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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理法 勉从其难

姜宜连忙躬腰,堆着满脸地笑:“可不是吶,算起来确有年把光景未曾把晤了,阴二弟忙,我也一向闲不着,这一蹉跎,知道内情的还不会说啥,若叫那不明就里的人,尚以为我们老兄弟俩疏远啦。”

燕铁衣摇头道:“这怎么会?你们是二十余年的金兰之交,换了别人,说不定有闲话,你二位谊重情笃,若山之不移,休说年把不见,再长的时间,也不会影响你们的情感丝毫。”

姜宜笑道:“大当家说得是,再没有别人比大当家更了解我与阴二弟的情义了。”

燕铁衣颔首道:“所以,当我知道今天到来的主儿乃是姜头儿你之后,我这一顿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稳了不少!”

“大框儿靠着小框儿”——画(话)中有画(话),姜宜这一听,不觉暗中叫苦,但是,口里却又不能不接,他干咳一声,小心地道:“尚未向大当家请教——大当家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呀?”

燕铁衣明白姜宜真个想问的是什么,他也不急着说明,只顺着问题回答:“哦,说来也叫无可奈何,‘铜玉驿’陈家新建宗祠落成,要大大的铺张热闹一番,陈姓族长陈老和与我交情不错,死拖活拖,非拉我去帮衬帮衬不可,没法子只有前往应邀了,这两天酬酢来往,真叫够受的。”

姜宜打着哈哈,道:“大当家这也叫做‘盛名之累’啊!”

燕铁衣笑道:“说是‘虚名之累’才对。”

搓搓手,姜宜憋不住了,他压低了嗓门,凑近了些,道:“有件事,斗胆向大当家明揭!”

燕铁衣道:“尽管说,我们是老朋友了,犯不着客气。”

用力挤出一抹笑容,姜宜措辞审慎地道:“大当家,不知道大当家和这朱世雄之间,有着什么渊源?”

燕铁衣安详地道:“今天之前,毫无渊源。”

于是姜宜顿时宽怀了,他咧着嘴道:“原来如此,却令我好生担忧,大当家方才那一招呼,我还以为朱世雄与大当家别有干系,动他不得了呢!”

燕铁衣平静地道:“不过,姜头儿,我另有不情之请。”

表情僵窒了一下,姜宜强颜笑道:“大当家客气了,但有所指示,能力所及,无不遵令。”

好一个的能力所及!燕铁衣微微一笑,道:“朱世雄这个人,以前我只是闻名,从未见过,换句话说,这乃是头一次和他照面。”

姜宜唯唯诺诺地应道:“原来大当家以前并不认识他。”

燕铁衣接着道:“不过,我曾闻人言,姓朱的虽是干那无本生意、劫掠行当的,却向来重义守诺、除恶扶弱,的确做到了‘替天行道’这四个字的内涵,而他为人豪迈磊落,心地坦荡,更是条至情至性的好汉子,这次遇上,同他往深处一谈,益觉传言不虚,朱世雄这个人,是一个值得交往结识的人物!”

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姜宜吶吶地道:“大当家的意思是?”

燕铁衣道:“有关朱世雄与姜头儿你之间的过节,我非常清楚,朱世雄业已毫不保留地明言了,自然,我也不能只为了个人对他的影响而忽略了姜头儿的立场,何况你我还有一层不比寻常的关系?”

连连点头,姜宜忙道:“就是这话喽,大当家。”

燕铁衣道:“我不能偏袒他,因为姜头儿你与我渊源非浅,可是,朱世雄却又分明是一条可亲可敬的好汉子,我们也不该就此将他糟蹋掉,为了找出一个对双方都能交代的法子,我认为我们得细细研讨一番,目的是求个两全其美……”

叹了口气,姜宜道:“不瞒大当家说,这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就难寻啦!”

燕铁衣道:“此话怎讲?”

姜宜愁眉苦脸地道:“大当家,其一,我的头顶上官知府老爷追逼太急,限令限期结案,其二,朱世雄行劫顾齐三为数巨万,事情闹得太大,若无交代便难卸责,其三,姓朱的劫财不说,又曾伤人,伤者亦皆江湖同源,不得元凶,他们亦誓不罢休。”

燕铁衣忽然冷冷笑了,极为不悦地道:“姜头儿,我把你当自己人看,说的全是直话,你却抬出官家那套浮理虚词来搪塞我?这样未免不大够情吧?”

姜宜急道:“大当家这是说到哪里去啦?凭大当家与我的关系,我又怎敢稍有搪塞推诿之处?对任何人我都难保不别具用心,但对大当家却是一意输诚!”

燕铁衣缓缓地道:“姜头儿,你确是‘一意输诚’?”

姜宜凛然道:“皇天后土,鉴可此心!”

燕铁衣正色道:“很好,如此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不必绕着弯儿较量心思。”

姜宜忙道:“全听大当家教示。”

燕铁衣道:“姜头儿,容我不客气地说,你方才所举例的各项理由,只是表面上的公事词儿,也就是一般官家惯常所用的论调,其中毫无人情道义之存在,所之我极难苟同!”

咽了口唾液,姜宜申辩着道:“但大当家,我的立场所在,职责攸关了。”

燕铁衣面无表情地道:“这一点我能谅解,可是,你能不能在我的谅解之后,也还覆我一份于人之情?让我们在‘法’之外再多少加上点‘情理’?”

额头上又冒汗了,姜宜忙道:“当然,大当家,当然,吃公门这碗饭,我从不敢忘记各行各道的朋友们予我的包涵与支持,更不敢稍忘故人相待相期的情义。”

燕铁衣神色稍见缓和,他道:“姜头儿,你仍能心存故旧,重视江湖情义,不由令我胸怀温暖,是而我便不揣冒昧,尽所欲言了。”

姜宜低声道:“我在静聆训诲,大当家!”

燕铁衣拉着姜宜往一边走了几步,估量着交谈的声音不会落入人耳了,他方才形色凝重地道:“姜头儿,你个人的身份乃是皖境六府十三县的总捕头,在公门中的地位业已相当崇高,再加上你在外间的名望与人面,就更为巩固了你的权威,‘金坛府’的知府在体制上说对你有督察之责,却无绝对的豁遣之实,你虽在地方上吃公粮,骨子里乃直接听令于刑部,别说‘金坛府’,六府中任是哪一位知府,也都得尊重你的职权,不便,亦不愿过于对你的行事法则有所干扰——我说得可是?”

姜宜尴尬地笑道:“大当家对我的底蕴知之甚详,哪会错得了?不过,在体制上言,六府的知府皆为我的上官,他们一旦有令,我仍得遵办!”

笑笑,燕铁衣道:“可是你要怎么办?想怎么办,其中的弹性就大了,表面上的公事是一码子事,私底下的斟酌又是一码子事,超生与否,姜头儿,便全在你的仰俯起承之间了。”

姜宜苦笑道:“是大当家把我高抬啦!”

燕铁衣笑容忽敛,严肃地道:“是故,姜头儿,你方才所谓的上头追逼太急之言,也全在乎你个人的愿否包涵,肯否开脱,再大的案子在你手中亦曾摆平过,何况只是眼下的这么一桩?”

姜宜艰涩地道:“大当家,就算公事上我能够设法替姓朱的多少疏拢,但,但被劫的财物总得如数追回,一干受伤的苦主好歹也须有个交代,要不然,这案子还是结不了啊!”

燕铁衣颔首道:“这两项倒是实情。”

姜宜紧接着道:“大当家,如果姓朱的只是小小不过捞了个千儿八百两,冲着大当家这一出面,便是我自己垫也理该,可恨他贪心不足,一家伙劫夺去一大笔金银财宝,想要周全他也是遮拦不住,而这桩劫案早已传扬出去,莫说‘金坛府’闹了个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外间各地亦都有了风风雨雨,我若稍稍办出了差错,不但上头与地方的压力承担不住,自家的招牌颜面也皆一遭砸了,大当家,我的苦衷,万望大当家能谅解。”

燕铁衣沉吟俄顷,慎重地道:“姜头儿,现在事情是这样——我决心要帮朱世雄这个忙,能帮到什么地步便帮到什么地步,我的意思相信已说得够明白,冲着我们彼此间的交情,你不妨告诉我,你可以给我多少方便,也就是说,我的意愿及要求,在你的衡量中有多大个分量!”

后面这句话不由使得姜宜全身震了震,他脸色泛白,十分吃力地道:“这……大当家也太言重了……我不明白,朱世雄与大当家今昔俱无深交,仅仍萍水相逢,大当家又何苦为他耗费如许心力?”

燕铁衣低沉地道:“要帮一个人,主要在于这人值不值得帮,而并非会着重在双方的关系上,朱世雄素有豪侠之行,仁义之举,为人光明坦荡,爽直磊落,是一个可相交之辈,也是一个晓忠知勇的硬汉,如此豪士,任由他身陷囹圄,或于四面胁迫之中走投无路,岂不是一桩极为惋惜之事?”

姜宜吶吶地道:“如此说来,大当家是一定要周全他了?”

燕铁衣道:“一点不错。”

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渍,姜宜道:“大当家既然心意已决,我也只好尽力顺着大当家的意愿去做,但是,我的立场也很困难,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大当家多包涵。”

燕铁衣平静地道:“你尚未回答我,姜头儿,你能帮上多少忙?”

姜宜犹豫着道:“不瞒大当家说,以朱世雄犯下的案子,若全按法律定罪,终生监狱或是流放边关还算是轻处,判个收监斩首也极有可能,大当家既要全力开脱他,我只有设法疏通‘金坛府’府衙的刑案,把案情化重为轻,去繁为简,大案变成小案,再求知府大人格外开恩,照是批结,那样判下来罪就轻多了。”

皱皱眉,燕铁衣不大满意地道:“就此结案不行么?还非得叫他坐几天牢不可?”

姜宜恳切又带着点委屈地道:“大当家,公门之中比不得江湖帮会,朝廷定下的律例明摆在那里,任何人要想徇情褊袒,也只能走律例的间隙,在同一法则的内容里求其轻者,要说像江湖帮会那般全凭当家的一句话便可完全开脱平反,实际上极不可能,以朱世雄的情形而言,恐怕连刑部大吏也一样做不到就此结案的程度。”

燕铁衣摇头道:“真别扭,比较起来,似乎还是草莽山林之属逍遥自在,是恩是仇,也快意爽脆得多!”

姜宜叹了口气,道:“王法的定律是硬性的,哪比江湖道的规矩能自己主宰去灵活运用?”

燕铁衣道:“便算如此,朱世雄将落个什么惩罚?”

估量了一会,姜宜道:“大概挨一顿板子,罚个三两年役是免不掉的。”

燕铁衣道:“太重了!”

姜宜忙道:“大当家,打板子有名当,事实伤不着他什么,罚苦役也只是个名词,我只要向里面关照一声,调他到个松闲所在,两三年呆下来,权当是养歇。”

想了想,燕铁衣道:“我还得问问朱世雄的意思。”

忽然,姜宜的神色变得悲楚了,他眼眸有点泛红地望着燕铁衣,嗓门沙哑地道:“大当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有些话如鲠在喉,斗胆犯颜要向大当家禀告呈诉,以情感来说,大当家与我交识十有多年,时相过从,互为呼应,大当家待我素宽,我对大当家也尊仰有加,‘青龙社’助我甚多,然而大凡大当家一句交代,我亦无不全力以赴,以渊源而言,‘青龙社’的大掌法阴负咎与我又是二十余年的金兰之好,如同胞生,是手足情,阴二弟的组合我一向视为我的奥援,我的根源,也是我的一个窝,我亲近‘青龙社’的每一个人,更仰望大当家的英明勇武,敬敬爱爱,莫此为甚,这种种般般的关系,是如何亲密挚诚?眼下遭遇到朱世雄的这一档事,大当家固是惜他的忠义豪迈,受他的慷慨耿直,但从那一方面讲,大当家也该顾虑到我的困难与立场,我的颜面及声誉,才不至于过分的厚此薄彼啊!”

燕铁衣和悦地笑了,他道:“姜头儿,我当然会对你的情形先做考量,以你能够顺应的权限范围为度,不使你太过为难,而我的目的只是和你商议如何来援救一个正遭追迫的可恕之人,也是我们的江湖同道,绝非有任何勉强你或压迫你的企图,你说得不错,也是我要向你尊重表明的,我断不会为了要帮助朱世雄而造成对你的伤害,无论是有形或无形的伤害。”

于是,姜宜眼圈更红,嗓门也更沙哑了,但却浮起了安慰的笑容:“大当家,我就知道你不会净帮着姓朱的,胳膝肘哪有往外拋的事呀?”

燕铁衣道:“老实说,姜头儿,我一向的为人作风及行事法则你也不是不清楚,如果我不顾虑你,这档子事我既已扫平,早可用我的方法来解决了,又何须翻来覆去一再与你磋商讨论?”

连连点头,姜宜道:“正是这话,大当家,正是这话!”

燕铁衣道:“那么,在今天疏拢方面,就以你刚才所说的为原则,当然还是越求其刑轻越好,等会我告诉朱世雄,叫他好好受着也就是了。”

姜宜搓着手,道:“大当家,但这里头还有一层关联。”

燕铁衣道:“你说说看。”

姜宜道:“要把案子的内情压轻,原告的苦主得把状子抽回重缮画押才行,否则衙内自行动了手脚,原告苦主若不答应,上门逼着,盯着,上头再告,事情就弄大了,届时非但周全不了朱世雄,怕连知府大人与我皆得吃不了兜着走!”

燕铁衣道:“这倒确是一层顾虑,我说姜头儿,那遭劫的苦主顾齐三,不正是你的表亲吗?凭你同他的这门亲戚关系,出面去转转圜,莫非他还能不买账?”

姜宜忙道:“我亲自前去托请,料想顾老表多少也会给予我几分薄面,但我去托请没有问题,问题是我又如何向他开口呢?”

燕铁衣扬着眉道:“你倒说说看这不好开口的原因!”

姜宜苦着一张脸道:“我那老表家里遭了劫,又伤了好些护院保镖,如今更要逼着他撤回状子重报案由,他即便能答应,至少被劫的东西得替他找了回去才好做这个要求,否则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外,再不明不白的吃哑巴亏,连个追诉都不得,别说他点不下头,我也难以启齿,大当家,他若反问我一句:‘你这六府十三县的捕头亲戚,原来真能管这点用呀?’我就无地自容啦!”

燕铁衣头痛地揉着额角道:“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那些被劫的财物上……”

姜宜道:“可不是,完璧若不能归赵,至少半数也得送回去,丝毫缀头没有,光顶着张嘴说白话,听的人不中听,我们说的人也涎不下这张脸;大当家,你想想,若我那表亲换成你我,这口鸟气可也一样咽不下哪。”

燕铁衣没有作响,姜宜说得不错,立场互易的话,都确是令人难以忍受,这个问题,他早就料到了,也曾为此想撒手不管,然而事情变化到了这步田地,他又岂能虎头蛇尾紧敲退堂鼓?便是硬着头皮,也只有往下撑了。

这时,姜宜又接着道:“大当家,如今问题不在我们身上,乃在朱世雄这纰漏精身上,大当家好歹叫他把劫夺的顾家财物吐出来,就算多少差上一点,我也凑合着替他搪塞过去,可不能光彩不见,这就叫人为难了。”

舐舐嘴唇,燕铁衣道:“据他告诉我,全耗尽了。”

呆了一呆,姜宜不由心火上升:“别听他胡扯,大当家,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顾家早列出被劫财物的清单,银票的数目就有三万余两,黄金一千多两,此外珠玉宝石,古董奇珍,名人家画等等照时价算少也在四万余两纹银之上,七八万两银子的巨额,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耗上祖孙三代也花不完,他居然才一个来月就用光啦?他是干什么花的?吃龙心凤肝,套衮袍玉带,还是盖了华厦,置了良田?真正满口放屁,一派谎言。”

燕铁衣无可奈何地道:“照情理说是难以在月余辰光便耗尽这巨额银钱,但朱世雄的为人行事,都不能以常情去判断,依我看,他大概是真的散光了。”

姜宜急道:“大当家,你可千万不要受他的骗,被他的谎言蒙蔽,这家伙分明是存心使诈,编出一套假话来争取大当家的同情。”

燕铁衣道:“我想朱世雄所言不假,因为他告诉我此事的时候,尚未面临眼前的恶劣形势,他没有必要诈我,再说,他花钱的项目都有人头,地点,时间可查,你只要派人一问,真假立见,朱世雄该明白,撒这样的谎,乃是一桩十分愚蠢的行为!”

瞪目半晌,姜宜恨声问:“大当家,他说他把这多银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燕铁衣一边想一边道:“一路来施舍了十二家账所善堂,周济过七十九家贫户,‘闹龙河’上砌造了一个新桥,‘赤土山’修妥一条登山大道,七个花子帮亦皆分沾雨露,此外若干穷苦孤伶之属,他也有许多即与分派的杰作,总之,那笔钱财是光了!”

“克崩”一咬牙,姜宜气得快要吐血:“这个慷他人之慨的糊涂蛋,纰漏精,他自家身无分文,都拿着抢夺而来的财物大做其‘天官赐福’的举止,妈的,这算哪门子暴发户?又哪行的慈悲。”

燕铁衣道:“朱世雄这做法,当然是不大合宜,好在他乃是出自一片苦心,到底要比拿了大笔非分之财去狂嫖滥赌来得强。”

姜宜忧心忡忡地道:“大当家,不管他抢了钱去做什么,这些与他的罪行并无直接关联,目前的麻烦是该要如何回复上命,有以交代?遭劫的财物若不能归还原主,又叫我怎生向人家启齿提出要求?”

燕铁衣也在沉吟了,这笔银钱的数目太大,他虽然垫得起,但名目都颇费周章,“青龙社”的库存丰足,存底甚厚是不错,可是乃属于整个组合的名下,他有权支配,却要有理有由,原则上组合的财物是用之于组合的,对于接济并无渊源的外人,有其差额合理的限度,若耗之过巨,即便手下人不会说话,他这一帮之主也碍难独专,要不,此例一开,只怕金山银水亦将挖空了。

姜宜不但是老公门,也是老江湖了,燕铁衣的难处,他自是明白,更靠近了些,他低细地道:“大当家,你也不必再为姓朱的伤脑筋了,这不是个小数目,任谁也帮不上忙,‘青龙社’本身的开销已够浩繁,哪有闲钱帮衬这个冒失鬼!”

燕铁衣轻轻地道:“这样吧,姜头儿,以你自己估量,如果由你亲自去向顾齐三说项,他肯不肯牺牲一点?譬如说,照半数收回抵偿?”

吃了一惊,姜宜大大摇头:“大当家,你这么做犯得上么?就算顾老表答应以半数抵偿损失,可也有三四万两银子之巨,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姓朱的与你一无深交,二无旧谊,你何苦替他掯负这重的担子?再说,你这例子一开,将来‘青龙社’上行下效,这年头需要救助的人多了,你们如何吃得消?”

燕铁衣深沉地道:“这笔钱我不会向组合里调用,我另外设法筹措,我有许多财力雄厚的朋友,他们之中不少是想送我钱都寻之无路的人物,只要我开一句口,休说三四万两银子,就算三四十万两银子也不成问题,我将来会还给他们,我有许多种还账的方法,有些是他们拿钱也买不到的……”

姜宜不安地道:“大当家的潜力自是毋庸置疑,征结只在于划不划得来。”

燕铁衣微笑道:“钱财并非是衡量一切事物的准则,有时候,一个人的品格与骨节,心性与本质,乃是积世上有价之财也难相比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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