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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女儿心 连理盘枝

正午,烈阳如火,白花花的日头下,九翔城大街小巷显得一片慵懒倦怠,静悄悄的不见几条人形,连野猫野狗都躲到荫凉处去了。

骆忏驾轻就熟地来到东湖大街中段的斜弄堂底,“四巧楼”景物依旧,风光不变,只是气氛上似乎寂寥了许多,楼里楼外,静静荡荡,在平日里,这个辰光原本也就比较冷清,热闹要从掌灯时分才开始,不过骆忏心中有事,睹物思人,感觉上,有股特别落寞萧索的况味。

抛镫下地,他草草栓缰之后趋前敲门,来应门的是个四十开外、面孔干黄小个子,这位仁兄,骆忏可熟着来,正是那在“四巧楼”跑腿打杂的猴孙,至于此人的真名实姓,骆忏倒不清楚。

猛然和骆忏打上照面,猴孙先是一愣,继而惊喜过望,兴奋激动的表情毫无掩遮地表露出来:“我的天,这不就是骆大爷么,骆大爷来得可巧,你老兄晚来一天,便见不着小媚姑娘啦,骆大爷,人家欺我们半掩门子的无拳无勇,无财无势,强要靠霸王硬上弓,抢人抢到屋里来罗……”

骆忏进入院门,冷着脸道:“是那叫什么上官人龙的家伙在使横?”

猴孙讶然道:“嘀,骆大爷可真是千里眼、顺风耳,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老的明察,不就是那个姓上官的王八蛋么?他看上我们小媚姑娘,三不管便待楞娶强迎,小媚姑娘不依,妈妈也再三哀求,姓上官的却全不搭理,言明一个月后前来接人,今天堪堪满了期限,一大早,这王八蛋已派爪牙捎来口信,近晚当时,即抬花轿上门啦——”

骆忏不似笑的一笑:“他还有这个度量,宽限一个月才要人?”

猴孙气愤填膺地道:“什么狗屁度量?全是骆大爷你老的名头压住他,他才拖延一个月以观风色呀,姓上官的不相信小媚姑娘有你老这座一位大户头当靠山,但又放不下心,始定了这个期限,如若期限之前未见骆大爷出面,他就忌惮俱消,端等着第四次当新郎官了!”

哼了哼,骆忏道:“姓上官的替小媚出了多少赎身银子?”

猴孙挣红了脸,越说越火:“最呕人的地方便在这里,上官人龙骑到我们头顶拉屎不说,更摆出一副‘铁公鸡'的架势,分文不给,活脱脱地把我们吃定了!”

骆忏拎起衫摆,踏入楼下大厅,不待猴孙前往相请,花名红绣的当家老鸨子业已急急匆匆地由里屋迎了上来,这红绣看到骆忏,神情好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护,那种宽慰欣喜的模样,想装是决计装不出来的:“唉呀,我的骆相公,骆大爷,天可怜见,朝盼夜盼,总算把你给盼到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今天来,来得正好,再迟一歇,生米煮成熟饭,啥也不济事了,你不知道,我们小媚望你望得寝食难安,整日价以泪洗面,还当是今生今世便要永沦苦海,再也见不着骆大爷你罗……”

骆忏没有叫什么“妈妈”的习惯,他一如往例,大马金刀地道:“红绣,听猴孙说,上官人龙今晚即将抬轿上门,硬要活人?”

连连点头,红绣一张涂满厚厚脂粉、色彩花俏的老脸上扮一副哭相:“可不?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就这么顶一根驴鸟,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我这做妈的辛苦多年耗去多少成头?就要卖狠使狂,明火执仗地抢人,我们开窑子的亦是靠皮肉挣钱吃饭,没欠谁该谁,姓上官的如此霸道,这世界还像个世界吗?”

骆忏道:“小媚呢?”

红绣朝楼上一指,哭相立改为容颜堆笑,殷勤巴结地道:“人在楼上,骆大爷,还是老房间,就是你每次来和她相好的那个房间。”

干鸨子就是干鸨子的,言谈格调总凡离不了本行,骆忏听着刺耳不想多扯,挥挥手,管自登楼——在这里,他可谓“老马识途”。

推开小媚的房间,伊人正独坐台前,面对明境,暗自垂泪不已;骆忏多日未见这位风尘痴情人,但觉小媚清瘦不少,一张白素脸蛋略显蜡色,秀发蓬散,形态憔悴,颊靥的细细纹理之间,埋满了哀怨,埋满了凄楚与无告。

一见骆忏出现面前,小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瞪着骆忏,微张口唇,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簌簌颤抖起来。

骆忏反手掩门,故意以戏谑的语气道:“怎么还不妆扮穿戴?不多久花轿就要上门迎亲啦。”

小媚的巧致鼻翅忽然急速翕合,泪水夺眶而出,她猛地一头跳起,小雌虎似的扑向骆忏,攒两只粉拳,拼命擂打骆忏胸膛,一边打一边哭叫:“我打,我打,我打死你个没心没肝的死鬼,你害我望穿了眼,流干了泪,害我茶饭不思,生机渐失,你伐伤的不只是我的人,更折损了我的灵、我的魂啊……”

骆忏不闪不动,任由小媚在身上擂打,而痛的不是肌体,是他的心。

直到打累了,小媚倒在骆忏怀中,死命地紧抱着骆忏,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日日夜夜,有人坐在我房里,睡在我身边,我心里想的可全是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明白我的指望都是做梦,但做梦也难得梦见你来看我一遭,直到我快沦入苦海、下阿鼻地狱了,亦不见你的踪影,老骆啊,我的身子败柳残花,我的心却是玉洁冰清,我心里,除了你骆忏,从没有、永没有第二个人啊……”

骆忏只觉一阵鼻酸,赶忙吸了口气,轻轻拍着小媚瘦伶伶的背脊:“好了,好了,小媚,别哭,别哭,我这不来了么?看谁能逼你沦入苦海,谁能强拉你进阿鼻地狱?”

小媚埋首骆忏胸怀,狠狠哭了个够,直到骆忏衣襟尽湿,她才依依不舍地仰起面庞,泪痕斑斑的清水脸儿已渗出笑容:“死鬼,你怎么拖到如今才来?急死人了,我以为,这辈子再难和你朝面,再也不能搂你抱你了……”

扶着小媚坐回妆台前的锦垫上,骆忏低声道:“要不是几天前有一场巧遇,我还不知道你的事,小媚,老天有眼,要渡你过这一劫,往后去,你就多福多寿、一帆风顺了。”

小媚断续地抽噎着:“我,我不想多福多寿,也不想一帆风顺,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骆忏无声地叹息:“等这件事过去,我替你赎出身来,小媚,你多自保重吧。”

僵默片刻,小媚又流着泪道:“老骆,我终归是配不上你,圆不了我的梦……”

搓着手,骆忏沉重地道:“唉,叫我怎么说好?”

小媚缓缓摇头,消瘦的面容仿若梨花带雨:“不用说了,老骆,什么都不用说了。”

骆忏强颜一笑:“别钻牛角尖,小媚,不管怎么着,好歹先过了晚上这一关,万一过不了,往下不必我操心,那‘抗山鼎'上官人龙就一手包办啦。”

小媚抽出腋下丝绢,一边拭泪,边幽幽地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其实过不了那大狗熊的一关也好,我正可一了百了,你亦落个耳根清静,逍遥快活。”

骆忏忙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岂是这么混帐的人?”

小媚嗒然无语,心中哀怨悲戚纠结成团,造化弄人啊,里外怎消一个“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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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辉,尚染一抹紫酡残红于西方的天际,华灯也才初上,一阵嘈杂高亢的乐鼓声已沿街响了过来,逐渐接近斜弄堂底的“四巧楼”。

这位上官人龙,可真一点不耽误时辰。

“四巧楼”依然悬挂着平时就悬在那里的大红灯笼,不过没有丝毫“喜气”,大门是关着的,不见往昔的喧哗,不见半个寻芳客,一片鬼冷冰清。

骆忏独自站立门前,手执月牙铲,消消停停地等候着迎亲的队伍,于是,一声锁呐的高音在巷口拢了个尖,火把的赤光已经隐隐在望。

嗯,来了,上官人龙似乎还挺把这桩“霸王亲”当做一回事,队伍前面是一组吹吹打打的乐手,中间有火把照路,后头才是一顶八人抬的花花轿子,轿前领先一乘骏马,鞍上巍巍然坐着一个魁伟大汉,肥头阔脸,脸上要不是有对三角眼反映着火把的焰芒闪闪生光,便黑漆漆的像一只烟薰火燎多年的的锅底了。

这位汉子虽未配搭红花彩带、文士巾帽,却也穿得一派体面,宝蓝缎子长衫外系同色束腰带,腰带上还垂挂着一枚玉如意,一只小金葫芦,小玩意摇晃间衬着汉子得意洋洋的满脸喜色,不光有“小登科”的神彩,更有“趾高气扬”的意味。

骆忏心想,马上的这一位,绝对是“抗山鼎”上官人龙无疑,换了别人,谁肯来摆这样的谱,出这般的洋相?

队伍来到“四巧楼”门前,分做两排,依旧呜啦呜啦地吹奏不停,执火把的一干伙众也靠墙而立,尽量将光亮照向大门,七八个虎背熊腰的仁兄簇拥着马上的汉子到得近前,那汉子一见眼前景像,已不由脸色骤变,扯开嗓门,音调粗厉地放声大吼:“我操他个亲娘的,这是什么意思?老子选了吉时良辰前来迎亲,居然飨我以闭门之羹?这些窑姐儿胆上生毛,竟敢耍弄起老子我来了?给我敲门,敲不开就砸,我倒要看看,哪一个邪龟孙给‘四巧楼’的人壮了胆?”

此时,站在鞍旁的一个人物连忙扯了扯汉子衣角,悄悄向立于门侧,不言不动的骆忏指了指:“大哥,你看到门边那个家伙没有?只怕事有蹊跷——”

汉子黑脸一绷,火暴地道:“我上官人龙莫非尚顾虑这座窑子窝?他们敢玩花样,老子若不一把烧光了这片鸟楼,就不叫‘抗山鼎'!”

骆忏至此已“验明正身”,大步踏出,朝着嗓音不歇的一干吹鼓手断喝如雷:“通通给我停下来!”

乐声顿歇的须臾,他面向高高在上的上官人龙叱呼:“姓上官的,你已有三个妻妾,不差小媚这一个,从现在起,你如调转马头,带着这些鸡零狗碎、乌合之众赶紧离去,往后还有多年好日子过,否则,我就将这场你自以为是喜事的把戏变作一场丧事,哼哼,还是一场大大的丧事!”

上官人龙愣窒了一下,瞪起三角眼恶狠狠地开口:“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牛头马面,竟敢管你家上官大爷的闲事?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上官大爷在九翔城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来路?大胆匹夫,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骆忏面无表情地道:“匹夫大胆,名叫骆忏!”

宽阔的黑脸猛一下泛了青,青黑交杂,就变得不成颜色了,上官人龙身子急晃,差点便自鞍上掉落,他倒吸一口凉气,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是骆忏?‘亡命三郎’骆忏?”

骆忏半句废话不说,长铲流飞,蓝焰闪眩的同时已见上官人龙的头顶毛发蓬散飘落,脑壳中间,秃现出一道极为整齐的白痕来,仿佛是用剃刀精量刮过的成绩,而就在这位“抗山鼎”突觉顶上乍凉的刹那,赤光如杵,卷起他腰际悬挂的玉如意、小金葫芦,龙舌倒翻似的送入骆忏手中——双招并出,情景几若梦魔,当上官人龙有所感觉,一切过程已结束!

重重一顿月牙铲,骆忏大声道:“‘慈悲铲’,听过没有?”

赤网张合于瞬息,直同大朵红花的花瓣启闭,尽容游魂于其中;他接着道:“‘善骨兜’见过么?”

再用力挺胸,又道:“我是骆忏,如假包换!”

上官人龙顿觉一股寒意沿着背脊往上升,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媚那贱人,居然说的是实话,果有骆忏替她撑腰,这骆忏,看来可是真的骆忏哪……”

骆忏霹雳般吼喝:“上官人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马上的上官人龙僵默俄顷,突然翻转马头,大叫一声:“伙计们,没听到有人说话么?走为上策哇!”

于是,乐手、火把队、花花轿子,加上上官人龙身边的那些个爪牙,立时一哄而散,急佬佬地追着“大哥”的马屁股奔去。

骆忏哈哈大笑,刚待转身回去报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已自巷角阴暗处传来:“骆哥哥——”

这一声“骆哥哥”,叫得骆忏头皮骤麻,心底发慌,赶忙循声望去,阴影里已趔趔趄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段窈窕,举步婀娜,不是江秀秀是谁?

骆忏吃惊之余,不由张口结舌:“秀秀,我的亲娘,怎么会是你?”

江秀秀垂下视线,小声道:“我,我是来找你的——”

骆忏咽着唾沫道:“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否则你跑来这里做甚?我的意思是,你来干什么?谁告诉你我在此地?”

江秀秀嗫嚅着道:“你生气了?”

骆忏苦笑道:“生气倒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意外,我不大喜欢意外的事,因为一旦发生意外,情况便不易控制,情况如不易控制,往往令人尴尬——”

江秀秀低着头道:“我听到你和桑怀远提及九翔城,我就来了,人家不放心你嘛。”

骆忏道:“九翔城地方不小,就这么巧,你一头就找到东湖大街‘四巧楼'之前啦?我看八成是有人领路,再说,你不放心我,不放心什么?”

江秀秀委委屈屈地道:“不放心你来会一个女人……”

骆忏摇头:“就算我来会一个女人,那女人又不是老虎,能把我吃了?秀秀,此中另有原委,一时也说不清楚,以后,我再详详细细告诉你……”

江秀秀道:“不用你劳神,已经有人详详细细地告诉过我了。”

骆忏一怔之后,立即有了谱,他目光四顾,大声吆喝:“萧才,你给我站出来!”

方才江秀秀匿身的阴暗里,萧才躲躲闪闪、贼头贼脑地现出身来,他脸孔上带着不自然的佯笑,心虚地夸张着声浪:“了不起,了不起,老大神威不灭,天下扬名,况上官人龙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凭他能和老大你分庭抗礼?这不一朝面就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跑啦?”

骆忏不听这一套,沉下脸道:“是你领着秀秀来的?”

萧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情非得已啊,老大,江姑娘她,以死相胁,我要不答应,怕会出人命哪!”

江秀秀一横身拦在萧才面前,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形色:“不错,你不要怪萧才,是我逼着他带我找来的,你待杀待剐,就对着我来吧!”

骆忏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地道:“秀秀,你想岔了,事情并非你臆测的那样,我之来‘九翔城’,有我不得不来的苦衷,正像你日常所言,人要有良心,我不能负情又负义呀!”

顿了顿,他毅然道:“好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江秀秀这时却十分平静地道:“不,我得进去看看小媚姑娘,大老远来,姐妹俩能不见上一面?”

一声“姐妹俩”喊得骆忏满头雾水,瞧瞧江秀秀的表情,并没有醋劲大发、入内生事的样子,可是又有什么必要“见上一面”呢?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冤家总然是不便聚头的呀!

萧才溜到门前伸手叩门,边殷切地道:“来,江姑娘,我来引路,这里我也挺熟——”

骆忏赶忙道:“秀秀,见面可以,千万不能乱来。”

大门开启,萧才冲着迎出的猴孙先打招呼,江秀秀临踏进门槛之前,回头瞪了骆忏一眼:“你心疼?”

骆忏难以应答,只是心里打鼓,江秀秀这妮子,纯起来真纯,刁起来又不好刁,葫芦中卖闷药,谁也猜不透她玩的是什么花巧。

不管江秀秀在玩什么花巧,骆忏可不愿闯进去当夹心萝卜,此情此景,必然是两边讨不了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事,他哪能干?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正等得不耐烦又有些惶惶不安的当口,只见萧才已喜孜孜地窜了出来,劈头留下一句话:“我雇车去”,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雇车去?骆忏不免迷惘,雇车干啥?难不成他们是走路来的?可走路能这么快就到九翔城?

正思忖间,传来一阵莺声燕语,还杂着银铃似的笑声,这声音他可熟了,不就是江秀秀和小媚的腔调么?这两个女人如何会如此喜悦法?莫非都吃错药了?

不片刻,江秀秀已牵着小媚的手走了出来,红绣与猴孙跟在后面,红绣一脸依依之色,尚不停频频拭泪,猴孙亦面带怅然,是那种分别前的离情愁绪啊。

骆忏尚未及开口,红绣已攀着小媚双肩,眼泪欲涕地抽着鼻子道:“小媚啊,这些年来妈妈待你不薄,总将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你这一走,不知多伤妈妈的心,女大不中留哪,你可别忘记妈妈,时不时回来看你苦命的老母,也好让我有个依托……我没啥嫁妆给你,刚才已在江姑娘付你的赎身银子里头扣掉一百两,权当妈妈的一点心意吧,我的小媚啊……”

小媚眼眶含泪,却满脸春风:“我一定会抽空回来看你,妈妈,别哭,我得偿心愿,择夫从良,你该为我高兴才是。”

“择夫从良”四字进入骆忏耳中,他不禁大大一愣,择夫?择的哪一个夫?难道劫数方靖的这须臾前后,红绣已给小媚找着婆家了?

干咳几声,骆忏一脸困惑地朝着江秀秀道:“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码事?啥个名堂?”

江秀秀笑如花灿:“一路上来,萧才已把你和小媚姐姐的事详尽地给我说了,我好同情她,我们做女人的总是这样命苦,若不彼此相怜相惜,岂不更苦?所以我就下了决心,让你们得偿夙愿,不再分离。可是我话也说在前头,小媚姐姐虽然年长几岁,名份上我得占先,她亦同意了,从此比翼成三,连理结枝,骆哥哥,我算是有良心的吧?”

骆忏一时之间,不知是种什么滋味,只呵呵傻笑——女人啊就是女人,心眼忽大忽小,不过江秀秀可真叫有良心的哩。

巷口有辆乌篷车辘辘驶来,车前还挂得有两盏大红灯笼,灯笼晃动的绛色映溢,显出几分喜气;萧才这家伙,总算办了桩妥妥贴贴的事。

(全书完,凌妙颜、茧中天蚕录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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