友雪和云珠拒阻周平等人杀得兴起,忘乎其性。

石继志心中却暗暗叫苦,因为与衙门结梁子,不仅没有好处且与江湖名誉有关。同时又答应过丑妇人,救出罗昌,切忌伤害官兵的话。石继志想到这里,便向友雪云珠频使退走的眼色,友雪明知也应当走,只是故意要与石继志违拗,不但不走,还故意挑逗官兵和拉紧云珠。

司徒云珠当然也只好站在友雪一边讲话:“你走你的,我们才不要你帮忙。”

友雪与云珠,一唱一和,故意气着石继志。就在这争执之间,官兵便已蜂拥而上,将四人团团围着,于是更精彩的场面开始了。

石继志等除罗昌略有创伤外,每人都是一战十的高手,所以尽管官方声势浩大,始终奈何他们四人不得,他们出招亦有分寸,不想取人性命,因为这样,官方衙役,也就落得英雄一番。

这一场格斗,太有趣了,所以打来打去,始终是一个和局。

石继志觉得这样下去,刀剑无情,难免有失手之处,于是脑筋一转,计上心头,乃用“移形换影”的极快身法,在友雪与云珠身边飘风似的一幌,轻轻地说了一句:“罗老英雄家中妇幼安全堪虞,快快护送他老人家回去,收拾细软,移家避祸。”这一句话颇有效力,友雪心中一动,对云珠道:“云珠姐姐,我掩护你,你先送我舅舅回家。”

云珠手中的剑一面缠斗着周平的铁扇,一面架隔二四个快捕的单刀铁尺回答友雪道:“还是我掩护你,你先走!”

他们俩始终把石继志的好意丢在一边,石继志心中着急道:“你们俩个别让来让去啦,还是我来掩护你们,快送罗老英雄脱走,迟则生变。”罗昌的确担心全家大小的安全,便对友雪道:“甥女儿,这位将军说的话不错,我们先回家去!”

罗昌以为石继志真是守备大人,于是云珠友雪都相视笑起来!

友雪斜看了石继志一眼,对云珠道:“算他本领大,就让他掩护我们吧,云珠姐姐,我们退!”

司徒云珠应了一声:“好!”两人身形同时以“倒骑驴”的后退身法,抽剑退出战圈把罗昌护在中间,由罗昌领路,一同向西北脱走。

这掩护工作一落到石继志身上,他立即展出神威,双掌翻滚,如龙翔凤舞,身形风起云海,瞬息万变,柳上云,周平及众快捕,非但没有一人能越过石继志所划出的雷池一步,甚至被逼得节节后退。

四面围观不怕死瞧热闹的民众可兴奋啦,他们从未见过尽石继志这么英俊的男人,这种神奇的武功,这么大的胆量敢单独一身敌数十个官兵。

有几个瞧得忘了所以的,竟鼓掌叫起好来。

石继志把一干官兵挡住了足足有半盏茶光景,心想云珠友雪等一定已经去远,便将双掌威势一收,身形暴起三丈,纵身上檐,向北方一望,便向正西穿房越脊而去。

官兵中只有柳上云与周平上得了房,两人相继也纵上了房,跟着石继志所逃逸的方向追去。众捕快却都瞪着眼望着房顶,有的率性回衙去了,一像斗败的公鸡以衙去了垂头丧气。

原来石继志不走友雪云珠撤退的老路,就是在摆脱众官兵的追击,从檐而逃更有他的道理。不但使友雪云珠完全摆脱追捕,无形也为自己减轻了追的力量。

现在只有周平与柳上云两个高级傻瓜,不自量力还在继续跟踪石继志,在石继志来说,也只落得耍耍而已。

三人同行,一前两后,须叟之间,已踏遍长安城瓦脊跑到西郊了,西郊城外,一条小河,石继志沿河而奔,把柳上云与周平弄得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突然,石继志停下步子,挥了挥手,连讥带讽道:“二位大人劳驾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还是请早些回去吧!”

柳上云听到石继志一番话,啼笑不得,心想亦对啊!当初只凭一气之勇,下意识的追捕前来,如今追了不少的路,总比对方差了一着,长安城将他围住,他独能逃走,现在海阔天空,实在是枉费心机也!理理一软,就想向后转。只有周平自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对石继志的话无动于中。

真是官衙中的狗腿子,十有八九都是粗人出身,哪懂幽默,见石继志告辞,忙执铁扇向石继志猛攻过去。

一边的柳上云见周平动手,也只好抡起春秋双笔再发一招,明知道发招无用。但怕的是将来周平回去奏他一本“作战不力”他可吃不消。

石继志也觉时间不早,无心恋战,架开柳周二人兵器后,凌空跃起两臂一舒,轻轻松松便越过三丈多河面。

柳周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四顾附近没有桥梁,河中又无船只,自知轻功不及,只好厉声“泼贼”才回头走。

莫说柳上云返回驿馆禀告巡按大人,周平返回府尹衙门消差的事。

且说石继志智脱周柳二人的追捕,便往西北方向寻去,他对长安城郊路途不熟,转了一下午的弯子,尚未找到罗家村。

隆冬天气,日没太早,夜色蒙蒙,月光暗淡,正在道上徘徊,不知从何处飞来暗器,在空中发出“嗤嗤”破空之声。

石继志顺手接着暗器,原来是两粒豆小泥丸。

他想这不是暗器,一定是友雪和云珠戏耍我,于是高呼友雪与云珠。

果然,友雪与云珠应声而出。

石继志一见两人,高兴得几想跳起来,赶紧奔上前去,又亲热地叫了一声。“云珠姐姐!友雪妹妹。”

程友雪故意寒着脸道:“姐姐妹妹,现在倒叫得好听,你在天下脚下跟别的贱女人在一起时,可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我们存在吧!”

石继志知道友雪醋意尚未消释,也就只好忍气吞声的说道:“皇天在上,继志决无忘记妹妹的心,请妹妹不要误会!”

友雪鼻子内哼了一声道:“说得好听,我问你,你来长安干什么?”

石继志道:“我来找你们两人回去哟!”

友雪与云珠几乎同声的问道:“找我们回去干什么?”

石继志道:“咦,还不是结……”

石继志顿了一顿,他不好意思把婚字说出来,接着低了头,想必是脸红了,好在天色暗淡,看不见,如果天亮的话,一定可以看到友雪与云珠的脸比石继志还更红些。

大家停了片刻石继志才像醒了似的问道:“那罗老英雄家怎么样啦,他家中……”

友雪接口道:“我们正是来接你,我舅舅已全家上船了。”

她说罢,便在地上捡起一块小石砖,朝河面上远处一扔,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口哨,未几便有一条蓬帆随风急驶而来。

船靠岸,船头上立着一人,正是追风叟罗昌。

友雪这才忙上前为他们正式介绍一番,想起白天拯救和称呼“守备大人”的事,大家又一阵哄笑。

只有罗昌倒很正经,立刻上前朝石继志一拱手道:“老夫得蒙鼎力搭救,铭感五中,据友雪甥女儿告知,石兄原是一代奇人上官先生的高足,失敬得很。”

罗昌边说边请三人上船,果见罗昌一家大小,家俱什物,俱已搬上船来。准备沿渭水上甘肃,逃避长安官官捕。

石继志原欲立刻护送一程,只因想起朱雀剑与“黑豹子”还在悦来客栈,必须先回长安城一趟,便请罗昌且慢开船。

时已深夜石继志回城,为免路上巡吏盘查,干脆以夜行人方式越屋脊而走。

长安城屋瓦相像,人行其间,实也难分路径,石继志只好按方向走去。

正行间,或闻一声惨呼!本来石继志急于心事在身,不想多问,人间悲剧太多,哪里问得了多少!不过一声惨呼之后,又是一声惨呼,声音很近,听来好像是个女子。

石继志天生仗义的性格,竟然忘记了其他要事,便循声而往看个究竟。

原来声音发自驿馆前楼,驿馆楼阁还亮着灯光。

石继志飞身暖阁,将身子倒挂屋檐,探首内望。

顺着石继志的眼光看去,暖阁内一个凶恶的男子手执皮鞭,面前地上正躺着一个年未及冠的姑娘,赤裸着身子,周身白嫩的皮肤上现出一条条的血痕。

只听得那男子的口中恶狠狠的道:“我们老爷化了银子把你买来,你还要反抗,真是不识抬举的东西!”

少女对他的话似无所闻,倔强万分,那男人,见她除了惨呼外,一声不响,于是又用皮鞭猛抽起来,一阵猛打声过后,少女似已晕了过去,不再听到声息,只看到赤裸的身躯像瘫痪似的躺着,女人的秘密似乎全部暴露出来。

石继志此时已怒不可遏,身子一闪,急如飞车,将右手食指用力,顺下冲之势在那男人身上一点,这男子像过电般,周身着麻呆站原地动弹不得。回首又在女子头部脉门上一拍,见她慢慢的苏醒过来,只细一瞧原来是长安酒楼中卖唱的春姑娘。

石继志简单的问了问,才知道是巡按大人看上春姑,化钱买回过夜,但春姑势意不肯因此命令下人毒打起来。

石继志因有事在身,急于要走,便对凶恶的男子骂声:“奴才!少依靠权贵,欺凌良善!今朝暂为你记下一死。”

石继志再回头看春姑,依然赤裸娇躯,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讪讪地道:“你快把衣服穿上!”

春姑也已认出石继志是在长安居酒楼解救自己的青年侠士,心里早有深刻印象,如今裸着身体,又急又羞。

石继志见她双手紧抱胸前蹲着身体,才知道她衣服早没有哪!于是撕下一块窗帘布向她丢去。

春姑急把抛来的窗帘布裹在身,才用感激的眼光看着石继志。

石继志略为犹豫一下,便把春姑搂腰抱起道:“我送你回家!”

话完便即跃窗而出。

离开驿馆,到得街上,他才想起问春姑:“你家在什么地方?”

春姑哀婉地道:“恩人,婢子没有家!”

石继志疑讶地道:“什么?你没有家?那么替你弹三弦的老儿是谁?”

春姑伤心地答道:“那是李三叔,但不是婢子的亲叔叔,十几年前,他在洛阳从婢子的爷娘处把婢子买后就带到长安,如今亲生父母在何处,连婢子也不知道了。”

石继志感喟地摇摇头,无心再追问她伤心的往事,只问她道:“你是否还愿意回到李三叔那里去呢?”

春姑拼命摇着头道:“不!不!婢子不回到李三叔那里去,他用鞭子抽我,亦是同样的利害,何况他已经收了人家的银子,他也不敢再收留我了,婢子是你所救,身子便是你的了,恩人,请你收留我吧!我愿一辈子服侍你,洗衣、烧饭……恩人,你必收留我。”

石继志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天涯浪迹的人,哪能收留你呀。”

他突然想起追风叟罗昌,收留春姑正好,反正罗昌与春姑都成了长安府的逃犯,正好一起逃走。

于是石继志把春姑带到悦来客寓,不见丑妇人在,乃将春姑往床上一抛,急忙在自己的行囊里,找套自己贴身的衣服要春姑暂时穿上,但春姑躺在床上竟不肯动。

石继志这才想起春姑裹的是窗帘布于是笑了笑道:“我到马厩中去牵马,你赶紧把我的衣服穿上,回头带你逃出长安。”

石继志去马厩牵“黑豹子”神驹,不料找遍马厩,哪儿有“黑豹子”。

石继志心想这“黑豹子”乃司徒云珠的坐骑,丢了不大好交待。于是回身到店前把那管马厩的伙计,从睡梦中叫醒起来问道:“我的黑马到哪里去了?快去找回来。”

店伙计急忙随同石继志回到马厩,东看看,西瞧瞧,还是没有找着,发急地道:“刚才给它草料吃!它还雄赳赳的挺立着,怎么一会就不见了。”

石继志焦急万分。

店伙计只是霎着眼,好久才说道:“石爷爷,你那匹马,是没有人敢骑的,连我喂草料,都不敢近它的身只是老远远的抛过去的,莫非……”

石继志没有听到他莫非讲什么,但知道问下去是多余的事,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只好再回房中。

房中灯光摇曳着微弱的光芒,石继志深怕春姑尚未穿好衣服懵然闯进去,大家都不好意思,于是他先在门外,轻轻地咳了一声。

房中很静寂,一点声音都没有,石继志才探首向里一望,床前丢下一块窗帘布,正是春姑用来裹身子的,想来他已换好衣服,边走遍说:“姑娘我进来了!”

房中哪里还有春姑娘的影子,连放在床上的包裹也不见了,石继志一怔,赶紧把床上枕头一堆,朱雀剑也不见了,石继志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心中早就想到,一定是那丑女人捣鬼。

石继志用目光四下一扫,发现油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写:

继志弟弟:

悦来客栈不是讲话之处,朱雀剑“黑豹子”及你所喜欢的春姑娘,已一并被我带出请即来城西五里处相见!

字写得活东歪西倒像画符,不是石继志幼通诗书,实在会看不出字条上写的意思是什么。

字条上墨迹未干,显然盗马劫人、取剑、留条,是顷间的事。

石继志受此戏弄,心里着实不安,自忖,“我石继志艺成下山之后,打遍天下,尚无敌手,昨晚除因中毒之外,我实际并未输你,现在毒已解除,当然不会怕你,纵然你的功力不弱,如果我以全剑对付,未见得战你不过!”

石继志心中恨极,手一挥,煽灭了灯火,飘身上房,以绝顶轻功,直向城西飞跃而去。

不过半盏热茶光景,已到城西五里。

石继志目光如炬,老远便见着一人,似在守候的样子,再仔细一看,正是那丑女人端木芷。

只见她身后有一颗老树,老树正栓着“黑豹子”,“黑豹子”背上正驮着春姑赤条条的身躯。

石继志气得没有和端木芷讲话,即奔往大树边,看到“黑豹子”背上驮着的春姑,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石继志心中大怒,正欲责问端木芷,端木芷却已先开口:“继志,你的朱雀剑,‘黑豹子’与衣服、包裹,以及包裹里的‘王蜜’我都替你带来了,只这个女人我将她杀掉!”

石继志怒气突发,大声的问道:“你为什么杀她?”

端木芷立刻分辩道:“那天我在长安居酒楼已经说过,为一个卖唱的贱歌女生气是不值得的。”

端木芷的答话,似乎文不对题,所问非所答。

石继志更加重声音重复问她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端木芷一哂道:“我不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你说,教你救罗昌,去了半天,你倒救来了一个赤裸裸的女人,并且还要将她赤裸裸的放在床上,你眼中还有我吗?”

石继志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救她与你何干!”

端木芷冷冷一笑道:“太相干了,因为她占有了你。”

石继志闻言,不禁仰天狂笑,他想世界上竟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于是继续道:“我老实告诉你,我遇见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善良,也没有一个不比你漂亮,像你这样丑恶心狠的人!休想。”

但凡丑恶的人,最忌讳人家骂她丑恶,石继志的话,一字一句,直点她的痛处,怎不叫有心的端木芷,忿恨交加。

石继志语音方落,端木芷就斩钉截铁的告诉石继志道:“我就要嫁你,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你就是我的丈夫,任何一个女人想占有你,我都一概格杀勿论!”

石继志闻言,哈哈一笑,似乎为他的气焰所压,怒气也没有了,暗忖:好大的口气,真是一只母老虎,谁要你,谁就倒了八辈子霉!心里想,口里没有说。

端木芷似乎兴犹未尽,又一手指着马背上的尸体对他道:“你是不是在想她,她太美了!”说着,走近“黑豹子”,用剑在她脸上乱划一阵,划完,双手将马背的尸体高高举起,朝着石继志身上一扔。

“噗”的一声,春姑僵硬的身体竟落在石继志的面前,石继志一看春姑尸体一眼,春姑美丽的面孔已经被利剑割裂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了。

石继志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大骂道:“你这妖妇,吃人的魔鬼,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端木芷看到石继志冲天的怒火,不慌不忙,仍然冷冷一笑道:“看你如何碎尸,还是看你最后一手‘七修剑’法吧!”说着将朱雀剑从空中向石继志抛了过去,剑在空中像一条直线。

石继志接剑在手,不再多言,心中只想立刻除去端木芷,不顾江湖规矩招呼也不打一下“嗖”的一声,剑尖业已白虹贯日,直刺端木芷天庭。

端木芷,沉肩一幌,早已闪过一边,身法之快,如电光石火,还冷冷地道:“继志!这就是七修剑法吗?”

石继志怒道:“休问!看招!”

端木芷道,“好,既是七修剑法,那我就接招了。”言下均含奚落之意。

她这句话好像在说:如果石继志不施展七修剑法,她还不屑接招哩!

石继志又怒又气,手中的宝剑已似狂风暴雨,石破天惊而来,剑声霍霍,锐不可当,这七修剑法乃是上官先生由七禽掌法中蜕化而来,并非武林中一般辗转相传的剑法可比。

端木芷开始尚有轻敌之意,后来发现这七修剑法愈斗愈快,愈快愈奇,一招紧似一招,一式猛似一式,而招中有招,式中有式,变化无穷,极尽神奇之能事。

端木芷心惊七修剑法,确实厉害,不得不拿出全付精神,进退腾闪于剑光翻飞之间施展自己所练的“行云流水”上乘步法。

看官请注意,武林中的步法分两种,一是“行云流水”。一是“七巧迷踪”,“七巧迷踪”取守势,讲究“闪”字诀。“行云流水”采攻势讲究“粘”,“贴”,“截”三字诀,所以端木芷空手斗石继志竟能与对手的剑贴在一起,还能采取攻势。

两人兔起鹘落,缠绵了二百多招,尚未分出胜负。

石继志心中开始着急起来,他想自己的双掌一剑,已在长江流域闯出字号,被武林推为第一,难道在黄河流域竟成了三足猫不成,心气一浮动,剑招在速度上竟差了十分之一,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端木芷竟能看出石继志毫厘之失,便乘隙在石继志“阴都穴”上一点,道:“继志,你别在斗下去了,你毒发时间又到了。”

说也奇怪,石继志被她这么一说阴都穴果然又隐隐痛起来。

石继志怀疑是自己心理作用,不会被她点痛,因为“阴都穴”不会产生痛的感觉。这痛乃来自任督二脉交汇之处,可能是解毒药吃得太少,过了对时,他又发起来了。

就在石继志忖度之间,阴都穴阵痛加剧,四肢顿时一软,朱雀剑在手中忽然跄踉一声落地,只颊颤抖,连着身子躺了下去。

端木芷没有攻他,也没有扶他,好像制伏了一条猛兽慢慢地再来宰割的样子。

石继志倒在地上痛得满地翻滚。

端木芷在地上拾起朱雀剑,脸上挂着微笑,一步一步地走近石继志的身旁。

石继志虽然混身痛得不能动弹没有抗拒能力,但神志清醒,但见端木芷持剑逼近,暗忖,我命休矣,接着便紧闭双目,准备受剑而死。

不料端木芷竟未伤害他,仅从石继志身上跨了过去,再走到春姑娘的尸体旁,用朱雀剑在地上挖了一个土坑,一脚将尸体踢入坑中,然后掩上挖出的泥土,算是将春姑娘埋葬了。

端木芷埋完了春姑,携剑走到“黑豹子”身边。用手拍着“黑豹子”的头,“黑豹子”昂首嘶鸣,好做在呼救,又好像在报不平,可是当端木芷用极快的身法跨到它的背上时,它也乖乖的听命了。

端木芷上马,双足微微一顿,身形已经稳定,左手持缰右右手携剑,竟对石继志看也不看一眼骑着马,喋哒喋哒的走了。

石继志是天生不甘屈服的个性,仅管端木芷如何,对他诱惑,如何逼他,他都不肯低头,他觉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光荣的事,死算得了什么。

痛苦使他失去知觉,他迷迷糊糊的,他感到自己已经死了,他在寒夜的地上躺着,已不知有好久的时间,他似乎渐渐清醒,又听到喋哒喋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觉得口里在吞服什么东西,但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瞧瞧,因为他准备死了。

突然身子不自主的一震,周身忽舒展起来,胸口的“阴都穴”也不痛了,他才本能地张开眼睛。

目光扫处,端木芷又站立在他的面前,石继志这才真正清楚,又是她把自己救活了。

石继志又在自问,她为什么又来把我救活哩?真是贱女人!他准备不再理她。

这回端木芷可变了颜色,看见石继志还躺在地上,以为他服药后,身体尚未复原,于是用手拉起石继志,便低声低气的说道:“继志!你是英雄,我救活你,全看在你是英雄,现在我已将你身上的黑蜃毒,完全清除了,我牺牲了不少价值连城龙骨粉救活了你,就算是我崇拜英雄好了,你要不要娶我你有选择的自由,不过我已说过要嫁你,我是没有变更的,从今天起我要随你到天涯海角,哪个女人敢来和我争宠,我决不能饶恕她。”她用手一指春姑娘的土堆说,她就是一个好榜样。”

端木芷的讲话语调,真是斩钉截铁,把一旁站着的石继志,弄得啼笑不得,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走吧!友雪和司徒云珠如何等得,走吧!端木芷跟踪前来,如何应付,以她刚才对付春姑娘的手段,不能不顾及友雪与云珠的安全。

此时的石继志,真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毕竟他是聪明人,转念间,他知道天下的道路不全是直的,当直路走不通时,也得走些弯路。端木芷追逐我,其目的,不过是向我求爱,只要我说声爱她,取得她的芳心,然后才有脱身之计。

想到这里便转忧为喜笑对端木芷道:“端木姐姐,你对我太好了,你两次不加害于我,已如再生父母,何况你还一心一意的爱我哩!再说你一身本事,天下无敌,今后想称霸武林,我还能到什么地方去拢你这样的贤内助?”

话到此处,石继志看到端木芷微微点头,知道马屁拍上立刻将话题一转道:“不过我希望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

此时在旁倾耳静听的端木芷早已听得心花怒放,没说他提一个条件,就是提十个条件,她也不在乎的。

所以石继志语音方落,端木芷就立刻反问:“什么条件?”

石继志看到端木芷的兴奋劲,知道计已得售,于是从容不迫的道:“方才你怒杀‘春姑娘’我对你非常忿怒,然后我仔细想想春姑娘不是因你而死,而是巡按大人赵源保的过错,赵源保不蹂躏良家妇女,我也不会救她,所以你必须立即杀掉赵源保,一则为民除害,二则以慰春姑娘在天之灵,再则我也洗去对春姑娘保护不力之罪,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石继志这一番话,真是讲得头头是道,不由得端木芷不从。

石继志话未讲完端木芷便道:“这个容易,我立刻就去!”

石继志立在一旁还故意说,早去早回,莫要叫我久等。

端木芷点点头,连忙提口真气,足不点地,反而向西门而去。

石继志看她去远了,才叹了一口气,收起包袱拿起她留下的朱雀剑,一翻身跃上马背,直奔渭水河滨。

石继志因来城中,耽搁时间太久,害得程友雪与司徒云珠,望眼欲穿,知道出了岔子正欲双双前来查看,不料竟远远看到一马飞奔而来,知道是石继志来了,两人欢喜若狂,迫不及待的纵身上岸接着石继志。

石继志一下马,神色紧张,连忙叫道:“大势不好!快逃!”

友雪与云珠一怔面面相觑,然后问道:“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若真的官兵到来,我们干脆不走好了,看他们拿我们怎么办?”

石继志惶急地道:“不是官府的问题,现在没有时间解释,晚了就性命难保!”

石继志想着春姑惨死之状,脸色也惨白了,友雪心想,以石继志的武功,尚且如此恐惧,定是事情大不简单,于是也着急地道:“那我们赶快上船!”

石继志道:“坐船也太慢,逃不了祸事,为今之计,只有借着黑豹子的神力,连夜逃出陕西方免无事。

友雪道:“那我舅舅一家怎么办?”

石继志道:“罗老英雄逃避官府事情倒很简单,只要乔装改扮走得远些就好了,我们可得设法逃出一个极狠极毒的人,迟则悔之晚也。”

云珠道:“这就怪了,我与友雪妹根本未见过那个人,为何也要逃?”

石继志道:“那人就要杀你们两个。”

云珠一听,杏眼圆睁道:“笑话,我与友云也不是好欢负的,那人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如此狂妄。”

友雪也在旁鼓着腮巴子生气。

石继志知道如果此时说出真相,依照友雪与云珠的负气,事情必定反而弄僵,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把友雪搂腰一抱。

友雪从未见过石继志如此鲁莽,先是一怔,接着俏脸一红,半推半就,也不再故执。

石继志将友雪抱上马鞍,然后又把云珠抱起同样坐上马鞍,此时船上的罗昌,已等得不耐烦,将头钻出舱外,看见友雪与云珠同跨一马,心中奇怪,正欲发问,石继志已先启口道:“老英雄,因为事急,我们三人要另路逃走了,请你合府依照原计划开船吧!一路不要耽搁如能逃出官府搜捕,也许将来能在甘肃见面亦未可知。”

石继志说罢,身形便一拔而起,升空三丈左右,双腿一分,刚巧落坐在友雪与云珠之间,竟然三人同鞍,好在“黑豹子”长得高大壮健,负起一男二女放蹄奔驰,仍能胜任愉快。

石继志左臂抱着友雪的纤腰,右手在她胸前执着缰绳,云珠则双手抱着石继志的腰,脸儿紧贴着他的背,三人整个地紧扣在一起。

石继志缰绳频催,“黑豹子”毕竟是名驹,放开四蹄,风驰电掣朝着甘肃省境急奔而去。

天色将晓之时,已经抵达渭泉镇,“黑豹子”名不虚传,真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名驹。

因为天已亮,路上行人渐多,为免惊世骇俗,惹人注意,石继志便跳下马来,友雪与云珠看到石继志下马,也跟着下马,三人同行正好聊天,同时也好让“黑豹子”休息休息。

步行中云珠对石继志道:“继志弟弟,我与友雪妹妹,俱愿嫁给你,当然愿意一辈子跟着你跑,今你盲目地逃,我们则盲目地追随,有难同当,也得让我们知道所以然呀!”

石继志一指前面道:“我们先到城中找一家旅馆梳洗一番,吃些东西,然后我再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们不迟。”

于是三人一同进了渭泉镇。

渭泉镇也是边境上的一个大地方,三人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开了两个房间,石继志一间,友雪与云珠一间。

梳洗完毕,三人一起用了早点,石继志一面吃着早点,一面把自己斗不过丑妇人端木芷,又误服了她的“黑蜃”毒药,春姑娘如何被她毁容而死,他又如何逼自己娶她为妻,以及后来如何假意答应她因而逃出魔掌之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与友雪云珠说了个明白。

听得友雪与云珠,黛眉频蹙,心里不禁冒起阵阵凉意,不寒而栗。

石继志把自己在长安城如何碰上端木芷,端木芷的武功是如何惊世骇俗。

她如何诱惑他,威胁他,以及她如何残忍的杀死春姑,最后他如何设法脱逃……。直把程友雪与司徒云珠听得目瞪口呆花容失色。

石继志赶紧又道:“现在不用怕啦,我们已经抵达此地,远离长安,行几里便入甘肃地界。端木芷再狠,海阔天空,她也无法追踪。”

友雪道:“可是我们不能永久逃避,老在异乡客地流浪呀!”

云珠接口道:“是啊,我们终要设法早些回到洞庭拾翠围老家呀!”

她们俩个一唱一和,石继志也只好顺她们的口气道:“当然,当然就是我们的婚事,也一定在拾翠园举行婚礼才行。”

友雪与云珠一听石继志提起结婚之事,都不禁暗暗喜悦,俏脸一红,不好再说下去,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扮了一个鬼脸。

石继志见姐妹俩粉脸微红,格外显得俏丽,心中也是一阵荡漾,喜悦的笑容漫的袭上两人眉梢。

三人心中各自沉醉甜蜜了一会,石继志才又打破沉寂道:“不过照目前情势看来,最好不从中原回去,沿长城出嘉峪关,过敦煌,再出玉关,新疆绕道入川,然后回洞庭,一方面完全避开那丑妇人端木芷的追逐,另一方面也藉机作一度长途旅行吧!”

友雪与云珠点点头,自知鸳鸯已结反正天涯海角两面是跟定了他,无话可说。

石继志了解她们已经同意,于是道:“我们吃完早点,上街去买两匹马回来,我们不能让黑豹子永远吃苦下去。”

三人正在计议买马,突然店小二气喘如牛地奔进来道:“相公,不好了。”

石继志忙问:“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店小二回答道:“黑马给人家骑走啦!”

石继志一听此言,立即从坐位上跳起来,随店小二一同奔出店外。

栓在店前驻马桩上的“黑豹子”果然已无影无踪。

此时友雪与云珠也相偕走出不见“黑豹子”,唏嘘一阵,云珠道:“黑豹子性甚刚烈,陌生人休想骑它,连近也近不了它的身子,如今被人骑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石继志心中一凛,暗说一声糟糕,定是那丑八怪端木芷追来了。

友雪见石继志面色大变,连忙问道:“石哥哥,你怎么啦?”

石继志没回答她,只躁急地问店小二道:“骑马走的,是不是一个妇人?”

店小二摇头道:“不是妇人,是个男子。”

石继志这才放下心来盘问道:“那末他如何把马骑走的?骑走时说什么话没有?”

店小二道:“我正在刷马,见一个年约三十岁岁的男人走过来,用手在马脖子上一拍,一跃骑上马背,我问他是谁?他竟不答话,只回头瞪我一眼,我看那人丑恶得可怕,也不敢追上去,他好尽满不在乎,嘴真还叽哩咕噜的说,因为走的很快,听不清楚,只听到什么红梅庄主……”

石继志沉吟一会:“红梅庄主是谁?”

店小二左右看看低声道:“‘红梅庄主’的名字普通人不能随便乱道,相公,还是不问的好,假如被人听见告密,可能就有生命危险!”

石继志道:“有这么霸道!他住在哪儿!我倒要会他一会,我的马可能就在他那儿。”

店小二看了一看石继志道;“她就住在红梅山庄,今天正是他的三十大寿,庄上举行梅花大宴,大摆擂台,四方各地的英雄好汉都将赶到红梅山庄赴会,相公还不知道吗?”

石继志道:“红梅山庄在什么地方?”

店小二道:“在甘肃境,此去只有一百多里路。”

石继志回头向友雪与云珠看了一眼道:“说来正是凑巧,我平生就是爱梅,对于红梅,更是偏爱万分,今天为了找马,我们三人顺便出去凑个热闹吧!”

于是石继志付清了房钱,相偕友雪、云珠,离开了渭泉镇,徒步直奔红梅山庄。

一路上果然行人载道,不绝于途,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石继志三人也不必问路,就随着众人前行。

陕甘两省交界之处是黄河的河套地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素有塞外江南之称,其风光之美,自不必说。

将近红梅山庄,是渭水的分支处,其实是渭水的四个还头,其中有一条小溪,垂杨夹岸,岸边还停泊着几只小舟,这一风景,极富诗意。

路上的行人,不管是骑马或是徒步,都是沿溪而行,藉以欣赏水鱼山光。

于是石继志对友雪与云珠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不妨借用一条小船如何?”

友雪与云珠点头称善,于是三人相偕下船,各执一桨,大家便哗喇,哗喇的摇起。

小舟顺流而去,转过几度曲折的流向,空气中不断传来阵阵清香,岸上行人都笑逐开颜,指手画足的不知说些什么,原来两岸已换过了一番景色,只见一簇簇红梅,全是压枝欲滴,难怪众人惊讶。

石继志知道已驶进红梅山庄,便与云珠友雪舍舟登岸,沿着梅林走上一个小山坡,上了坡顶,便见前坡腰有一山庄,重楼叠阁,气象万千。

庄外有一片广场,已搭起一坐五彩牌楼,牌楼下人群熙攘,万头攒动,煞是热闹。

石继志已知前面就是红梅山庄,乃顺石级随众人步至广场,这才看清楚广场上牌楼高约二十丈,距牌楼十丈之处搭着一个擂台,台前竖着两根旗杆,杆顶飘着两面绣着红梅标志的三角绸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这五彩牌楼,分三层金字形的建筑,最高的一层,布置双龙抢珠的彩饰,两条龙扎得栩栩如生,真是“活龙活现”。一般双龙抢珠都是抢中间一颗珠子,但这两条彩龙竟抢着十二颗珠子,十二颗珠子拼成一个双连环,映着近午的阳光,每一颗珠子闪出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目力稍差的人,几乎不敢直视。

牌楼之外便是通庄大道,两边盖了凉棚茶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景,衬着盛开的梅林显得又具一番风光,楼台亭阁,疏密横斜,全是盘龙曲凤,极尽雕琢之能事,真是鬼划神工,美不胜收。

石继志浏览了一会,才回头注视来往行人,见各道口都站着一些短衣窄袖的汉子,目不转睛的窥伺看来往看热闹的群众,直是防止什么意外事件发生似的。

石继志没有注意这些森严的布置,只用目扫视四周来人中,有没有骑黑马丑恶男子,可是看了很久,都没发现。

到了午牌时分,听见一声炮响大家随炮声望了过去,竟有一枝庞大的祝寿队伍迎面而来,前面是一队鼓乐,后面是彩旗罗伞,跟着便是金龙、狮子、高跷,观众闪列道旁,争相观看这些玩艺和江南风俗差不多,只是很少见到这种豪壮的气魄。

游行队伍进了牌楼,分列在擂台前的广场上,大家站定,又是一声炮响,庄内大门洞开,有十几个人骑着骏马鱼贯而出,为首一人,竟是个女的,长得美艳非凡,黛眉斜飞,美目流盼,鼻似琼瑶,口若樱珠,向着广场上来贺的众人频频点首含笑,那一分美丽,那一分风流,竟把石继志看呆了,心想自己见过的美人胎子,着实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美人。

友雪与云珠也在凝神注视,自叹不如,潜藏在心里的不知是爱还是恨。

众人一见这马上美妇,都纷纷高叫:“庄主万岁!庄主万岁!”

一时山鸣谷应,声贯九霄。

原来她就是红梅山庄主人,再见她所骑的黑马,石继志心中一怔那不是“黑豹子”吗?云珠与友雪同时高声大叫“黑豹子”,好在人声鼎沸,也无人听到他们叫什么。

第二匹马上所骑的,是一个英俊青年,身穿天蓝色英雄氅,腰系同色英雄带,脚穿鹿皮箭靴,威风凛凛,紧跟在红梅庄主之后。

一行人来至擂台前,鼓掌声如雷一般响起。

红梅庄主这才率先下马飞跃上台,那擂台是露天搭盖的,有丈多高,台上有两列座位,众人依照身份高低坐下。

红梅庄主仪态万千地款步走至台前,台下又报以一遍掌声。

红梅庄主轻启朱唇:“各位父老兄弟,承蒙大驾莅临敝庄参加梅花大会,个人感到十分荣幸,现在大会即将开始,首先让我介绍台上几位英雄人物与大家见面,但我相信,台下一定有更多的英雄好汉在内,所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因此在比武开始以后,不论男女老少,都可自由上台,一显身手,如能取胜一招二掌,本庄主一概视为上宾。”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如雷的掌声,石继志杂在台下观众中,拼命向台上观望,看其中有无店小二所说的盗马人物。

此时,红梅庄主一指台上坐在右首第位的一个年在五十上下,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道:“这位是北五省么总瓢把子,人称万里神鹰,伍德亮老英雄。”

伍德亮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站在台前向观众微一点首,观众鼓掌喝采,于是伍德亮笑了一笑,退回到座位上坐下。

红梅庄主介绍第二位是臬兰异人丁越,第三四两位是黄河双怪,独角蛟常岳,五爪龙常嵩,第五位是关东大侠开碑手蒋玉,第六位是名闻齐鲁的白马神枪杨文忠,第七位是神弓太保徐永,……

红梅庄主每介绍一位,台下便是一片掌声,一直介绍到第十二位,便是那英俊青年。

红梅庄主介绍道:“这位是武林后起之秀,打遍南七省北五省,名震黑白二道的青年侠士,姓舒,单名一个康字,人称中原‘剑玉蝴蝶。’”

掌声更是雷轰一般,久久不歇。

舒康向台下抱拳还了一个礼,然后向红梅庄主多情地一笑,红梅庄主也报之一笑。

友雪与云珠心想这舒康一定是红梅庄主的情人,否则不会在台上眉目传情。

石继志可没有想这些,只想这红梅庄主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聚南北高手一堂,如此看来,自己一直在川康西湖一带闯荡,所见世面实在很小,此番倒开眼界不少。

红梅庄主将台上众人逐一介绍完毕,宣布比武开始前,先由白马神枪杨文忠出来要了一套红缨六合枪法,果然技有独到,不同凡响。

接着便由常氏兄弟,开碑手蒋玉等轮流露了几手绝招,看得台下观众连声喊好。

轮到舒康出台时,他功架十足,先向台下观众含笑点头,然后右手朝台后右边出口门帘处微微一招,便有一个庄丁托了一只描金漆盘,恭谨地走了过来,漆盘上铺着一块红绒,红绒上品字形摆着三支燕尾三棱银镖。

舒康伸右手取一镖,左手取一镖,然后目光朝台前广场上左边的旗杆顶一观,接着就右手腕一扬,银镖在阳光下像一颗流星,划出一道亮晶晶的银线,破空之音尖锐如鬼啸,“秃”地一声,钉在那旗杆顶上,跟着他左手又是一扬,另一支银镖又激飞而出,竟把第一支银镖撞旗杆木内,可是这第二支镖刚把第一支撞进木内,第三支业已连续发出,不但又把第二支撞入木内,而且把第一支从木内穿了出来。舒康这一手连环镖,眼光之准,手劲之沉,真是名不虚传,把台下观众都引得轰动起来。

舒康表演飞镖完毕,又命人在台口点上了十二支红烛,然后在烛光摇曳,练了一套“太乙掌法”,到了最后一式,右掌一招“气吞山河”掌风一闪,顿时将十二支红烛一齐熄灭。

台下又爆出一片采声,而舒康就在喝采声中说了一声“献丑”,便走回后台去了。

舒康没有表演他的中原一剑。原来前面诸人也未把真正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大家都有同一心情,在擂台上只是热闹热闹,玩几手好看的就行,不必将看家本领使出来泄了底。

下面的节目是双人过招,但这些人都是二三流的角色,卖打药把式,没什么好看,台下观众不耐烦,都大喊着要红梅庄主亲自表演一手。

红梅庄主受不住观众再三的请求,只得吩咐七八个庄丁把庄前的一只石狮子抬到台上来。

那石狮子少说些也有五六百斤重,七八个庄丁用二根铁扁担把石狮子扛起来,每一个人都涨得青筋暴灵,吡牙咧齿,哎唷哎唷地扛上擂台,待扛到台上,七八个庄丁都已累得气喘如牛,脸上汗珠如黄豆般大地直淌。

红梅庄主自恃身份不肯轻易拧腰抡腿,因此她的表演也是文雅的,只是用手在石狮子的头顶上,轻揉三下,便收手向台下观众道:“各位朋友,本庄主实在徒负虚名,辜负大家盛意,还是再请玉蝴蝶舒康舒少侠上合作擂主,向观众朋友挑战,无论软硬轻功,只要能赢得了舒少侠的一招半式,本庄主便将彩牌上价值万金的十二颗明珠相赠,决不食言。”

台下观众见红梅庄主不肯表演下去,大感失望,连石继志与友雪云珠也觉得遗憾万分。

红梅庄主又命那七八个庄丁把石狮子抬下台去,七八个庄丁刚喘气完毕,不料庄主又命他们原封不动地扛回原处,不禁都愁眉苦脸起来。

红梅庄主说完,便轻移莲步走回后台,只七八个庄丁虽然不高兴,但哪敢违命,只好再用粗麻绳来捆好石狮子,穿上二根铁扁担,然后再一同扛到肩上,不料这回,大家用力一直腰,麻绳便滑掉,石狮子却无缘无故地碎成散粉,散落满台。

台下观众看在眼里一时惊得鸦雀无声,静了片刻,才轰动起来,大家大喊其好。

原来红梅庄主用掌在石狮子头顶上轻揉三下,暗中已将石狮子内部震成粉了。

等庄丁把台上石粉扫干净以后,那英俊青年中原一剑玉蝴蝶舒康上台向观众客套几句场面话,便向台下挑战。

大家却见过他的身手,因此谁也不敢上去栽跟斗。

最后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台下的人正在彼此面面相觑,似乎都希望有个代表上去替大家争口气的时候,忽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跃身而起,飞纵上台,这擂台是否有惊天动地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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