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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无风起浪

“场主!‘蜈蚣帮’……‘蜈蚣帮’……”

那黎源想是有些惭愧,说话结结巴巴不敢直接了当讲出来。

古濮已料到个大概,一看黎源畏缩的样子,语气温和不少,道:“别急!慢慢说来!”

黎源此时心情定了些,一瞥后面负伤的兄弟,眸子中闪过一丝愤恨神色——

“场主,小的有辱职责,让‘蜈蚣帮’将牛群抢了,弟兄也被杀了,小的甘受责罚。”

古濮一数人数,原先二十四人,到此的却只有十五人,难道另九人是罹难了?是“蜈蚣帮”将他们害了?

本来即已心情激愤的古濮更因此而被挑怒起来。

“‘蜈蚣帮’几时来的?牛群被他们掳去了吗?”古濮问道。

牛群的价值虽不在他眼里,但培养辛勤的心血却佔着他心中甚大地位——

黎源缓口气,恨恨地道:“大约天黑不久,小的听得远处奔来一骑,起先小的以为是场主回来,哪知来人竟是蜈蚣帮的,讲场主已被他们俘去,要小的将牛让他们带去,才可以赎回场主……”

“小的在未明白事情本末前当然不能答应,那人见我不肯竟一声胡哨,所有外围的劲装大汉即刻就向我们冲过来……”

“‘蜈蚣帮’总数约有百余人,一半去驱牛,一半来包围咱们,咱们虽奋力抗拒,但因寡不敌众仍被他们将牛群赶去,弟兄也让他们砍倒九个。”

后面的人也指手划脚,补充黎源说漏的地方——

“有这等事!”古濮听完,沉吟半晌道:“好吧!现在没有你们的事,到后面去休息吧!”古濮最后吩咐完毕,仍静静地回到房中——

夜黑笼罩之大地,说不尽的安详宁静,但是谁也不可否认,这看似和平的时刻,却不知有多少凶杀事故发生——

时候是二更刚过,“五原”境内仅存的数盏灯火也依次熄灭,整个市镇黑暗,再黑暗!

“飒!”一阵风声,“悦来客栈”顶上冒起一条黑影,雄伟的身姿,在月影稀淡中若隐若显,只见他四周扫视一番,蓦地一展身形,向东方逝去。

紧接着房顶上又冒出一条黑影,是如此快,真快得像鬼魅般,不!还有他那身衣服,黑得像鬼魅般,如不是他发出一声轻脆冷笑,谁也不敢说他是人。

后起来者,在屋顶伫停一下,直待前人跑出十数丈外,才右足微点,一溜身形在黯黯星光下如一丝黑烟,轻灵地随在前人身后。

显然后者是较前人功力高出许多——

两人快逾追风般奔着,虽然前面人时时警防着有人跟踪,但每每在他很快地回头一刹那间,后者总是机警的隐藏起来没被他发现——

行行复行行,大约直奔了十来里,前面已是山坡阴路,林木郁然了,前者似乎经验老到,毫不迟疑飞窜入林内。

后者直跟至林边,竟犹豫不决起来——

突然他似乎想定了,自言自语点了下头,双臂一张竟飞上树顶——

高高隆起的山势呈现在他眼前,平山腰中星光闪灭,隐隐显出一个大庄院。

这人像是寻到了目的地,轻松地吁口气,一展身形即从树顶尖往上腾,只见他长衣款摆飘飘,丰姿甚是潇洒从容。

这黑影飞快地连飘过数十株树,虽然树顶俱是些柔软嫩枝,但他一跃间仍是七、八丈,这份轻功真堪天下仅见了。

突然树下林间传来“咦!”一声,这黑影知道身形暴露,蓦地加快速度,直像一支箭矢般向半山腰庄院射去。

庄院越来越近,黑影在离庄十丈之林中定住,遥目向庄门看去——

此庄倒筑得甚是宏伟巍然,漆黑的大门两旁立着一对石狮,中间是数阶石阶,一块平台。

两个庄丁正持枪靠着石狮打瞌,粗重的鼾声传得老远,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一对灯笼悬在庄门梁上,暗淡的亮光照射在四处,门上梁中挂着一块扁阁,上写“紫云庄”三个大字。

这人将四周看得仔细,冷笑声中一条身形如大雁般飞起,直落入院内,可笑这两个看守人仍大做其好梦,却不知强敌已入室了呢!

黑影飘入院内警戒地勘察一番,竟向高处有灯光处攀去,飞快的身形比狸猫尚迅捷一筹。

整个大庄院,只此一人晃动着,不一时他已临到后院一座精舍上面——

此时屋内灯光未灭,两个人头影映在窗上,不断点首晃脑,似乎在商谈什么?或在欣赏着什么?

屋上黑影静伏了一下,蓦地飘身下来,伫立在窗前——

“褚老大!这珠子送给帮主老人家,还不是即刻富贵高升,到时可不能忘去小弟功劳啊!”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另一个较为低沉声音道:“这个自然,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分什么彼此,何况如非老弟神眼,我做哥哥的如何能得到此万载难逢的明珠?”

先前说话的人干笑数声,似乎对另一人的答复甚感满意——

窗上静伏的黑影心陡地一动,轻轻用舌将窗纸舐破,一对眼睛凑了上去——

啊!突然他眼中神光暴射,似乎被什么奇景吸引得忘记置身何处?

原来屋内果然坐着两人,右边一个清瘦而萎缩,除了一双眼睛精光熠熠外,全身皮包骨似死了一半般。

左边一人颔下蓄着一丛短髭,脸上横血凸凹,皮色青惨惨地,眼隆而细眯,一望之下即知是一个心狠性残的人物。

两人靠着桌子坐着,桌上放着一只盒子,看不出它是何质料造的,只是说不出的美观悦目。

还有更惊奇的是,盒内竟放着个龙眼般大明珠——

龙眼般大的珠子并不稀奇,奇的是这珠子放出一层白雾,竟像是汹涌的水蒸气般包住珠子。

“这珠子倒对大哥有些用处!”窗外的黑影轻声自言自语道,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那蓄有短髭凶汉轻将明珠放在掌上,晶莹的珠光配着他粗而厚的手掌甚是不调和——

“做这‘五原’分舵主可真是一个升级捷径……”被称为褚老大的突然冒出这句话。

那清瘦的汉子像陡的一震,连忙追问道:“这话怎讲?”

褚老大似乎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犹豫一下接着干笑数声,道:“这可是帮内机密,老弟不是外人当然可告诉你,只是你可不能再转告他人……”

那瘦削而萎靡的汉子当然满口答应,连忙保证必不泄漏出去。

褚老大似乎不得已,只好讲了一段他所谓帮中的机密,但是声音却降低许多——

清瘦汉子连连催他速讲,因此褚老大开口道:“前两任‘五原’分舵主,每位俱任期不到四年即拔擢高升,你知是何道理?”

那清瘦汉子就是要打听这事,当然摇头不知。

“前两位分舵主俱是为帮中立了大功,最早一位在八年前,捕得一个对本帮最有害的敌人,第二位舵主也在四年后……”

褚老大讲得摇头晃脑,起劲地细声细语——

“这事连帮内许多高级堂主也未曾获知,我因出任‘五原’分舵,帮主才特别将此事交待了给我……”

虽然他并未觉察到外面有人窥探,但人类天性却是谨慎多疑,遇到这种不能任意公开的事,自然而然就会将声音放得极低——

窗外之黑影,像是仍然听得分明,只见他全身有些颤抖,好似什么事情使他激动,激动得快控制不住他自己,渐渐他右手扬起,缓缓向窗户按去,好像是要破窗而入——

“嘭!”“嘭!”

突然门口一阵敲击声,褚老大机警地将明珠放进盒内,踹入怀中,窗外黑影也陡地停手。

“老弟可千万不能将此消息漏出去!帮主对他们还有重大用途呢!”褚老大还不忘再叮嘱一声。

清瘦汉子点头正要接口,门外又敲了数下——

“进来!”褚老大喝道。

开门进来的是一个黑衣大汉,正对褚老大一弯腰,才说道:“禀告庄主,庄外古场主求见!”

这被称褚老大者正是“人屠褚方英”。

只见他脸上似笑非笑一阵抽搐,说道:“知道了!将他安置在外厅,说我就出来见他。”

那听差模样的汉子领命而去,房中又只剩下他两人,“人屠褚方英”还有即是那清瘦汉子了。

窗外的黑影呢?一转眼间他也自不见——

“紫云山庄”的灯火,突然加亮了数十盏,立刻全庄轮廓都显露出来,一进在门向右稍转,即是全庄最大被用来聚会之客厅——

此时古濮正在内中踱来踱去,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他,看来甚是雄伟壮健,两道目光仔细地打量四周,可是眉目间却有一丝忧虑——

这大厅虽是建筑得壮丽华贵,然而从布置上看来,却可知道这屋的主人,必是个粗鄙而故作附庸风雅的人。

壁间,横七竖八地挂着一些字画,但摆得是那么不调和!

桌椅虽是上好质料造的,但桌子颜色太深,椅子颜色太浅,总是不顺眼!

古濮想着:“这褚方英会是什么样子呢?”

“对不起有劳场主久候了!”褚方英突然从内房转出,身后仍跟着那位清瘦老者。他又继续道:“什么风将大驾吹来!竟不先关照我褚某一声!”

古濮心中暗骂道:“好狡猾的贼子,明知还要故问。”自然地古濮一摸剑柄,脸上充满了厌恶。

“敢问这位是何方高人?”古濮问道,意指那清瘦的汉子。

“人屠褚方英”呵呵干笑,满脸横肉呕心地扭动着,道:“恕罪!恕罪!”说着指向清瘦汉子道:“这位是敝帮三等护法‘神眼雕唐飞’。”

古濮鼻孔内哼了一声,语气甚是不屑,抱拳道:“久仰大名!”

“神眼雕唐飞”虽见古濮向他抱拳行礼,然而语气却甚是轻蔑不恭,不禁有气也冷然道:“古场主关外称雄,事业辉煌,此次出庄可是有什么大生意呀?”

古濮心知他暗暗讽刺自己保不住牛群,仍很镇静道:“褚庄主,咱们‘关外五雄’与贵帮素无怨歉,为何贵帮老是与在下作难?”

人屠褚方英像是大吃一惊,忙道:“敝帮何曾为难过场主,敝帮与‘关外五雄’向来睦和,场主怎会说出此话来?”

古濮心中大怒,见褚方英居然来个反脸不认帐,一扶剑柄真似要立刻动手——

“今日天黑时来围攻咱们牛群的不是贵帮还会是谁?”古濮怒叱道。

“神眼雕”在旁冷笑数声——

“人屠褚方英”仍皮笑肉不笑道:“好说!好说!今日午间兄弟听说场主率领牛群而来,尚派人至镇外防护呢!怎会来攻你们?”

古濮怒目道:“不错!今日下午确是有你们‘蜈蚣帮’在旁‘防护’咱们!”他将“防护”两字说得特别清楚。

“不过!攻咱们的也是这些贼子呢!”古濮说至此处,语气已甚不客气。

旁边冷落着的“神眼雕唐飞”,突然冷笑插嘴道:“古场主口口声声咬定是敝帮干的,难道古场主亲眼看到还是有什么证据?”

古濮心想十余个人眼见还不是铁证,居然还要亲眼看到?如果不是自己不在,怕也不会如此容易让你们将牛夺去。心虽这样想,口中却呐呐道:“我……我……”

神眼雕冷笑着,道:“谅古场主必没有证据说是咱们干的!如果场主不信,我唐某虽不是主人,也可让场主搜查此庄一番呢!”

古濮岂有不知牛群怎会藏在庄内,然而被这两人故意戏谑却使他气愤得紧。

人屠褚方英突然打圆场,说道:“古场主何必在乎这些许牛群,如场主不嫌弃肯加盟敝帮,小兄随便派人查一查,必可尽数将牛群追回。”

古濮大怒,人屠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一套,只见他“柔绅剑”一拔出手,双目紧盯住两人,道:“废话少说,咱们肚里明白谁是谁非,还是在兵刃上讲理吧!两位一同上呢?还是单个上?”

人屠褚方英连连摇手,说道:“且慢!且慢……”

神眼雕一旁反故意挑拨,道:“褚老大,既然古场主要你显显功夫出来,你也正好教训教训他,不要让他以为咱们‘蜈蚣帮’无能人呢!”

古濮冷笑一声,鄙道:“你这三流脚色,尚能称得上能人?”

唐飞在“蜈蚣帮”的地位确是不高,因此被古濮骂得脸一红——

“呛啷!”他长剑也自出手,喝道:“老大!让我先教训教训他!等我不行你再出手吧!”

古濮好整以待,随手一剑划出一道剑弧,轻蔑地笑道:“是啊!你可根本不行!”

“神眼雕唐飞”虽是地位不高,但在未加入“蜈蚣帮”以前,名头也自不小!此时见古濮如此瞧不起自己,怎不为之气结,只见他大吼一声:“好小子!拿命来!”长剑一竖,直向古濮刺去——

古濮能够与关外五雄中另四雄相提并论,自然得有一套,因此怎会将“神眼雕”放在眼中。

“神眼雕唐飞”除了眼力特佳外,即是以一手“腾云剑法”见长了——

此时唐飞愤怒攻心,一出手即是杀着——

“凤凰点首”、“盘龙掠空”、“横扫千军”一连三绝招,招招指着古濮要害。

古濮见识不可谓不丰,此刻也不得不暗赞对方身手不凡——

只见他右足后跨一步,前足微垫,腰腹拱缩间竟自避过敌招,右手“柔绅剑”也不闲着,一招“兔起狐落”由上而下缓缓击落——

虽看似缓慢轻柔,其实却迅捷无匹,最厉害的是剑中藏鞭,鞭中含剑的绝技——

因为往往一招看似已错开,因为“柔绅剑”的柔软,只要内功好者,回力一带,则已伤过之锋刃又会折回,而这种特性,正令人防不胜防。

唐飞长剑一卷,却被敌方轻易躲过,而对方长剑晃眼间就临到面门。自己兵刃走空回救不及只好一连退后三步才躲过——

古濮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的命可不好拿,哈!唐大侠还有兴趣再过几招吗?”

“神眼雕唐飞”一上来太过浮躁,因此才对手一招即被迫连退三步,怎不面色通红。而这一挫败当然不会令他心服。

“唰!”

唐飞再次出手,这次使得小心翼翼,绝不敢再轻身急进——

古濮也一抡长剑迎了上去,口中仍不饶人道:“这才像样点,我再陪你耍个十招吧!听着,一招……二招……三招……”

唐飞大急,如果连古濮十招都挡不住,以后如何能称雄露面?

其实唐飞再差也不可能连古濮十招也挡不住,只因一上来就吃一个下马威,而古濮的剑法又古怪绝伦,所以他才束手缚脚,打来毫不是路数——

“第七招!”

古濮大喊一声,突然右手一扬,“柔绅剑”斜斜举起,缓慢向“神眼雕唐飞”罩落长剑在空中连连晃动着,直似一条马鞭,又似一条银亮的丝带,在唐飞头顶盘旋——

唐飞一瞥古濮奇绝的剑招虚闪无定,脑中根本想不出要用何招抵挡,一丝防身本能使他连忙抽身后退,而古濮却正要他如此——

原来此招有名曰“犊角初现”。

在牧场上,新生的小牛当幼角长至一定高度之时,即要捕来加以烙印,当然捕抓工作是绝对离不开套索的。

而当人骑在马上追捕小牛时,必然小牛有时会回身用它刚形锐利的角作抗拒状,而牧人即趁此时将套索抛出——

于是套索直飞至小牛头顶上,小牛发现头顶的怪物,必然会惊得一退,则正巧一对角被套索牢牢困住。

此时古濮正是用的此招,只是要将套索的使法用在剑上,必然要内力深厚,变化也要复杂得多。

而唐飞呢?不是正像被捕捉的小牛?

古濮一看唐飞果然入殼,哈哈一笑,蓦然剑尖微曲,在不可能的情形下,由后而前将唐飞肩胛上划了一道寸深口子——

唐飞大吼一声,汩汩鲜血从伤口涌出。

只见他本已苍白的脸色更是发青,虚软地垂着左手臂,右手仍扬着剑防备古濮的进击。

古濮朗朗一笑,“当!”地将剑回鞘,笑道:“一时失手,误伤大侠,恕罪!恕罪!”他因伤了对方,语气也软了许多。

“嘿!”褚方英冷哼一声,虽并不是他被挫败,但此地他是主人,放着同伴被人伤了,却来不及解救,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

“古场主果然好功夫!但凭着这点微末技艺要到紫云山庄来撒野,尚不够格呢!”褚方英冷冷道。

神眼雕已被人屠手下扶至旁边休息。

古濮双眉一扬,凛凛说道:“你这狗窝我还不屑来呢!速将牛群好好放回,否则惹得我兴起,一把剑将你窝给抄了!”

褚方英虽然气极,也只嘿嘿一阵冷笑,狰狞的面貌像是要将古濮吞下。

“来人!”褚方英大喝道。

古濮好整以暇,双手轻轻抚弄着腰间垂下的剑穗,像是这一战并不是为自己而战,是为“柔绅剑”而战,为振起“古氏”声威而战——

此时屋内屋外站满了人,一个精壮大汉提了条棒非棒、刀非刀的兵器出来,从他行步间吃力的模样看来,这条兵刃怕没有五、六十斤重。

古濮仔细打量这一件奇特兵刃,只见黑黝黝一条粗棍,大约四尺来长。顶端连着月牙刀刃,刃口外凸,直似把宰牛屠猪用的屠刀,简直叫不出是什么名堂。

原来“人屠褚方英”本是个屠户,后来学得武艺,然而用得最称手的却仍是屠刀——

武林中可没有用屠刀作兵器的,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将刀连在一条铁棍上,这样就比较像样点。

再加上他天生神力,而屠刀更因此加长两倍有余,于是更形有威力。

且说人屠接着这个无名兵刃,随手一抖,立刻抖出个桌面大刀花——

这深厚的功力不禁使得古濮暗暗心惊,想自己虽自幼称得上力大,但与这人屠较起来,可仍得逊上一筹呢!

人屠褚方英抖了一手后,狞厉的喝道:“好小子!拿命来!”竟是与神眼雕说的一句话,这不是要替唐飞争回面子?

古濮心中虽是暗惊,面上仍是声色不露,直待人屠逼近身旁五尺,才“呛!”一声拔出长剑。

人屠褚方英阴阴一笑,道:“我谅你不敢空手对我!接招!”

说时双手抓起刀柄——只好称其为刀柄——挟着呼呼劲风向古濮砍来。

古濮见对手劲力霸道,不敢稍攫其锋,轻灵地向左一滑避了开去,右手剑趁势攻出三招。

褚方英的刀连柄足有四尺余,此时尽力抡出,直将古濮迫出五尺外,所以古濮这三招倒是白费了——

褚方英一招得势,斗志陡地大振,突然一连三式,抖出三个圆圈花,将古濮整个身子完全包在刀影之中。

古濮此时也斗得兴起,不避上下两个虚招,左手一抓迳向柄中攫去,右手剑仍是一招“犊角初现”。

虽然褚方英曾见过古濮使用这招,而神眼雕唐飞也正因此招落败。尚幸他经验丰富,知道此招变化太多,往后或往左右俱不行,只好大吼一声奋力往前一冲——

而古濮左手老早等在前面,此时两人相距不及一尺,褚方英屠刀已失去作用——

“嘭!”

两人一合而分,古濮蓄势已久,真力本是叫足,人屠褚方英仓促间真力尚未凝,相形之下自然褚方英吃了大亏。

古濮一收剑势,望着正调匀气息的人屠褚方英,道:“承让!承让!褚庄主还要指教吗?”

褚方英这一掌虽挨得头昏眼花,但这对他粗壮的身体并没有多大影响,经过一阵调息已完全复原。

人屠褚方英望了望正得意的古濮,冷笑道:“古场主武艺高强,我褚某不自量力还要较量一下呢!”

古濮淡淡一笑,简短地说道:“请赐招!”随着剑刃一竖,静待对方发招。

褚方英此番兢兢业业,一招“南山虎落”正是他仗以成名“五虎刀法”的起手式——

古濮知道现在人屠褚方英已有戒心,决不会再像刚才般取巧得胜,眼见对方来势汹汹,脑中飞快地想了一遍破敌对策——

褚方英胜在力道,当然不能与他硬碰硬,古濮心想,更何况自己手中剑又是轻兵器。

古濮脑中想着,手里可不闲着,褚方英一招由上斜砍而下,正朝着古濮左面胸肋——

古濮如何让他砍着,但如果上手才第一招就要被逼得后退他如何愿意——

“呼!”古濮拿准时间,一脚正踢向褚方英扬起的手肘,右手剑也划起一道长虹直向人屠腰际削去。

褚方英如果仍照势砍下,虽然可能将对方砍着,但势必手肘要先挨上一脚,这虽不甚要紧,但最重要的还是腰间的一剑。

褚方英并不算笨,如何肯作这划不来的生意?只见他一收屠刀,横向古濮右手砍去,这样重的兵器,被他轻描淡写般由下砍改为横削,神力也不可谓不惊人了。

古濮这一剑如果不改式,虽然仍可削到对方,可是自己一只手也废了,他怎愿如此,连忙手腕一沉,“蝶影乍翔”剑身化成一片幻影直向人屠下盘削去——

人屠干笑数声,足尖微点间,一个硕大无朋的身躯很快地移后一尺,正避过古濮长剑。

古濮此时背身弯曲,整个脊部暴露在上,褚方英一见机不可失,屠刀一扬“力劈华山”,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直向古濮砍下来——

古濮从背上风声也知褚方英必是尽力而出,立刻他反而将身子更伏下些,单手撑地,蓦地转过身来面朝上——

此时褚方英更是加劲猛砍,狞厉的目光中包含有胜利残忍的神色。

古濮在这生死关头才显出他超人技艺,只见他不慌不忙,一只长剑竟迎着冲力足有数百斤的棍柄向上一抬,撑在地上的左手已准备了下一步动作——

褚方英一看对方居然敢如此硬碰,心中更是大喜,立刻不假思索,出手力道丝毫不减。

看看两件兵刃合上了,但听“咯!”一声,古濮的剑刃轻轻阻延了一下褚方英的屠刀攻势,然而他也趁着这稍微停息之间,左手一按地面,仗着家传绝顶轻功贴地飘出一丈。

褚方英根本未看清古濮是如何避开,只见手中刀一停一冲,“碰!”刀刃竟直陷入地里三寸有余。

一阵尘烟碎石过后,古濮朗朗而讥诮的笑声传来。

“褚庄主可是嫌这屋蛇鼠之气太重,打算重造一个,才带头毁屋呀?”

褚方英气得双眼冒火,自以为必中的一击竟连敌人衣袂也未撩着,反把地上青砖砍毁十余块,这面子可丢得大了。

这时屋子四周早围满了庄丁帮众,一听古濮如此说还以为是主人输了呢!只见窗口门外一只只箭头硬弓,俱对准着古濮。

古濮虽然孤身犯险,心神也自定得下,眼见这等阵仗不禁冷笑道:“原来褚庄主还有这样厉害一招,我古某可看走了眼!”

褚方英本已气得脸色苍白,此时又被讪得发红。

“对你这小子还不需动此招呢!”褚方英说着一声令下,果然帮众都很快将弓矢隐去。

古濮将剑抖了抖,说道:“褚庄主是放牛不放牛?”

褚方英此时已是下不了台,冷笑道:“场主赢得我手中刀,褚某自然会派人将牛群追回还你!”

古濮心中暗怒人屠褚方英的不耻。第一次对手古濮已可趁他调息时出手伤他,第二次也可乘他刀陷地中时杀他,虽然这样作有失名家风度,但至少也算他胜了。

古濮冷冷一笑,对胜过褚方英已有极大信心,而剩下的喽罗们也不会在他眼中,然而他却忽略了难道“蜈蚣帮”巢边第一眼线居然能没有能人据守?

大厅中像死一般寂,神眼雕也呆呆地坐在旁边等待接受一场大风雨——

古濮知道这次褚方英将是全力以赴了,暗地里摸摸随身暗器,紧扎一下衣物,柔软而有弹性的“柔绅剑”在他手中一晃一晃,反映着壁上烛光,射出朵朵眩目光芒。

褚方英将地上屠刀拔起,犀利的刀口居然丝毫未损,可想而知那也是一支坚硬快利的兵器。

古濮“柔绅剑”第一次出手即获得胜利,心中也着实兴奋,但看他跃跃欲试又胸有成竹的表情,可想他对再次的战斗抱有必胜的信心——

仍是人屠褚方英展开攻势,古濮谨遵武林规矩,始终让主人一步——

“接招!”褚方英大喊一声,左足前跨一步,一柄屠刀由下上撩,弯弯的月牙犀利无比——

古濮不避来势,“柔绅剑”一圈一点飞快地点到褚方英曲池穴,左手也不闲着,五指微张罩向人屠脸部要穴,并随时可变抓为拳改攻胸肋。

人屠这次更加小心谨慎,攻出一手必留了退路,只见他一变招式为“虎扑南岗”,一支粗棒硬向古濮“柔绅剑”磕来,头一仰趁势一记“撩阴腿”踢向敌手下盘。

古濮一见人屠变招神速也暗自佩服,立刻他轻飘飘地滑退一尺,右手剑一收,左手化抓为掌按下,这样人屠胸部又被古濮罩住——

好个人屠,虽只单足立地,仍是转动自如,只见他腰微扭,整个身子滴溜溜打了个圈,巧巧避过对方致命一击,百忙中尚攻出三招。

古濮哈哈一笑,竟自展开陆述一终南山八年传授的流云十二式,只见漫屋白光闪闪,晃眼间人屠褚方英已是整个被包住。

“空谷云涌”“云霞彩雾”连连的绝招,使得人屠褚方英手忙脚乱左支右格,情势已险峻万分。

古濮招式精妙处虽是胜过褚方英多多,然而褚方英在功力上又拉回一截,因此古濮虽占上风,但要凭真功夫击败人屠也是不易呢!

两人愈斗愈烈,剑啸刀刮呼呼不绝,满屋子俱是他们互相追逐的虚幻身影,本在内屋的帮众早已被逼至屋外去了。

突然“当!”一声,打了这许久,倒是第一次两件兵刃相击——

古濮越战越勇,一支“柔绅剑”上下翻飞,连演绝学,心中暗忖:“不知这人屠还接不接得了我十招!”心想至此一股莫名的振奋,使他长啸一声,争胜的雄心使他摒弃游斗的打法——

蓦然“当!当!当!”一连三声巨响,古濮竟不畏人屠粗重兵刃,硬接三招。

两人俱“蹬!蹬!蹬!”退后三步,古濮除了略感手酸麻外别无他感,反观人屠褚方英,只见他气喘如牛,淋淋汗珠雨点般落下,胸膛急速起伏着——

胜利的冲动在古濮血液中奔流着,脸上也浮起一层自慰的笑意,因为他到底仍战胜强敌。

“褚庄主!请你履行诺言将牛群放回吧!”古濮微笑地说道。

虽古濮并未真个将人屠击败,但以目前情况推想下去,人屠是必败的,所以古濮才会作此语。

人屠褚方英颓丧地摇着头,脑袋清醒了不少,本是模糊的古濮身影又清晰地显现出来。

“哼!我人屠学艺不精败在你手里,可还有人能收拾你!小子!今生你是别想步出紫云庄了。”褚方英语气仍是强硬,仿佛背后有多大靠山般。

古濮一怔暴怒起来,大喝道:“好贼子!你可是自找死呢?”说时一扬剑,明亮的剑光在人屠鼻端连闪两下,只差之毫厘即削到人屠。

人屠褚方英眼也不眨,漠然地看着古濮——

蓦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冷得像千仞峰山的积雪,从背后传过来。

“不错!你可是自找死呢!”

古濮一惊飞快地转过身来,只见离自己不足一丈处正站着个古怪老头,花白之间夹着灰色的头发,长长披在两肩,冰冷的面貌像是永远不会笑,永远不会有表情,还有那一双乌黑发亮的乌抓,使人从心底生出寒冷。

“尊驾是谁?恕古某眼拙!”古濮仍镇定道。

此时神眼雕唐飞早已恭身站立一旁,闻言拍马道:“你哪配问潘老前辈大名!”

古濮经此一提示恍然大悟,原来此老头竟是被“黄衣魔僧”收伏的“武夷山三凶”的老么“鬼手抓魂潘正江”,想时心中也暗自发急。

“恕在下不识老前辈之罪,只是老前辈明察……”古濮自知本身武技与人相差太远,不得已要使计将潘正江逼出圈外。

“哼!小子别多嘴,我老人家一句话是一句话,小子今天是死定了。”潘正江老奸巨滑,不待古濮说完,即断然插言。

古濮虽是想不到“鬼手抓魂”竟会现身“五原”,并且自己也绝不是其对手,然而“古氏”的名头他却不能弱去,只见他傲然说道:“既然老前辈是个不明事理的混蛋,我古某自无话说,请划下道儿来吧!”

“鬼手抓魂潘正江”名气之大,响彻整个中原,何曾被人当面如此骂过,并且骂的人还是小小的“关外五雄”——至少在他心目中是如此想。

“哈哈!好小子真有种,我倒第一次听人骂我混蛋。”潘正江桀桀笑声震得四屋籁籁,深厚的内力不可谓不惊人了。

一阵笑声过后,潘正江骄傲而冷冷地注视着古濮,像是先给他个下马威。

“潘混蛋!”

突然有个豪爽而富有调皮意味的声音从梁上传来。

“这是第二次!”

众人皆大惊,不约而同俱往上看,但哪里有人影?

“潘混蛋!我在这里!”又是那声音冷冷从潘正江背后发出。

潘正江惊得向前跨出一丈才敢回头,暗思是何方高人居然从上掩至身后,自己都未发觉,这份功力简直天下仅见——

而古濮呢!心中更有一种怪异感觉,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像是天天都听到,这声音又是如此陌生,像从没有闻过般。

此时一个全身黑衣长衫蒙面的怪客伫立场中,只露出手足与眼睛看着潘正江——

这当然即是忆君了!

“鬼手抓魂潘正江”被忆君先声夺人吓得愣了,此时一见是这样一个怪物不禁更是恐慌,但外表尚强自作怒状道:“敢问尊姓大名,可是线上朋友?”

忆君哈哈一笑,道:“别攀关系了!我可不是叫什么蛋……什么蛋的!”

潘正江虽是怒火填膺,但被忆君开头一手镇住,在未套出对方身份前尚不敢动手。

神眼雕唐飞在旁,突然暴喝道:“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不敢将真面目示人!”但他也被忆君镇住,畏惧不敢上前动手。

忆君也不生气,仍笑道:“听说贵帮‘紫云庄’号称来得去不得,所以我不自量力要来看看,到底如何去不得法,对不起我现在可要走了,褚庄主!要留客可要早留啊!”说着转身就要离去的样子。

潘正江与褚方英虽然巴不得忆君尽快离去,但这样一来不是大大失了“蜈蚣帮”的名头?

“站住!”潘正江在后怒喝着,一张青脸毛发愤涨,骇人的凶睛盯住忆君,似乎怀疑何时出了这一个怪异的高手,自己竟不知道。

忆君缓缓转过身来,虽然此时看不见他的面貌,但必然是得意于自己的杰作,不是吗?只见他笑道:“怎么样!‘潘混蛋’还要用什么招待客人?”

潘正江此时可不能再顾忌什么后果,为了保全名誉,只好不惜一战了。

“尊驾是何方高人?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潘正江骇于忆君身手,自然而然语气客气了许多,与对待古濮可说判若两人。

忆君轻笑一声,他当然是不会将真姓名告诉潘正江,何况古濮还在旁边呢!

“要知我姓名不难,胜得我一招自然会告诉你!”忆君说时摊开双手,作出静待潘正江发招的姿势。

潘正江骑虎难下,被忆君逼得不动手是不行了,然而动手之下又毫无把握,这黑衣人可是从未在江湖上听闻过的无名小卒,如果自己胜了当然无话可说,如果自己败了将如何呢?

忆君一见“鬼手抓魂潘正江”犹豫不决不敢动手,竟自笑道:“这样吧!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如果你胜了我转身就走,如果我胜,你也得立刻远去,不许管此地事情如何?”

潘正江点头答应下来,忆君待他站定喝声:“你先请!”左右手合在胸前,静待潘正江发招。

“鬼手抓魂”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之又丰,一看忆君沉如山岳的雄姿,已知是平生仅见的高手。

两人静对峙站立一会,蓦然潘正江右手一伸径向忆君头顶抓来——

忆君如何会让他抓着,左手轻轻一拂即将来势化去,右手仍定着不动,也不追击。

潘正江进招得小心异常,一见忆君出手这般诡特的样子,反而有些不敢冒然出手了——

忆君心知对方被自己吓破了胆,嘲道:“别怕!进招吧。”

潘正江见自己心思被人窥破,脸上泛出红色,暴喝一声:“小子接招!”

突然双手连抓,忽地攻出七、八招,招招俱抓向忆君要害。

忆君爽朗地笑着,右手一圈凌厉的掌风将潘正江的招式完全封闭在外,说道:“加劲啊,这才像样。”

潘正江被激起怒火,已是不顾一切,乌黑的鸟爪飞快在忆君面门晃动,然而每每俱是看似抓着,却被忆君一晃身脱开去。

忆君初次上阵,虽是他天资绝世,也难免有些激动,因此有许多机会能击中潘正江的,都为了经验太少而错过。

“鬼手抓魂”愈打愈慌,他怎会想到在此地遇见如此强一个高手,虽然他已尽力展开他的平生绝技“鬼手抓”,但碰到忆君凌厉无匹的“伏魔三十六式”,根本递不进招去。

渐渐忆君打出头绪来,轻描淡写的招式也令潘正江抵挡不住,如不是忆君存着历练心理,他哪还支持得到现在?

潘正江被逼得久了,以他平日颐指气使的习气,如何忍受得了这近乎猫弄耗子的打法,然而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始终抢不回主动——

蓦然忆君严密的招式中,露出些微的破绽,潘正江好容易才发现此机会,怎不立刻痛下杀手?

潘正江左手使出十成劲力抵消去忆君攻势,右手突然改拳为抓一式“虬枝取果”暗袭向忆君腹部——

忆君一见潘正江使出杀手,冷笑一声直待“鬼手抓魂”的鬼手,离自己不足二寸,才蓦地一吸腹,而潘正江这招即走空了。

“劈拍!”同时潘正江脸上却挨了记耳刮子。

“混蛋!这招可是师娘教你的?怎么这样瘟啊?”忆君嘲笑道。

潘正江虽挨了一耳光,却抢得一些主动,如何敢开口答话,一双手已经是顾不了。

忆君一见对方又稍微活跃了些,不禁眉头皱起,突然见他右手扬起,五指曲屈掌心微陷,缓缓朝潘正江盖下,此招正是最具威力的——“平托南天”。

“鬼手抓魂”只觉头顶劲风如浪,层层压下,沉重的压力几乎使他透不过气来——

还好他经验丰富,知道此招绝不是能力敌的,连忙使出最不雅观,但救命最有用的一招——“懒驴打滚”。

忆君招出了一半见对方使出这招,肚里冷笑一声,道:“看你还往哪儿逃?”原来他已打算结束这场战斗。

突然他全身跃起,直向刚立起身来的潘正江扑去,黑而奇特的衣服罩在他身上显得份外神秘。只见他手足在空中一阵乱抓,活像一只大蜘蛛,而看似乱七八糟的抓法,却令潘正江不知向何方躲避呢——

这招正是“天罗地网”也是费了“武神公孙惠龙”十余年心力才创造出来的。

潘正江虽是知道自己万难逃出这招,但他怎肯坐以待毙似的任敌人宰割?只见他不避忆君扑来身形,也扬起双抓一指忆君小腹,一攫忆君胫部——

忆君如何会让他抓着,双足一提已避过下袭之手,并且右手闪电般握住潘正江另一只手的命脉。

潘正江只觉全身一阵酸麻,整个身子已被忆君高高举过头顶——

褚方英、唐飞简直骇昏了,原来“鬼手抓魂潘正江”在“武夷山三凶”中虽是老么,功力最浅,但在“蜈蚣帮”中地位却很高,武功在一般江湖已是顶尖人儿,所以在褚方英等心目中,潘正江简直成了神明,然而想不到自己所最信服的人却被一个不知名小卒,轻易拿住举起!

古濮呢?也大大震惊黑衣人的武功高强,并且还有说不出的对他生出亲切感。

黑衣人,也即忆君将潘正江举起后,哈哈大笑着,道:“滚吧!滚得远远的!”说时把潘正江从窗口直掷了出去。

潘正江在空中已被解开了穴道,只见他一连翻数个跟斗减缓速度落地后,接着头也不回消失在黑暗中。

大厅内又重归寂静。褚方英、唐飞像待宰的羔羊,可怜地瞧着黑衣人,似乎他们的生命已掌握在黑衣人手中了。

且说大厅内,古濮、褚方英、唐飞俱呆呆看着这位怪客——忆君,静待他的说话,他的决定。

此时忆君呢?心中必定是得意已极,想着出师即大获全胜,如何不令他自满自信?

“褚庄主!你干吗发抖呀?”忆君一步步向褚方英走去,褚方英也一步一步向后退。

“砰!”褚方英已靠在墙上了,再也无路可退。

忆君一跨步将他衣领拿着,褚方英丝毫也挣扎不得。

“喂!褚庄主,你可是脸上扑了粉,为何这样白呀?”忆君打算先戏耍他一阵,因为——他是太痛恨“蜈蚣帮”了,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褚方英早吓破了胆,如何答得上话?

突然忆君转向古濮道:“古场主可是来要牛的?”

古濮见黑衣人问到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他对这忆君变腔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他怎会想到武功已出神入化的黑衣人竟是忆君?

“不错!敢问大侠尊称是……”古濮说道。

忆君心中觉得好笑,连忙摇手道:“你就叫我‘黑衣人’吧!别什么大侠大侠的多不顺耳!”

古濮心想,这武功奇高的怪客,说话可稚气得紧,敢情是刚出道的。

忆君可不管古濮心中想些什么.仍转脸问人屠褚方英道:“褚庄主可是最近缺乏粮食,打算购牛一批补充呀?”

人屠褚方英心里的恐惧早使得他麻木不仁,闻言呐呐答道:“不……不……哦是的!是的!我打算要买一批牛。”

他心想或许黑衣人尚不知他夺牛的事,只知自己藏起了大批牛——

忆君轻笑一声,向古濮问道:“古场主此次共赶来多少牛?”

“整整五千六百十头。”古濮答道。

忆君又问道:“一头值多少银两?”

古濮想了想,觉得在一位武功高得出奇的大侠前,谈这些银钱事,有些不好启口,但看着黑衣人等待他回答的姿态,又不容许他不说。

“每头平均约值十两银子。”

忆君点点头,望着褚方英道:“褚庄主听清楚吗?每头算你十两,外加杀人伤人马费每头五两。从牧场运来再另加运费每头五两,古场主费了如许劳力应每头再加额外五两……”忆君板着指头算着,古濮还不明白……

“每头值二十五两,共五千六百十头,合计二十四万两银子……”忆君大叫着道:“褚庄主,请你马上拿出现钱来!”

人屠褚方英被这数字惊呆了,古濮似乎也觉得要求太过份,但黑衣人说这话似有他因,也就不开口了。

褚方英打又不是人家对手,只好哭丧脸道:“我哪有这许多现钱,我将牛群放还给古场主吧!”

忆君冷笑一声,说道:“你不是曾下令‘五原’之每一家商号不许购买古氏牛只吗?退还可以,再加十万两,作为运回费用。”

褚方英被逼得只好要买了,但他一时间哪里凑得出如许银子,只好要求道:“唉!还是我买吧!但一时凑不足银子是否可拿宝物折算?”

褚方英平日抢劫掳掠,库中财物自然不少,但三十四万两银子,可不是少数呢!

忆君露出的两个眼睛滚动着,而褚方英的心也随着滚动着——

“好吧!用宝物折算再加十万两!”忆君狮子大开口说道。

古濮在旁都听得有些不忍,有心要代人屠褚方英求情,但每逢他要开口说话,都被黑衣人摆手制止——

“我所有家产变卖了也没有这许多呀!”褚方英不敢再提别的条件,生怕忆君更增加些。

“真的吗?”忆君说道:“难不成你四十四万都出不起?”

褚方英虽然骨子里恨透了这“黑衣人”,但也怕透了这“黑衣人”,表面上不得不作出恭顺的样子,道:“大侠不信尽可到小的库房去查!”

忆君头一摇,一把抓住褚方英说道:“不必了!只须查查你身上即可!”

褚方英蓦然记起早先放在怀里的明珠,身子一阵乱扭竟想挣脱忆君掌握——

忆君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乖乖将‘温露明珠’交出来吧!免得我自己动手有你苦吃。”

褚方英与唐飞俱大惊,齐声呼道:“你……你怎知‘温露明珠’?”

忆君又回复到初来时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不仅知道‘温露明珠’,别的事情也知道了呢!”

褚方英长叹一声,心知必是两人屋内谈话已全被黑衣人听去,“温露明珠”让他拿去无甚关系,而帮内的重要机密如被他泄漏出去却是大大可虑呢!

褚方英从怀内掏出“温露明珠”,后悔不迭地叹道:“罢了!罢了!我褚方英只好向帮主请罪去职了。”

忆君嘻笑地接过明珠,他也像古濮般并不是个贪财人,因为他要利用这“温露明珠”,不然他也不需如此对待褚方英。

“别痛心!其他的我一分一毫也不再取了!”忆君向褚方英说完,然后转向古濮道:“这珠子古场主拿去吧!就当作贩牛价值。”

“温露明珠”价值连城,常年佩带不但能增加功力,即是普通人获得,也可青春永驻,长年不老。

古濮见识广博,当然也知此珠来历,如何肯受,只见他谦谢道:“古某如何敢受此重物,还是大侠自己收下吧!并且牛群也并不值这样多呢!”

忆君故意突然问道:“古场主可是有一位未婚妻?”

古濮虽奇怪黑衣人如何得知,仍恭声答道:“在下确是有位未婚妻,姓辛名飘枫,大侠有什么事吗?”

忆君点点头道:“是的!”

“既然你不肯受此珠,就算我送给贵未来夫人吧!接着!”忆君两指一弹,明珠已平稳飞至古濮面前。

古濮因这珠并不是给他的,只好接着道谢一声。

忆君一看事已完成,天色也将放亮,于是说一声“后会有期”,一条身影破窗而出,只留下古濮等仍冥冥幻想这神奇的“黑衣人”。

古濮当然不会再对褚方英有什么苛求,能得到一个“温露明珠”已是大大出于他的意外,所以待“黑衣人”飞逝后,他也向人屠褚方英告罪一声,跟着洒步而回——

古濮归至“悦来客栈”已是破晓时分,雄鸡啼鸣四处响起,古濮了结了这件事故,心地也甚愉快——

当他进房时,顺便看了看忆君是否无恙,当他看到幼弟仍是酣睡不醒,高卧于床时不禁放心地笑了。

而忆君?可能也正在被中暗笑着呢!

小睡一会后,古濮起身梳洗完毕,天色已是大亮,忆君此时也敲门进来——

“大哥!”忆君像是大梦初醒,声音尚有些懒散意味,说道:“今天你预备如何对付人屠?牛群夺得回来否?”忆君故意装着对昨夜之事毫不知情。

古濮大事了结,当然欣喜万分,正要告诉忆君昨晚的奇遇,那巧忆君自己问来。

“嘿,君弟!”古濮一脸神秘的神色,说道:“你可知昨晚我夜探紫云山庄遇见了谁?”

忆君肚子里早已明白大哥要讲什么,但仍装糊涂到底,道:“好啊!你独个儿去也不叫我一声!”

忆君在古濮心目中是一个毫无武功的娇养公子,他如何会想到那“黑衣人”竟会是忆君呢?

“君弟!”古濮不理会忆君的责问,仍继续谈他昨夜的遇合,道:“‘黑衣人’!你知道有个黑衣人武功高得出奇吗?”

忆君当然摇头不知,但听到大哥赞“黑衣人”武功高得出奇,心中也甚高兴。

“你没有看见‘黑衣人’将‘鬼手抓魂潘正江’一掌震退的情形,唉!你看了不知会多兴奋?”

忆君故意作急道:“‘黑衣人’是谁呀?”

古濮摇摇头,颓丧地说:“我也不知道,因他头脸都用面巾蒙着,谁也看不见其真面目,说实在的我倒非常愿意结交这侠胆的奇人。”

古濮说着不禁露出神往的样子——

忆君见大哥说话突然停顿下来,立刻引他话题。

“大哥!‘黑衣人’武功高,还是‘黄衣魔僧’武功高?”

古濮哈哈一笑,向忆君解释道:“‘黄衣魔僧’的功夫我未曾看过,‘黑衣人’昨夜斗‘鬼手抓魂’似也未曾尽出全力,再者实无从比较,不过我听‘黑衣人’口音好像年纪尚轻,如此看来在功力上则‘黄衣魔僧’要稍胜。”

“你瞧!这是‘黑衣人’迫褚方英交出来的宝物,权充贩牛钱。”古濮将那颗“温露明珠”掏出给忆君观赏。

忆君把玩良久,蓦然说道:“大哥来时不是说要买礼物送枫姐?这东西不正好送给她?”

古濮早有此意,还怕忆君不同意,此时忆君自动说出,高兴得拍着忆君肩膀说道:“哈!你简直跟‘黑衣人’心思一般,昨日‘黑衣人’即称要将此珠送给你枫姐呢!”

忆君也陪着古濮大笑起来。

经过几天的游玩,兄弟俩又启程返庄,只是来时古濮愁思绵绵,而归去时却是忆君暗暗不乐,似有什么重大心事,这是何故呢?难道就是因为那晚在紫云庄中听到人屠告诉神眼雕唐飞的事情?

古濮想着回家后会晤情人的景况,早已心神俱罔,如何会注意到幼弟反常的情形?

渐渐离庄近了,忆君眷恋地环顾四周一草一木,流露出像初上征程人儿的眼光,难道离家才数日的他即忍不住怀念起庭园来?

庄门外早已有人出来迎接,古濮、忆君相继入庄,一场贩牛风波总算是又过去——

晃眼数日,虽然古家庄中宁静已久,但转眼之间又将掀起轩然风波——

这一日已是黄昏时分,后花园里忆君正来往徘徊着,看他满脸凝重思虑的神色,必是遭逢到什么难题或取舍。

“唉!我是留下,还是走呢?……”

“我是先北去大漠,还是先上狼山‘碧浮宫’,蜈蚣帮之老巢?……”忆君正唉声叹气。

“只留大哥一人在家怎忍得下心,但这些事情又是如此重大呀!唉!说不得只好硬起心肠了。”

“大哥!别怪为弟太无情了,本来尚可多陪你两年,待你成婚生子以后再离开,但现在知道这件事如何能继续等下去?”说完又不断徘徊沉思——

日已西沉,忆君脸上显出以往从未有的毅然神色,昂然地进入内室。

室内古濮正整理着一些有关牧场档案,看看忆君从外面踱来,自然地露出友爱的微笑。

忆君不禁有些心酸,大大的眼睛已经有泌出润湿的泪水,向着古濮迟迟开不了口。

“君弟什么事呀?”古濮发觉幼弟异样的表情,不禁奇道。

“大哥!”忆君像是被迫出声,道:“如果一旦我离家而去,你会觉得怎样?”

古濮更是奇怪,道:“君弟!你怎么搞的?好好的为什么说这话?”

忆君哽声道:“真的!是真的我要离开家了。”

古濮知忆君平时爱开玩笑,但这次可一点也不像是玩笑呀!他也觉出事态的严重。

“为什么?谁要你离开家?”古濮诧声道。

忆君心地比较冷静下来,但另一股激动的情绪又在他心中升起。

“上天!”忆君冷然答道。

古濮有些发笑。

“你不是说笑吧?”他说着。

忆君仍是简短而有力地说声:“不!”

古濮又迷惑了,只见他皱起眉头,仍很有耐心地向忆君问道:“是不是这次到‘五原’没有玩够,以后还有机会去呀!”

忆君在古濮心目中,永远是小孩子般,所以他才会像哄孩子般问他。

突然忆君激愤地大叫起来道:‘’你可知陆伯伯到哪去了?你可知爸爸为何未回来?你可知二哥为何未回来?”

古濮也大吃一惊,连忙急道:“陆伯伯?父亲?你知他们在哪里?”

忆君摇摇头,又回复冷静地道:“不!我不知道,就因此我才要离家寻他们去。”

古濮提到了师父与骨肉亲人,神色不禁黯然,痛苦与惭愧打击他,使他脸上肌肉抽动着。

忆君知道古濮误会了他意思,解释道:“大哥!别难过!我不是责怪你的无能,多年来你照顾牧场已够辛苦了,是我自愿要去的。”

古濮点点头,心中稍微宽慰些,苦笑道:“君弟!你忍心撇下我一人孤守庄园吗?就是你忍心得下,可是你身无武技如何能涉身江湖呢!君弟!快答应我,说你永不离开我!”

忆君激动得要哭出来,要扑入古濮怀中说永不离开他,但深厚的定力与理智使他按捺住澎湃的情怀——

“这些我都考虑过,明年就会有枫姐来陪伴你,我现在已经长大,一切江湖险恶也看得清楚,也能够保全住自己。父亲离家这许多年你忍得下心吗?”

古濮望着幼弟壮健的身躯,心中不禁暗暗念着:“不错!君弟已经大了,父亲离家确是太久了,古濮啊!古濮!你将如何呢?”

虽然古濮是极不愿忆君在此时离开,但他深晓忆君脾性,知道再怎样挽留也是白费,只好说道:“好吧!君弟,我不阻止你,今晚你再仔细考虑考虑,唉!”

忆君得到大哥允许,也没有丝毫欣喜念头,轻声说道:“不必再考虑,我已决定明早一早走。”

古濮麻木地道:“明早!这样快吗?好吧!我令人去为你打点行装。”

两人没有最后的叙别,没有最后的聚谈,从明天即将天涯隔离,谁知要经多少年方能再相团聚?

秋天!西北正值天气转变,这日清晨竟发生大雾,古家庄口突然传来一阵辔声铃铃,浓雾中,一条稀淡的身影缓缓趟出,这是即将远走的忆君吗?

果然不错正是忆君,此时他面上毫无表情,冷漠的像貌仍掩不了从目光中射出的凄凉——

雾水在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上,凝聚了数滴水珠使他抬手去揉了揉,这就是他仅有的动作。

龙儿机械地向“挂月峰”驰去,平时矫健的脚程,也因主人心情的沉重而自动放缓。

忆君打算临别再去祝拜“凌云”与“凤霞”,所以听任龙儿上去——

浓浓的大雾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忆君也无心观看四周景色,渐渐越登越高,已濒临“凌云”与“凤霞”墓葬之处——

突然忆君一勒马缰,多年锻炼使他聪慧的耳目觉出前面竟藏得有人,立刻他沉声喝道:“是谁?出来!”

大雾中茫茫不见,一个哀怨而愤恨的声音从林中传出来:“君弟!是我,想不到吧?”

忆君有些不安,柔声说道:“恂姐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忆君一双神目穿过层层重雾,果然林边正站着苏慧恂,淡淡的涂抹,哀伤的表情使得她有些病态美。

“你来得我来不得!”慧恂语气中含着许多愤恨与谴责。

“你是怪我不告诉一声即走了吗?”忆君柔声问道。

“哼!我哪值得要你先告诉一声?你说走就走还会想到别人?”慧恂的语气终于软了些。

“恂姐!话不是这样说,我走了告诉你一声,不是令大家更难过吗?”

慧恂从林边踱过来,清澈的大眼紧紧注视着忆君,像是要看穿忆君每一话的真意与动机。

“濮哥昨晚派人来告诉我,所以我今早至此地等你,君弟答应我别去!”慧恂开始哀求——

忆君虽重视别人的感情,但他对慧恂素来只有姐弟之情,从未想及其他,闻言不禁一惊,道:“不行!我已决定了当不能中途反悔!”

慧恂开始哭泣了,死命拉住龙儿缰绳,说道:“君弟!你不能去,你毫无防身之技如何能浪迹江湖?别去!君弟。”

忆君摇着头,不管慧恂的苦苦哀求,仍很坚决地说道:“不!我保护得了我自己,此次我是决无反顾非去不行了。”

突然慧恂收敛了眼泪,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道:“你真的一定要去吗?”

忆君点点头。

“那么带我去!”慧恂要求道。

忆君大惊,连忙道:“这怎行?你父亲会骂我的!”

慧恂小嘴一嘟,气道:“除非你不走,否则我一定要跟你去,爸爸那里我去讲。”

忆君仍是摇摇头,不肯道:“不行的!不只你爸爸,还有你妈妈!还有别的人不愿你去的!”

慧恂不理会,仍坚决道:“还有谁?我不管!”

忆君脑中浮起高肇炎虎视的影子,内心大大不自然起来。

突然他挣脱慧恂,一踢龙儿竟硬往山上冲去。

慧恂被龙儿的冲劲带得一晃,斜退了几步立刻跟在龙儿身后大哭大喊。

“君弟!君弟!回来!带我一块去!”慧恂声嘶力竭地喊着,哀婉的声音在大雾滂沱中回折辗转。

晃眼间忆君奔出老远,闻到后面呼声,只好应道:“再会!恂姐,别追了,不久我就会回来的。”

慧恂边哭边跑,冲动而急迫的心情使她自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君弟!回来!我……我喜欢你!……”

忆君在前听得悚然一惊,更加紧脚程,心中却暗忖道:“是啊!我也喜欢你,恂姐!但喜欢和爱之间却差别很大呢!”

一忽儿忆君已奔至“凌云”与“凤霞”墓旁,慧恂的声音几乎已听不见了,忆君翻身下马,预料慧恂决寻不到此地,正打算要跪下去祝拜,蓦然他觉察到——

就在此时一个极冷峻的声音,隐隐含着嫉妒与嘲讪道:“想不到君弟倒甚是君子风度!”

忆君是心神甫定,所以竟一时间未察觉附近又隐藏有人。听见声音他也知道是谁了。

“肇炎哥!你怎可如此讲呢?”忆君语气中也微微含有愠怒。

高肇炎哈哈一笑,指着“凌云”与“凤霞”坟墓道:“算我说错了,埋的这人是谁?”他并不知道内中有两人。

高肇炎说时,脸上堆聚着诡笑,像是发觉着别人什么秘密似的!

忆君对他轻蔑而诡秘的态度,觉得大大侮辱了他的恩师,于是他也冷漠而不屑地答道:“这你管不着!”

高肇炎冷冷一笑,道:“我当然管不着,但还有我要管的事!”

“什么事?”忆君愠怒地问道,虽然他心中已预料到是什么事情。

慧恂呼喊“君弟!”的声音,时远时近,像是她一直转折于迥曲的山径上,不肯放弃对忆君的追赶——

高肇炎冷冷的笑着,因嫉妒而形成愤怒,使他理智早忘记一切——友情,世谊,关外五雄历代的团结——在他脑中已不复存在,慧恂呼喊君弟的叫声,在他脑中愈形愈大,最后使他支持不住了——

“当!”一声轻脆金铁交鸣——

高肇炎已拔出长剑,渐形淡薄的浓薄,透下丝丝阳光,从剑上反射出阵阵光华,而高肇炎的脸孔,被这些微的光衬得甚是狰狞。

忆君不禁伤心地叹息一声,对慧恂的爱意他不敢接受,对高肇炎的友情他也不忍断绝,然而上天安排成如此,他又有何法呢!这事情的发生更坚定他必须远去的决心。

“炎哥!”忆君想用以往童年的稚情,来唤回高肇炎失去的理智,道:“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呀?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呢?就是我有碍着你的地方,现在我要离家远走,你也应该放心才是!”

高肇炎眼内布满血丝,握住长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但至少他还有一些自傲与羞耻心,不忍对一个他心目中毫无武功的人下手。

然而生性好胜自私的他,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愿让步,只见他像是极力压制自己的激动,声嘶力竭地说道:“不错!我可以放心,我可以永远放心,但是还有人不能放下心啊!不管怎样,今天咱们非得将事情解决清楚,不然谁也别想再下此山!”

忆君望着高肇炎手中闪闪长剑,俊脸上透出一丝茫然神色,他在想,如果高肇炎知道他身负绝艺,会仍像现在般要与他武力解决吗?还是用别的方法?

突然高肇炎高声叫道:“慧恂!慧恂!”

转脸向忆君狞笑道:“我要你死在她面前,好让她断绝嫁给你的心……哈哈!君弟!谁叫你要与我作对呢?别怪我无情啊!”

忆君对他这一招大觉不满,心想:“我忆君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居然要置我于死地,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童年好友也不顾惜了吗?”

忆君没这样爱过别人,当然不能领略高肇炎的痛苦,所以才会觉得高肇炎的不耻,虽然到后来他也明白了——

慧恂闻声赶了过来,突然看见忆君,惊喜得扑到忆君马前,泣道:“君弟!带我去!别离开我!”说时斑斑的泪痕,凄楚地挂在颊上,不禁使得忆君铁石心肠有些动摇。

苏慧恂长得可算很美了,在关外实在很难找出能与她一较短长的人儿,但忆君总觉得她缺少什么!多了什么!对她只有姐弟之情。

慧恂尽量施展她女性特有的娇媚,希望能从此笼络着忆君心底,这一切都落在肇炎眼里——

“好吧!让你俩多叙别一下,总之你也活不长久了。”肇炎愤愤地说着,但他不愿在慧恂面前显出太多的怒气与狞容。

慧恂虽没听清肇炎说的什么话,但他的声音却令她从陶醉中醒过来,微红的脸色,似乎羞于自己的秘事被人发现。

原来慧恂一直以为只有忆君与她两人在此山上,刚才肇炎呼喊的两声,她在痴呆中也以为是忆君回心转意,因此叫唤她——

浓厚的雾散得一干二净,三人在“挂月峰”上伫立着,初起如霞的阳光沐浴着他们,远远看来最像是如此和平出尘,但谁知他们间却有很大的纠纷呢!

突然慧恂惊觉到肇炎手中发闪的长剑,惊呼道:“剑!炎哥!你拿剑干什么?”一个娇躯已自然挡在龙儿面前,护住忆君。

高肇炎不自然地一笑,笑容里包含着多少辛酸与愤怒,他冷冷说道:“君弟!别等了!准备吧!”

“你……你要干什么?”慧恂从肇炎的眼光中觉出他要作什么事情,立刻紧紧护住忆君。

忆君冷冷一笑,有心要再作弄肇炎一番,报复他不顾友情的决绝,于是他说道:“好吧!你要找我比划吗?那可得由我选择比划的方法。”

忆君故意将“比划”两字说得很重,一方面打算瞒过慧恂,一方面却是要作弄高肇炎了。

高肇炎不疑有他,将长剑还鞘点头同意道:“随你选兵器或者拳脚,我一律奉陪。”

肇炎也乐得诓住慧恂,因他知道忆君不会武功,无论兵器拳脚,要毙忆君还不是一般简单。

忆君待肇炎想得最得意时才哈哈一笑,道:“谁喜欢动拳动枪的?咱们另行一种比法!”脸上又回复以往惯作弄人的表情。

肇炎与慧恂俱大觉奇怪,因为忆君耳儒目染最多也不过会几招拳招剑式,难道他还有什么绝活能稳操胜券?这使他两人却呆呆的看着忆君,问道:“什么样个比法?”

忆君见两人都被逗引得入了圈套,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恂姐!”忆君问旁立的慧恂道:“如果你要同我比划,你要选什么?”

慧恂不加思索答道:“我鞭法较好,当然同你比兵刃。”

忆君点点头,道:“不错!你鞭法最好所以要同我比兵刃,由此推想即可知我要选什么来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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