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发白,凛冽的晨风侵拂着人的肤肌,银般的雪掩盖了板桥茅舍,大地仍是那么冷清。
但在通往白杨坪的官道上,正有两骑并鞍齐飞。
转瞬间,便冲过枯林驿站,登上雪丘霜桥。
马上一对青绿人影,显得异常高兴亲密,笑声回响,打破冬晨的宁静。
这就是应清华和白如霜,渡江北上,驰往白杨坪,他们预计在此休息几天,顺便往巫山一游。
巫山,位于川东与楚西交界处,属巴山山脉的东南支,主峰十二,以神女峰最有名。
山势夹迫,形成长江三峡之巫峡,处处猿啼峭壁,瀑响悬崖,江流险阻,风景绝佳,来往舟只,均视为畏途,所谓“长江三峡巫峡长,猿啼三声泪沾裳”之句,即是形容舟行其间,惊心悚胆之险!
晚间,清华两人宿于白杨坪的长春居。
他们住在后楼的一间套房,设备尚称整洁。
晚饭后,清华乘如霜盥洗之际,独凭西窗,悠然闲眺。
只见大地茫茫,残月西挂,神女峰耸接云天,像是不动的巨灵,加以断续犬吠,炮竹声声,此景此情,真易使人兴起怀乡之念!
他默然对景沉思:“这是离家后的第五年了,父母家人,该都平安吧?梅表姐一定长得更美丽,更温柔,她更会时时盼着我回去的!这回,我也可以还给她一条小红马了,她将多高兴呵!”
他想到此事,微笑便挂上嘴角,但接着又想到眼前:“下山以来,经过了数次搏斗,证明自己所学确是武林绝艺,今后只要小心应付,定可达到两位师尊的愿望!
最高兴的事,莫过于遇见霜妹!她美艳如仙,天真活泼,一片柔情,常使自己浸于甜蜜幸福之中!但是,梅姐是否喜欢她呢?否则,怎么办呢?将来……唉!”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有惘然长叹一声。
烦恼,出现在他平静的心湖!少年,开始认识愁的滋味!
渐渐地,他感到有双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地搭上肩头,一团温软香馨的胭体,挨向背后,耳畔也响起一串细语。
“华哥,干嘛叹气?可以告诉我吗?”
他连忙转身笑道:“没有什么!不过是想起一些旧事而已。”
如霜看了他一眼,慢慢低垂粉颈,幽声说道:“你是不是讨嫌我?我知道自己不行,处处给你添加麻烦,但是,到竹山以后,我会回华山去的!”
这一来,清华可慌了,急得抓住如霜的双手,道:“霜妹,你这是怎么来的呢?
这……这是……唉!……我的心意如何?你应该知道!这……”
如霜给他惶恐的怪样子,逗得“噗哧”一笑,抬头凝视着他。
笑靥梨涡,又使清华忘了一切,不禁双手一拉,低下头去,只闻如霜“嘤咛”
一声,房中便归于寂然。
良久,才听得清华低声道:“今宵星月为证,应清华此心可表!天长地久,愿我俩永不分离!”
同时,他见白如霜娇羞不语,便侧转身躯,左手搂着她的纤腰,慢慢步入内房,掏出那对玉马,低声又道:“霜妹,你看这对玉马,是否一样?”
如霜羞红未褪,闻言便接过玉马,在灯下细心察看,一会儿,才向清华问道:“华哥,怎会多出一匹白的呢?它们除了颜色不同,完全一样!但看不出有何奇异之处!”
“玉马的奇处何在?将来或可找出,但须找回另外两匹,才能办到,关于白马的事,本是要向你说明的,但因风尘仆仆,无暇谈及此事,今晚你听了之后,希望你能原谅我!”
白如霜柔情似水的点点头。
应清华望着她,缓缓地道:“我有一表姐,叫郑春梅,住得很近,生得温柔大方,知书识礼,她从小就很喜欢我,这匹白马,便是送我的,但现在多年不见、不知她怎么样了?当她送给我白马时,我曾经有找回一匹给她的诺言。”
“这次蒙凌前辈赠我的红马,本可转赠给你的,但为了对梅表姐的诺言,我只得暂时留着,另外想给你一件东西,看你中不中意?”
他说着便起身出房,不久又回来笑笑向如霜道:“你猜猜!我给你的是什么东西?”
如霜侧着螓首,想了一会,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清华见她低头不语,色带幽怨,知是为了表姐之事。
只得从袖中取出那把“蓝虹”短剑递给她道:“霜妹,这是我在古洞中得来的先师遗物之一,你看如何?”
如霜无言地接过短剑,看了一下剑鞘装磺。便握着剑把一抽,“嗡”然一声,蓝光耀眼,闻声视色,即知是吹毛斩铁的好剑。
何况剑尖之外,犹有一两寸长的芒尾,蓝焰闪烁,更足证明是件难求难遇的宝物!
不禁使如霜“呵”的一声惊喜,笑逐颜开道:“华哥,这真是难得的宝剑!你给了我,自己没有了,那怎么行呢?”
“我还有,也是这么短的。不过剑光是白色而已!”
清华说到此地,便收起玉马,顺手拿出玉瓶,倒出两粒“九转回还丹”,托在手中道:“这也是我在古洞得来的灵药,对练武之人有无穷妙用,来,你服下之后,即刻按照师门行功心法静坐行功,纵有些许痛苦,必须强行忍受!”
这时,白如霜已满心喜悦,知道师哥虽爱表姐,但也很爱自己,刚给一柄宝剑又要给她增长功力,这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怎不使她高兴万分呢?
所以,她连忙放下短剑,含笑吞下丹药,即刻盘坐床上,闭目行功。
房中静悄悄地,窗外风声呼呼,他俩一坐一立,全神注意在行功反应上。
一阵沉寂之后,如霜渐渐呼吸响声,五颜通红,柳眉紧蹙,娇躯微抖,清华知是紧要关头已到,稍不小心,便会功亏一篑!”
因此,他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右掌,贴在她的命门穴上道:“霜妹,让我帮助你!”
一面用自己深厚无比的内力,化成一股热流,注入如霜体内,会合她停在任督二脉前的热流,向前猛冲。
只见如霜香汗如雨,猛地一抖,便觉热流一冲而过,直上“气门”、“脑海”,经“百汇”,绕“太阳”,转“肩井”,游四肢,历遍全身,复归丹田。
他撤掌轻声道:“霜妹,可继续运转十二周天,大功即可告成!”
接着,又是一阵沉寂,如霜才微笑、慢慢睁开似水眸波,注视清华的俊脸。
蓦地间,她一跳而起,双手环抱住清华的头颈,用樱唇代表了她的言语……
冬夜,仍是一样寒冷!北风,还在临窗呼啸!但室中灯下的两颗心,却有无限的幸福和温暖!
此后,他俩在白杨坪停留三天,渡过了新年。
白天,他俩往巫山探胜寻幽,顺便教如霜练习“述神幻影身步法”,和清华自创的“连环手法”,晚上,仍回长春居住宿。
白如霜自任督畅通之后。功力已突飞猛进,尤以一手“寒星剑法”威力更是惊人!
所以,她特别高兴,每天飞驰于断涧悬岩之间,嬉戏于幽谷绿树之上,引得应清华也童心大发,不时长啸惊天,应和她的娇呼笑语!
两天后,如霜已熟习身法和手法,轻功也跟着有惊人的进步,有时一纵十余丈,宛似飞鸟临空。
可是,这妮子内心明白,自己虽然进步惊人,但与这可爱的师哥相比,还相差甚远。
看他几次对敌的表现,和两日来,在此地上下绝壑的轻松情形,真是莫测高深,所以她也便存心一试。
第三日傍晚,当他俩游兴阑珊,准备返店之时,如霜笑对清华道:“华哥,下山十里之遥,皆无人迹,你让我先跑几百丈,再起步追来,试试何时可以追上?”
清华闻言知意,也笑着道:“霜妹功绝顶,恐我无法追上,何苦叫我出丑呢?”
“不嘛!你就会骗人!”如霜踩足不依,故作娇嗔。
清华也只得故作酸态,拱手躬身道:“不敢!霜妹闺令如斯,小兄尊行是也!”
如霜格格娇笑,只说一声“我走了”,便似宿鸟归林,眨眼去得很远。
清华看看她远去之后,才笑着摆摆头,提气运功,长啸一声,冲霄而起,两三个起落,便已看见如霜在前尽力飞驰。
欣赏她的美妙身影,感到异常高兴,因也存心逗她,加紧追去。
如霜正在满心喜悦,以为师哥要颇久才能追上,不料长啸甫落,便感到身旁一阵疾风,纤腰一紧,腿弯一软,整个身子已被人抱入怀中,破空飞起!
因而“哎唷”一声,惊叫失色!
待她看清服色脸型,才喜得起纷拳,轻捣清华胸部道:“你坏!你吓我!我要打你!”
她轻打几下以后,又将脸儿紧贴清华左胸,伸手去拉清华的鼻子。
弄得他真气一泄,落地不动。
看着她淘气的样儿,哈哈大笑道:“好,好,该下来自己走啦!否则,白杨坪的人要笑话我们啦!”
如霜知是实情,只得含羞下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跑,惹得清华又是一串笑声。
五日后,他们已抵达西河镇,这里是武当山麓,离峰顶仅有几十里路。
武当山,属巴山山脉北支,主峰高插云汉,相传是武帝升天的地方。
其中有三十六岩,二十七峰,最高是天柱峰,另外尚有南岩、紫宵、展旗等峰,都是道家修练之处。
入山五六里,即至解剑泉,旁有道院,游人香客至此,须解下兵器存放该处,然后盘蜒而上,越山即到玄真宫。
据说是武当祖师昔日修真之处,道院毗接,势象庄严。
武当现任掌门道号一清,乃慈善书生之师侄,与师弟玄清灵清,及俗家师弟,大湖庄主王一道,人称武当四剑。
自慈善书生骤返师门后,一清即传令门下严密注意,并与师弟二人加紧督导门下习技,以备将来应付劫运。
但在两年的时间内,红星教故意结仇,发生许多事故,如烧毁太湖山庄,杀死王一道全家二十口,劫夺威武镖局的红货等,都是针对武当派而发。
一清等明知其故,但因少林、昆仑、青城、峨嵋等派,毫无消息,仅凭本门弟子之力无法与之抗衡,只得强忍师弟毁家之恨,拟待连络各派而后动。
不料,在前月的一晚,宫内正堂的祖师法像不翼而飞,值夜弟子三人均被点倒,直到第二天才被发现。
并在宫门挂匾上,发现一纸留言:意谓武当妄自尊大,携去法像以示薄惩!限明年端午之前,全派归附“红星教”,如若不悟,决予严厉处死。
末后未书名号,只画红星一个。
这一来,真是损尽武当的威名,气得一清仰天长叹!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严令保守秘密,分头探听下落,加强戒备,以防不测。
应清华两人到达解剑泉时,正是初午时分,甫下骑,即有道士二人,前来问讯道:“施主们,是否前来进香?请将兵器马匹暂存敝院。”
清华知是师门后辈,不欲表露身份,以添繁礼,故此拱手答道:“打扰道爷,容后再谢!清道爷指引,以便上山。”
如霜知他心意,不禁看着他莞尔一笑!其中一位中年道士也许看出有些异处,故即接着道:“施主们,请随小道上山!”
话落,即转身沿山道而行。
初时颇慢,经过解剑泉后,步履渐速,并不时回头察看二人。
直到玄真宫前,那道士回身向清华道:“施主除进香之外,尚有何贵干?请即明告,以便小道通报接待:”
清华因初返师门,不敢随便,当即肃容道:“请即转报掌门师尊,衡山应清华,偕华山白如霜师妹,一同晋谒。”
那道士是武当第三代弟子,闻言知是掌门师祖有关人物,但因二人年纪太轻,又未经掌门证实,故仍未行大礼。
仅躬身退步道:“两位请稍等一会,容小道进宫禀告!”
清华两人静立宫前广场上,观察周围环境,觉得宫院巍峨,景物清幽,使人处身此间,自然产生静穆出尘之感而带有肃然敬仰之意,实不愧为一派发祥地。
俄倾间,宫中钟板齐鸣,大门内涌出道士多人,为首三位均是白发老道,中间一人,身材较高,面目红润,日含微笑。
清华知是掌门师兄,率众来迎,连忙踏前两步道:“慈善门下应清华奉命下山,特晋谒掌门,并求教益!”
说完,便欲跪下,行大礼叩见。
却被一清双手扶住道:“师弟免礼!师叔可好?我等疏于问候,真觉惭愧!这是你两位师兄,谅师叔早已对你说过。”
清华又忙与玄清、灵清见礼,并招呼如霜上前道:“谢谢师兄!恩师甚好!这是华山了尘师伯的传人白如霜师妹,因途中巧遇,故一同晋谒。”
一清等见这对风华绝代的小弟妹,便知是仙露明珠不可多得的一对,故在如霜敛衽为礼时,高兴得呵呵大笑道:“师妹免礼!师妹免礼!”
引得玄清等人也挂上微笑。
灵清并接口道:“师兄,应该请弟妹们进去休息,也好让后辈们拜见!”
“呵!对!对!我倒忘了!师弟,我们进去吧!”
门下的二三代弟子,对这位年轻的师门长辈都感非常奇怪!
因为,他们从清华的外表观察,只是个俊美书生,找不到习武人的迹象,但看掌门人的高兴程度,又知是大有来历,毫不虚假。
直到进入大殿,接班辈见礼时,二代弟子中的六人才知这位小师叔真不简单!
原因是在拜见之际,双膝刚弯,便觉得跟前一堵气墙,迫得他们无法跪下。
午饭后,清华随一清等三人在内室密谈,如霜留在客房中体自在谈话中,清华除了报告一路所见外,并知道红星教的魔掌已开始找向本门,不单盗去祖师法像,限令本派投降,更且惨绝人寰,杀尽四师弟全家。
本来,他生性刚毅机智,嫉恶如仇,只因受慈善书生数年熏陶,已变成平易谦和,仁善为怀。
故下山后,数次与人交手,均未杀害一人,仅本“仁心即天心”之旨,略加告诫,即予释放。
但此次初返师门,即闻红星教徒凌辱本派,惨杀同门,怎不使他气愤填胸,第一次兴起复仇之火呢?
因此,他朗声对一清等道:“师兄,小弟即欲返家一趟,以慰父母久望之心,几天后,再出来侦查法像下落,决以自身所学,为师门尽此绵力,纵令刀山剑池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计。”
说话时,星目光芒暴射,令人胆寒,使一清等三人都心惊这位小师弟何以会有如此精厚之内功,一时瞠目以对,不知所答。
恰有道童跑来,气急惶恐地道:“禀告师祖……有……有什么护法……和师父们……打……打起来了!”
一清闻报起身,并对三位师弟道:“我们出去瞧瞧!可能又是红星教的恶徒故意前来挑衅了。”
这时,宫前广场上,一清的大弟子云鹤,正率领师弟云玄、云真。云虚、云静四人,以反正五行剑阵,围攻一黄衣矮人。
二弟子云海已受伤坐地调息,其他三代弟子二三十人堵立两旁,凝神备战。
白如霜也正和一位黑衣矮人动手。
原因是未初时分,解剑泉边来了三个老人,两矮一高形状怪异,衣分黄黑白三色,打扮特别,强行携带兵器上山,不受劝告,反而点倒数人,冲上玄真宫前。
适遇一清之二徒云海外出返山,见状上前询问,又受黄衣人笑骂,终于交手二十余合,被对方掌力震伤。
幸得云鹤等人闻惊出来,以剑阵围攻黄衣人,但仍无法制住对方,反被其强烈掌劲迫得剑阵威力无法发挥。
及后,白如霜闻声赶出,又被黑衣人接住,靠她近来功力猛进,手中又是蓝虹宝剑,以一套“寒云剑法”,及“迷神幻影身法”,算是应付了黑衣人的攻击。
要知这三个怪人,都是成名六七十年的魔头,在天目山正邪二次决斗时,因被慈善书生等神功吓服,自知无法胜过人家,才悄然返回原地潜修。
近因功力已臻上乘,更修成许多失传之秘,正派老辈英侠,又多隐迹或亡故,才敢故态复萌,跃跃欲动。
卒被红星教主罗致,重礼聘为总坛护法。
其中黄黑二人,原名赵星、赵辰,是孪生兄弟,身高不满四尺,头大腿短,状甚滑稽,世居琼州五指山麓,人称“南荒矮叟’,幼获奇遇,被一隐迹奇人收养为徒。
但因身世悲凉,长像难看,处处受人讥笑和白眼,养成残酷反常的个性,武功奇特均以“血印旋风掌”闻名,近又练成一种“灵龟功”,不畏普通掌力刀剑。
另一高瘦苍白,形似僵尸之人,姓印名金枪,亦是成名老魔之一,人称“白衣尸魔”,宗派不明,嗜杀如命。
尤以所练的“尸炁阴功”更是狠毒,交手时,五尺之内,亦将闻风倒地,六个时辰过后,便化黄水而死。
这三个魔头来此,目的在制住一清等三人,屈服武当全派,为红星教所用,所以性虽嗜杀,仍不愿随便伤人。
仅欲藉武当门人之战,激动一清等出手接战而已。
当一清四人出现宫前时,正是云鹤等危急之际,如霜也因初次用“迷神幻影身法”,与功力高强之魔头独斗,内心过份紧张,累得香汗淋滴!
如果一清等再不出来,即使二矮不下毒手,亦将不支而败。
一清喝住众人之后,上前正欲询问。
那黄衣矮人却粲粲笑道:“你就是一清牛鼻子吗?好,你不用问,我简单地告诉你:今天白衣神君与老夫兄弟前来,奉命问你武当派几时归附本教?若再顽劣不悟,即将你带回总坛……。”
“住口!”
一清气得寿盾猛掀,喝断了他的说话道:“三位不明是非,上门欺人,武当虽无绝艺,亦将为正义存亡奋斗到底!岂是狂妄恶毒之徒所能吓骗……”
“好呀!好呀!我“南荒二圣’与白衣神君,都变成狂妄恶毒之徒了!嘿嘿!
若不是奉命活擒回去,真要当场劈碎你这恶道!”
那黑衣矮人,也打断一清的说话,哗啦哗啦地带着琼州口音,叫骂一顿。
玄清见已无法善了,乃向一清道:“师兄,事已如此,不用多费口舌,让愚弟先接一阵吧!
“师弟小心!”
一清答应玄清后,又对灵清和清华道:“这都是五叟六魔中的人物,我们得小心应付!”
清华自出来后,一直静立旁观,虽已闻知敌人身份,亦毫无所惧!回头向如需道:“霜妹,劳你驾,替我将我将包裹中的玉箫取来好吗?”
此时,玄清与黄衣矮人已斗得飞沙扬尘,声势惊人。
起初,玄清知敌人难斗,上场即严密防守,尽量发挥引。化、借、听、沾、拿。
发、冷八诀,以期摸清对方掌路,再行破击。
无奈黄矮功力较高,一套血印旋风掌诡招百出,配合他特有的身型,快成一团黄影,绕着玄清猛攻。
引得玄清也身形渐快,才能应付过去。
经过两百招的缠战后,双方身形转慢,玄清乘机以“云鹤斜飞”之式,疾点对方“肩井”、“将台”、“玄机”三穴。
继又变作“手挥琵琶”,右手反拿敌腕,左手突袭“当丁”。
黄矮一时大意,被迫急演“脱袍换位”向左横移三步,才算渡过危境。
当即恼得他鼠眼圆,猛运“灵龟功”于掌,双手前推,掌挟两股狂飙,卷向玄清。
使玄清无法闪避,迫得以“妙手挥云”一式,以十成功力,棚化敌掌,“轰”
然声响,玄清已倒退三四步,脸色苍白,汗流不止,显已内腑受伤,无法再斗。
灵清见状飞出,以防黄矮再下毒手。
黄矮以“灵龟功”护身,只后退一步,反而粲粲冷笑,表示他得意,并转头向黑衣矮人一点,便走向尸魔身边。
清华因回头察看如霜,稍一分神,即闻响声震耳,玄清已受内伤。
故即飘向玄清身畔,倒出两粒百草还魂丹,塞入其口中,低声道:“师兄可用本门心法行功,让我帮助你!”
说完,又扶着他走开几步,席地而坐。
并以右掌抵住他的命门穴,助他行功疗伤。
而另一边的灵清与黑衣矮人,又已斗得惊人心魄。
因为灵清为人精明,自知功力不如对方,唯有用本派镇山剑法,“迥风七十二式”抵敌,或可差强人意,打个平手。
故在飞身而出时,便已拔剑以待,等黑矮左拐点向面门,才以“太极初动”之式,剑尖一点拐头,化作“风调雨顺”,斜削对方右肩。
接着是剑似惊虹,绝招齐出,极力发挥威力,着着抢攻。
使黑矮无懈可击,一时迫处劣势。
直到六七十招后,迫得黑矮怒火如焚,才运起“灵龟功”,力注拐端,以“长虹绕日”一式,化去灵清的“挥戈北指”。
跟着左闪,拐化“金丝缠腕”,以拐头粘向灵清的剑身。
灵清一不留意,致剑尖四五寸处被拐头钩住,即感到巨大的压力,透拐而来,迫得挫腕沉腰,连忙运力以抗。
这么一来,成了拚斗内力的状态,灵清可就吃亏了,只半盏茶的时间,便挣得耳鸣面赤,双脚陷地两寸。
反观黑矮的情形,虽也鼠目圆睁,头冒热气,但足下只沉一寸,似乎余力尚长。
这情形,急坏了一清等人,也气坏了白如霜,只看樱嘴微嘟,右足连顿,便可看出她内心的急样。
一清虽知师弟要糟,但也自知无力可解此危,又恐尸魔及黄矮乘机偷袭,只好凝神戒备,静候情况发展。
幸得身受伤的玄清恰于此时痊愈复原。
故清华一撤掌正视,便觉出情形不妙,当即念动身随,施展妙绝武林的“迷神幻影身法”,疾从如霜手中接过玄音玉箫。
同时,飘向灵清与黑矮身侧,以“法天玄功”的六成功力注入玉箫,向两人剑拐交接处,一搭一挑,并即搂住灵清的身躯。
飘回一清身傍,放下玉箫,掏出丹药治伤。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眨眼间之事。
都只听得“铮”然一声,便看到剑拐齐飞,黑矮己倒退数步,清华也搂着灵清回到一清身旁。
他这种救人的绝妙身手不仅惊得敌方色变身呆,且使一清等武当门人精神大振,响起一阵细语。
如霜也在万分焦急中,突然展开笑靥,轻轻走上前去,捡起玉箫,静立守护。
那久立不动的白衣尸魔却于此时冷笑道:“嘿嘿!久著威名的武当二老,反要靠个小鬼来解救,真是令人扫兴!现在,该由本神君来教训你这掌门人了。”
一清寿眉掀动,跟着一阵呵呵大笑,然后才朗声道:“贫道继承武当道统濒四十年,今天第一次有人上门教训,施主狂言妄举,凭何绝艺教训?请即言明,贫道当全力奉陪!”
尸魔又阴森森地道:“你师弟已连输两阵,该我两人作剑、掌。内功三项的总比较,但你服输以后,应即率武当全体归顺本教,你那祖师法像,亦自会归还干你。”
他这种目中无人,狂妄至极的言词,气得武当全体徒众咬牙切齿,愤怒填胸,如非顾及整个大局,真要群起而攻。
一清满含悲愤,闻言向前,决心以一身业艺,为全派存亡作一死拚。
刚走前两步,便闻清华在身后唤道:“师兄慢着,对付此等恶魔,不用掌门动手!让给小弟处理,便足够了!”
一清闻止步,已见清华捧箫立于身旁,因而低声道:“师弟留心他的尸炁阴功,愚兄为你掠阵!”
“师兄放心!请传今二代以下弟子全体退入宫内,师兄们及师妹可在宫门口观看。”
一清等不明清华心意,但知其胸有成竹,故依言行动。
清华捧箫另立场中,一派潇洒风度。
只见他气定神闻,衣带飘风,人似玉树琼枝,囗拔不群!
且因落霞返照,玉面酡红使白衣尸魔三人也看得私心暗羡,深叹武当盛名不虚,竟有此旷世美材!
清华见对方三人无言看着自己,便先自出声道:“小生恭列武当门下,愿以至诚之心向三位进一忠言,红星教为害武林,有目共睹,多行不善,定遭天谴,三位德高望重之人竟以反其愚受其驱使,令人可惜!且以盗窃行为,携去敝派祖师像以要胁,更觉令人齿冷!望三位能悬崖勒马,脱出此罪恶之群,潜修不朽之躯,则可名垂后世,永被景仰!否则,劫运来临,后悔不及了!愿诸位三思为上。”
他这一段悲天们人义正词严的言词,却激得三怪冷笑不已。
白衣尸魔更走前来道:“小子,你乳臭未干,竟敢狂言欺老,真不想活啦?好!
只要你能接下本神君三掌,我等即行离开,从此不与武当为难!”
他以为清华无胆答应,纵使答应,也会在他阴功三掌下送去小命,正好藉此机会,除去武当为难!
但是,清华却满口答应道:“前辈主意很好!愿你言而有信,莫教小生失望!
但另两位是否能守诺言?或是另有高见?”
黑衣矮人接着道:“老夫三人一道而来,本无彼此之分,但你接下三掌后,必须再接老夫兄弟双拐二十招,才算礼数周到,无分厚薄!若能如此,老夫除遵守前约外,今后只要你在世上一天,老夫便永不入武当山百里之内!”
黑矮因刚才身受威胁,心知清华看似年青,实是莫测高深!所以提出附带条件,以为清华纵能接下三掌,亦无能再接他兄弟的双拐合击。
不料,应清华答得更简单有力,仅说了一声:“好!照办!”
这干脆的允诺,使一清四人都心惊手颤,额冒冷汗,却又不便出言阻止,只在一旁摇头着急。
这时,应清华左手持箫,右掌当胸,足踏中宫,凝神注目而立,使白衣尸魔看不出是何起式。
只得大喝一声道:“接掌!”即提“尸炁阴功”的十成功力掌挟狂飙臭气,直劈清华前胸。
只见应清华右掌向外一扬,即有一声暴响,
两人中间一股气流卷着沙雪散向两旁,清华仍在原地,神态安然,白衣尸魔却已倒退三步,才定住身形。
并且怪眼暴张,冷光外射,面色更加苍白,须发散乱,配上那付白衣特瘦的身材,样子实在令人心惊!
接着,尸魔又猛喝一声,身形前冲,双掌乘势前劈,声势较前更加猛烈,直向清华迫来。
惹得清华双眉一轩,星目光芒乍现,右掌向前,微吞猛吐。
一声轰天价响震得人耳长鸣,同时人声惨叫,身影滚飞,雪上齐扬,风沙蔽目,场中顿成一阵混乱。跟着又即归沉寂。
北风扫过,又现出清华挺立的身影,喜得一清等飞奔而出。
如霜且高呼一声“华哥”,形如乳燕投怀,直扑而至,拉着清华的臂膀,惶急地问道:“华哥!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你放心!”
清华微笑着回答,并向一齐奔来的一清道:“师兄,我真未想到会有如此的结果!也许又替师门多惹了些麻烦!”
一清呵呵大笑一阵,才高兴地答道:“师弟,你做得对!使师门威名稳固如山,愚兄非常高兴!惩魔卫道正应如此!”
玄清二人,也从场边观察回来道:“三个老怪都跑了!只在草地上留下几处血迹!可能是受伤而逃的!师兄,我们进去再说罢!”
于是,玄真宫前,又恢复了原有的静穆,宫中的子弟,却兴高采烈地谈个不休!
一场气焰汹汹的战火便被应清华两掌解决。
可是,三个凶顽的老怪何故如此无言而逃呢?
原来,清华出场之先,闻一清谈及敌方的“尸炁阴功”,便知是一种狠毒的魔功,恐在对敌之时,掌风波及旁后诸人,造成伤害,所以建议一清要其他弟子退入宫中,他自己则以大清刚气展出体外两尺。
并以“法天大乘合运玄功”的“静”字诀。提掌待敌,他那种待敌的姿势,即是“法天掌”中“混沌初开”的起首式。
本来,按清华目前的功力而言,仅以大清刚气一震,便足使尸魔阴功掌力散于无形,故第一次对掌时尸魔以十成功力猛攻,清华只用六成功力,右掌一扬,便震退敌人三步。
第二次,尸魔挟全力拼命反击时,才激起清华的怒气,以“法天玄功”的九成功力配合大清刚的反弹力量,硬接敌掌。
这种看似柔和,实则摧山烁金的力量一举而将尸魔的掌风全部封回,震得他当场吐血,昏死过去,身体随着劲风,飞落场边草地。
尸魔身后数尸的“黑黄二矮”,也同时震倒在地,滚出一两支远,弄得眼青鼻肿,在狼狈之余心胆战惊,只得背起尸魔无言逃去!
玄真宫经过这次风波之后,一清等人才深知清华的技艺,已至英华内敛高深莫深的地步。
所以,他们留清华多住几天,得暇便前来请教。
且因清华态度谦和,热心教导,真使下几代弟子得益不少,“师叔”或“师叔祖”之声处处可闻。
使一清等三人更为师门庆幸,光大可期!
如霜见自己心上人,处处得人爱戴,更是心花怒放!不时拉着清华,游遍武当山的幽林云壑。
在第五天清晨,清华独立宫前遥望山头积雪,正欲对景吟哦,寻章摘句,忽闻如霜一声娇唤,又扰断了思潮!
只得回头笑着道:“霜妹,明天我想回家去了!你的意思怎样?”
如霜收起了笑靥,垂头沉默了,才靴尖轻点着地面道:“你说怎么办?华哥!
我下山时,恩师曾经要我一年后回去,想办法增加我的内力,练习‘无相神功’,但是,现在一年满了,我又……。”
清华肃容接着道:“霜妹,你的意思我知道!不过,师伯既有前谕,你应该遵命而行!何况你任督已通,内力火候已到,学习‘无相神功’,正可事半功倍,绝不可因为其他小事,而有负师恩!我们相聚虽短,相知却深,以后的时间正长,暂时的分离,彼此该能忍耐的!”
“再说我这次回家,只是小住一时,以娱双亲,接着便要出来,完成恩师的宏愿!到时,你能神功有成,技艺精进,我们再携手行道,才能互相照顾,永不分离!
所以,我希望你回山之后,安心努力学习,中秋,我再到华山来看你!但是……。”
如霜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他的说话,笑着道:“好了,好了!酸哥哥,我知道啦!一切都听你的,你不要忘了中秋之约就行啦!”
清华见她笑得不很自然,眼有泪波,知是离别使她难过,因而低声安慰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失约的!”
接着又故作惊诧之态,笑着逗她道:“唉呀!你哭啦?师伯会……哈……”
话未说完,便笑着逃向宫侧林中。
等如霜会意过来,他已远去五六丈外。
只听得一声娇叱,如霜已随之疾追,前后两个身影宛如星飞电掣穿林而去,一会儿,又现出在积雪山巅,崖边枝上,嘻嘻哈哈的笑和震撼群山的清啸,不时飘荡在早春的晴空!
两日后的傍晚,湍急的汉水上流,载浮着一艘拱篷江船,片帆渐落靠近襄阳之岸,轻轻驶进船群之中,傍着艘双桅大船停下。
轻纱般的夜色,渐渐罩上城市和江面,白日的烦扰,似已江水东去,宁静又代替了匆忙,几点明灭的渔火,正眨着夜眼,给予人们夜航的启示!
亥末已到,该是华胥夜浓的时候,但那艘双桅大船,却一反“晓行夜宿”的惯性。
此刻正灯火通明,猜枚笑唱,夹着女人的娇呼俏骂,尖脆无比,似乎是富商豪门,召妓夜宴!
这种噪杂的响声,震响了江面的宁静,闹得邻船人士无法安眠,直到子末丑初,才算烟消云散!
这时,星河在天,露浓霜重,拱篷船上有个人影正负手仰天,悄立船头。
像是默察天象,细观斗位,也像是客地思乡,不寐怀人!可是,“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不错,这正是离开武当,握别师妹,带着满怀离绪,独自返家的应清华!他在谷城售去马匹,搭船来此。
今夜,他从定中醒来,觉得心绪烦杂,似是反常状态,因而起身出船,藉以散心,顺便察看星象,引证一下奇门之学。
正值他昂首向天,开始观察的时候,忽从那双桅大船上飘来一阵醉语,引得他转而注意,欲明究竟,凝神净虑侦听下去。
忽然,他闷哼一声,双拳紧握,全身微抖,人已昏然欲倒!
这正是,仁快从此开杀孽,武林风雨又翻新!
--------------
亦凡公益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