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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侠心义举化愚顽

在侏儒谷主的引路下,丁弃武走出石厅,进入了一间小巧的石屋。

那石屋果然很静,除了一道门之外,根本没有窗子,等丁弃武进入静室之中,侏儒谷主立刻把石门关了起来,同时像是下了锁。

丁弃武并不在意这些,问题是如何逃过这一关,怎样能救自己的儿子与叶赫金等人。

自然,他想不出办法。

静室中不但静,而且黑,黑得伸手不辨五指,一股潮湿的味道使人忍不住要呕。

他静静地坐着,苦思默想,然而仍是想不出一点办法。

忽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声音十分轻微,但却听得十分清楚,是发之于地下。

不久,但见地面上的泥土一动,一条人影冒了上来。

丁弃武愕然一怔,他原认为是有心人的手下,或是秋天文的爪牙,但仔细看时,却又不是。

于是,他看了出来,那是土行孙。

他奇怪地瞧着由地下冒出来的土行孙道:“土行孙?”

土行孙瞧了丁弃武一眼,道:“还好,终于找到你了……”

微微一顿,又道:“我已经找了好几个地方,总算这次找对了!”

丁弃武道:“你为什么找我?”

土行孙道:“救你呀。”

丁弃武道:“你为什么救我,又为什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莫非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要学天冥神功?”

土行孙摇摇头道:“谁还要学那屁的神功……”

丁弃武道:“那么,你……”

土行孙叹口气道:“我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这又奇了,莫非有什么人逼你救我不成?”

“一点不错……”

土行孙道:“正是有人逼我,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鬼地方,我又为什么要来救你?”

丁弃武急道:“是谁逼你来救我的?”

土行孙道:“路九重。”

“哦!……”

丁弃武道:“他在哪里?”

土行孙道:“娘娘庙。”

丁弃武道:“还有些什么人?”

一面在问,一面在十分担心,因为他知道有心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

思忖之间,只听土行孙道:“另外还有不少江湖人物,可惜我认得不多,而且我是被强迫而来,也没有心情去看!”

丁弃武道:“你回去吧……”

土行孙皱眉道:“怎么,你不走?”

丁弃武摇摇头道:“我不能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回去告诉路九重老前辈,就说今后武林大事只怕要他们多多设法了,我……”

轻吁一声,方才接下去道:“也许我很难离开此地了!”

土行孙着急地道:“为什么会很难离开,只要你跟着我一钻,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丁弃武苦笑道:“可惜我不能走!”

土行孙着急地道:“为什么,你总要说出一个原因来呀!”

丁弃武欲言又止。

土行孙叫道:“说呀,为什么不说了呢?”

丁弃武摇摇头道:“说也没有用处,还是不说算了!”

土行孙咬牙道:“真急死人了,为什么你甘愿囚在这里,为什么你不快走?”

丁弃武道:“这真奇了,我记得你并不是一个这样好心肠的人,为什么要这样热心救我?”

土行孙咬牙道:“你爱怎么死我都不管,我说过我是被路九重那老混蛋强迫的。”

丁弃武道:“我知道,便你可以说找不到我,也可以照我的话回报他们,甚至于你可以就此一走了之,为什么你坚持要把我救出去?”

土行孙恨恨地道:“这是路九老头子说的,他说要救不出你,我也不必出去!”

丁弃武道:“你可以照样出去,只要你不去见他们,不就行了吗?”

土行孙苦笑道:“你说得对,我有很多方法离开他们,甚至我可以根本就不来救你!”

丁弃武点头道:“对呀!”

土行孙摇摇头道:“不行?”

丁弃武道:“为什么不行?”

土行孙又叹了口气道:“因为路九重抓住了我的儿子,他说我如果救不了你,就会杀了我的儿子!”

丁弃武心中像被刺了一刀,道:“你这样痛你的儿子?”

土行孙咬牙道:“骨肉连心,为什么不痛,如果你有儿子被人家抓住,要杀要砍,大约你也不会说不理不睬吧!……”

丁弃武大喝道:“住口!”

土行孙怔了一怔,道:“你发什么脾气?”

倾耳听了一下,又道:“你这样大呼小叫,不怕被他们听到吗?”

丁弃武略一思忖,道:“好吧,我跟你走!”

土行孙松出了一口气来,道:“快……”

说着当先向那掘开的地道钻去。

丁弃武正要相偕而下,忽听门外响起了开锁的一串急响。

他心中一动,连忙把那地道的泥土弄平了一下,又坐了下去。

在地道中的土行孙想是听到了声音,故而并没有返身爬起来。

丁弃武定神看去,只见进来的是秋天文与那侏儒谷主。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老贼!”

秋天文伸手一挥,道:“你出去!”

侏儒谷主连忙应道:“是,师父。”

果然走出密室,又把石门锁了起来。

丁弃武冷冷地瞧着秋天文,一声不响,秋天文走近丁弃武,轻声道:“丁少侠受惊了!”

丁弃武冷冷地笑道:“这算不了什么,而且也根本谈不上受惊,就算真的因此而死,丁某也不会有什么怨恨!”

“果然是大英雄,丁少侠……”

他把声音放得低低的,俯在丁弃死耳畔一阵低语,丁弃武不由神色微变,怔了起来。

秋天文那一阵低语,丁弃武神色微变,怔了一阵,才道:“你这话可真?”

秋天文轻声一叹道:“老朽隐姓埋名二十年,忍受武林中人对老朽一切毁谤,那是为什么?”

丁弃武冷笑道:“这么说,你是忍辱负重了?”

秋天文笑道:“难道少侠认为不是?”

丁弃武武冷冷地说道:“可惜你那一颗药丸,没发生预期效果,不然,我早死在天皇教四个教徒之手,现在也用不着你再来这一套了。”

秋天文一怔道:“少侠已经跟他们动过手?”

丁弃武道:“不错,险险地没丢了性命。”

秋天文叹口气道:“老夫不是一再叮嘱少侠,对他们忍让吗?”

丁弃武双目神光一凛,道:“在下一生只有勇往直前,没有退避过任何人!”

秋天文道:“唉!老夫没想到这一点,后来呢?”

丁弃武冷冷道:“幸好在擒的这位于姑娘赶来,才把那四个天皇教徒赶走。”

秋天文道:“那么少侠现在感受如何?”

丁弃武道:“你想,我知道中了你的暗算,还能再到你这龙虎谷来,当然是你白废了那番心计。”

秋天文低声一笑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少侠已习得天冥派内功心法,这样一来,老夫更放心了。”

丁弃武瞅着他冷笑道:“你真会见风转舵!”

秋天文向门外倾听了一阵,才又低声说道:“不错,那颗药丸确实有化功消力之效,但不是老夫所有,是有人逼着老夫给你吃的。”

“天皇教主?”

“当然不会是别人。”

“我早料到你跟他狼狈为奸!”

“不?应该说是老夫另有目的。不然,老夫何必刚才对你说那一番话。”

“为了你的目的,就不惜牺牲别人吗?”

“老夫说过,料定少侠已会天冥派内功玄通,只要你一发觉,自会以天冥心法化解。”

“万一你料错了呢?”

“那怎么会?放眼当今武林,能固守灵台,不为我那消魂曲迷失本性的,除了天冥一派内功玄通外,谁也无法抗拒,要是少侠后来在我施展天魔舞时,能空明内视,心定而目不眩晕,亦不会当时倒地不起,少侠想想,老夫若是真想加害,那时不过举手之劳,又何必任由少侠离去?”

丁弃武冷笑道:“你是想用我替你找来那两位长白山朋友,以便一网打尽!”

秋天文笑道:“不错,那确是我当时坚持的理由,不然,只怕少侠不会出去这一趟了。”

“你坚持的理由?”

“唔!”

“这么说,天皇教主那夜已在你这谷中?”

“当然!不然老夫为什么要有那番逼真安排,但少侠想想,那两位长白朋友,不远千里来找老夫,少侠不去找他们,难道他们就不来了吗?”

丁弃武沉吟不语,但心中对这秋天文的话,已有点相信起来,因为事实确实如此,他这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秋天文又道:“而且老夫那时已知令公子落入天皇教手中,若不争取他的信心,便无法使他对老夫言听计从!因此,只好当时委屈少侠了。”

丁弃武道:“这么说,老前辈是因为在下,才明里跟他们合作的了。”

秋天文摇摇头道:“那倒不是!”

丁弃武一怔道:“为什么不是?”

秋天文凄然道:“难道少侠忘了,我那九位义弟之死!”

丁弃武大惑不解地道:“那是二十年前之事,这位天皇教主年龄不过二十四五,与他何干?”

秋天文道:“当然不是他所为,但要从他身上,才能找出真凶!”

丁弃武道:“查出来了没有?”

秋天文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但已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了,要是长白八熊真的死了,可能凶手也是那个人。”

丁弃武对秋天文的疑心,至此已消失了,但对于他一人化身为二人之事,却仍觉有些疑惑,忍不住又问道:“那么前辈化身为遗世叟之事,又作何解释?”

秋天文低头道:“到底没有瞒过少侠双目,不错,那是老夫化身,不然,老夫在这龙虎谷,又怎能知道武林中所发生的事情,而且用一个化身,行动上可以避开别人耳目。譬如现在的天皇教主……”

丁弃武未等他说完,接着一笑道:“可是,人家早已知道遗世叟是你的化身了,而且连百丈崖至这谷中有地道相通之事,他也知道。”

秋天文骇然一震,道:“他跟少侠提起过?”

丁弃武点头道:“是在下向他询问遗世否是否是你化身时,他不但立刻肯定,而且还说出有地道相通之事。”

秋天文头上隐现汗珠,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万没料到这位天皇教主,对于自己这等隐密之事,居然也能知道了,万一自己真正用心也被他洞察,不但自己一番苦心白废,只怕连性命也难保了。

丁弃武见他如此震骇,不由也替他担心起来,道:“那位天皇教主,狡猾有如狐狸,前辈应该小心一些,前辈来此与在下相会之事,只怕也难逃过他的耳目。”

秋天文摇头道:“这倒不会,本来是他要来此的,再说,我那徒儿又守在门外,这静室除了开门那个方向外,其他三面均是石壁,无法听得见我们谈些什么!”

秋天文话虽如此说,但心中也不无惧怕之心,话一说完,人立即走向门口,向门外问道:“徒儿,你仍在门外吗?”

门外立即响起那侏儒的声音道:“师父,徒儿在!”

秋天文道:“有人来过没有?”

门外应道:“没有啊!”

秋天文道:“我就快出来,在我未出来之前,不管是什么人,只要向静室走来的,立即出声喝止,听清楚了没有?”

门外那侏儒谷主道:“徒儿知道了。”

秋天文这才吁了一口气,回身又走到了丁弃武身边,道:“万一老夫计谋不成,那就只有跟他以武功硬拼了,只不过……”

丁弃武见他语音凄惶,大有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凄然之意,忍不住慨然说道:“以前辈的武功,就算胜不了那天皇教主,但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万一前辈不能完成宿愿,那些未完之事,在下一定去替前辈完成。”

秋天文感慨万千地说道:“少侠义薄云天,好在相识并不算晚,有少侠这句话,老夫算是放心了,万一老夫不幸先死,少侠查明真相,诛除原凶之后,别忘记到老夫墓前告诉一声,那就更感激不尽了。”

因为室中黑暗,丁弃武虽然看不清他而上表情,但听声音,已知他适才那震骇恐惧之心已扫除怠尽,暗想:“这秋天文果然是性情中人,如此,足可证明他忍辱负重不计毁誉二十年之事不假。”

口中又说道:“前辈放心,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糟。”

秋天文道:“少侠既然信得过老夫,大丈夫能屈能伸,可否假意答应他的条件,等令公子及于姑娘她们释放后,老夫即按原计划除去此獠如何?”

丁弃武沉吟不语,照目前情形,这是惟一可走之路,但他一生中,从未向人低过头,有心人三番两次向他攀交,他都一口拒绝,现在忽然答应他的条件,仍觉心有未甘。

秋天文见他不做声,又道:“希望少侠当机立断,老夫在此时间过久,恐怕会引起他的疑心。”

丁弃武忽然毅然道:“你去告诉他,我不答应!”

秋天文一怔,道:“那么令公子及于姑娘她们?”

丁弃武道:“只要老前辈设法维护,不让他们遭到危险,在下自然有法救她们出去。”

秋天文道:“少侠应策划万全,要知一举不成,她们四人全会被毒箭穿心。”

丁弃武道:“因为在下身在此地,他才能用这种方法来威胁我,假如在下能脱身,我相信他也不敢伤害她们。”

秋天文一怔道:“少侠想先离开此地?”

丁弃武道:“难道老前辈不同意?”

秋天文道:“不!我不是这意思,老夫只是说,现在所有出谷通路,全被天皇教的人把守,少侠武功,硬闯自然可能,但他一定在少侠闯出之时,又用令公子及于姑娘生命相威胁,那种情况下,老夫要想维护他们,只怕不可能!”

丁弃武本想说出土行孙现在静室地下之事,但又终于还是隐忍未说,因为秋天文虽然表明了他的心意,但丁弃武也不过相信八九成而已,当下笑着道:“前辈放心,我有不必硬闯,也自然有出去之法。”

秋天文大惑不解,听口气,丁弃武似乎对离开此地满有把握,既然不硬闯,只有偷偷溜走一法,但这龙虎谷是他一手创建之地,除了通百丈崖那条秘道外,别无其他暗道,那天皇教主既知道那条秘道,一定派有高手守着,不知他究竟如何逃去之法。

丁弃武也知秋天文心中现在想法,心中只是暗笑。

秋天文道:“既然如此,老朽只好回去复命了。”

丁弃武道:“他们几人的安全,那就仰仗老前辈了。”

秋天文道:“少侠放心,老夫自然会尽力,你也料得不错,若是少侠真能离开此地,他也绝不会杀害他们。”

于是,秋天文起身离开了静室。

秋天文走后,果然那土行孙又钻了出来,道:“是谁跟你罗嗦了这一半天?”

丁弃武道:“秋天文。”

土行孙道:“在长白山没死的那个?”

丁弃武道:“不错!你也知道他?”

土行孙道:“我虽然对武林中事知道得不多,但当年中原十杰在长白山死了九人之事,确是一件大事,所以我也知道。”

丁弃武忽然心中一动,道:“你是不是要我跟你走?”

“难道你不肯?”

丁弃武道:“除非你现在替我办一件事。”

土行孙一怔道:“我来救你,还要向我提条件?”

丁弃武笑道:“当然,我若不肯出去,路九重绝不会放过你的儿子。”

土行孙抓抓头,苦笑道:“好家伙,你真是得理不饶人!居然趁人之危。”

丁弃武道:“你用石竹酒害我,想逼我传你天冥绝学之事,难道你忘了?”

土行孙作了一个无可奈何表情,道:“好啦,算我错在先,你说说看,什么事?”

丁弃武道:“适才秋天文说,他与有心人的合作是假的,目的是为了侦察当年九杰的死因!”

土行孙道:“九杰不是死在长白八熊之手吗?”

丁弃武道:“当年他们被人先在酒中下了化功散,也中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

土行孙一怔道:“真的吗?”

丁弃武道:“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得到证实,只是不知道暗算的人是谁?”

“但也绝不会是这位天皇教主!”

“但秋天文说,要从他身上,才能查得出原因?”

“你要我证实秋天文?”

“不错,你不笨。”

“他现在何处?”

“就在前面一间大厅中,这时他正和那位天皇教主在说话。”

土行孙有点为难的样子,道:“我的天,那位天皇教主我可不敢惹。”

丁弃武道:“你会地遁之术,怕什么,只要在屋角或桌下,偷听他们说些什么?再回来告诉我就成了。谁要你去招惹他?”

土行孙无可奈何地皱皱眉,终于又钻向地下去了。

丁弃武等土行孙一走,又仔细将秋天文的话想了一遍,觉得他虽然城府很深,是一个善用机智之人,但与有心人相较,似又略逊了一筹,若然他所说是实,只怕他的用心,早被有心人觉察出来,而有心人现在之所以不动声色,无非是自己在有心人心目中,是第一号强敌,欲利用他这龙虎谷主来剪除自己而已。

想到这里,不由为秋天文捏了一把汗。

过了没有多久,土行孙已去而复返。

丁弃武道:“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吗?”

土行孙道:“我只听他们在说,两个时辰之后,你丁少侠若不肯归服天皇教主自裁,便要当着你的面,杀死你儿子。”

丁弃武钢牙一咬道:“还有呢?”

土行孙道:“还提到那两个姑娘!”

丁弃武道:“怎么说?”

土行孙看着他迟疑着说道:“那家伙真歹毒,还说要当着你的面,开无遮大会!”

“什么叫做无遮大会?”

“你不懂?”

“懂得还会问你吗?”

土行孙道:“那就是要当着你丁少侠,侮辱那两位姑娘。”

丁弃武双眼喷火,霍然立起道:“谁说的?”

土行孙道:“当然是那位天皇教主!”

丁弃武怒不可遏,喝道:“他敢!”

土行孙“嘘”了一声道:“别嚷,那家伙好像什么歹毒的事都干得出来,假若你不走,说不定真会!”

“那秋天文怎么说?”

“那老儿也很赞同,不过,他说,必须要使你丧失抵抗力才行,不然你会气极拼命。”

丁弃武哼了一声,冷笑道:“我不走了,我倒要看他们怎样会使我丧失抵抗力!”

土行孙一怔,他说出这番话的原因,无非想要丁弃武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逼他随着自己赶快离去,那知弄巧成拙,急得抓耳抓腮地又道:“当然,你赶快跟我走,离开了他们的掌握,这种事情就不至发生,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丁弃武虽然知道土行孙并不是关心这种事情是否会发生,关心的是在路九重手中的儿子,但他的话,却是对的,只有脱离他们的掌握,有心人才会有所顾忌,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土行孙又道:“咱们快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你那儿子和那两位姑娘着想。”

丁弃武叹了口气,缓缓立起,说道:“好吧,我们走!”

他虽然口中说走,但心中仍在犹豫难决,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离去,那几人的生命安全倒是用不着担心,但他对那两位姑娘,却又有些放心不下,因为听了土行孙的那一番话之后,他不得不替她们担起心来,以有心人平素不择手段的行事看来,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万一他真的沾污了两位姑娘的清白,就算将有心人粉身碎骨也无补于事,不但她们两人将造成一生悲惨的命运,自己心中也将留下终生难以忘怀的烙痕,因为事实上那是因为自己而起,自己应该负起这一事实的全部责任。

心中怦地一想,不由又将移动的脚步停了下来,道:“不行!我不能走!”

土行孙道:“为什么又不走了?”

丁弃武长叹一声道:“你走吧!”

土行孙近乎哀求地道:“丁少侠,你这是何苦?”

丁弃武道:“你去告诉路老前辈,要他量力而为,要是目前力量不足与天皇教抗衡,保持势力为上策,最好去联合少林和丐帮,谋定而后动,不要因为我丁弃武一人,作无谓的牺牲。”

土行孙见他坚决不走了,几乎哭了出来,又求道:“丁少侠,你若不走,可是我儿子!……”

话还没说完,丁弃武又急着说道:“你回去告诉路老前辈,就说是我不愿走,不是你没尽力,而且告诉他说我的请求,不要为难你和你的儿子!”

土行孙道:“路九重相信吗?”

丁弃武沉吟俄顷道:“好吧!我写几个字给你带回去,路老前辈一定会相信!”

丁弃武嘶地一声,已将贴身白衫前襟撕下一块,但静室中却无可供写字笔墨,略一思忖,便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一咬,利用指上鲜血,在撕下的白衫上摸索着写了起来。

虽然是在黑暗中,丁弃武的行动,土行孙全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动。

丁弃武写完,伸手递给土行孙道:“拿去吧!”

土行孙道:“少侠上面写的什么?”

丁弃武道:“‘请别为难土行孙父子’几个字!”

土行孙道:“就是这么几个字?”

丁弃武道:“难道还不够,有了这几个字,路老前辈一看,便知你是找到了我,然后你再告诉他那些话,他一定相信,现在,我奉劝你几句,赶快带着你那儿子,找个地方好好安顿下来,教他读书但千万别习武。至于你呢?最好从此断绝江湖,不要再想学习什么惊人武功了,该知武林中人,武功再好,又有几人能享乐天年的,唉!我现在才知道当年我母亲给我取‘弃武’这个名字的苦心。”

土行孙更是感动,惭愧地说道:“少侠真是大仁大义之人,自己在危难之中,还为我这种曾经陷害你的人设想得那么周到,为了拯救我父子,不惜以血书为我父子乞命,我真惭愧死了。”

丁弃武挥挥手道:“你走吧!”

土行孙忽然把头一扬,道:“我现在也不走了!”

丁弃武一怔,道:“为什么?”

土行孙道:“少侠这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精神,我太感动了,而且,我现在才明白,少侠不肯走,是为了被囚的几个人,我留下来也许对少侠有些用处。”

这个倒是丁弃武大感意外之事,忙道:“你还是走吧,你儿子在等你去救呢?”

土行孙道:“少侠能自我牺牲,难道我就不能,难道少侠的孩子就不需要等着你去救?”

丁弃武道:“你这又何必?”

土行孙道:“除非我能帮助少侠将那些人一齐救走,不然,我也不想活着离开这龙虎谷了。”

丁弃武万没想到自己写了几个血字,便将这土行孙的气质变化了过来,由一个绝对自私自利之人,一变而为懂得仁义二字的铁铮汉子,心中思忖道:“不错,眼前这个困境,有土行孙这么一个人,大有打开的希望。”

但口中仍说道:“你能帮助我,我也万分感激,可是有心人不但奸滑无比,而且行事手段毒辣,我不忍心拖你下水!”

哪知土行孙又毅然说道:“大不了一死,人生自古谁无死,为别人而死,那才是有意义之事!少侠不必再说了,我志已决。”

丁弃武见他意志非常坚决,只好点头道:“好吧!不过万一事情到不可抗拒的时候,你会地遁之术,最好快走,不必顾虑我。”

土行孙道:“那是什么话,连那些被擒来之人算在内,若有一个留在这龙虎谷中,我土行孙绝不会活着离开。”

丁弃武叹口气道:“好吧!我先谢谢你了!”

土行孙道:“事不宜迟,该怎样办,少侠快吩咐。”

丁弃武想了一想,才道:“适才前厅你去过了?”

土行孙道:“不错!”

丁弃武道:“厅中三面帏帐之后,吊了四个人,你可看见?”

土行孙道:“好像有人,我不知道是什么人?”

丁弃武叹口气道:“是两个姑娘和一个女尼与一个中年妇人,她们都是为了丁弃武被擒而来吊在那里。”

土行孙道:“那两个姑娘,就是我们适才谈到过的那两人吗?”

丁弃武点头道:“不错!”

土行孙道:“那还不简单,我偷偷溜去放下她们就是了。”

丁弃武道:“事情不那么简单,听有心人说,那帏帐后面,每人都有十只毒箭指着,必须先把那些放毒箭之人制服才能救人。”

土行孙一怔道:“一个人有十个人监视,四个人不就是四十个人吗?”

丁弃武道:“不错!”

土行孙搓着双手道:“这却麻烦了!”

丁弃武道:“麻烦的还是有心人本人,他就坐在厅中,要想制服那些人,绝不会逃过他一双耳目。”

土行孙道:“那怎么办?”

丁弃武道:“所以我劝你别趟这场混水。”

土行孙道:“不!我说过不走,就是不走!”

停了一停道:“有了!”

丁弃武道:“你有了主意?”

土行孙咧嘴一笑道:“你忘了我也会玩毒,我身边现有一种迷魂粉!”

说时,尴尬一笑,又道:“是那次我逃走后才配制的,本来是想用来对付你的,现在正好对他们排上用场,只要少侠将有心人诱离大厅,我想对付那些持毒箭之人,绝无问题。”

丁弃武犹豫着说道:“暗算人有欠光明!”

土行孙笑道:“少位真是食古不化,有心人专门暗算别人,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敬其人之身,有何不可?再说,我们是救人,并不是存心害人,若不是有心人武功太高,耳聪目灵,怕误了大事,连他我也一起迷倒,让少侠举手擒来,为天下武林除一大害。”

丁弃武点点头,道:“好吧!这是不得已之事,不过,那有心人我不会让你这么做,我一定要跟他以武功决胜负,现在我同你先去大厅外面,等有心人出来后,你再去救人,不过千万小心了,若惊动了他们其中一人,恐怕四人全部会丧命在他们毒箭之下。”

土行孙笑道:“少侠请放心,我武功虽不如人,论机智却不输任何人,少侠忘了,连你也曾经在我手中吃过亏呢!”

丁弃武也是一笑道:“你救下四人之后,最好立即用地遁之术,将她们带走!先去娘娘庙等我。”

土行孙道:“少侠和令公子呢?”

丁弃武道:“能救得她们四人,我已心满意足,至于小犬,我自己会设法,能救则救,不能救,那是他命中注定,至于我,凭一身所学,有心人要想为难我,大约他还办不到。”

土行孙又大为感动地说道:“少侠宁肯牺牲自己儿子,也不愿牺牲别人,这种侠义胸怀太伟大了。”

丁弃武叹口气道:“那是没法子的事,你的赞誉,愧不敢当!”

土行孙道:“那好办,我将四人救出之后,叫她们赶往娘娘庙,我立即折回来救小公子。”

丁弃武道:“偌大一座龙虎谷,焉知他们将小儿藏在什么地方,而且我也怕你遇险。”

土行孙道:“咱们算是说定了,走!咱们开始行动。”

于是,丁弃武随在土行孙身后,钻入地中,等到出了地面,果然已是先前到过的山崖之前。

土行孙道:“这儿可是厅外?”

丁弃武点头道:“不错!”

土行孙得意地笑道:“那么我进去了,待那家伙一出来,我就在里面救人。”

丁弃武点点头。

土行孙一扭身,又钻入地下去了。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丁弃武目注着土行孙钻入之处,心里无比慨叹,心想:“这土行孙虽说武功不高,但列为武林异人亦当之无愧,好在自己将他感化过来,这种人要是为非作恶,只怕比有心人更为可怕。”

想罢,大踏步走向那座石门,真气凝于双掌,双臂一振,猛向那座石门拍去。

“砰”地一声大震,石屑四飞,那座石门已被丁弃武双掌之力震成粉碎。

两声大喝,三条人影已飞掠而出。

来的正是那位黑巾蒙面的有心人,和秋天文与那位侏儒谷主。

等到有心人看清那掌碎石门之人,正是丁弃武时,不由一怔,道:“你……你是……是怎么出来的?”

丁弃武傲然大笑道:“你想不到吧!至于我如何能在外面,恕难奉告。”

有心人冷哼了一声,回头看着秋天文嘿嘿冷笑道:“原来是你们……”

话声未落,双臂微动,似想向秋天文下手。

丁弃武大喝一声:“慢着!”

有心人嘿嘿笑道:“除了他们释放你以外,你不可能人在这石门之外。”

丁弃武哈哈笑道:“照理说,你们窝里反,自相残杀,我是乐见其成,而且求之不得,不过,我不能承认是他们救我出来的,因为事实上,他们师徒也不会知道我是怎样离开那间静室的。”

而秋天文呢,事实上也在奇怪,愕然地看着丁弃武道:“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丁弃武哈哈笑道:“我说过,恕难奉告!”

那侏儒谷主也转动着一双怪眼,奇怪之极地说道:“真是邪门,除了这道石门,出崖顶之外,对外别无通路,这道门从你进来后,一直没有开过呀!”

这一句话,提醒了秋天文一个解释的理由,沉着声音向有心人道:“教主,可以马上去查看,这整座山崖之内,若有第二条外去的通路,我便承认这丁弃武是偷放出来的,若是没有,教主一直坐在厅中,有人打开这道石门,不可能瞒过教主。”

有心人从师徒两人语气和神色看来,似乎他们并未偷偷释放丁弃武,不由疑惑难解地问道:“那么他是从天上或地下出来的?”

秋天文冷极地一笑,语气极为不悦地说道:“老夫不知道!教主问姓丁的好了,教主如认为此地不合适,那我这龙虎谷便不便再屈留贵宾,以免伤了和气,哼!”

秋天文语气居然十分强硬,似是颇有与有心人翻脸之意。

丁弃武反而替秋天文担起心来,因为两人若拼斗起来,虽然对自己极为有利,但他不能因为对自己有利,便不顾虑人家秋天文忍辱负重了二十年才寻得一点九杰当年被人暗算真凶的一点线索。

再说,秋天文也绝不是有心人敌手,因此,他哈哈笑道:“真是抱歉,让你们宾主之间起了误会,哈哈哈!”

丁弃武长笑不止,目的是想把有心人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以免他们两人立刻冲突起来。

果然,有心人向秋天文冷哼一声,转头向丁弃武道:“姓丁的,你在笑什么?”

丁弃武道:“笑你笨,也笑秋老贼引狼入室!”

秋天文哼了一声!

有心人怒声道:“在笨人手下屈居下风,那你姓丁的,不是笨上加笨了吗?”

丁弃武道:“我指的是我何以身在山崖之事,要是我姓丁的是你,我一定承认是秋老贼放我出来的,因为那样你们可以大大的打一架。”

有心人道:“你越否认,我当然更怀疑!”

丁弃武道:“那是当然,但本少侠不能丧失不说谎话的信誉。”

有心人道:“除非你能说了怎么出来的,而且使我相信。”

丁弃武想了一想,忽然说道:“我说我由地下里出来的,你相信吗?”

有心人道:“你胡说!”

丁弃武道:“有前车为证,你那华山总舵地牢,我是怎么离开的?”

有心人一怔!

丁弃武又道:“我说你笨,现在你该承认了吧!”

有心人愕然一阵,掉头看着秋天文道:“副教主,是我错怪了你。”

秋天文冷然一笑道:“教主若这样不信任老夫,天皇教主只怕无可信任之人了。”

有心人笑道:“那是因为我曾知道你有一条暗道直通百丈崖。”

秋天文道:“不错!但那入口处不在这崖内,我之所以没有禀报,一方面是教主事忙,这等小事,教主没有问及,老夫便没有禀报。”

有心人笑道:“原来如此!”

秋天文道:“再则,教主既然未经禀报,便知那条地道之事,若这山崖内另有通路,也该瞒不了教主才对!”

有心人道:“不错!不错!所以我向副教主抱歉!”

有心人居然表示得最有风度!

他倒是在真正向秋天文表示歉意,但他相信的不是秋天文的解释,而是相信丁弃武举出的例证,因为华山总舵那座地牢中,丁弃武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能悄然出困,这件事在他心中,至今尚留下一个老大的疑问,因此,他现在不得不信丁弃武居然习得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之类功夫,所以他才表示了歉意。

有心人又回过头来,向丁弃武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少侠竟然身习如此奇学,可惜,以目前情况来说,你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救不了你的儿子和另外那四个人,只要你稍有抗拒的表示,嘿嘿,你就别怪我心狠手毒,让你痛苦一辈子。”

丁弃武道:“阁下的狠毒,天下武林尽知,那还用你说!”

有心人道:“你知道就好!”

丁弃武道:“除了在下自杀以外,别无其他变通的办法吗?”

“当然有!”

“要我归服天皇教?”

“秋副教主不是跟你谈过了吗?”

丁弃武看了秋天文一眼,点头道:“不错!”

“你决定了?”

“决定了”!

秋天文哈哈一笑道:“老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武林各大门派,差不多已入天皇教掌握之中,你一人独唱反调,那又有什么用!”

有心人道:“只要丁少侠真愿归服本教,你就是天皇教的第三副教主。”

丁弃武笑了一笑,道:“请问,那第一第二副教主是谁?”

有心人道:“第二副教主就是秋天文。”

丁弃武道:“第一呢?”

有心人神秘一笑道:“当然是一位武林奇人!不过,目前还不能宣布他是谁。”

丁弃武道:“为什么?”

有心人道:“你可是不满意这第三副教主之职?”

丁弃武道:“现在还谈不到满意不满意的问题,我是想知道在我上面是些什么人,我才能作最后决定。”

秋天文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要他追问下去。

有心人道:“那人论武功、论辈分,均在丁少侠之上,我绝不会委屈你。”

秋天文接口道:“关于这一点,老朽与丁少侠也有同感,天皇教统一武林,只要丁少侠归服,便算大功告成,老夫实在想不通教主对第一副教主其人,何故秘而不宣?”

有心人道:“这个……”

丁弃武冷笑道:“合作以诚,既然阁下对我们不信任,那么我们大可不必谈下去,秋老前辈以为如何?”

秋天文道:“教主,我看这件事……”

有心人道:“秋副教主也一定想知道?”

秋天文道:“同为副教主,我想不出有秘而不宣的理由。”

有心人忽然冷笑一声,道:“我当然有理由,那理由就是秋副教主为什么肯跟我合作!”

秋天文心头一震,道:“教主这话,老朽不懂!”

“你应该懂得才对,嘿嘿嘿!”

有心人连声冷笑之后,又道:“而且我也知道,丁少侠的真正决定,并不是要归服本教!”

丁弃武哈哈笑道:“算你还是一个明白人。”

有心人道:“你诱我出来,跟我东拉西扯谈了这一半天,是不是好让这谷中人去救那吊在帏帐中的四个人。”

丁弃武心中暗震,心说:“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居然没将他瞒过。”

但丁弃武估量时间,那土行孙去救人,若然得手,现在至少已走出这龙虎谷了。

当下哈哈笑道:“刚才你说笨,现在又不能不佩服你的聪明,可惜,你明白迟了一点。”

有心人哈哈大笑,非常自负地说道:“你认为自己已经得手了?”

丁弃武心中大吃一惊,听口气,这有心人似是早有预防,若然如此,只怕自己一番安排又告落空了。

只见有心人忽然转脸向着秋天文,调侃似地说道:“秋副教主,现在你这龙虎谷中人,除了两位外,只怕全都躺下了,因此,我相信你帮助救人之事,一定会使丁少侠失望。”

秋天文大吃一惊,道:“谁说我在帮助丁少侠救人?你……你居然……对我谷中的人暗下毒手?”

有心人大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无毒不丈夫,你姓秋的跟我合作,是不是诚意,你自己应该知道,假若我没说错,那就不能怪我,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姓秋的从现在起肯真心跟我合作,你谷中那些人,一个也死不了。”

秋天文道:“你将他们怎么了?”

有心人笑道:“睡着而已,但他们的生死都在你秋副教主是否肯真心为天皇教效力上。”

秋天文大怒道:“我根本不会想帮助丁少侠救人,你既然不信任老夫,而且竟对谷中人暗下毒手,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就此取消。”

有心人大笑道:“这么说,你是忍心要这谷中人全死了?”

秋天文纵声大笑道:“老夫自信还可一搏!替我那些谷中人报仇。”

有心人也大笑道:“你有那种自信?”

秋天文猛然向前跨了一步,喝道:“你认为老夫不能?”

有心人神秘地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要是我,就会先运行真力试试,看看是不是还有与人一搏的能力。”

秋天文大吃一惊道:“你对老夫也下了毒手?”

有心人道:“给你们师徒吃了一点化功散而已,我相信你们不会像丁少侠一样,仗着天冥神功,能很快又恢复过来!”

秋天文试着凝聚真力,一点不错,果然真力只能聚集两三成,根本毫无办法与人动手了。

这一来,秋天文才知人家有心人的机警高出了自己一筹,不由长叹一声道:“完了,老夫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你棋高一着,只不知老夫何时误服了你的化功散?”

有心人得意地大笑道:“我明知丁少侠不会向我低头,可是我却要你去劝他,就在你离开那一段时间,在酒中下了化功散,你回来之后,我不是敬了你们师徒一杯吗,现在你应该明白了。”

秋天文又是一声长叹,道:“你太狠毒了,老夫虽是跟你假意合作,但真正目的,不过想探知制造这化功散之人是谁而已,并不是想对你有何不利!”

有心人大笑道:“我当然知道,适才我不是说,我秘而不宣第一副教主是谁的理由,也是你秋天文跟我合作的理由吗?所以我才略施薄惩,不然,可不会这样轻微。”

秋天文道:“现在老夫已失去了搏斗之能,阁下能否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有心人道:“你还想替那死在长白山的九人报仇?”

秋天文凄然道:“虽然老夫已失去报仇之能,但那总是老夫二十年来的心愿,死后也可向我那泉下的九个义弟有个交待。”

有心人道:“不错!不错!念在你秋老儿是个情义并重之人,好罢,反正你也已无法逃脱我的掌握,告诉你也没什么!他就是人称琼州毒神的古一夫。”

秋天文道:“原来是他?那就错不了,当年中原十杰,确曾跟他有一点小小过节,想不到他竟会借刀杀人,下此毒手。”

有心人道:“你秋老儿明查暗访了二十年,现在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了吧!”

丁弃武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因为他听到有心人只预防到秋天文会暗中派人去救人,已把紧张的心情松懈了下来,又听到他们慢慢说出中原九杰的死因,所以不曾插嘴。

如今有心人已全盘说出,这才冷笑一声道:“这么说,长白八熊之死,也是古一夫的杰作了?”

有心人道:“那我可不清楚了。”

丁弃武道:“那古一夫现在仍在琼州吗?”

有心人道:“当然早已到了中原,可惜没人认得出他就是古一夫本人。”

丁弃武笑了一笑道:“那么,现在我已经判断得出他化身做什么人了!”

有心人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弃武道:“我当然有原因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有心人正要说话,忽见他身上一震,目注丁弃武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丁弃武回头一看,敢情已有两个人,刚好在他身后止步停身。

一个是土行孙!

另一个却是穿着一套极不合身的男人劲装,但满头青丝随便挽成一个大结的叶赫金。

因为叶赫金突然现身,难怪有心人要发出一声惊呼了。

土行孙向丁弃武双人一拱,道:“少侠,幸未辱命。”

丁弃武含笑点头,十分欣慰地说道:“她们已离开了吗?”

土行孙道:“一直送她们到了谷外,可是,这位姑娘一定要回来,我可没法子。”

丁弃武皱了一下眉头,但人家既来了,只得含笑道:“贤弟,啊!不!姑娘你受惊了!”

他称呼叶赫金为贤弟,本来已成习惯,但现在叶赫金是女儿之身已经公开了,他又觉得不妥,所以才又改换了称呼。

叶赫金脸上有点赧然之色,但却有更多愤怒,道:“谢谢派人来救了我!”

丁弃武道:“都怪我一时失算,才使姑娘受了委屈。”

叶赫金道:“谁怪你了,怪我自己不小心。”

说完,冷冷地瞅着秋天文冷笑道:“秋天文,现在你怎么说?”

秋天文骇然一退,因为他看见叶赫金双臂微动,似有立即动手的样子。

丁弃武忙伸手一拦,道:“姑娘,不能怪他。”

叶赫金因为没听见适才他们那番话,一见丁弃武伸手阻拦,不由一怔道:“我万里迢迢前来中原找的就是他,你为什么拦我?”

丁弃武道:“说来话长,长白八熊之死,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一句话说完,与这位秋老前辈无关,如有空暇我再告诉你。”

叶赫金更是茫然道:“真的?”

丁弃武道:“难道姑娘信不过我?”

叶赫金道:“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丁弃武道:“这位大教主现在此地,我能冷落人家吗?”

叶赫金恨恨地瞪了秋天文一眼,才又转头瞪着有心人娇叱道:“你就是天皇教主?”

有心人傲然道:“不错!”

叶赫金寒霜罩脸,冷冷地说道:“你不是要一刀一刀地割我吗?现在可以动手了。”

有心人嘿嘿道:“你认为已经被人救下来,我便不能吗?”

叶赫金猛向前跨了一步,叱道:“那你就试试!”

丁弃武结识叶赫金时,见她施展过一次印天掌武功,虽然招式怪异,出手也十分凌厉,但到底内功火候如何却不了解。

再说,当时那个汉子,论武功,只能算武林中三四流脚色,根本不堪一击。

可是,这有心人可不同,若然叶赫金与他动手,根据他的了解,叶赫金绝不是有心人对手。

因此,忙又伸手拦住叶赫金道:“姑娘且慢!”

这次叶赫金可牵怒到了丁弃武身上来了,秀眉一挑,杏目含威地怒叱道:“你为什么又拦我?”

丁弃武当着人不便说出叶赫金不是有心人敌手之事,只好说道:“姑娘受屈之事,是因我失算而起,应该由我来算这笔账,要是我不行,姑娘再接下来如何?”

叶赫金重重哼了一声,道:“不行!”

话声方落,双手一翻,一招诡异快速的掌式,向有心人攻去。

丁弃武不及阻止,事实上叶赫金出手之快,丁弃武要想阻止也是不能。

有心人嘿笑一声:“你找死!”

身形未动,右袖随便轻轻一拂。

叶赫金掌势尚未触及有心人,便骤然觉得像劈向一堵钢墙一般,不但震得她身形后退猛弹,而且双掌与两条手臂,痛楚不堪,似是有骨折肤裂的感觉。

就在她身形向后倒退、尚未立稳之时,有心人拂出的一股劲风,雷霆万钧般已向叶赫金身上撞至。

若然被撞上,叶赫金就算不死,也非重伤不可。

就在这时,丁弃武大喝一声,斜里劈出一掌,对有心人那股刚猛无俦的劲力,斜里撞了开去,同时身形一晃,已抱着叶赫金的娇躯,斜里飘退出丈许。

丁弃武落地之后,低头一看,只见叶赫金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心中不由大骇,道:“叶姑娘,你怎么了?”

叶赫金呻吟了一声道:“大哥,你别管我,我……我不想活了。”

丁弃武一怔,道:“那是为什么?”

土行孙在一旁接口说道:“丁少侠,把这姑娘交给我,还有你的小公子呢?应该想法救他出来。”

叶赫金在丁弃武怀中,又痛楚地呻吟了一声,道:“不!我不要你抱,你别管我,去救你的儿子吧!”

丁弃武道:“姑娘伤势要紧,那孩子的生死倒算不了什么!”

一投甜甜的味道,涌向叶赫金心头。

有心人突然大笑道:“丁弃武,骨内连心,我不相信能不把你儿子生死放在心上,好在我作了最佳的预防,总算还有最重要的人质在我手中。”

丁弃武怒喝一声,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若敢伤害我那孩子,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有心人哈哈笑道:“只怕你没有那种机会了,因为她们四人虽被救走,但我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条件还是一样,嘿嘿,一条小生命,被人一刀一刀地割死,该多可怜。”

丁弃武双眼喷火,若然不是手中抱着叶赫金,早已扑上前去拼命一搏了。

就在此时,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细小的声音道:“丁少侠,你那小公子在左面一个山洞中,不过那儿防守最严,有四个天皇教高手守在那儿。”

“蚁语传声!”

丁弃武目光一扫,却只见秋天文垂首静立,不像是他在跟自己说话。

丁弃武不便去找那传声之人,既然知道地方,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而且丁弃武衡量当前情势,对自己这一方十分不利,叶姑娘又负伤待救,自己虽然可力拼有心人,最多只能是个平手,但埋伏在四周的天皇教高手不少。

于是,他强忍着怒气,冷笑道:“假若你不反对,我要去为这位姑娘疗伤,要不然,咱们现在就放手一拼!”

有心人嘿嘿道:“你儿子在我手中,我不在乎你走不走!”

丁弃武道:“你真愿意我离去?”

有心人道:“不错!因为你会自动再回来。”

丁弃武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诡计多端,我离开之后,你可以好好布置一下。”

有心人大笑道:“不错,你要是不敢来,我也不会去找你。”

丁弃武冷哼一声道:“不管你是什么安排,姓丁的一定会来。”

有心人大笑道:“最好你那些在娘娘庙的朋友一齐来,我想,下次再见面,应该是我们之间作一个总结的时候了。”

丁弃武看了秋天文一眼,又道:“这个秋老前辈,事实上并没有存心对你不利,他既然服了你的化功散,已是一个失去抵抗力之人,希望你少对他用狠毒手段。”

有心人大笑道:“假若你不放心,我不在乎他们两人也跟你一道离开。”

这倒大出丁弃武意外,但他知道这不是有心人出于仁慈,而是在自己面前故示大方。

当下笑道:“那很好!”

回头向秋天文道:“老前辈,可肯跟我一道离开?”

秋天文叹了口气道:“老朽现在形同废人,生死已不放在心上,何况这谷中尚有老朽门下数十人,老朽怎能舍下他们而去?”

丁弃武笑道:“老前辈那二十年忍辱负重的精神哪里去了?古人所说:‘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句话,老前辈应该懂得,一时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说时,向他连连使用眼色。

秋天文又是一声长叹,才黯然点点头。

土行孙道:“少侠,小公子不救了?”

丁弃武道:“一个小孩子生死事小,天下武林事大,谢谢你的关心。”

土行孙怔了一怔,突然大声说道:“我真是白活了几十年,现在才知道做人的道理,走啦!我土行孙从现在起,打心眼儿里佩服你丁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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