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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重见君颜

“当我进庙后,忽然来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叫化子,他要喝水,我即替他找了半瓦鼎山水,之后他给我一个布包,叫我交给五岳神丐。原来那布包就是‘冷香玉钗’。”接着,将那天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奔月嫦娥道:“是嘛!若非古道老叟祖孙救你,你那还有今天,这不是义举么?”

“古道老叟还不是为了‘冷香玉钗’才救我。”

“这不能证明他是坏人。”

“就在那天我逃走时,谷口忽被人击毙追我的十余人,每人的太阳穴都留下一个红印。”

“那是离恨天君的绝学‘血指金钱印’。”

“就为这事,后来我艺成出道,众人都说我是五岳神丐的传人,并说那十余个留印而死的人,是遭五岳神丐的毒手,于是,各派联手挑了丐帮西安分堂。”

“五岳神丐并不懂‘飞花指法’,怎会牵连到五岳神丐?”

“因为钱如命老人家教我的步法,是‘醉八仙’,他们说‘醉八仙’步法,是丐帮只传帮主的绝学,并说,离恨天君早已物化,我使用‘飞花指法’,又使用‘醉八仙’步法,所以他们都说我是五岳神丐的传人,那谷口留印死亡者的凶手是五岳神丐。”

“你说了半天,仍没有说出五岳神丐的坏处来嘛!”

“后来五岳神丐为挽回帮声及清白,便通帖在西北的武林人士邀集于嘉禾山庄,并派人找我到场作证,要我表明自己的出身,于是,我去了,而替他解了一场灾难,但我却被人击成重伤,‘冷香玉钗!也被蟠龙公子抢去。”

“这也不能说五岳神丐阴险。”

“后来我俘了九爪神龙的女儿作人质,要九爪神龙还我‘冷香玉钗’,不料五岳神丐等却在中途抢夺。”顿了顿,继道:“这天云龙带来了换人的‘冷香玉钗’,虽是假的,但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不是证明他们的阴险么?”

还有,我得了‘风雷扇诀’后,就跟他们住在嘉禾山庄研练,他们假仁假义的对待于我,不料,为了一点小事,即翻脸将我赶走,当时,我一再向他们解释,他们却充耳不闻,硬说我是离恨天君的传人,不是好东西。”

“为了什么事?”

“因为我俘九爪神龙的女儿邱如凤作人质时,她的丫环红儿不知被谁强好了,要寻短见,邱如凤威胁我,要我承认奸污罪名,我为要得回‘冷香玉钗’,便承认了,不过,红儿信以为真,三月之后,她找到嘉禾山庄,说她有了身孕,当时,我适逢外出,我回庄后,三老即赶我走!当我明白他们赶我走的原因后,曾经一再解释,他们不但不听,反冷讽热刺,并欲要杀我为武林除害。”

奔月嫦娥脸若冰霜,道:“奸污那丫环的真不是你吗?”似有不信之态。

金童悲愤万分,泪如泉涌,仰天长叹了一声,道:“我金童前世造了何孽,一出生就没了父母,天下之大,茫茫人海,竟连朋友也没有一个,虽有了个姑姑,却也与其他人一样不了解我。”他跪在地上,向他姑姑拜了三拜,道:“姑姑,请你保重!”站将起来,四下望了一眼,目到之处,已没有了搜寻的和尚。

奔月嫦娥也站了起来,道:“你要到那里去?”

“噢!姑姑,我护你下山去吧,待你脱离险境后,即往蟠龙山庄,如不死,再往酆都门。”

“你这孩子的脾气倒真怪,姑姑又不是不相信你,就生气要一人去报仇么。”

“其实你相信不相信倒无所谓,我心可鉴地天,将来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你与你父亲的脾气一模一样,我相信你绝不会作那些坏事的,我们还是多找几个人去吧。”

“五岳神丐两次三番的计算我,恨不得我溅血横尸,那肯同我们去。”

“会的,五岳神丐并非如你想像的那么坏,我替你一解释,他即会谅解。”

“姑姑,你还不知道呢,在冥谷裂壁开洞的那天,谷中集有千数之人打擂,他见我武功高,连败四五人,恐我得去壁中之宝,竟在场中公布我身怀‘风雷扇诀’的秘密,叫众人觊觎抢夺,后来那蒙面老人也无开洞之术,他建议众人要我使扇开洞,那时我因受了重伤,不能运动,他又叫众人要我交出扇诀,竟要假他人之手杀我。”

奔月嫦娥道:“有这等事?后来怎么样?”

“童儿怎敢在姑姑面前说谎?后来,我毁去扇诀,蒙面老人为要我裂壁开洞,得到壁中之宝,不肯让众人杀我,五岳神丐见诡计不逞,又假仁假义的要替我疗伤,欲借机置我于死地,幸为蒙面老人窥透其阴谋,讽刺他一番,并拒绝他的好意。”

“哦!”奔月嫦娥沉吟了一下,道:“因为那时他们还不知你就是他们的侄孙呀!”

“就算他们能谅解我,他们可能都在嘉禾山庄,此去嘉禾山庄,需时不少,如让九爪神龙创出扇诀,百煞鬼王练就密笈中的武功,纵有他们同去,也不济事。”

“你这话有道理,那么我们自己去吧。”

二人并扇向山下疾驰。

深夜静,旷野空,阵阵喝声阵阵风;星月明,人影动,剑气冲天杀气浓。

这是金童姑侄下山后的第二个晚上,二人住在白田镇的客栈中,突然一阵轻轻的纵跃带风声,经过客栈的屋脊,把睡梦中的金童惊醒。

他骨碌而起,走至窗前,把窗门推开,探首向外一看,见三条人影,像夜鹤似的自屋脊飞落地上,同是向东疾射而去。

他赶忙回身穿上衣服,再探首外看,又见五六条人影,距他窗户约十余丈,风驰电掣般也向东而去。

他心感奇怪,暗忖:“这穷乡小镇,那来这么多武林高手,莫非发生什么大事。”

他走出房中,至他姑姑房门外细听了一下,欲告诉姑姑他要出外一趟,但静悄悄地,他想:他姑姑可能仍在睡着,不忍惊醒她,正欲返回房中,由窗口穿出。

但他刚走出二步,忽闻他姑姑喝道:“童儿那儿去?”

他急忙煞步,回头一看,原来他姑姑也正在倚窗外望。他走至他姑姑窗下,道:“有很多人向东奔驰,前面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以为你没有醒,想先去看看。”

“我早知道了,你稍等一下,我与你同去。”回身略整理了衣衫,纵出窗口,向东急驰。

二人行约里许,忽见前面官道旁的麦田中,围着二十余人,大部都是和尚。

金童道:“他们可能又想抢别人的宝物。”

奔月嫦娥道:“也许在围玫他们的仇人。”

二人继续前走,金童运目前去,道:“那些和尚不都是少林寺的么?啊!勾命阴差也在那里。”他拉住他姑姑的手,低声急道:“勾命阴差是酆都门的堂主,小心别把他吓跑了。”

“对!”奔月嫦娥反拉了金童的手,同自蹲下,道:“你认识勾命阴差?”

“认识,他很怕我,我们就在这里把事情弄清后再去。”

忽闻一人道:“阿弥陀佛,施主,难道还要贫僧等动手?”

金童道:“姑姑,那说话的和尚就是悯世大师。”

又闻一人沉声道:“只要你们能把我们四人同时击倒,否则,别作梦!”

悯世大师道:“你们已有二人被击昏厥,再要将你们二人击倒,还不是举手之劳。

那人沉声答道:“就试试看吧!”

金童心头一震,立即站了起来,运目前看:但被众人阻止视线,看不见那答话之人。奔月嫦娥也跟着站起,急道:“你在干什么?”

金童急道:“那答话之人好像是古道老叟?”

“啊!”奔月嫦娥心头也震了一下,急道:“我们赶快去看看!”

二人即急抢步前走,从人丛的空隙中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乍见之人,都惊异万分,尤其是金童,除惊异之外,尚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心房剧跳,暗道:“她?她也在这里,她是谁?她不是要往阴山寻她丈夫么,怎么数天了,只走了那么一点路?且不北上而南下?”

原来二人看见被众人所围的有五人,除五岳神丐、古道老叟、翻天一掌、王一帖外,尚有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五岳神丐和王一帖,都满身血浆,昏厥在地,翻天一掌右手紧扣着那女腕脉,左掌贴在那女的脑后,古道老叟在翻天一掌的左旁,站成前弓后箭,准备与敌相拼的势子,二人都头发蓬散,汗落如雨,脸上肌肉不时在抽动,四目如火,不停地反复扫射。

但见那少女,虽被翻天一掌扣着碗脉,脑后被人用掌按着,生死只隔一线的情形下,却一点也不感恐惧,也无愤怒和痛苦之色,生像没事人一样,双眸回转,环扫四周,天真之态,悠然自得。

姑侄二人乍然出现,场中二十余人都不由一愣,九个和尚齐宣一声佛号,同时挪身错步,成一半月形,把二人挡住,个个手执兵器,目射寒光。

金刚殿主持悟灵和尚冷然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二位会自投罗网。”

金童淡然遭:“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悟灵和尚道:“大魔头离恨天君的传人金童。”

金童道:“你们认识青衫剑客金瑜么?”

奔月嫦娥一拉金童的手,道:“暂别理他们,我们先看看吴爷爷的伤势。”

金童点了点头,欲闪过众人,越向古道老叟等处。

悟灵冷哼一声:“不必急,到天堂时再看吧。”

金童猛然使出一招“落花追魂”,指风如箭,疾射而出,吓得九人都急忙向两边闪避。

奔月嫦娥趁九人闲避之际,运掌护胸,一个箭步,冲向古道老叟身旁,金童却站在原地未动。

古道老叟早已不认识奔月嫦娥了,见她冲来,以为她要乘机袭击,陡然怒吼一声,双掌“砰”的一声劈出,劲风呼啸,有若江涛。

奔月嫦娥未料到古道老叟会猝然发难,心头一震,惊呼:“胡叔叔……”急忙向左斜避。

古道老叟这一掌是含愤而出,劲道何异千斤,饶是奔月嫦动作敏捷,但在毫无防备之下,也无法避过,“啪”的一声,正中奔月嫦娥左肩,被击得肩骨脱臼,踉跄后退。

少林寺罗汉殿主持悟明和尚见状大喜,机会难得,低宣一声佛号,一招“罗汉传灯”,打出一记足可碎石的拳风,疾向奔月嫦娥撞来。

眼见奔月嫦娥将死在悟明拳风之下,说时迟那时快,陡然,一声怒喝划空,同时人影一晃,紧接着暴起一声巨响,顿时,黄土四射,麦苗飘飞,悟明的身子凌空翻滚,金童轻落奔月嫦娥身旁,众人脸色大变,惊悸万分。

这突起的事端,酿成场中五种不同的心情,少林和尚、勾命阴差等惊恐失措,古道老叟与翻天一掌,悔根愧疚,金童激怒,奔月嫦娥悲伤,那少女一片茫然。

金童一手扶着摇晃欲倒的奔月嫦娥,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对悯世大师等怒道:“自命为正派人物,却偏作宵小之事,若非我出常及时,那还了得,哼!待会再与你们算帐。”

金童一招“落花追魂”逼退九位和尚时,本欲跟他姑姑同时往援古道老叟,但因他尚不知五岳神丐等已释误会,一时念转,欲让他姑姑先行一步,如古道老叟仍与以前一样恨他,就不必多管闲事了,再则,他站在圈外,还可以影响敌人的心理,不敢贸然向古道老叟等出击。

不料,古道老叟竟不问青红皂白,猝然向他姑姑猛击,气得他心房欲裂,霍然凌身而起,向前急扑,至途中时,陡见悟明和尚发拳偷袭,怒喝一声,发掌封挡,在干钧一发之间,救回他姑姑性命。

他扶着姑姑,转向古道老叟道:“你的心好狠,我姑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今天你如不说个明白,我金童决不……”

被翻天一掌扣住腕脉的少女,突然惊“咦”一声,打断金童的话尾,急道:“你就是金童?”

金童冷然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金童,姑娘你不是要往阴山找你丈夫,何以还不去?”

少女左手只轻微一甩,即甩脱翻天一掌的扣拿,急忙碎步向金童走来。

翻天一掌一愣,欲再把把她拿住,但手至中途,又缩了回来,站在原处不动。

少女走至金童身前,双眸由金童的脸看至脚,由又脚看至脸,半晌才道:“你真的是金童?”

金童此时的情绪很坏,无心与她闲聊,不耐的道:“当然是真的,姑娘是否又没有了盘缠?”

原来这少女,就是在中岳饭店,吃了饭无钱付帐,差一点被人押入妓院,金童送她盘缠的少女。

她听了金童的答话,高兴得一把拉着金童的衣袖,双脚乱蹦乱跳,道:“啊!好了,快带我走吧。”

金童茫然道:“带你走,去那里?我没有工夫带你去阴山找你丈夫呀!”

少女道:“我的丈夫就是你!你带我到什么地方都行,不一定去阴山。”

金童闻言,不由好气又好笑!而又含羞,暗道:“这姑娘娘长得那么漂亮,不意竟发了神经病,真可惜。”

金童,道:“我们素不相识,怎会是……这种事怎能随便乱说?”

奔月嫦娥也觉得这姑娘有点怪,忍着肩骨脱臼的剧痛,道:“姑娘贵姓芳名,你怎么说他是你丈夫?”

翻天一掌插嘴道:“你这姑娘莫非是霞儿?”

那少女道:“我不叫霞儿,我姓柳名绛珠。”

翻天一掌道:“我不是问你,是问他。”一把靠在金童肩膀上的奔月嫦娥。

奔月嫦娥冷然道:“是又怎么样?”

古道老叟赧然道:“啊!我该死,怪不得你叫我胡叔叔,我该死,真该死。”向前走来,道:“伤得怎样?让我看看。”

金童陡然右掌平胸举起,怒喝道:“站住!”

古道老叟一愣,立即原处站住,呐呐地道:“我……我刚才是……”

金童未等他将话说完,又喝道:“你别说了,你们的诡诈心机,我早已洞悉,我若不念在你们曾有恩于我,早把你们劈了。”

古道老叟闻言,不禁又惭愧,而又愤怒,冷笑道:“好没良心的家伙!”

“我什么地方没良心,在冥谷时,你们两次三番的害我,我没有找你们出气,还算没有良心?”

提起冥谷之事,古道老叟顿时赧然垂头,悔恨地暗自长叹,一时无言以对。

少女柳绛珠仰脸道:“夫君别理他们,带我走吧。”

金童满脸绯红,面对这位他认为神经不正常的美丽少女,毫无办法,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奔月嫦娥忍着肩骨脱臼的痛楚,伸手将柳绛珠拉至身前,温和地道:“夫妇须凭媒约之言,父母作主,方始有效,你与我侄儿,素昧平生,岂能一见面就要他作你丈夫,姑娘年轻漂亮,难道不怕人笑话?”

柳绦珠闻言,顿时秀脸色变,浑身微颤,幽怨地道:“此事是我娘临死时叫我这样做的。”轻对金童道:“你既不愿作我丈夫,何以要救我?”

金童将手一摊,茫然道:“我何时救过你?”

“人人都说是你救我的呀∵

金童低头寻思了一会,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救过这位美丽的少女,笑道:“也许我在无意中救过你,不过救人于难,乃是我辈之本份,是不能索报酬的,姑娘请另择佳婿。”

柳绛珠勃然怒道:“不行,我有言在先,救我者夫君……”

“啊!”金童和奔月嫦娥乍闻此言,登时恍然,同时“啊”了一声。

奔月嫦娥一手将她拉至身旁,急道:“原来你就是冥谷壁腹中的姑娘,对,是我侄儿救你的,走!我为你们作主。”转对金童道:“童儿,走!”向金童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要他小心保护。

少林寺二十余位和尚,陡然一阵挪身错步,对三人围住,达摩院主持净世大师道:“把帐算清再走。”

勾命阴差惟恐天下不乱,在旁挑拨道:“正是,不能让他们走。”转对净世大师道:“大师尽管放手干,本人愿倾全力相助。”

三人被围,如不动武,决难行走,金童冷哼一声,目光四下一扫,对净世大师道:“刚才你还未答复我的问话,我再问你们,你们认识青衫剑客么?”

净世大师爽朗地道:“青衫剑客是一代大侠,可惜已死十余年了,施主此问是何意思?”

古道老叟激动的道:“娃儿,你真是瑜侄之子?”

金童冷淡地点了点头,转对净世大师道:“先父与贵派何仇何怨?为何将他毙于冥谷?”

净世心头一凛,道:“令尊并非本派击毙。”

“你还想赖?哼!血债血还,请纳命来!”一字一字的自他口中发出,每个字,都仿佛一把尖刀,射向净世等的心房,使他们不寒而栗。

净世大师连忙摇头道:“且慢!且慢!”

金童道:“尚有什么遗言?快说!”

“老衲并非怕你,只是要把事情弄清,令尊青衫剑客实非遭本派所害。”

“你推得倒干净,那么是遭谁人所害?”

“是死在九爪神龙剑下。”

勾命阴差道:“不错!当时七派掌门虽同参与圈攻令尊,但置令尊于死地的,实是九爪神龙。”

这话,表面上是替净世大师辩护,实际却是挑拨是非,是要使金童不相信净世大师之言,向众僧索命,使他们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

这话一出,果然激起金童炽烈的仇火,连声冷哼,运劲双掌,正欲发招出击。

奔月嫦娥倏然脑筋一动,忙把金童拉住,急道:“慢点!”转对净世道:“你说的是实话么?”

净世大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言。”

奔月嫦娥道:“姑且暂时信你一次,请让开吧。”

金童不解的道:“姑姑,你不是也说过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也是我们的仇人么?”

奔月嫦娥道:“我是听说的,也许不真。”

十七年前金瑜死时,她是亲眼看见的,谁是仇人,她洞若观火,现在处置,全是针对勾命阴差的心理。她衡量局势,金童的武功虽高,但二十余和尚也非弱者,古道老叟和翻天一掌,是敌是友尚不知晓!且尚有阴险毒辣的勾命阴差数人在侧,虎视眈眈,自己又受了伤,还要保护柳绛珠,如不忍一时之气,这一仗打下来,于己实有不利,于是,她才作此权宜的处置。

勾命阴差一心想挑起金童与净世等火拼,至两败俱伤时,将金童干掉,除去后患,再将柳绛珠俘走,那知奔月嫦娥竟不中他的计。

他暗骂道:“这娼妇好厉害!”

当下,磔磔笑道:“金瑜武功盖世,会死在九爪神龙剑下么?可叹世风日下,孝字扫地了!”

这话,所获的又是反效果,不但未激起金童火拼少林众僧,反使众僧洞悉其阴谋。

本来众僧是不肯听奔月嫦娥的话,让他们离开,勾命阴差这一说,净世大师即低宣一声佛号,道:“金施主请便吧,不过,请别误会是老衲等怕你,放弃追索你们闯山盗宝之罪,乃是因情势所逼而己。”搏手众僧让开一条路。

金童冷哼一声,护卫着奔月嫦娥和柳绛珠,欲出围而去。

古道老叟忽然喝道:“且慢。”

金童停步回头,冷然道:“有何指教?”

古道老叟道:“莲儿怎么办?你不管她了?”

金童心灵一愣,道:“谁说我不管,是你嫌我是钱如命的传人,极尽羞辱,将我赶走,怎么能怨我?”

“那是因为误会,现在我们已明白事情的真假。”

五岳神丐忽然吃力的坐了起来,沙哑的道:“娃儿过来,老要饭的向你道歉。”

三老态度突然转变,使金童疑窦重生,去与不去,裁决不定,侧首望着他姑姑,希望他姑姑作个决定。

奔月嫦娥因听金童说了三老许多坏话,又被古道老叟劈了一掌,内心也不无成见,亦不敢昧然相信三老出于至诚,一时也迟疑难决。

古遒老叟喟然道:“你何须怀疑,若非老丈等救你,在冥谷裂壁开洞后,你即已魂游阴府了。”

“我若死于冥谷,还不是你们所赐?”

“话不是这么说,朋友相交,难免没有误会,自邱如凤告诉我们,你并非强奸红儿的恶徒后,我们知错怪了你,愧疚难安,无时无地不相谋补过错,但已不能使你谅解了,只好暗中帮助于你,你被九爪神龙击昏后,我们几乎为你拼了老命。”

“啊!是你们救我至我谷外的?”

“你五腑已被震移位,若非王堂主医道精博,唉……”

“我醒来时,并未见到王堂主。”

“他将你五腑移正后,忽见过天云龙率人驰援九爪神龙,恐我们有失,即将你移至谷外长草中,前来援助我们,直至两败俱伤。但当我们返回寻你时,你已走了。”

金童又“啊”了一声,怔在当地,半晌才呐呐地道:“可是……莲姐……她已不理我了。”

“不会的。”

“真的,我见过她。”

古道老叟惊异道:“你见过她,她在那里?”

“在狮子庄。”

“你到过狮子庄?”

“那天我错过宿头,欲在狮子庄借宿一宵,不料适逢狮子庄有事。”双目向勾命阴差等数人一扫,接着,将那晚的情形略述了一遍。

提起狮子庄的事,勾命阴差等很是不安,他心机阴沉,恐激起古道老叟的怒火,趁金童述说经过之时,向手下一打眼色,即飞奔而逃。

勾命阴差等一离开,使少林僧人立即改变主意,原已让开的出路,倏然又堵塞起来,已入鞘的武器,也复拔了出来,场中气氛,就在此短短的刹那之间,又恢复了紧张。

奔月嫦娥见状,内心十分不安,凑近柳绛珠耳畔低声问道:“姑娘,你懂不懂武功?”

“什么武功?”

“掌法,身法……”

“是不是同人打架用的?”

“不错,那就是武功。”

“我小的时候,我娘曾教过我,可是她叮嘱我不要和人打架。”

“但人家玎你,你却要自卫呀!”

“我不得罪人,人家也会打我么?”

“你不得罪人,人家自不会打你,但你丈夫与这些和尚有仇,他们要杀你丈夫,你难道不救你丈夫么?”

“我会救他的,可是我恐怕打不过他们。”

“没有关系,小心应付就是。”

此时,金童已说完狮子庄与彭家村相争的经过,他并没理会众僧复欲向他玫击,一味的唉声叹气。

古道老叟见众僧情形复变,内心也很心安起来,但他却装得很镇定,道:“莲儿现在是陷于不知,所以不肯理你。”

金童喟然道:“可是莲姐已有了人家,即使她肯谅解我又有何用?”

古道老叟道:“没有的事,谁说她有了人家?”

“是文魁伯父,亲对我说的,并说是你老人家替莲姐作的主。”

“没有!没有!那有这等事。”

五岳神丐忽然站了起来,哈哈笑道:“有!有!确有这回事。”

古道老叟茫然地望着满身血渍的五岳神丐,叫道:“大哥……”

五岳神丐道:“你不是要将莲儿嫁给这小子么?”说时,指了一指金童。

古道老叟“啊”了一声,抚须也呵呵笑了起来。

“阿弥陀佛,你们的事讲够了没有?”净世大师忽然声若铜钟般的发问:“老衲等已等得不耐烦了。”

金童闻此言后,方始惊觉起来,举目四下一扫,见二十余个和尚,个个怒眉瞪眼,脸露杀机,手执兵器,似乎非将他杀掉不可之势。

他冷哼一声,向他姑姑和柳绛珠移近一步,道:“姑姑,你伤势未愈,不能出手,请不要离我太远。”

古道老叟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她们。”向奔月嫦娥走近。

金童双掌蓄势,不放心的道:“你真已了解我的行为?若再敢骗我……”

古道老叟喟然道:“这是什么时候,你犹疑心老夫骗你。”继续向奔月嫦娥走来。

金童见古道老叟毫无诡诈征象,略为放心,转向净世大师道:“你们是要打?”

净世大师冷然道:“如你自量必败,就跟老衲回嵩山服罪也行。”

金童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们人多,便有必胜把握,哼!你们未必就能如愿。”

“施主倒真狂妄!”向众僧一招手,道:“上!”

五岳神丐忽然怒喝一声:“慢来!”

净世大师道:“帮主也要插手?”

所谓名门正派,原来是要以多取胜,你教我要饭的怎么看得顺眼?“净世大师神光奕奕的双目一转,见王一帖仍在昏迷中,翻天一掌正以内功替他疗治,无法插手相助,五岳神丐虽已站起,但看其脸色,伤势并未复原,纵然插上手来,量也无济于事。

当下干笑了二声道:“好,你们也一起也吧,群打群攻,彼此都不致被人笑话。”

五岳神丐道:“好极!好极!” 一踉一跄的走来。

金童至此,已完全相信三老的诚意了,十分感动,忙摇手道:“吴爷爷,你伤势未愈,暂请旁观,他们由我一人打发吧。”

五岳神丐自己知道伤势,知强自出手,无异自找苦吃,立即站住,点头道:“你父之死,少林也有围攻之罪,你放手干吧,如不济时我再出手!”

净世大师道:“好吧!今晚我们就新仇旧恨一齐了结!”双袖一拂,立时发出二道江涛般的袖风,卷向金童胸腹!

净世大师一出手,金刚殿主持悟灵,长老悯世等二十余人,随即舞动武器,一齐扑上。

金童展开步法,一个踉跄,闪过净世所发的袖劲,立即以“飞花指法”绝招“落花迫魂”、“花落春归”、“花落水流红”,予以迎头痛击。

刹那间,那些狂扑而来的和尚,即倒下七八个。金童也被戒刀划了几条血槽,却未伤及筋骨,并不碍事。

净世一见情形不妙,赶忙喝道:“退!退!”但他却反狂扑而上。

他是因见群攻失利,立即采用轮玫,以他自己打头阵,不济时,再叫人接替。

净世大师的武功,在少林寺千数人中,仅次于掌门人仁世大师和叶伯群,但也只差一筹半着,他独斗金童,在一时半刻中,虽不能取胜,却也不致伤在金童的“飞花指法”下。

指来袖去,劲风激荡,东闪西让,人影晃动,好一场紧张斗争。

众僧见净世缠着金童,不约而同的齐喝一声,扑向奔月嫦娥和柳绛珠。

这一下,可就紧张了,也危险了,古道老叟武功虽高,却在金童未到时,与人打了不少时间,功力精神,均己消耗甚巨!奔月嫦娥武功虽也不弱,但肩伤未愈,挡架和出击,均只靠一只右手,且手无寸铁。

古道老叟一人挡了三个和尚,堪堪打成平手。

奔月嫦娥被四人围攻,可就险了,三把戒刀,一枝禅杖,如骤雨般的向她要害攻来,十招不到,即被戒刀划了二条裂痕,泪泪流出鲜血。

金童劈出一掌后,偷看四周下下,见他姑姑已临险境。

这一看可把他吓倒了,也把他气极了,钢牙一错,运足十成功力,使出一招扇诀中的‘雷霆万钧’,势如狂飚怒浪,挟着隆隆雷声,骤向净世卷去。

净世身为少林达摩院主持,武功极高,当年行走江湖,几未逢过对手,他今年已七旬,见识何等广博,但他从未见过这等凌厉的掌势。

他心头大骇,不敢硬接,急忙运步侧闪,但掌风势力太大,去势又猛,饶他身法灵敏矫健,也只能闪过正锋,却无法避过边风,如被边风扫中,纵然不致毙命,也难免受重伤,正处情形险恶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在旁监视的悯世大师,不及多如思索,猝然拂出一记袖劲,撞向金童的背心。

悯世这一招出得恰到好处,金童若不移身闪避,虽可制净世重伤甚至死亡,但他也必被悯世的掌风击成重伤。

金童为求自保,赶忙一个踉跄,侧闪一步,但他身子一移,掌劲也就失去了准头,结果,这威猛绝伦的一招,也只刮去净世一块僧衣。

悯世一招落空后,接着第二招又告出手,仍是击向金童背心。净世逃过一动之后,虽吓得冷汗淋淋,但他见悯世出击,不敢让他单独与金童讨敌,一个箭步,欺将前来,用尽数十年的修为,使出最得意的绝招“九九连环拳”,向金童夹击。

二偕虽然夹攻,威力奇猛,但也无法将金童击倒,也不过阻止金童及时援救奔月嫦娥而已。

内腑重伤的五岳神丐见势不好,气得须发直竖,双目喷火,怒喝一声,不顾一切向围攻奔月嫦娥的四僧狂扑,但当他只扑进二三步,“嗖嗖”二声,突然纵来二名和尚,一个手横戒刀,一个手执禅杖,拦住五岳神丐去路,并刀杖齐举,向五岳神丐脑门、腰间劈来厶五岳神丐内俯重伤,运功不便,莫说掌出无劲,就是闪让也甚为笨拙,尚幸他身怀绝世奇学“醉八仙”步法,才勉强让过二僧的直劈横扫。

奔月嫦娥左手不能运用,兼又受了数处外伤,鲜血汨泪外流,单手对付四般兵器,饶她武功通神入化,也难再支持,二路援手,又被人拦住,眼见一代女侠,就是废命当场,魂归天国——

一个中年和尚举禅杖,喝一声“给我躺下”!

“唬”的一声,向奔月嫦娥后脑劈下——

蓦地,一声急促惊叫:“你不能打死我姑姑!”

此话犹未说完,那中年和尚下劈的禅杖,突然脱手横飞,落在五丈之外,直插入黄土之中了。

中年和尚仰身飘退,脸色灰白,额上汗落如雨,双目射出掠惧而恐怖之光,右手下似乎臂骨断碎,痛苦不堪。

那中年和尚的禅杖之突然外飞,闪身后退,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四周,只有站在二丈外,神容恐慌,浑身颤抖的柳绛珠,她娇怯地,自身好像难保,当然不像是她作的怪,金童与五岳神丐,又正在与人缠斗,而又在三四丈之外,根本无法脱身来援。

这件事,委实离奇古怪,为这突来的事件,震慑了其他三个围攻奔月嫦娥的和尚,吓得忙自飘退,满脸惊疑,目光环扫,心房剧烈的跳动。

四僧突然撤退,奔月嫦娥顿感压力消除,四下一看,却不见解围之人,她暗忖:“真奇怪!真奇怪!……”

她念犹未落,见柳绛珠走来,焦急的道:“姑姑你受伤了?可惜我不敢打人,而我娘又叫我不要和人打架,唉!这些人真坏!”

奔月嫦娥惨然一笑,并未答话,撕下衣角,自裹伤痕。

柳绛珠惊悸犹存,颤抖地道:“我来替你包。”伸出纤纤玉手,替奔月嫦娥包扎伤势。

奔月嫦娥危难虽然已解,但五岳神丐却又进人危险状态,他不能运功反击,只凭神妙的步法躲闪,如此挨打,那能支持多久?

金童对付二位少林高僧,如在平时,最多五招即可取胜,无奈他战斗经验不足,心中老惦着他姑姑安危,心神一分,许多高招,都使不出来,急得他怒吼如雷。

蓦地,“嗖!嗖!”飘来五六人。

这五六人突然到来,场中之人,无不大感惊骇。

金童斜目一看,心头也不由一震,这一震反使他的心安静下来,再侧目一看他姑姑,他姑姑并没有死去,而围攻的四僧竟已退开,更加心定,心一定,智慧陡生,顿时招式大变,一招“雷霆万钧”出手,就把悯世二位老僧逼退四五步,再使一招“雷厉风行”,在风雷交加中,二老僧的身子即疾射而出,跌出二丈之外。

金童把二老僧震退后,只略顿了顿,即向夹击五岳神丐的二僧扑去。

就在他前扑的当儿,陡然飞来一声暴喝,紧接着,“嗖!嗖!嗖!……”飘来十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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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 扫描  大眼睛 OCR  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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