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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血刀柔情

“飘客”,并非是萍踪飘泊,居无定所的流浪客……那是─个飘游江湖,身怀绝技,仗义锄奸,济人于危的“侠客”。

“飘客”玄劫准备往西南江湖一行……这些年来西南各省历遭兵烫之灾,元气尚未恢复,以致散兵游匪骚扰四方,县镇不靖,路途不宁。

不少绿林豪客,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专做那些不需本钱的买卖勾当,民间说不尽的痛苦……是以“飘客”玄劫决定西南蜀、滇、黔等诸省一行。

尤其苗疆诸区,探幽搜秘,做些侠义门中行径,不负自己一身所怀之学。

“飘客”玄劫心念一阵游转,有了这样决定后,取道蜀西而来……

就在此时,蜀地发生大金川、小金川之乱……方圆百数十里,都成了官兵苗匪交战之区。

四川原是天府之国,民丰物阜,但邻近蜀西十数县的老百姓,由于这场战乱,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尤其大金川附近几个县城,全遭苗匪洗劫一空,成千上万的难民,纷纷向南逃难。

“飘客”玄劫走向一处县城,沿途所见。乡村房屋烧得七倾八倒,驿道上冷清清的,难见有人迹出现,别说人迹,连鬼影子也没有。

河里岸上,坡地草丛,时有看到一具具断头折胶的伏尸……“饿狗拖了死人肚肠满街跑,天空成群饥鹰,公然飞下来啄食人的尸体。

沿途上腥臭熏天,劫灰遍扬。

“飘客’’玄劫虽然经过不少血淋淋厮杀场面,但像眼前这幅惨状,那是生平仅见……

不禁心寒气馁,想要原路折回而去。

但再一想,如果原路折回,打消了原来西南江湖一行的计划,只有硬着颈子,往前面走去。

“飘客”玄劫走了一段路,来到邻县附近的“柳川集”,才算是出了那块没有活人的地方。

这里接近官军营地,川督施友伦的大营,也在这里附近。

沿途镇甸市集,到处可以见到餐风宿露,啼饥号寒的灾民。

“飘客”玄劫,原是一副侠义胸襟,目睹兵匪交战,难民颠沛流离的惨状,不禁激起满腔的热血……心自暗暗思个寸:“区区大金川几个苗匪部落,俱是乌合之众,竟把川西几个县份,蹂躏成这般光景,那些官兵,难道都是饭桶衣架不成?”玄劫站停下来,向其中一个年岁较大的难民探问……

那些难民原是满怀愤满、牢骚,见玄劫是个外地来的青年人,不是官家吃粮的,就把内委情形说了出来……

原来,这次大金川、小金川战乱,完全是官衙逼迫苗民,所引起的灾祸。

苗民原来是我国土著民族之一,远古时,定居在中原黄河流域。

相传轩辕黄帝率领汉民东移,啄鹿一战,把苗民杀得大败,也就有了中土这块地方,苗民站不住脚,纷纷逃入西南各省。

由轩辕至夏商周之氏,迄至秦汉,开拓疆土愈广,苗民更无立足之地,于是纷纷进入滇、蜀、黔、佳诸省的深山大岭,为汉人势力所不到的地方。

大金川小金川一带,千百年来是苗族聚居之地,水土肥美,历代川督视为一块肥肉,屡向苗民苛抽敛税,两寨苗民对汉官,已经深存恶感。

上次川督施友伦上任,正逢大小金川苗区,发生了数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大旱灾,苗民山田龟裂,绝无一丝收成。

蜀川地方官吏,不敢据实上报,反而报称当地收成丰厚。

川督施友伦不知个中底细,便渝示加倍征收田赋……

大小金川两寨苗民,不禁群情汹动,哗然大愤。再经地方官衙派员追索,更是火上加油,宛如燃着了火的火药库轰然爆炸,不可收拾。

最先是大金川一寨苗民,揭竿起乱,而小金川苗民接着响应。

附近一带的苗匪,亦乘机发作,攻破附近六七处县城……一见汉人,不分男女老幼,除了少壮的胁令从军外,其余一概杀戮。

战乱蔓延开后,西南各县风声鹤映。

川督施友伦知道此事,勃然大怒,一面禀报朝廷,一面督师进剿。

但苗匪行动,俱是流窜性质,并不志在攻城掠地,每逢攻破一处市集镇甸,顶多逗留三五日,饱掠奸杀之后,就放起一把火,将当地房屋烧成一堆焦土,然后撤离而去。

川督施友伦不懂兵家策略,一味要和苗匪打硬仗……

苗匪行踪飘忽,散合无常。

官军顾此失彼,疲于奔命,一连相持了几个月,劳师糜饷,完全无功。

到了后来,施友伦索性屯兵不动,在“柳川集”设下大营,划地自守,只求苗匪不再乱窜,便算了事。

这个川督施友伦,自己也在大营中,大张女乐,沉洒洒色,胡天胡地,已把老百姓的水深火热,扔下一边。

“上梁不正,下梁歪!”部下那些军官士兵,见主帅如此糊涂混帐,也渐渐胆大妄为起来……强买强卖,向老百姓敲诈勒索。

剿匪不足,殃民有余,只是苦了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在兵匪夹缝中,叫苦连天。

“飘客”玄劫听那几个老年难民,流泪说出这些话后,不禁勃然大怒……天下竟有这等混帐的地方大官?玄劫原来本意,有这样想法……

自己施展轻功绝技,飞身进入“柳川集”大营中,把川督施友伦一剑诛死,替民间除害。

但,再是一想……

川督驻节大营,防备何等严密,就算凭自己本领侥幸得手,刺杀了川督施友伦,如此一来,四川全省岂不成了群龙无首,局面大乱?这一来反而便宜了苗匪,多破一些城池,多害了一些无辜百姓。

“飘客”玄劫经过一番思忖后……决定先给施友伦一个警戒。

玄劫别过那几个难民,准备前往“柳川集”大营,作一番刺探。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停晚,玄劫突然发现前面一带火光冲天,人声吶喊……不用说,一定又是苗匪在那一带大肆掠杀。

玄劫正在替自己决定,是否走向前面……

.突然,前面传来蹄声答答,自远而近,如飞驰来。

两道快马的前面,却似一溜烟似的奔来一个黑衣女子,后面马上,两个军官装束的彪形大汉,各个手中握着一把长有四尺,明闪闪的马刀。

两人衔尾紧迫,其中一个喝声道:“吠,贼丫头,看你跑去哪里,快快跪下受缚,随我等回营,到时有你好处。”那女子扑到一座树林前,倏地柳腰一扭,左臂一抬,一响“嗤”的声中,白光闪处,一口柳叶飞刀,已电射而出这把飞刀出手,正巧打在左面那军官的马头上……马头着了飞刀,长嘶一声,四蹄人立起来,一阵蹿奔纵跳,把那军官摔落马鞍。

右首军官怒不可遏,连人带马,旋风似的直向前面冲来……”手中马刀一扬,朝前面女子兜头砍下。

黑衣女子赤手空拳,不敢招架……倒地一个“黄莺织柳”之势,闪过刀锋,由那军官马头上掠过,腾出两丈以夕卜。

另外那个军官,已从地上纵了起来,手中提着马刃,紧紧急迫。

两男一女,一追一逐,眨眼之间,已到“飘客”玄劫这边。

此刻玄劫,正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见那女子身手矫捷,似是得名家所传。

后面那两个军官,凶神恶煞,如虎扑来……不知是劫财还是劫色?玄劫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不禁激起侠义之心,决意助那女子一臂之力,绝无声息之下,摸出两颗铁莲子,扣在掌心。

就在此一电光石火之际……

那黑衣女子又是一个“海燕掠波”身法,枪到玄劫藏身的大树前,面带惊惶之色。

相距不到一丈……两个军官一个步行一个骑马,快将扑近过来。

“飘客”玄劫不假思索,腕把一抬“嗤!嗤”两响声中,两缕寒风,电射而出,直向两个军官袭来。

铁莲子暗器,体形小巧,双方相距又近,显然难以闪挡!步行那个军官,一阵凄厉嘶嚎声中,两颗铁莲子袭中左右双目,掩面倒地。

玄劫从大树后面,一个箭步,跃身而出,手起剑落,立时把那军官送上路。

另外那个看到这情景,不由大惊,吼喝声道:“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帮助苗匪,杀害朝廷命官,看刀!”“呼”的破风声中,朝玄劫兜头砍下。

玄劫不慌不忙,横剑一挡,“当”的一响金铁交击声中,马上军官给震得虎口发痛,臂膀麻木,几乎一跤从马鞍跌了下来……

马上军官大吃一惊,正要转过马头逃去,那女子却是出其不意,从斜刺里“喇”的飞蹿过来……

振肘抡腕一扬手,白光闪处,一口飞刀直贯后心……

马上军官“哟”的惨呼声中,尸体仆落马背……那马受惊之下,撒开四蹄,如飞而去。

“飘客”玄劫回过头来,正跟那女子照面对上。

这女子头里黑色绸帕,两耳垂着金环,柳眉如叶,一双大眼,倒有几分姿色……

看她年纪才始二十出头,只是皮肤微黑,再给这身黑衣黑裤一衬,更似一朵墨染的玫瑰。

“飘客”玄劫,这个面容英俊,年纪三十左右,赴向成熟的青年人……他自己或许从未想到这上面,但,却是情窦已开的姑娘中,一个悄悄所注意的对象。

那姑娘见玄劫帮了自己,心里似乎十分欢喜,来到他眼前,一手拖住他长袍衣袖,却是急急的道:“这位大哥,多谢你,只是后面官兵快要追到,咱们快走,不能留在这里……”黑衣姑娘话到此,果然,来路那边,传来一阵马嘶人叫之声。

“飘客”玄劫回头目注看去,火光闪耀中,约有二三十人,飞驰而来。

“嘘!嘘!嘘!”羽箭破空之声,撩耳直响,“删喇”声中由耳边飞过。

“飘客”玄劫发现时间紧迫,急忙一点头,道:“不错。我们离开此地。”两人施展陆地飞行轻功,由黑衣女子带路,直向前面而去。

玄劫……念之间,不知内委底细,不分青红皂白,救厂那个黑衣女子……当下没命地向前飞奔!方向不明,路途不熟,又在昏黑的夜晚,不管路面高低,随着那黑衣女子疾驰飞跑。

跑过几个山环,越过两道山岭,已不知走了多少路,后面人马之声,已经渐渐拋远……

由拋远而不见,两人才始止步下来。

黑衣女子转脸含笑,道:“今日咱家险遭不测,幸蒙这位大哥搭救,感激不尽……至于咱家来历,等到前面地头,再行奉告,现在一起向前面走去如何?”“飘客”玄劫内功精纯,双目神光充沛,虽然在黑夜中,依然看出那女子的轮廓、容貌……

发觉对方腰肢窃宪,显然是个黄花闺女!

但两耳垂着金环,那是汉家年轻姑娘少有如此装饰,该是苗族女子。

可是说她苗女,却能说出一口脆生生,听来悦耳的汉语。

“飘客”玄劫心念游转之下,却也猜不出这年轻女子的来历。

虽然自己顶天立地,一个不欺暗室的男子汉,但对方究竟是个素昧平生的年轻女子,怎能与她结伴同行?玄劫有了这样想法,摇摇头,道:“您这位姑娘,在下无意中路过此地,发现姑娘被人追逐,助了您一臂之力,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一身武技.似乎不需在下护送,就此告别。”女子哧的一笑,道:“看不出你这位大哥,有这等重的书卷气,大丈夫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何必拘泥这些俗礼?”朝他瞥了眼,又道:“你这位大哥,如果你因何救我尚且不知,这件事给人知道岂不是一。桩笑话……

咱的住家,就在前面不到二十里,咱们一起走吧!”“飘客”玄劫,倏然再一想:“自已今晚本来要住‘柳川集’,刺探四川总督施友伦大营,却凭空遇着这神秘女子,打了个不平,反而被她一搅刺探不成……”到目前为止,此女子是何等来历,却是悟然不知,倒是一桩笑话。

同时,自己随身所携带的,除了油布里卷里“搜神伞”,腰带一柄“龙渊剑”……

和囊袋里一些盘缠银两外,别无其它令人起眼之物……不妨与这个年轻女子,同行走一遭再说。”玄劫替自己决定下来,就即道:“姑娘你既然如此说,在下未免拘泥于俗礼……好,我们一起上路吧!”少女见他答应下来,顿时脸露喜色,于是也不客气,先行带路。

两人就在黑夜驰奔,盘旋绕越于深林之中,一遭走了两个更次。

不多时,已是四更时分,少说也已行了三四十里路……

少女一指对面山头,一片黑呼呼的树林,道:“这位大哥请看,咱们奔驰了一夜,总算已到地头,脱出官兵的地界……岭上就是我们歇马的地带……”微微一顿,又道,“你随我上岭去,无论遇到何事,不必大惊小怪,到时自然会明白……”话落到此,朝玄劫娇然展唇一笑,拾脸看了看天色,突然想了起来,又道:“咱可真失礼,还不知道你这位大哥,名讳如何称呼呢?”这里是西南江湖地面上,玄劫不提“百星流光迎鼎会”,也不提“飘客”、“不二劫”的称号,微微一笑,回答道:“在下姓‘玄’叫‘玄劫’……不知姑娘贵姓,何等称呼?”少女脆生生一笑,道:“原来是玄家大哥……咱家姑娘,此时不便奉告,到了那里,你自然就知道啦!”

两人边走边谈着时,已来到岭下……丛林之中,似有一盏红灯,往来晃动……

跟着一响“嘘”的破风声传来,向林外射出一枝“响铃箭”。

接着,又是一响大喝声,道:“报号!”这个黑衣女子,从怀里取出一面小小的三角形旗帜来……高举过头,一连三晃。

丛林里顿然寂然无声,也没有人影出现。

黑衣少女使出这一手,看进旁边“飘客”玄劫眼里,心头不禁诧然一震……

照此看来,这黑衣女子并非一般民女,乃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

看她这副气字轩昂,从容自若的神情,难道是这座峰岭中的“女大山”不成?玄劫心里暗暗猜疑之际,黑衣少女陪同他,已踏上长岭一列高处。

玄劫纵目看去,岭后岗峦起伏之间,密密麻麻扎了不少营帐……旗帜飘飘,戒备森严。

有许多士兵,提刀执枪,来来往往。

玄劫朝这些士兵注意看去,并非官军装束……一个个青巾里头,腰围兽皮,那副雄赳赳的神态……

同时佩带弩箭吹筒,分明是一大群的苗兵,玄劫这一发现,心中不禁大骇……

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苗匪驻扎营地……这黑衣女子显然苗匪中重要人物!

果然不出所料,这黑衣女子一近营前,立即显出她的身份来……

所有苗兵见到她,立即肃然起敬!

这黑衣女子却是神态傲然,微微一点头,算是给这些苗兵的答礼。

她带着玄劫,穿过数重营幕,走向一道断崖,崖前竖着两支杏黄旗帜,随风飘舞……

隐约中依稀可以看出,左边旗上,写着“替天行道”四字……右边旗上,写着“顺天大将军狄”六个笔劲浑粗的大字。

玄劫看到右边旗上六个大字,心自暗暗思忖:“这‘顺天大将军’五字,是苗匪头目,替自己加上的封号……尾端那个‘狄’字,可能是匪首加用了汉家的一个姓氏。”自己历年来踪游江湖各地,对苗匪的窝巢,倒是第一次觉得奥秘,机缘不浅。

玄劫心念游转之际,崖中走出一队苗兵,其中一个带头的,向黑衣女子道:“玉凤姑娘现在才来……老顺主正等得心焦呢……”这入话到此,朝玄劫目注一服。

黑衣女子五凤,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穿过栅门,里面营帐雁立,矛戟森森,当中一座金顶葫芦帐……

里面正中坐着一个发眉如戟,体格魁伟的苗首,居然穿著一身汉装衣服。

这老苗子就是小金川峒主“狄刚”,也是这次兵发之灾中一个魁首,黑衣女子是他的掌珠爱女“狄玉风”。

部下苗兵,都是川西狄家苗一族,开化程度和汉人差不多。

川西这一苗族,用了汉家的“狄”姓,手下子弟兵,剽悍善战。

狄刚年逾半百,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视作掌上明珠,就是这个玉凤姑娘。

玉凤在十七岁时,已自练得一身惊人武艺,尤其善于使用十二把柳叶飞刀,十丈之内,百发百中。

苗女早熟,狄刚急于要替爱女玉凤择婿完婚,但狄玉凤却是心高气傲,誓非天下英雄不嫁,所以直至芳龄二十有二,还是待字闺中的小姑。

狄玉凤此番带了玄劫回营,显然别有一番深刻的用意所在。

峒主狄刚见女儿平安归来,心中十分高兴……但看到玄劫时,脸现诧异之色。

玉凤十分乖巧,立即抢前一步,向她父亲说了一番话……“喈喈格格”满口苗语,外人无法会意过来。

峒主狄刚沉思了下,微微一点头,换了汉语问玄劫这边道:“尊驾原来是‘玄劫’玄壮士,你怎会路过此地遇着小女玉凤……又如何会把她救出官军追骑之下,说来给咱家听听。”玄劫抱拳一礼。道:“在下玄劫来自江南,赴川西访友……走在驿道,巧遇令爱遭人所追踪,略效一点微劳,不足挂齿,请峒主派人送我出这山行了。”顺主狄刚道:“咱刚才听小女说来,玄壮士本领了得,举手投足之间,把两个狗腿子鹰爪,置于死地……”嘿嘿笑了笑,又道:“我等此番举此大事,正需要你这种人才,你就留在我营帐下,充当一名先锋将军,同心协力,打上北京,把皇帝老儿赶跑,做个开国功臣,一身富贵不尽……”指了指旁边女儿。

“还有我这个女儿玉凤,据说她对你十分敬爱,咱想招赘你做女婿……你听到这件事,心里一定十分高兴……明天吉日良辰,你就跟玉凤完婚,日后咱家百年身后,你便是小金川嗣主……你意下如何?”老嗣主狄刚,一厢情愿,有条有理说出这番话,听进玄劫耳里,却是不禁诧然一怔……

自己当时不知内委底细,救了这黑衣女子,原来她是苗尊之女。

“飘客”玄劫心念闪动,就把心神一定,朗声回答道:“区区玄劫。辱蒙峒主错爱,感激不尽,但玄某生性萍踪闲鹤,不作有家有室打算……”

一顿,又道:“至于举大事,图富贵,也非我野山莽夫所愿闻……话尽于此,尚乞怒罪。”狄刚听到这些话,立时变色,两条浓眉一竖,厉声喝道:“好一个不识招举的狂徒,本峒主有心成全你,你竞说出这些话来……左右过来,把他拿下……”狄刚话到此,两旁涌来二三十个手执长矛,如狼似虎的卫士,一窝蜂般的直扑过来。

“飘客”玄劫长袍宽袖一拂,一股威猛无比的劲风起处,头前十几个卫士,已身不由己,纷纷掉倒在地,头撞头,脚撞脚,叠起一个人堆。

玄劫身形一晃,“唰”的掠风声中,一个“燕子飞云纵”之势,掠上帐顶……

这即施展出“凌风蹑草”功夫,身形接连几个起落,斗转星移,眨眼之间,已飞到断崖口处!

就在这时候,一阵“咚咚咚”鼓声,一阵“当当当”锣声……无法计数的梭镖、羽箭,雨点似的从四面八方,向玄劫身上射来。

“飘客”玄劫身怀绝技,一身是胆,对区区镖、箭哪里放在心上……

但,唯一所要顾忌的,那是苗人的“吹筒弩箭”……

这种弩箭长仅三寸,不易提防,箭头渗有奇毒,中着人身,见血封喉,立时无救。

玄劫不敢稍有疏忽,荡空激射,凌空飘飞,“龙渊剑”已掣握在手……

冷芒闪射,“龙渊剑”舞起一层风雨不透的剑幕,把全身上下紧紧里住……一个“长虹凌霄”之势,身形又拔起六七丈高……

人如飞鸟,迅若电闪,已飞向断崖外一片密林之中……

身形再度暴飞而起,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飘客”玄劫从苗寨大营,抢到崖口,再由崖口突围脱险,不过盏茶时间而已。

若在距离较远的苗匪看来,玄劫的脱身离去,那仅仅于一眨眼之间。

峒主狄刚再也估不到,这一个汉家郎,真有这般来去如电的本领……如此“人才”

无法留下,此老峒主心里懊伤不已。

玄劫脱身离去,并未存有伤人的心念,是以只有十数卫士,吃他宽袖劲风一扫,跌了个滚地葫芦。

“飘客”玄劫,一溜轻烟似的脱身苗匪大寨,来到刚才苗女玉凤引入大寨的松林边,才始停住脚步,长长吁了口气……

正在拭去额头汗流时,冷不防丛林后,“喇啦”一响声起,一条黑影,直向这边扑来。

玄劫不由大吃─惊,惊不迭脚下一点,一个“海鸥掠波”之势,飞出两三丈外……

回头看去,树林下站着一道俏丽身形……正是苗女狄玉凤。

玄劫定神看去,狄玉凤依然刚才那付装束……却是花容黯然,星眸含泪,一副哀怨欲绝之状,站在离自己三丈外处。

狄玉凤接触到玄劫投来视线,两手叉上腰间,欲语还休,悲愤不已道:“好一个负心郎……昨晚蒙你出手救了我,却不答应这桩婚事……我狄玉风有哪一点配不上你,不值得你爱,你倒说来听呀!”“飘客”玄劫听到这些话,心头内疚不已……

抱拳一礼,道:“狄姑娘,在下玄劫萍踪飘泊,随遇而安之人,从未想到男女婚嫁那回事上……”

原来不想说的话。不期然中从嘴里说了出来……玄劫又道:“在下如果知道你狄姑娘,是小金川峒主之女,刚才‘柳川集’玄某不会出手一臂之助,犯下杀害朝廷命官之罪了!”狄玉凤听到下面那几句话,气得樱唇发抖,脸色铁青……戟指玄劫,道:“玄劫,你居然说出这些话来,那是我狄玉凤错用了情,看错了人……你如此负心负意,我狄玉风要杀你,杀死你后,我横刀自尽,你我到幽冥地府阎王爷面前,再断此一是非……”话到此,“铮!铮!”两声,狄玉凤由背后拔出一对银芒耀目的柳叶飞刀。

这对苗刀长有三尺,青闪闪的寒气逼人,一望而知是一对斩钉截铁的利刃。

玄劫不由暗自一惊!狄玉凤一声娇喝,刀光闪处,双刀横展,直向玄劫头顶抹来。

第二章 英雄胆

玄劫霍然一个塌身,一式“推窗望月”,举起“龙渊剑”,剑背向苗女双刀封上……

“当”的金铁交鸣声中,玉凤连人带刃,退落三四步!

好个狄玉凤……银牙一咬,再次上步,左手刀如风动,右手刀若鹤知,“猛虎伏桩”,又向“飘客”玄劫的拦腰斩来。

玄劫毕竞是个侠义门中至情个性中人……对方并非巨憨恶煞,而这一个痴情的年轻姑娘,同时这缕痴情正洒落自己身上……

情何以堪,岂能伤了她一丝毫发?一式“金雕长翅”,横剑一挡,错身一闪,一响“当”的声起……

“龙渊剑”剑脊,再度跟苗女架上,激起星星火花,两人霍然交错蹿开。

狄玉凤经过这两三照面,发觉玄劫劲道甚大,不敢硬攻,斜身绕步,直向左首偏锋抢进……

右手苗刀虚晃,左手苗刀一式“独钻花心”,闪电似的向玄劫胸口插来。

玄劫又是一晃身,飞蹿开去……回头向狄玉凤这边,道:“玉风,玄某已接连让过你三下,你还是快快回去吧……不然……”欲语还休,下面的话玄劫没有接说下去。

狄玉风更加羞怒,展开双刀,挥挥霍霍,卷起两道寒光,似惊涛骇浪,直卷而来……

双刀所指之处,尽是人身要害。

玄劫见她无可理喻,虽然不忍使下重手,却也不禁激起一份怒意……“龙渊剑”翻腕抖手,这门“三幻无影剑”剑法施展出来。

吞、吐、刺、扎、闪、展、腾、挪……一个身子风车似的游转,极尽绵软轻巧之能……

双方连战二十余回合……狄玉风双刀挥霍,寒光纵横,使尽苗族苗刀击刺之术,但一丝一毫也无法取胜……连对方影子也没有挨上一下。

这还是玄劫怜香惜玉,不过施展本身三四成功夫,未下重手,不然的话,狄玉凤就不会这样便宜了。

狄玉风气在头上,奋力攻取,双刀舞得上下翻飞,通体缤纷,有如梨花飘舞。

但,发现对方,始终气度难易,从容自若……遮拦封架,恰到好处……

不论自己双刀如何迅猛,对方或是随手化解,或是轻巧一闪,立即把招拆开……

衬托着那袭天蓝色的长袍,与其清朗的容貌,更加丰神俊逸,令人又爱又恨……

狄玉凤突然一声幽怨冷叱,托地往后一跳。

玄劫认为她已甘心服输,于是也把剑收了起来……不禁慨然道:“狄姑娘,你我并无凤仇新恨,男女之事,勉强不来的……凭你身怀之学,无法在我身上占得便宜,你还是回去吧!”狄玉凤脸色黯然。

冷冷道:“玄劫,你我尚未得到一个结论,我还不会回去的……

我一双刀法上,不是你的敌手,但尚有十二把飞刀……你如果能够把它破去,你走你的路,咱家狄玉凤也不想再在这世上丢人现眼了。”玄劫正苦于和这个苗女缠战……

自己又不忍心使出重手,而对方却是缠着不放。

现在见苗女说出这些话,正中下怀……玄劫微微一点头,道:“也好……你十二把飞刀,若是奈何不了玄某,分道扬镰,各走各路……”玄劫话刚到此,“嗤!嗤!嗤!”破风锐响声起……三道白光,走成一个“川”字形,直向这边同时袭到。

玄劫估不到这苗女出手,如此神速,不禁心神骤然一震……”疾忙向下一矮身,“龙渊剑”抡出一蓬剑花,“叮叮叮”三口飞刀,立时激荡开去……星飞电射,弹向三丈外草地上。

狄玉凤再一扬手……

又是三口飞刀鱼贯打出,走成“品”字形……

用了“三星套月”的打法,向玄劫左、中、右三路,齐齐电射而至……

这三把飞刀,每把相距两尺,任凭对方向左右闪避,也难逃出威力圈外,玄劫却是不慌不忙……

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间,施展出一个“铁板桥”功夫……

上半身向后一仰,离地不过尺许,三把飞刀由胸腹上飞过,直向草丛堆堕落。

狄玉凤二次飞刀落空,就地一滚,就在这一扑滚的剎那间,肩肘用力,一连发出三把飞刀……

施展一个“柳条穿鱼”之式,迎面平射,疾如弩箭,向玄劫下三路袭到。

这一出其不意之袭,相距又近,未足两丈,若是挨了别人,即使不死,亦得落个重伤。

但,“飘客”玄劫岂是一盏省油的灯?手急眼快,反应敏锐……

乍见苗女扑地拔刀,使个“白鹤冲天”之势,身形扶摇拔起一两丈高……

三把飞刀挟着劲风,由脚底下抹过,又打了个空。

狄玉凤三次出手落空,银牙一咬,又一抖手,把剩下三把飞刀,又发了出来……

苗女这次使用的,是“悬瀑三叠”的打法……

三把飞叠成一条银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走势,向凌空末飘落的玄劫标去。

显然这位玉凤姑娘,心里有她的想法……

这次对方身形悬空,发不出劲道来,,好歹也要挨上其中一把飞刀。

但这位中原武林,大江南北,有“不二劫”,又有“飘客”之称的玄劫,一身轻功造诣已臻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之境……

身形才一妙起,凌空并不停留,立即头上脚下,一个“云里大翻身”,径自由狄玉凤左肩一端,像头乌禽似的飞掠而过。

如此一来,苗女狄玉凤出手四次飞刀暗器,前后全部落空。

狄玉凤见自己出手四次飞刀,完全落空,并未伤损玄劫一根毛发,不禁长叹一声!

倏然秀眉倒竖,回过苗刀,朝向自己的颈脖咽喉上抹了下……

苗刀颈上划过,喉间鲜血飞出……一个缔年玉貌的佳人,竟横尸就地……

一缕香躯,带着悠悠遗恨,去了奈何天!

“飘客”玄劫再也不会想到,此苗女狄玉凤竟是如此刚烈……

力战不胜,得不到自己一份“情”,居然横刀自刎,了断此生。

想要抢救,已是不及……一个箭步抢过来,玉凤咽喉断去,已返魂乏术……双手还紧拔着苗刀不放。

“飘客”玄劫,这辈子自懂事以来,身心遭遇到任何楚痛,从不流下一滴眼泪:

但,此时此景,看到苗女狄玉凤落此下场……“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已不禁清流泪下。

“飘客”玄劫和苗女狄玉凤,并无任何名义,但玄劫内疚的意识中,自己“亏欠”

了这个玉洁冰消的苗女狄玉凤将狄玉凤尸体平放地上,恭恭敬敬向她躬身施了三礼。

然后进入树林,找了个平坦所在,用“龙渊剑”挖了口大坑,将狄玉凤尸体移进树林,埋入坑中。

玄劫将狄玉风掩埋入土地,又在土堆前躬身一礼,才始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飘客”玄劫昨天为了救苗女狄玉凤,付出了一整夜的辛劳……

好不容易翻山越岭,又返回“柳川集”镇上。

玄劫发现集镇上人,纷纷在传说一件事,神色上显得十分紧张……

找着镇上乡老一探听,才始知道这件事的底细内委原来京城里的皇上,发现川督施友伦,自从奉令讨伐大金川苗匪后,一连数月,师劳无功。

京中皇上乃是一位英明君主,不禁暗暗有点疑惑起来渝示特派陕西省总督凌岱入川,驻节成都,就近调查苗乱之事。

这位秦省部督凌岱,乃是一个深谙兵家谋略,文武全才的地方大官,深得朝廷器重。

据“柳川集”镇上乡老说来,凌岱这次来到成都,说不定瓜代施友伦……

如果凌捞总督真个替代施友伦,指挥围剿苗匪兵马,大小金川乱事,必然早日平定。

“飘客”玄劫从地方乡老身上,探听到这些情形后,突然想了起来……

昨晚自己原来是要刺探,川督施友伦大营,后来未曾成行,今晚何不再去。

如果川督施友伦,真如外面所传荒唐逸乐,自己将实际情形带回成都,夜入凌岱督署,向他据实禀报。

再由凌岱总督上票朝廷,撤换这个庸帅,使地方上的情形,能好转过来。

玄劫有了这个决定,便计划二更去“柳川集”大营,三更之前这件事有个交待,然后连夜飞入成都城中,据实留柬,向凌岱报告。

玄劫替自己计划一番,主意已定,就在镇上找家客店,打坐运气,匆匆一日过去。

夜晚,二更过后,玄劫飞身跃上民房,向“柳川集”施友伦驻节大营而来。

玄劫事前已将道路探明,所以不费多大功夫,已到官兵大营外。

纵目看去,大营外面刁斗森严。

玄劫飞身越过寨栅,从里端看去,营内情形,跟外面完全不是那回事,那是糟不可言。

大营里那些官兵,三三五五,有的转坐赌博,有的聚谈风花雪月……

还有几个军官,喝得满脸通红,衣冠不整,东倒西仆。

“飘客”玄劫看到大营里这般情景,不由暗暗摇头慨然不已。

于是一连飞越数十座帐篷,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一座楼阁隐现的花园住宅。

这里原来是当地一位富绅的府邸,后来被川督施友伦看上眼,借口总督大人要用,把宅主逐走,占为行辕官署。

玄劫身形闪晃,已越过围墙,里面是一座花园,假山,鱼池,花木扶疏……

前面不远处,可能是厨房……

灯光明亮,传来一阵刀勺之声,夜风吹送,传来阵阵酒菜香味。

暗处的玄劫看到这情形,知道川督施友伦尚未入睡,厨房正在替他准备酒菜宵夜。

一连三起三落,玄劫越过檐廊,来到前楼。

楼下二列窗栏,玄劫飘身而下,陈列堂皇华丽,银烛高烧,但厅上并无一人。

靠右还有一所偏间,垂着猩红软帘,帘内隐隐传来说话之声。

玄劫不作丝毫犹疑,拔出“龙渊剑”,插入窗缝之内,微微一用劲,窗户应手而开,跟着就像一阵夜风吹过,悄悄飘入厅内。

玄劫回手把窗关上,鹫行鹤步,走向软帘处,由软帘朝里面看去……

这所偏间陈设,比前厅更为华丽,四支红炉,照得恍如白昼……

中间一张红漆描绘八仙桌,正中坐着一个面团团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长袍小褂,光头无帽,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颇透威严之气。

此人便是统兵大员,膺京城所寄的四川省总督施友伦。

施友伦左肩下坐着一个裙衣打份的女子,看来年纪不到二十,生相妖冶……

这女子是施友伦最近娶得的第五房姨太太。

川督施友伦对面,还坐着一个师爷打扮,年约五旬,生得高额钩鼻,鼠须鹰眼之人。

此人是川督施友伦唯一亲信心腹,幕府师爷,姓“鲍”叫“鲍晶”。

八仙桌上摆开怀筷,还有两盘菜,还有两个底下人,垂手站立一旁。

软帘外玄劫看得清楚。

心里暗暗嘀咕:“该如何下手,给施友伦一个警告?”就在此时,施督突然开口。

道:“鲍师爷,本官今日接到一项消息,当今圣上,因本官围剿大小金川之事,历久无功,特派陕西总督凌岱入川,前来调查此事,凌督─来,本官这个总督位置,便有动摇之虑,你看如何是好?”鲍师爷手指拈着老鼠须,听过之后,有条不紊,缓缓回答道:“大人不必过虑,凌督虽然精明能干,但他也是做官的人,官官相卫,晚生看他也不敢对大人怎么样……对付凌督,晚生以为最好由藩台出面,代表大人致送黄金万两嘿声一笑。

又道:“这是第一步,还有一条美入计……”话到此,贴到施督耳边,低声数语。

施友伦哈哈大笑。

道:“鲍先生果然不愧计赛诸葛亮,本官自后,必定有番重重报答,事不宜迟,火速进行……高升,过来!”旁边一个底下人,应声上前。

施友伦道:“快将文房四宝取来,供鲍师爷应用。”那底下人哈腰离去,走向另外一房间,不多时,取了笔墨纸砚前来、鲍师爷就在八仙桌上,挥笔写下书信一封,恭恭敬敬,双手捧给施督。

施友伦就在灯下看了一遍,点点头。

道:“好极,好极,立即交付驿站,快马送去成都省城就是。”鲍师爷又另外写了信封,加上总督花印,使命高升拿去、交付驿站。

高升接信在手,躬身一礼,向厅外走了出来。

玄劫慌忙一纵身,穿出走廊……他一心要夺取施督这封密函!

突然心生一计,等高升穿过回廊,走向花园时,玄劫出其不意,一阵风似的从假山后面扑了出来……

裁指疾吐,已刺上这高升的哑穴……高升立时鹤立当地,呆若木偶。

玄劫将这封信拿了过来,就在月下拆开看去,见纸上面写着:

藩台阁下:

凌督来川,不利本爵,请代为垫付黄金万两,作为彼之程仪馈赠,对金川乱事,务必善为说词,此外火速代办一事,本府有一侍婢小娟,年轻貌美,请代为罗敷嫁妆贺礼,作为本爵侄女,送与凌督作为小星之列,财色兼进,不虑凌督不就范。

所垫付之银两,一月之后加倍奉还,余后面谢,机密,此信阅后焚之。

下面具名,是川督施友伦名讳。

“好一个‘财色兼进’!”把这封信纳入怀中,玄劫不敢稍作迟疑,飞身上纵,落到东院。

就在随身囊袋中,取出千里松香火,向草堆上扔去……

不多时,浓烟迷漫,火光熊熊冒升而起,前后左右传来一片喊叫“救火”之声。

玄劫一声轻笑,就在黑夜中飞上屋瓦,越过围墙,脚点篷帐,就在十几个起落之下,已飞出大营寨栅之外……

回头视线投向官兵大寨……吶喊之声震天,灯球火把明如白昼。

人群宛若蚁队似的,直向总督驻节的大营涌去……

天翻地覆,震耳欲聋。

玄劫暗暗一笑,更不敢逗留,施展全副轻功,直向成都而来。

这一趟脚程,玄劫已奔上八九十里路,天色才始大亮。

又拐上驿路大道,向成都出发。

当日薄暮轻笼时分,玄劫已抵达成都城内……

发现城里有不少官弃,来来往往,经探听之下,才知道凌岱总督,真个来到成都。

玄劫找了家城中横巷静僻的客栈,决定把施友伦给川省藩台的一封信,另外自己也写了封书函,痛述施友伦祸国殃民,疲敌不战,荒淫酒色的各种罪状,准备一起送去陕西总督凌岱处。

柳梆三敲,三更过后!

玄劫悄悄起来,整束长袍,带了“搜神伞”,和“龙渊剑”,飞身跃上屋脊。

星月光亮之下,疾向督衙而来……不到盏茶时间,已经抵达。

玄劫跃上花墙,纵目往内看去……

发现凌督驻节衙门,和施友伦大营中纪律松弛情景,截然不同。

由拱门起直到走廊前道,有身上佩带腰刀的兵丁,往来巡视……

并有无数亲信卫士,个个弓上弦,刀出鞘,穿梭一般的往来……

端的刁斗森严,戒备紧密。

总督大堂之中,灯火辉煌,整个督卫内外,一片肃静无哗,别有一番肃穆的气象。

此时此地玄劫对自己不敢稍有疏忽,大意……不然,功亏一篑。

玄劫施展金刚轻功……

花墙上脚尖微微一点,身形拔起八九丈高,十丈来远,悄悄飘落大堂顶上。

避开檐前铁马,用“壁虎功”爬落看去……

正中阶前,站着八九名亲兵,当中公案上面,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穿著金削袍褂大员。

此人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虎头燕项,精神奕奕一张紫红色的脸,衬着两道剑眉,凌凌有威……这就是官拜陕西总督的凌岱。

此刻,夜沉人静,已是子夜三更,凌岱秉烛达旦,尚在批阅公文。

玄劫看到这情景时,不禁暗自赞叹……如此方是一位国家大员,朝廷柱石。

玄劫有心下去面达书函,但是堂前虎也似的,站着八名雄纠纠的亲兵……

万一自己下去惊动这位凌岱总督,出声呼叫起来,反会误了大事。

玄劫心念闪动,有了一个主意……

由怀中摸出一把长约五寸的匕首短刀,把施友伦连同自己一封书函、缚在刀柄之上……

左手掌心另外扣了两颗铁莲子,全身倏地向下一挂,左手─扬,先把左手两颗铁莲子,抖手打出。

“啪!啪!”两声暴响,铁莲子打在阶前石地上,立时打裂两块地砖!地上石火星飞,八名亲兵,哗然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扭头向外看去。

就在此石火电光之际……

玄劫一抬右手剑把,将匕首连同两封书函,一抹白光闪处,向凌捞案桌,飞掷而下。

好一个凌岱总督……

乍见白光一闪,迎面飞来,全身宛然端坐,未见丝毫震惊慌张之色!

就在一伸手之间,已把匕首接住……两封书函同时飘落公案上。

玄劫再也不会想到,这位总督凌岱,也是一位身怀绝技之流……

在毫不费事,微微一抬腕剎那,把匕首抓住在手。

玄劫不敢稍加耽留,连忙身躯一纵,已翻身上了檐瓦,扑登屋脊!

夜色朦胧中,施展“蜻蜓三抄水”功夫,唰唰唰掠风身中,玄劫出督衙,瞬眼之间,身形消失在夜影里。几个亲兵给吓得目瞪口呆,以为来了刺客,正要奔向外面,招呼同僚……

总督凌岱却是十分镇定。

薄叱声道:“不必大惊小怪,今晚来的定是江湖侠义之流,身怀绝技,追也没有用,不准妄动!”

众亲兵给凌督这一喝,各个听命肃静下来。

凌督拆开一封书函,那是玄劫所写的,上面有寥寥数语:“川督施友伦军营‘柳川集’,大张女乐,荒淫酒色,坐视苗匪流窜而不理,川西十数县灾黎,流离颠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大人圣明,尚希直奏皇上,秉公处理……

并附施督私人函件一封,敬请拆阅。”下面具名,并非文字,而是画了一把没有雨布,仅是主柱张着十二支伞骨的“雨伞”。

原来玄劫写下呈凌督这封书函时,再三思维,如何具名。

若书信尾端,没有具名人,不但对凌督不恭,而且使人有“儿戏”之为的想法。

如果写下“玄劫”二字,不但泄露自己行藏,武林同道知道这件事后,显然有沽名钓誉之嫌。

玄劫经过几番思忖,才决定书信尾端的具名,把自己随身兵器“搜神伞”画了上去。

总督凌捞看过这封书信,对书信尾端,画上一把没有伞布的雨伞作为具名,暗暗感到诧异……但,书信中所述情形,不禁暗暗为之点头。

总督凌伤把施友伦给藩台约那封书信,拆开看去,这一看,不禁勃然大怒……

当堂猛把公案一拍……一响“□”的声中,几乎将桌上文件,震落地上。

众亲兵不由吓了一跳。

凌督大声吩咐道:“左右,快叫来旺上来!”来旺是侍候凌督身边的一个小书童。

来旺听到总督传渝,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施了个半跪之礼,站下边上。

凌督向来旺道:“点起香案,准备文房四宝,要上奏章。”来旺燃起香案,端上文房四宝。

总督凌岱,真个提起笔来,把施友伦在川督任内的劣迹,以及坐长匪势,纵兵殃民的种种罪状,详详细细奏上一本。

凌督不敢耽误时间,传谕漏夜使用“八百里快马”传递上京。

果然,奏章上京不到半个月,皇上立即批复下来,颁下圣旨……

川督施友伦革去本职,就地扣留,该犯官交发刑部大堂议处。

所遗四川总督一缺,暂由陕西总督凌岱兼摄,全权指挥川境各路兵马,讨伐大小金川苗匪之乱。

如此一来,整个局势完全扭转过来……

官军方面,撤去一个庸帅,换来一员虎将。

至于苗匪方面,小金川峒主狄刚。虽然还不知道女儿玉凤为“情”所苦,香消玉强,业已横剑自刎,尸体已由这个“负心人”玄劫所掩埋……

但,影形杏然,突然不知去向是事实。

这一来、小金川峒主狄刚,由于女儿“失踪”。失去─个得力臂助,与官军相比之下,愈形见细。

果然,不到三个月之期,大小金川苗匪之乱,全被部督凌岱所荡平。

川西数十万百姓,才摆脱兵灾所苦,逃脱了这场水深火热的灾难。

但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数来,“飘客”玄劫虽然置身幕后,却居首功……

侠士魂,英雄胆……玄劫挽救了川西数十万,颠沛流离的哀鸿。

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玄劫自己,另一个就是当时接到飞刀投书的总督凌捞。

总督凌岱乃是朝廷一品大员,虽然并非江湖中人,但身怀绝技,显然有他师门来历,也有他布衣相交的武林同道。

他对这位“雨伞”具名,不露真相的武林侠士,心中暗暗赞佩……

这次挽救川西数十万生灵,免于苗匪兵变之灾的,并非是自己,而是这位不露真相,不居其功的侠士。

深夜留书,揭开施友伦罪状,掌握施友伦罪证,指出川西十数县流离颠沛,水深火热中的灾黎,处于何等样苦难之境。

这位侠士,又是何等样人物?书信尾端具名的是一把雨伞,但所画的雨伞,仅见伞骨,不见伞布,也无法作“雨伞”之称……

难道此人之名,有“雨伞”两字的谐音?总督凌岱不愿自己居其首功,要揭开此“谜”,要让天下人知道,有这样一位人物。

凌岱柬邀西南武林侠义门中人物,探听这个有“雨伞”谐音之人。

这些武林中人,都不得而知……凌岱问不出其中所以然来……

但其中有个来总督府衙门,一个不起眼的人……

他是“富贵门”也就是穷家帮驻派川西的分舵主“袖手春风”郭风……

“袖手春风”郭风一笑。

道:“凌爷,这不是‘雨伞’,这是他的随身兵器‘搜神伞’……”总督凌岱已听出弦外之音。

接口问道:“郭分舵主,您所指的‘他’,又是何人?”“袖手春风”郭风道:“当初门主‘铁钵’鲁松,曾在小的跟前提到过此人……

这人叫‘玄劫’,他有两个称号,一个是‘不二劫’,另外一个叫‘飘客’……

这位玄大侠另外一个身份,是‘百星流光迎鼎会’会主……”陕西一带原是藏龙卧虎之地,凌伤职任陕西省总督,对当地武林中事,显然也有所闻。

缓缓点头。

道:“原来这次挽救川西数十万生灵的,就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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