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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师兄妹斗邪

三天后,他们已渡沅江而滤溪。

滤溪是湘西一大城镇,位于沅江上游,与花江的合流处。

他们到达此地,即行交镖住宿。

翌日清晨,清华继续北上,但已换了一匹健马,这是陈威明数次提出,始被他收下的唯一赠品。

从滤溪至黔江的四天,他仍是匹马单剑,晓行夜宿;但因岁近年关,感慨频兴;或因腊鼓催春,夜添乡愁难寐,或为雪花飞舞,引动怀旧之心!

他到了黔江,便在沿河街的一家旅店住下,略事洗梳,又出门沿街倘佯而行,在到一处聚英楼前,稍一驻足,始撩衣上楼。

楼上已有不少客人,多数是商贾之流,他选了临河的座位,随意要了数色酒菜。

酒至半酣,偶一回首,他瞥见左侧座上,有一对深柔似水的眼波正情意款款地对着他望;并从身后传来一阵低哑的谈话:“这妞儿真美!干吗老看那小酸丁?”

“老牛真笨,谁叫你不是小白脸呢?其实跟俺老周多好。”

“老周,你不想活了?这是少教主定下的货色,你敢动她?哼!别发疯罢!”

“老牛,说你笨,一点儿不错!我还是不说,不过,今晚若能成功的话,少教主总有点好处给我们的!那时,我们……”

清华一听对方口气,知是一批下流人物,欲对少女不利。

且判知对方口中的少教主,可能又是“红星教”的淫徒,内心一转,便决定要帮助少女击退来敌。

他本想看清少女的身材面貌,以便晚上助她却敌,但又不好意思回首再看,只得准备等会再查她的住处。

不久,几声“收帐”过后,楼中响起了赞美少女的谈话。

他知道少女已去,便也起身付帐走出。

走出店门,即见两个灰色劲装的大汉,在那绿裳少女背后四五十步的地方,跟踪向自己住宿的那家旅店缓步前进。

他也跟着回店,并暗自忖道:大家住在一块更好,只要我稍为留心,这般匪徒的阴谋便无法可退了。

约在三更时分,后院传来一声娇叱;他立刻穿窗而出,跃登后院屋顶,险见前二后一的三个人影,在残月冷辉中向西驰去。

他亦稍展身形,随后追踪。

一会儿,到达一块林隙空地,他隐身旁边树上,放眼观望。

只见十余丈宽的地上,有五个灰衣人,围着那绿衣少女在狠斗,另一灰衣高瘦之人,面含淫笑,闲立旁观。

地上两具灰衣尸体,似被少女所杀。

绿衣少女的武功颇高,在五人群殴中,仍能以一枚宝剑配合轻灵的身法,应付裕如,若论单打独斗,五个灰衣人中,无一是其敌手。

但眼下五人联手而攻,似是一种熟练的阵法,时间拉长,少女便吃亏在内力不继上。

清华看清情势,知道这批红星教徒,意在活擒少女,自己若不现身出手相助,恐怕不能击败敌人。

同时又发现少女的招式,正是华山了尘师太的“寒云剑法”,更使他非现身不可。

此时,场中百招已过,少女累得汗淋淋,剑招略乱。

正因一式“风起云涌”,无法发挥威力,反被一灰衣人乘隙钻进身旁,伸手直点“耳根穴。”

清华暗叫不好,身似脱弦去箭,直射拼斗圈中,同时临空弹指,先行制住那人穴道;右掌向另外四人一吐,迫得他们疾退数尺。

他这种掌指兼用,临空点穴制人,劈掌迫人的手法,正是“法天掌”和“震天指”的妙着,运起玄功施出,无不轻重如意。

五丈之内,都在他掌劲指力范围之中。

他一落少女身傍,即倒出一粒“百草还魂丹”递给她道:“请吞下这粒草药,调息一番即可,余事让我处理……”

话未说完,顿感身后一声暴响,护身罡气内缩外涨。

跟着响起一声问哼,和身体倒地之声。

他迅即转身一看,原来是那位高瘦的灰衣人正自地上爬起,含着狠毒的眼光,惊异地揉着右臂。

他上前两步,朗声问道:“兄台尊姓大名?何故以五人联手围欺一年轻姑娘?

实有失武林规矩,难道不怕他人耻笑?何况一声不响,又作背后偷袭之举,岂不有愧于心,枉作男子汉大丈夫?”

灰衣人的偷袭,可能已使他怒火微升,所以已将一篇问话,变成了义正词严的责难。

那灰衣人微哼一声,冷然沉声道:“老子刘耀武,做事只求目的,素来不择手段!谁理你的什么臭规矩?你若有种,不妨到武昌蛇山的红叶山庄来找我就是!”

清华虽然内心生气,但仍含着微笑道:“刘兄可是红星教的少教主?以你少教主之尊,不责自己行事无理,反口舌损人,能不感到无聊?明年春天,小生定到贵庄就教,现在请罢!”

话落,便转身察看少女情形,以便助她疗伤。

他以为已经答应赴约,事情即算解决,不致再有打斗行动,所以即刻停止运功护身,泰然转身走向少女。

不料,刘耀武狠毒成性,刚才一击无功,余恨未消,虽对他武功心有所惧,但见他年轻貌俊,关怀少女,又不禁妒火高张。

所以乘他转身之际,即刻猛提“赤焰魔功”的十成功力。

并取出三枚“赤燕追魂镖”,双掌齐施,挟一股炽热狂飚和“嘶嘶”怪响,罩向清华二人。

要知“赤焰魔功”和“赤燕追魂镖’,都是红星教主的不传之秘。

魔功出自“赤煞魔经”,这乃是当年赤煞教主遗留的那部邪书,其修练过程,完全与其他练功方式相反。

练成之后,掌风即带炽热,击中人畜,均将昏倒,全身发红,终至死毙,真是邪毒无比的技艺。

若魔功练至大成,亦可产生热焰围身,宛如道家护身罡气,若以兵器袭击此环身热焰,即会由兵器传导而来,持用之人,不久便会昏倒。

犹幸此种魔功因其修练困难,不易成功。

当年赤煞教主余景天亦只练到五成火候。

今日红星教主,则从未显露,不明其深浅。

至于刘耀武所练,仅二成火候而已。

“赤燕追魂镖”是形似飞燕的暗器,全身为赤铜薄片所制,两翼后掠,燕身中空,内藏极厉害的炸药,火引装在燕头嘴尖,只要触及物件,便会轰然爆炸,端的厉害非凡,至多能同发九枚,可用真气操纵。

此镖乃红星教主远游天山之北时,学自北溟红怪之手,后经他略加改良,更具杀伤能力,头部及尾部所藏之牛毛毒针,可趁炸开之力,远及一两丈内。

而今,刘耀武以魔功毒镖,一齐偷袭应清华,实在危险万分,若非他功力绝顶,玄功罡气已至念动即发之境,势必身遭惨劫。

幸得他刚到少女之前,即发觉敌人再次偷袭,掌风如火,呼啸而来,迫得突展“大清刚气”,护住自身和少女。

同时转身出掌,向前一吐一拨,由“推窗望月”,化作“拂柳分花”,接敌掌,化来势,一气已成,招式自然,镇定如常。

只闻得“波”的一响,敌人掌风已滑向身后两侧,接着又在三丈外“隆隆”三响,似是有物爆炸燃烧。

此时,他才知道敌人在掌风中尚挟有歹毒暗器。

对这种恶毒之徒,油生严加惩戒之意。

随见他凤目光芒乍现,朗啸一声,身形一晃。

眨眼间,已闪进刘耀武身旁,左手扣住刘耀武的右脉门,右手连给对方两个耳光,“拍拍”两响,震荡人耳。

反观刘耀武,人似功力全失,毫无反抗,只是汗珠外冒,阔口溢血,呆立不语,凶焰已灭。

另外四人虽欲抢救,但已被清华神功镇慑住,不敢向前。

场中寂静一阵,才见清华右手向刘耀武左胁一拍,并向最先被制的那人一挥,随着放开左手,闪身回到少女跟前。

朗声说道:“像你这种阴毒无耻之徒,本应即刻除去,但我幼承庭训,上本天心,给你悔改机会,以后若仍不悟,决不轻饶。”

接着,向那五人道:“姑念你们受命于人,非出本心,暂且恕过此次,可速离去!”

刘耀武等慑于他的风度和身手,不敢回答一言,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便相率而去。

这时,他才体会到江湖险恶,正如恩师所言,今后置身其间,真要处处警觉,方可完成重任,免遭意外。

因此,他不禁望着西斜残月,呆上沉思,完全忘了自身与少女的处境。

犹幸那少女已调息复原,起身走向他身后。

林风过处,幽香侵入,使他心神一震,连忙返身拱手道:“请恕小生失礼!几乎忘了姑娘受伤之、事!”

那少女“噗哧”一声娇笑道:“谢谢公子援手大德,并赐灵药疗伤,小女子白如霜将永……”

说到此处,便含羞低首,接不下去,可能是姑娘一时漏口,说出她的姓名,感到不好意思之故。

而应清华,也因转身说话之故,在西斜月色下,看清少女的体貌,一时心醉神迷,暗自忖道:“她真美,美得使人不敢正视!”

那细柔披肩的长发,小巧玲珑的身段,柳眉樱口,瑶鼻梨涡,再配上那对深柔似水,摄人心魂的眼波,真是无一不美!无一不俏!

他俩各怀心事,造成一阵沉寂;更显得这月下丛林,魔影重重,阴风习习!

但应清华毕竟是男儿气概,随即警觉过来,鼓足勇气道:“白姑娘剑术高强,那些红星教徒,本非敌手;不过是藉群殴奸计,才使你伤及元气而已,小生适逢机会,薄惩顽劣,何劳姑娘致谢!”

他稍作停顿,又接着道:“姑娘一手‘寒云剑法’精妙绝沦,不知与华山了尘前辈是何称呼?”

白如霜闻言抬头,诧异地道:“师太是我恩师,公子何处认识?”

清华闻知自己所猜未错,也接着道:“姑娘果是了尘师伯传人,我倒失敬了!

师太是敝恩师好友之一,常与小生提及其绝艺,教看见姑娘招式,知是师太门下,小生下山不久,尚无机会晋谒师太,未知令师是否对姑娘谈过慈善书生其人,小生即是其门下。”

他们一知师承,隔膜便成乌有。

白如霜更高兴,即刻娇笑如花,连声问道:“唉呀!你怎么姑娘小生说了半天,还不告诉人家姓名呢?我说你是否应清华师哥?几时下山的?慈善师伯在哪里?你怎会到此地来?”

清华见她天真娇态,连问一大堆,也不觉笑着道:“小生正是应清华,刚下山几天,想上武当师门一趟,恩师仍在衡山,不知姑娘……呵!不知师妹怎么知道的?”

他说到半途,才想起对方已叫自己为师哥,怎能再叫人家为姑娘呢?所以也改口称对方为师妹。

这么一来,双方的关系拉得更近,也更称了白如霜的心意;所以又笑道:“我一年前就知道啦!想不到在此才遇见!”

她望了梢头残月一眼,又接着道:“师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再说罢!”

“呵!真的!走罢!”

于是,他们轻快地消失在树影里。

只有林风残月,仍旧留恋着这块寂寞无人的荒地。

从应清华下山几天来说,真是机缘双巧,两次遇见红星教徒为恶,他出手两次,就救了一位师侄和一位师妹。并且惩治了红星教的少教主一顿,实在出乎他意外。

因为红星教总坛设在陕北白于山内,与此地相距数千里之遥,他知道该教近年的动向,尚未在江南设立分坛,向下山所遇,都是红星教徒在作恶,甚且连该教少教主也亲自南下,真使他想不透。

其实,他哪会知道近来的武林情势,又非慈善书生口中的局面了。

原来,红星教的教主原名刘世泽,湘西慈利人氏,幼失双亲,流落街头行乞,后遇赤煞教主余景天,受其资质奇佳,携往江西为徒。

经过十多年的流浪生活后,幸遇一色衰妓女,受其脸白体壮,收留同居,直到年近半百,才生一男孩。

此时,刘世泽魔功武林技初成,自知无法胜过正派人物,故又丢妻别子,远走天山及罗刹国南部,潜修四十年。

始练成魔经中的全部武术,返回陕北旧地,创立红星教,网罗武林人物,意欲报仇而独霸天下。

但是其妻及子媳,均已早经亡故,留下男孙一人,亦已被人携往塞北练武,这孩子就是刘耀武。

刘耀武五六岁时,父母双亡,由那老妓女养至十三岁,始遇“塞北神屠”康炎路过,带往兴子岭学艺,前后八年,方下山寻亲。

但老妓女已经亡故,只探得其祖刘世泽已返,乃往白于山认亲,顿成少教主身份。

十余年来,刘耀武已成为混世魔王,他身怀祖父母不良遗传,又经残暴的师资浸染,造成一付狠毒阴险的心性,奸诈无比。

平时以巡察身份来往于该教分堂之间,淫杀抢夺,无所不为,且因他武功高强,徒众又多,武林各门派,均不敢与他结仇树敌,更促成他无法无天。

近来,因欲发展该教势力,故刘耀武面承祖命,率领黑虎堂主“辣手入魔”林义恭,并香主徒众二三十人南下长沙,分头行事。

刘耀武自己,只带着“大别五虎”到处游巡玩乐,在衡山遇见白如霜经过,惊为天人,致发生追踪打斗之事。白郊霜原籍九江,父名白清,母名万琴,均属峨嵋派杰出弟子,结璃后,行道江湖,人称‘鸳鸯双侠”,后隐于匡庐之麓,合著双修。

但在八年前的一夜,被十多个蒙面仇人群斗致死。

适遇了尘师太往访庐山医隐,现身击退蒙面贼,救出白如霜,替她埋葬双亲后,带返华山传艺。

七年过后,白如霜已长得慧质兰心,美艳惊人,武功亦得了尘师太的真传。

一年前,师太接获慈善书生手书,即命白如霜加紧练习半年,再下山历练。

白如霜下山时,闻师太言及武林情势,及慈善书生有一传人,资质特佳,不久亦将出道,便存下了结识之心。

她下山后,在江北各地转了一年,最近才由武昌南下游历在衡山水帘洞旁被大别五虎中的老三遇见,意欲掳回,献给刘耀武淫辱。

但数次追踪,均被白如霜惩戒或避过,致激起刘耀武愤怒,派出众徒四处探查,他自己亦携同五虎亲自出马拦截。

不料,在黔江再度碰面,又被应清华以绝世身手,打破了他的计划,终于弄得牙脱血流,辱尽颜面而返。

再说应清华及白如霜两人自离开树林返店后,便各自回房休息,翌日联骑出发,续向巴东北进。

两人都是武林儿女光明磊落,师门又有深厚的渊源,彼此虽属初遇,但也举动自然,亲切异常。

尤以双方均生爱慕之心,更促使他们缩短世俗形迹的距离!

因为白如霜既了却结识的心愿,更喜爱清华的俊美潇洒,武功出奇,自酒楼相遇,至出手相助为止,她纯洁的心扉早被清华所叩开。

何况亲及师门,联骑并进?这怎不使她笑口常开,形如一枝美丽纯洁的百合花呢!

应清华从幼至今,除了梅表姐外,从未接触过其他女孩子,而今下山不久,便遇上天真娇憨,美艳如花的师妹,又怎能不使他兴致勃勃,喜从心起呢?

虽然,他曾因师妹的天真美艳,想起表姐的温柔爱护,但多年睽隔,使他对表姐的形态已有点模糊,当如霜的似水眼波掠向他时,只觉得一切偶然了。

他们一路缓行,完全浸融在愉快欢笑中。

经过两天时间,才到达恩施县城。

晚间,他们懒得到外面吃饭,便叫小二将饭菜搬到房中来,一时高兴,又喝了一点酒。

饭后,两人仍在房中谈天,但因两人酒量甚小,此时觉得面上发热,尤以白如霜更是娇艳欲滴,使清华双目不瞬,看得发呆。

他这种出神之态,随给白如霜发觉,即时跺足娇嗔道:“唔……我不来啦!你坏!师哥,老用眼睛瞪我!”

这一阵娇嗔,惊醒了清华,使他腆腼难禁不安地道:“对不起!这是……是……

望师妹恕我失礼!”

说着又起身作揖,形态尴尬,惹得如霜吃吃娇笑,眸波腕着他道:“傻师哥呀!

我逗你玩的,谁要你酸里酸气呵!”

清华见她情态,心中稍宽,讪然低声道:“谢师妹恕罪!”

如霜为了转移清华内心的不安,另找话题问道:“哦……师哥!那天你用什么手法很快便将刘耀武制住?怎样我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清华听她一转话题,知道师妹用心,便也恢复正常,微笑着答道:“那只是一种身法步法和手法配合的擒拿术,你如果想学,以后我教你好啦!”

他想了一想,似乎记起什么似的,接着又道:“师妹!你的‘寒云剑法’已是尽得其中奥妙,但内力不足,无法发挥其威力!师伯是否对你说过?”

白如霜惊奇地站起来道:“师哥,你说的真对,正如恩师所说,我因内力不足,连‘飞絮掌’及‘无相神功’都无法练好!……唉!”

她说到此处,沉默一下,又叹了口气,才慢慢坐下,低声道:“只恨我自己太笨,这有什么办法呢?否则,也不会受那五个坏蛋的欺侮了!”

清华见她因内力不足,引起很大的伤感,内心也觉得不安,想找些安慰的话。

忽然,他想起避尘先师遗留的“九转回环丹”正是增加功力的圣药!我何不给她两粒,达成她的愿望。

因而笑着对她道:“师妹,你不用烦恼,我有办法助你增加内功,但要你能耐受一点痛苦!”

白如霜惊喜地跳起来,睁大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清华急问道:“真的,师哥!你真好,小妹先谢谢你啦!”

跟着又敛衽为礼,态度严肃,使清华亦为之暗笑。

“师妹别多礼!这不算什么!谁要你酸里酸气呵!”

如霜听见他用刚才的话来反笑自己,气得翘起小嘴,扬起粉拳扑过来道:“哎哟!傻师哥,酸师哥!你坏,我不来啦!我要打你呵!”

清华明知她是故意做作,但也笑着起身闪避,摇着双手求饶道:“师妹别生气!

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礼!

话未说完,突用右手食指压们唇边,收起笑容低声道:“师妹,房上有人!我们追!”

如霜给他突然的转变,惊得一呆,只听一声“追”,房中已不见了清华,她只得也穿窗而出,追着清华的身影,向东飞驰。

这时,残月如钩,清辉冷淡,以清华的轻功而言,本已跑得无影无踪,但为了等候如霜,只得尽量减速前进。

经过她尽力追赶一阵,才成了并肩齐行。

追出城东不远,便是一块坟场,此时已不见一丝人影,只有凄风冷月,布满这块荒冢垒垒的草地。

坟场面积颇宽,东北南三面,都是黑压压的树林,在这凄凉的月色下,特别显得阴森。

他们在一块大墓碑上,并肩静立。

清华为探索那人的踪迹,正在运功侦听周围的情形,不觉被南面林内的谈话声引得他全神注听。

也许是酒的作用和环境的影响,使如霜有点不安,且因清华悄立不语,更使他感到有些寒意。

所以,她很自然地偎向清华,轻轻地挽住他的左手,亲近他耳畔低问道:“师哥!是怎么一回事?”

清华正在运功注听之际,无暇回答她的问话,只用左手绕过她的背后,搂住她的纤腰,紧了一紧,算是无言的回话。

他俩动作自然,毫不感到失态和害羞。

无形中,便将师兄妹的关系又拉近了一层。

如霜给清华搂着感到一阵安全舒适,但因不明其故,内心又非常怀疑,只得微仰着头,凝视着他。

城楼鼓响二更,清华已听完林中人的谈话,随即回头转身,欲对如霜说话。

不料他一转头,刚好撞上仰视不动的白如霜,即刻成了脸儿相对,嘴儿相接的情形,彼此陡觉全身一震,接着是一阵迷惘!

一阵温存之后,如霜才掀起那长长的睫毛,用梦般的眸波,瞟了清华一下。

又用左手在他胸前轻打,嘟着樱唇低声道:“华哥,你坏!陪这种天真娇羞的姿态,使清华感到满心甜蜜,一面憨笑无言,一面又用右手轻抚着她的背部。

万千情意尽在不语之中,使如霜的轻打,也变成了抚摸,螓首伏在他胸前,像头柔顺的小猫!无言的抚慰,无限的爱意。

一声夜枭呼唤,惊醒了沉醉爱河的儿女,清华低声道:“霜妹,我们回去罢!

明天,也许有好玩的在前面!”

如霜站正了娇躯,睨着他一笑,随即一纵数丈,飞向归途。

第二天,他们渡过清江,沿官道向北奔,直到马儿迎着寒风,不停地喷吐白气的时候,才缓缰徐行,开口说话。

“华哥,凌家堡在那里?我们是否赶得上这场热闹?他们是些什么人?争夺什么宝物?”

“昨晚,那林中人只说今天要去凌家堡夺宝,究竟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提到。

不过,听他们谈话的紧张情势,到的人一定很多,而且都是成名人物,我们不妨到前面去问一下,弄清楚地方再说。”

“华哥,当时我怎么听不见呢?奇怪!你猜这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怎么办呢?”

“霜妹,你现在听不见,将来总可听见的!宝物人人爱,可能正邪都有人在场,到时……。”

后面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罗断了他们的谈话,疾风过处,两骑擦身而过,跟着传来一阵笑声和话音。

“咦!这酸丁和妞儿真漂亮!伙计,我们慢走!”

接着,这疾驰已去五六十丈的两骑,后面一人已紧勒缰绳,使那匹健马前蹄跃起很高,长嘶一声,停止前进。

本来,当他们狂笑而过时,就已惹起如霜的不快,现在竟敢停骑路上,意存轻薄,怎能叫她不怒呢?

故即刻对清华道:“华哥,你看!我非教训他们不可!”

清华却微笑着道:“霜妹,莫忙!这正是问路的好机会呵!”

谈着,双方已仅距数丈,那拦路的两人,领是头戴英雄巾,一身蓝色劲装。

左边那人,即是最先停骑的那个,生得白净脸膛,身材适中,约有三十岁左右,长像颇为清秀,但是眼光不定,面含淫笑,一看即知是邪恶之徒。

右边那一个,是粗眉环眼,阔口髭须,狮鼻鼠耳,满面横肉,年约四十之外,显然是粗暴残虐之人。

这时,左边那人,已两眼眈着如霜,满脸得意道:“小妞儿,你跟这酸小子去何处?不如跟咱们一路好!”

“啐!”的一声娇叱,跟着一丝鞭影,挟着劲风卷向那人头部。

迫得他向后一仰身躯,口中嚷着道:“哎晴!原来还是会家子!好,这更够味儿!”

清华见那人太可恶,不愿意如霜与他多扯,免受口舌之辱,所以接口道:“霜妹,让我来教训他,你看着罢!”

看着又向那两人道:“两位是谁?何故目无法纪,拦路调戏妇女?难道你师父是如此教你吗?希望你们识相点儿,免得我对不起你!”

右边那人闻言大叫道:“好呀!你敢来教训我们!小子,我就宰了……”

“住口!你跟我躺下罢!”

清华一声断喝,打断了他的说话,同时左手食中二指向他一弹,一缕劲风,隔空点中他的哑穴,即刻从马上滚落地下,浑然不动。

这一来,引得如霜反怒为笑,“噗哧”出声,惊得左边那人双手一拍马鞍,身形向马后脱镫倒飞,落地即拔出背上长剑,凝立以待。

那匹坐骑被他一推,即刻冲向如霜马前,又被如霜鞭梢一扬一抽,惊得斜跑而去。

清华也慢慢地下马席地,走向那待剑人道:“你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公然恃强拦路欺人,当然身怀绝学,你就进招罢!让我见识见识!”

那人见同伴无端倒下的情形,就知今日倒霉,撞上了硬点子,弄得不好,后果更不堪设想。

现在见他空手叫自己进招,更觉得胆寒。

但不知人家来历门派,仍欲以师门招牌去套关系,故大声道:“小子别狂,我长白二熊也不是好欺侮的!有种就拉出兵器试试看!”

原来这两人,都是长白双残的弟子,平日依恃师门势力,在东北一带无所不为,最近始奉师命南来,探查中原武林情势。

那倒地的一个叫雪地熊雷猛,人虽粗暴凶残,但不喜女色。

这持剑之人叫冰天熊孙玉貌虽英俊,人最邪恶,平日强奸劫色,淫毒无比。

但因长白派在东北势力庞大,长白双残又是上行下效,非常护短,故使他人敢怒而不敢言,任他为恶。

但是,他今天真的倒霉了,但抬出师门招牌,不但吓不倒应清华,反而引得对方笑道:“呵!原来你们是长白二残的高足!好!我正可见识一下,你们挟技胡为,究竟是些什么绝艺?”

冰天熊孙玉,在他二次催促之下,气得怒吼一声,长剑一摆,即以“白蛇吐信”

一式,剑光直刺清华前胸。

但剑光距离对方一尺,犹未见敌人还手,直至只距两三寸时,才觉得青影一晃,已不见对方身影。

他慌得前足用力,止步旋身,右手剑随身转,从右向后一挥,式演“白龙缠身”,封锁身前五尺。

此时,也才看见六七尺外,清华正在负手微笑,状如无事,又吼一声,全力展开“寒江剑法”的力招,一团剑光如幕,卷向应清华。

但清华依旧从容潇洒,展开“迷神幻影身法”,游走其间。

惹得白如霜又笑又气,娇声喊道:“华哥,快点嘛!我们要赶路啦!”

这才使清华想起赶往凌家堡的事,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偏与这败类多缠,引起霜妹的不快,因即应声道:“好!就来了!”

同时左手一晃,右手一吐一拂,即刻擒住孙玉右手脉;刁,并拂中他的“臂儒穴”道:“我妹妹等得不耐烦,赶快回答我几件事,否则,有你吃的苦头!第一,你们到关内干什么?第二,你们是否会凌家堡?”

这时孙玉全身酸麻,额头冒汗,知道不照实回答无法脱身,将更遭严惩。

只得强忍痛苦道:“我们是奉命来中原探听情形的,因为发现许多人到凌家堡会,听说是抢夺‘万里追风’凌老头的玉马,所以也想前去看看,今日大爷认裁,相好的,以后等着瞧吧!”

清华知道他所说无假,便放开左手,在他背部一拍,回身走到雷猛身边,也替他解开穴道,然后上马坐定道:“小生不喜杀戮,所以对你们略施小惩,以后若再胡作胡为,决不轻饶,你不服气,尽可找我,现在夫陪了。”

话落,便和如霜催骑飞驰而去,气得长白二熊半天说不出话来,瞧着一双俊影,转瞬便消失在林影里!

原来,“万里追风”凌震南,是青城派的门人,年已花甲,颇有侠名,尤以轻功擅长,故传得“万里追风”的名号。

世居建始县北的凌家堡,为人方正淡泊,晚年隐居故里,课孙为乐。

凌家堡地处丛山之中,居民多是凌姓后裔,因耕地不敷,多数以樵猎为生,从此向西十里,即人四川边境。

凌震南住于堡西侧,门前有一草地,老伴及儿媳均已亡故,只剩祖孙二人,及老仆凌信。

只因半年前“江河帮”帮主“浪里金龙”秦琛遇访,两人多年好友,相见甚欢,酒后漫谈武林旧事,笑谓凌震南案头的红玉小马,玉质优良,雕刻精妙,实是不可多得之物,若遇不学之徒,将会误为武林传说的“真言玉马”之一。

两人酒后谈笑,本是平常之事,但被秦琛的随身小头目窥听而去,又在别处酒楼中与朋辈酒后吹牛,吐露此事,随之消息播开,远近皆知。

适被狐尾帮帮主,黔南异叟闻知,猛忆自己正有一匹绿玉小马,也是不可多得之物,但不敢说是“真言玉马”之一,故赐给孙女冷艳雪把玩。

这时心里忽然一动,暗道:“难道果有“真言玉马”之事不成?

因此,他遂令大弟子马奇率领舵主多人,携带明珠十颗,及黄金百两,欲趁凌震南未明真象之前,先行买去。

但他不知道,其他帮派亦已闻讯而来,买宝之事,早已变成夺宝之争。

何况马奇等人在恩施县林中的谈话,已引起应清华的注意,使他在好奇之余,想起了对表姐的心愿,决心要探查此事的详情。

未时左右,凌震南与爱孙辉儿前往堡外小河钓鱼,刚出门口,便发觉情形不对,即刻退回屋内,收拾长剑及其他应用之物,并知会辉儿和凌信小心应变。

刚将重要物件藏妥,已听得门外有人喊道:“凌震南前辈在家吗?狐尾帮少帮主特来拜庄!”

凌震南只得拉着辉儿走出门口,哈哈大笑道:“诸位驾临寒舍,老朽祖孙迎接来迟,尚请原谅!未知诸位有何见教?请即明告!”

原来门口草场上已有七八个人,一字排列,高矮不一。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年约三旬,方脸粗眉海口隆鼻,一身蓝布长衫,长像颇具威仪。

他闻言向前,拱手为礼道:“狐尾帮马奇,奉恩师黔南异叟之命,特此致候前辈福安,并备有明珠十颗,黄金百两,欲向前辈交换红马,望前辈惠然允诺,不胜感激!”

“呵!诸位原来是为玉马而来!本来一匹玉马,所值无多,纵令送与贵帮主亦无紧要,但诸位来得不巧,此物已赐给小孙把玩,老朽虽属贫困,亦不能为了贵帮高价便剥夺儿孙所爱,请回复贵上,恕老朽方命之过!”

马奇旁边的矮瘦老人闻言,向马奇耳语一阵,马奇点头会意道:“玉马是敝帮志在必得之物,前辈既是不肯善让,我等只好得罪了!”

说完又向那矮瘦老人,点首示意,才退在一旁。

凌震南气得寿目一掀,呵呵大笑道:“好!老朽闯荡江湖多年,第一次遇上高人登门强索,既然如此,我凌震南绝不辜负朋友你千里而来,发招罢,朋友!”

同时,又叫辉儿退守门边,他自己上前数步凝神待敌。

那矮瘦老人亦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他知道凌震南不是泛泛之辈,所以一开始,便以自己成名的“龙虎掌法”,着着抢攻,意欲制得先机。

但凌震南也以“青莲掌法”迎敌,极尽其妙。

双方一柔一刚,斗得非常剧烈。

直至百招以后,两人已打出真火,只见两团人影,乍合乍分,劲风掌力,扫得尘土飞扬,终于一声暴响,人影两分。

凌震南须发飘洒汗水淋漓。

瘦老人面色苍白,摇摇欲倒,卒被同伴扶着回去,喘息不已道:“凌老狗一掌之赐,我“铁掌开碑”司徒春,定当图报!”

马奇见司徒春受伤,便回头向身后诸人一挥手,即时跃出四人,围立凌震南四周,意似防止逃走,布阵困人。

忽然一声孩子的尖叫,震惊了在场请人。

闻声转视,发现一位灰袍道人,身材高瘦,背插拂尘,帚眉角眼,高颧鹰鼻,“嘿嘿”冷笑,正捏着凌震南孙儿的手道:“凌震南,快将玉马交给道爷保管,否则,哼!不单你的老命难保,连这小鬼也活不了。”

凌震南正在静立调息,并未立刻回答。

但屋上却有人回答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败类,专会无风起浪,恃众欺人,我‘浪里金龙’就是不服这一套,你有种就放了孩子,在兵器上会会你大爷!”

接着,又有人在对面屋上哈哈大笑道:“秦帮主还是够朋友的,有人误会是你说出的秘密,现在看来都是假的!你既敢为朋友出头,我要饭的也该凑上一份才对!”

话落,从两边屋上跳下数人,一位是魁梧的老者,肩上扛着一根铁桨,一位是鹑衣百结的化子,另有两位劲装少年,像是老者的门人弟子。

他们慢慢走向凌震南身边,这时,凌震南已经复原,见状又呵呵大笑道:“凌震南蒙秦兄与符兄等驰援,容后再谢!”

右边树上也飘落数人接着道:“宝物人人所爱,见者有份,我崂山四鹰也来赶场热闹,该不嫌过份吧!”

左边也有人疾驰而来,口中大叫道:“是哪些混帐东西!敢来抢我师兄的玉马?

我严天豹来啦!”

这一来,双方人数增加,形势更为紧张,但凌震南这边,仍感实力不足,也许尚有未曾现身之人,未知是友是敌。

现在已成了四面对垒的局面,而其他三方,都是为凌震南的玉马而来。

那灰袍道人见情势转变,便将小孩点了穴道,并又撮口呼啸,招来屋侧藏着的六个人,叫他们守着小孩。

他自己走出几步道:“嘿嘿!凌老头识相点罢!快将玉马交给道爷,一切都有敝教为你承当,你祖孙的安全,本堂主可以担保。”

马奇也接口道:“玉马是敝帮早定之物,应该交给本帮保管,至于你祖孙安全问题,敝帮全力维护到底。”

凌震南等人,真给他气得须发俱张,虎目圆睁。

尤以严天豹更暴叫如雷道:“住口!你们是什么东西?挟众抢人宝物,还谈什么理不理!来!谁有种先来尝尝咱老严的双掌!”

“好呀!我银鹰徐成来会会你。”

崂山四鹰中的一位接声而来,双方也不打话就斗在一起。

随着展开一场混战,“浪里金龙”欲往道士身旁抢救小孩,反被两个灰衣人截住。

凌震南刚一动身,又被马奇率领三人困住。

那位姓符的化子和两个少年,均欲趁机抢救小孩,而被四鹰中的铜鹰冯飞。及另两个灰衣人接住。

一时刀光剑影,掌劲拳风充斥满场,怒吼呼喝,冷笑叫骂不绝于耳,其他观战之人,均退出草场边上。

经过一阵拼斗,凌震南等很是危紧,只有“浪里金龙”的一枝铁桨,尚足以应付两个灰衣人。

符比子的打狗棒也能与铜鹰的狼牙棒斗个半斤八两。

其余诸人,都已带点小彩。

恰遇有一身衣黄袍的老道人,从外飞入场中,意欲抢救小孩,但又被灰衣道人拦着狠斗。

这两人的武功造诣,均较在场诸人为高,一经接触,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突闻大喝一声,狐尾帮的一位舵主已被凌震南击伤倒地,他自己也身中暗器,颓然倒下。

严天豹及两位少年也身手缓慢,不支欲倒。

这种情势,使黄袍道人等三人,不但欲救无力,反而分散心神,均被迫为下风。

这时,正是残阳无力的申末时候,堡中居民虽是早知此事,但都吓得躲入房内,只有“汪汪”的犬吠在附近闹个不休。

蓦地一声长啸,起自堡外,宛如鹤唳云霄,群山响应,回音刚竭,跟着一声“控手”,场中已飘落一双少年男女。

男的是青绸儒巾衫,腰系蓝带,背上箫剑交叉,女的一身绿绸对扣劲装,长发披肩,右肩剑穗飘红,身段玲珑

都是十七八岁,风姿绝世,并立场中,真似金童玉女,谪降人间。

打斗中的数人,被那一啸一喝的声势震慑,都停手转视,只有两位道人犹在斗得难分难舍。

这对少年男女环视一周以后,女的开口娇呼道:“哪应是‘万里追风’凌前辈?

晚辈白如霜和师兄路过此地,特来拜候!”

“浪里金龙”等人,听知出来人是正派人物,急接着道:“老朽秦琛,未知两位与凌震南老弟是何关系?但他已伤倒地,必须待救醒之后才能与两位谈叙!”

他以为白如霜两人、与凌震南有师门渊源,说完便即刻走去察视凌震南伤势,严天豹等人,也警醒过来,跟着飞身过去。

应清华见众人情形,知道这些都是凌震南的朋友,其余便是前来抢宝的人,暗忖道:“凌前辈受伤纵重,有许多朋友去抢,谅亦无妨!”

那两位仍在交手的道人必须叫他停手再说。

而且那位昆仑手法的道长,已经处于劣势!

于是,他向那正在拚斗中的灰衣道人及黄袍道人喊道:“两位前辈请停下!一切等会再说好吗?”

那两个道人已是斗出真火,谁也不愿罢手,那里会理他旁边叫喊,所以仍是拚斗如故。

惹得他孩子气一起,走近两人不远之处道:“两位不愿停手罢战,小生只好得罪了!”

说完,便提起双掌,自胸前缓缓推出,向两人身形中间直吐,互到两臂将尽时,两掌微向两旁一振。

即见那两位道士,似被大力所迫,各自疾向后面退出五尺,转面瞪着清华惊疑不止。

却见清华微笑着道:“前辈恕小生不敬之罪!如欲再斗,不妨待凌前辈救醒之后,分清是非曲直,现在请予小生薄面,暂时停手如何?”

那两位道士未及回答,却听见严天豹愤怒的叫声,清华不知发生何事?只得向他们拱手一礼,便掠向这边来。

只见如霜与众人已围成一小圈,凌震南昏迷不醒,躺在秦琛的怀里,严天豹正在圈外与人争吵,看样子又发生打斗。

其余诸人都呆立无策,面呈忧色。

清华连忙走近凌震南身边,掏出玉瓶,倒一粒“百草还魂丹”,塞入其口中。

并替他诊视一下脉象道:“凌前辈受伤过久,中毒颇深,犹幸未临绝境,尚可救治,但不知受何人所伤?秦前辈知道吗?”

秦琛尚未出言,如霜已接着道:“华哥,就是那个狐尾帮的大个子,严前辈正在与他争论,欣向他拿解药哩!”

“噢!让我去看看!”

他说着转身,走到严天豹的身旁道:“严前辈请休息一会,让小生向这位兄台谈谈!”

接着,又向马奇道:“兄台是孤尾帮何人?你们挟众强夺他人宝物,已是不合武林道义,何况又用子午间心针伤人,更是有亏武德!小生不才,向兄台讨个薄面,请将解药赐下,感激无量?”

马奇似被他的风度言词所摄,一时也和平地答道:“在下马奇,狐尾帮主是我恩师,解药不难,只要将玉马交出便可得到。”

清华见他以人命为要胁,知道多言无益,不禁双眉一掀,朗声道:“马兄既不肯惠赐解药,只好得罪你了。”

旁边的几位舵主,闻言便围拢上来,看样子又想群殴合斗,严天豹大喝一声,已与一位舵主打起来。

清华左掌一挥,身形一晃一闪,已欺进马奇左侧,右手紧扣着他的左脉门,那几位舵主给人左掌一挥,正迫得倒退三四尺。

马奇也觉得青影一晃,脉门已给人扣住,虽欲反抗,亦嫌太迟,只感到半身酸麻,不能动弹。

耳畔响起清华的声音道:“马兄快将解药交出,免得多受痛苦!”

马奇无法可想,只得用右手在革囊内,取出一包解药,交给清华道:“小子快放手!有种就要凭真本事胜人,何必诡计多端,暗算大爷呢?”

“好!马兄内心不服,等会我们再试!”

清华口中说着,人已飘向凌震南这边,将解药交给秦琛,请他照顾凌震南服用。

自己又拱手向场中众人道:“小生等路经此地,适逢诸位挟帮众之力,强夺他人宝物,愚意以为不妥,古云‘君子不夺人所爱’,诸位如是被夺之人,又有何感想呢?”

“玉马只有一个,诸位门派不同,纵令有人夺得玉马,亦将引起彼此抢夺!何况以众凌寡,以强欺弱的举动,亦为武林人士所不耻,故小生谨以至诚向诸位进一忠言,请就此罢手,是为至幸!”

他这一篇劝善规过之词,却引来了一阵笑骂之声。

凌震南也已伤愈起身道:“少使诚意可感!但小孙辉儿仍在那位灰衣道手中,此事恐怕无法善了!

那灰衣道人也嘿嘿冷笑道:“快将玉马拿来,交换这小鬼的安全,不然,嘿嘿,道爷懒得再等了。”

清华见情形如此。不觉怒从心起,大声说道:“道长既是执迷不悟,小生唯有包揽此事,你如胜得小生,一切任凭处置!不过,请你放开小孩,保持一点武林长者的风度。”

接着,又向那黄袍道人道:“道长是昆仑。那位真人?请恕小生眼拙!但小生愚意,如果道长是帮助凌前辈而来,就请注意崂山四位那边,让小生与这位交手一次,解决小孩的问题,道长能同意否?”

那黄袍道人闻言点头,但似不信他能制服灰衣道人,仍站原地不动。

而灰衣道人却嘿嘿冷笑道:“酸小子活得腻了?偏要找我拘魂真人来超渡你?

好,道爷一定成全你!”

这两位道士都是年过花甲的人,刚才虽经清华露过一手,迫后他们后退几尺,内心都以为是自己双方掌风相撞,再加上这小书生的掌力,才发生如此巨大的压力,所以不信清华在单打独斗时,能胜得灰衣道人。

在场之人,除白如霜外,也都生出同样的感想。

尤以这灰衣道人一报名号,更惊得全场悚然!

因为六十年前,武林中有四句歌谣:三奇二煞一奇医,剑酒渔樵四异齐,五叟六魔残七怪,八方九遇十成尸。

这里面所言、正邪皆有,都是功力绝高,名闻远近的人物。

但是邪多于正,正派人物且多隐迹,故平常所遇,多数是邪恶之人,一经遇见,便将遭受杀身之害。

这拘魂真人巫成,正是六魔中的一个,年龄已近九十,为人奸险绝伦,其拘魂掌,拂尘功,及追魂针等,均使人闻名丧胆,原来为雪山派弃徒,与黔南异叟平辈、近被红星教主聘为赤龙堂主,正利用他拉拢抓尾帮。

所以,在场之人都震惊在他的盛名之下,暗替应清华着急。

只有白如霜特别有信心,轻声对凌震南诸人道:“前辈请放心!我师哥必有把握获胜的!我们只要防止两旁贼党偷袭就行了。”

“呵!姑娘说得对!我们应该注意!”

他们谈话之间,清华与拘魂真人已斗得虎跃龙胜,鸯飞蝶舞。

初看时,似乎是应清华劣势,被罩在拘魂真人掌风内,无法还了。

但再细看,便知是拘魂真人劣势,身形随着应清华转动,他虽然极力施展“惊魂二十八式”,弄得掌声呼啸,声势惊人,却无法挨着清华的衣角。

只见清华衫袂飘飘,神态安详,身如蛱蝶穿花,游鱼戏水,往来上下,疾缓自如。

偶而指弹掌拍,或是东抓西推,迫得拘魂真人怪跳频哼,令人发噱!

这一来,才使凌震南等安心静待。

却也看惊了马奇等人,甚至藏在附近尚未现身的几批人物,他们都惊奇这小书生的功力身手,但又看不出门派师承。

渐渐地忘了敌意,全都屏息凝气,变成赞叹与欣赏!

白如霜更天真娇笑拍掌频呼道:“师哥!快抓他头发!快嘛!打他耳光!唉唷,括鼻子呀?不嘛!我要拉头发呵!”

她人美娇憨,天真笑闹,引得大家都挂上了微笑,却羞煞了拘魂真人,以他的功力盛名被清华戏弄于众人之前,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所以,在羞怒之下,迫得取下拂尘还击,果然招式诡异,威力惊人,拂尘聚散卷扫,“嘶嘶”怪响,一种猛烈气劲,使清华不能再近身相戏!

同时,应清华也猛然警觉,不能再与他拖延下去,免得其他夺宝之人群起合攻凌震南等人,使自己无法兼顾。“

因此,他朗啸一声,施展“法天玄功”,身形一晃,投入拂尘影中,左手一式“捕风捉影”,右手五指齐弹。

转眼间已夺下拘魂真人的拂尘,连点他“玄机”、“将台”、“期门”、“肩井”、“笑腰”五处穴道,但用力恰到好处,并未伤及拘魂真人的性命。

跟着他又问向看守小孩的红星教香主身边,抢过小孩,飘回凌震南面前。

他这种身手步法的合演,使在场众人,只觉得青影数闪,疾如电掣,便见到拘魂真人被制,小孩已被解穴,送回凌震南面前。

应清华依旧气定神闲,玉立微笑道:“小生得罪诸位,实在不得已,今夜之事,就此罢手,如有不服,尽可找我算帐!但希望诸位明白,‘己所不欲,忽施予人’的道理,至于今后为善为恶,全在诸位方寸之间,再度相逢,也许就是径渭分明的时候,至于尚未现身之各位高人,小生特致敬意!”

话落,又右手隔空一挥,解开拘魂真人穴道,将佛尘抛插在他面前道:“承蒙相让,特将兵器奉还,并表歉意!”

“哼!”

拘魂真人一声冷哼,狠瞪了一眼,便拔起拂尘,率领手下离去。

跟着一阵骚动,崂山四鹰和孤尾帮家也相继离开。

但马奇在转身之前,却对清华道:“荷蒙教训之德,马某永志不忘!如果侠驾有暇,请到贵阳瑞雪山庄一会,敝帮上下定将尽力接待!”

“好!小生中原事了,定会造访马兄,再见!”

于是,数批来人均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黄袍道人及秦琛等人围着清华和白如霜,客套寒暄,互诉来历。

接着,又被请入凌震南屋中,欢叙一番。

席间,大家对应清华的武功人品推崇备至。

清华除了自谦之外,并乘机请他们转请各师门弟子,必须团结一致,同心合力,共作消灭红星教之举。

秦琛、符化子和严天豹都愿以江河帮、乞帮及青城的力量,随时听候应清华通知,全力以赴,只有那黄袍道人说要回昆仑去请示掌门师兄,再作决定。

原来,这黄袍道人是昆仑三真中的老三,道号灵气真人,与紫气。清气二人同为静心道长的传人。

自正邪二次决斗之后,静心道长隐去,由紫气真人接掌昆仑门户。

他们师兄弟三人,均得静心道长亲授,功力较武当四剑也许高些。

但静心道长为武林三老之一,武功自是出神入化,他们师兄弟三人,似被资质所限,至今犹未练至乃师当年境界。

此次,灵气真人下山云游,偶得夺宝消息,便跟踪而来,结果是红星教及狐尾帮等挟众强抢凌震南的玉马,他一气之下,便独斗拘魂真人。

幸在劣势之时,为清华援手解脱,未曾损及声誉。

所以,他个人对应清华,是衷心感激与佩服,但因师门大事,必须留给掌门师兄去裁决,才说出回山取决之意。

至于秦琛及符化子二人,均是一帮之主,自是毫无问题。

严天豹及凌震南,是今日青城派掌门人的师叔,而且又是他们身受其害,当然是满口应许,不会推辞了。

清华对他们的输诚合作,感谢一番,即欲告辞作别,但被凌震南拉住道:“少侠请慢,待老朽把话说明,再走未迟。”

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条红玉小马放在桌上道:“老朽在四十年前,在洛阳贱价买得此马,不过爱其玉质尚佳,雕刻精美而已,多年摆设案头,亲友均曾把玩,只是平凡之物,毫无异处。不料,这些恶徒闻知,偏说是“真言工马”之一,以致登门欺人,惨下毒手,若非少侠等见义勇为,老朽祖孙定遭杀害。因此,老朽欲将此马赠与少侠留念,免它落入邪恶之手,致令古玉蒙羞!但老朽并非怕怀此物,惹人抢夺,或是居心避祸,替少侠添惹麻烦,只是衷心感激,藉此聊表心意而已!请真人及秦符二兄,为老朽作证。”

清华闻言,连忙答道:“晚辈兄妹适逢其会,不足长者言谢!前辈厚意,小生心领!玉马还是留给今孙为是!”

凌震南见他不肯收下,心知其意所在,因而接着道:“少侠真以为它是真言宝物么?老朽玩赏四十年,难道不知其有无好处?你放心收下罢!老朽年迈孙幼,即将迁往青城居住,贤兄妹有暇,请到青城翠松岩一见,老朽当扫径以待!”

接着,灵气真人及秦琛等也极力劝他收下,他只得收下玉马,拉着如霜起身谢别。

这时,夜色已布满人间,大地一片沉寂,他俩一闪便消失在夜色里,留给凌震南等又一阵赞许与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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