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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血洒旧楼 煞手威

面孔上阴晴不定,他这么板着脸注视着走上来的西门朝午,以至显得这位仁兄的鼻子也就更扁、更塌了。

西门朝午一把推开了葛三,斜着眼看身旁的人物,尖着声音道:“怎着?朋友,看你这气色,好似瞧着咱家不大顺眼?”

重哼了一声,塌鼻子厉声道:“你是谁?”

双目一瞪,西门朝午凶暴地道:“这句话是你这小角色能问得的么?我站在这里,与你们‘大刀教’的属下在一起,穿着你们借给我的衣服,小子,你说我该是谁?”

塌鼻子一听,不禁气焰挫了五分,他迷惑地看看葛三,葛三又凑上那副厚嘴唇来,喷着一口酒臭,故意小心谨慎地道:“皮头目,你可得留神你那颗脑袋哪,这一位是‘如意府’的大阿哥,髯公座下的红人,他们穿着我们的衣裳,为的是掩人耳目,前去刺探‘无双派’的消息来着,方才,他几位正在咬牙切齿,为的是派了五人前去刺探消息,如今呢?喏,我们都看见了,那不是只得两个人留了命回来,那三位,不用说八成是见了阎王啦,还在这等节骨上去招惹人家……”

皱着眉摇摇头,葛三又道:“这,不是透着招子太也不亮了么?他们正一肚子火没有地方出……”

拉过葛三来,姓皮的塌鼻子压着声音道:“话嘛,说得也有道理,葛老三,但他们为什么不走秘道而非要朝这边闯呢?”

脸一沉,葛三数落他道:“皮头目,论教里的身份,你皮安比我姓葛的沉,谈到经验年岁,你就差上一大把了,你想想,人家穿了我们的衣裳不朝我们的防地回来朝哪里回来?他们深知暗号,但穿着打扮不同,到人家的地头上,不怕挨箭挨枪哪?再说,‘大河镇’四周埋伏重重,步步惊险,有没有留着一条秘道还不敢说,上头的事,又哪里会桩桩告诉你,给你解释得一清二楚?那不成了泄密啦,大家伙若是全晓得怎么回事,只怕人家‘无双派’也早明白了……”

叫皮安的塌鼻子搓着手,他信是信了,却仍粘粘缠缠地道:“葛老三,我还有点搞不清的地方,既然他们都是‘如意府’的大哥们,又怎会会找上你呢?”

葛三怒哼了一声,冒火道:“怎么?我葛三是个小角色,就不配与人家打交道?只有像皮头目这般有分量的人物才够得上格么?”

连着“唉”了两声,皮安忙道:“你是怎么的了?我只不过问问你,也犯得着生这大的气?你老哥也得替我想想,我回去也得交代上面啊,方才‘竹哨’传讯,你也听见了,上面知道了情形,我再答不出个名堂来,这排头,还吃得消么?”

葛三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道:“皮头目你才真叫啰嗦,他们的衣服我看见时,已经有了,是‘天’字行的大二教头亲自借取的,而且,在离开这里之前,大教头就怕一干兄弟伙们误会,特别叫我注意接应,喏,我还不敢大意,挑了个精明的哥们跟着来,这桩事,是在我们单头目离去以后才发生的,‘地’字行大教头还特别沉着脸告诫我不可走漏消息,所以会找到我,也不过是这些大人们刚巧从我们那幢楼边经过,顺手交代下来而已,我是什么东西,也敢自认一步就登天了么?”

他们在低促地问答着,后面的荆忍大步走来,满脸焦切地道:“葛三哥,‘如意府’的大阿哥已在发火了,他要我问问你这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准备故意留难。”

葛三尚未回答,皮安已惶然接道:“老弟,烦你即刻回禀,说我们只是问问看,并没有恶意,哦,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一面说,他一边将手中大砍刀速举三次,又在空中虚虚舞了一圈,于是,严阵以待的那干“大刀教徒”立即退下。楼顶、四周还传来一阵隐隐的闭窗声,吁气声,以及放下兵器弓箭的碰击声。

抹了一把冷汗,葛三这把冷汗却是真的,他悄然道:“皮头目,今儿个好险,若是万一出了差错,这些老大们一张三指宽的条子递到各位教头手里,你看吧,保管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皮安揉揉鼻子,也喘了口气,道:“可不是哪……”

五步之外——

西门朝午背着手,大模大样地道:“葛三,他攀清楚了没有?可要扣下我们一起到‘如意府’去?抑是到‘寒漠双鹫’那边去?”

这边,皮安一听,人家可是如假包换的大阿哥了,说的话句句内行,光凭那份气焰,便是怎么装也装不像的,除了“如意府”的人,谁个还能有这等狂法儿?这,错不了啦!

一直沉默着未曾开言的项真此刻也适时露了一手,他可是装得更真更像了:“你们还和他啰嗦什么?我们的人到现在还进不来,时间晚了,髯公回去骂谁?焦雄他们还在等着……”

西门朝午连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形态道:“是,大哥这就行了,可恨这些浑小子们在瞎粘缠……”

那皮安匆匆走上两步,抱拳躬身,惶然道:“这位大阿哥,千祈你恕小的们招子欠光,但小的们也是职责所在,不敢马虎,大阿哥你大人大量,就宽容一些吧……”

西门朝午眼皮子也不眨,鼻孔里哼了一声:“等到如今,这才像两句人话,我们的人奔劳了一天,眼前还不知是个什么场面,你想想,你再这一纠缠,谁受得了?”

奉承地笑着,皮安忙道:“大阿哥说得是,说得是。”

一斜眼,西门朝午道:“还不快派人去接应一下!”

皮安如梦初觉,朝后一挥手,骂道:“魏胖子,小赖皮,你们还不快去帮忙接应那两位大哥,都呆在这里看戏不成?”

那边的“大刀教徒”中,闻声出来两名汉子,将大砍刀朝腰带上一掖,赶忙跑过去指点正在举步艰难的黎东与鲁浩二人去了。

正当此时,南边的一幢楼房上突然又传来“咕——”“咕”一长一短的两声清脆竹哨声,皮安听到了之后,两眼朝上一翻,气吁吁地嘀咕:“妈的,有什么好问的?我就那么寿头?奸细和自己人还分不出来?”

一名“大刀教徒”奔了过来,喘着道:“头目,那边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皮安一跺脚,摆出威风道:“传过去,说是自己人,详情老子回去再告诉他们!”

这“大刀教徒”点着脑袋,随即从怀中摸出一只长有三寸,粗约拇指,上面凿有四个小方孔的青竹哨子来,他凑在嘴上,开始有板有眼地传递消息,一时之间,咕咕之声起落不息,听上去又是怪异,又是好玩。

西门朝午不耐烦地一探手,侧脸道:“皮头目,前面这块旷地是由你们防守的,这层层埋伏也是你们布置的,你熟不熟?我是说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

嘻嘻一笑,皮安道:“大阿哥,老实说这里是我们与‘黑手党’的兄弟们共同布置的,详细情形,我们不能说样样都清楚,但哪里有险,哪里能走,大概还能说得上来,你老约摸也晓得,这些玩意没有发动之前,除了那钢钩、锦网、鹿砦什么的能以伤人或发生阻碍作用之外,其余的都是些死东西,只要小心一点,钢钩、锦网、鹿砦这些玩意全试过,不会发生太大的意外。”

望了望西门朝午的脸色,皮安又卖弄地道:“不过,只要这些埋伏一旦全部发动,再加上处处伏兵的袭击,对方若再不明就里硬往内冲,哈哈,那他们就会察觉竟是冲进了火海地狱里来啦,这些东西的威力,可是大得紧哩……”

忍了忍,西门朝午终于又耐不住地问:“皮头目,好像你真知道威力如何个大法一样?”

愣了愣,皮安面孔涨红,讷讷地干笑道:“小的,呃,小的虽未见过,不知这些埋伏的巧妙之处何在,但,呃,光是猜猜,小的想也不会差得太远……”

西门朝午失望了,他没有套出这人的消息来,虽然连这位头目自己也是讳莫如深,但西门朝午却有了气,他狠厉道:“记着,不懂的事不要瞎猜,叫人家听了,心里发毛!”

皮安心头一跳,哪里还敢插话?他尴尬地站在那里,一面不住偷偷瞅着身旁这位难侍候的大爷脸色……

终于,鲁浩与黎东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虽然他们已极其小心地寻路慢走,该跳的地方跳,该跃的地方跃,更加上有人指点,却仍然将衣裤挂破了不少地方,两个人连头发也乱了。

望着二人的一头披肩长发,皮安无意中“噫”了一声:“咦?他们也是蓄的长发披肩?”

西门朝午闻言之下,急中生智,他怒叱道:“蠢材,若非如此,怎能混进‘无双派’里去刺探消息?”

吞了口唾沫,葛三凑合着道:“可不是,扮什么就要像什么?”

瞪了葛三一眼,西门朝午有些疑心这老小子是在说双关话,他打岔道:“好了,现在可以开路啦,别耗在这里泡蘑菇。”

向皮安打了个招呼,西门朝午又道:“多谢了,老弟!”

皮安忙道:“应该的,是应该的。”

于是,西门朝午带着黎东、鲁浩与葛三几人大踏步向项真那边行去,荆忍暗暗一笑,也仰着头、挺着胸跟上。

项真伸出右手大拇指点点楼房,相视一笑,鱼贯入了门内,荆忍刚刚将门儿推上,葛三已“扑通”一声跪倒于地。

旁边的西门朝午吓了一跳,他低吼道:“咦,你这是干什么?怎的一下子矮了半截?”

葛三哭丧着脸,嗓音喑哑地道:“各位大爷,你们可不能抛下小的不顾,这一下小的算是完蛋了,叛教欺祖,私通强敌,哪一桩也能叫小的死上三次,各位大爷,小的说什么也得跟着你们,要不,这条老命就难保了哇……”

一伸手将他扶起,项真笑道:“你不要害怕,方才你装扮得很像,功劳实在不少,我曾说过要好好安置你的,你放心,我‘黄龙’项真说话算话!”

宛如一个焦雷轰在葛三的脑袋上,他两只眼睛全直了,手足冰冷,舌头也打了结,好一阵子,才脸色全变地抖着嗓子道:“呃……呃……你,你,是黄……‘黄龙’?”

西门朝午哼了一声,骂道:“如假包换,大爷们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你闹着玩?”

猛地一拍脑袋,葛三如梦初觉地道:“是了是了,你一身黄袍,又出手如电,我早该猜出来你就是‘黄龙’的,除了你,还有谁能这么个厉害法儿?”

项真探探手,道:“罢了,如今却该怎生想个法子安插你……”

葛三急道:“不不,项大爷,小的得跟着你们走……”

微微一笑,尔雅的荆忍道:“恐怕你跟不上,我们要去那‘如意府’。”

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葛三绝望地道:“那……那……我不是死定了?……”

项真走了过来,轻轻地道:“不,你死不了,这种楼房,都有阁顶,你藏在上面,只要熬过了今夜,到明天天亮你已经平安了!”

迷惘地瞧着项真,葛三道:“这,这话怎说?”

项真一笑道:“‘无双派’的铁骑名将于拂晓时分踏破‘大河镇’!”

葛三疑惑地道:“这么快?只怕不会太容易吧?”

旁边,西门朝午不耐烦地插了进来道:“事实胜于雄辩,容不容易你即将知道,反正到时候你还有一口气看到我们就结了,项真,走吧?”

项真微笑道:“他们住在这幢楼里的人马就要返回,返回后便将发现此地的情形,现在,我们不能给他们发现,二位,意下如何?”

西门朝午双眼中煞光顿射,狠毒地比了一个斩切的手势:“杀!”

含笑问葛三,项真道:“他们回来后,要多久才会和外头联系,换句话说,这里面如果出了事,外头的人须要多久才知道?”

沉吟了一下,葛三道:“寻常是一个更次以‘竹哨’联系一次,没有变故的话,就很少有什么特别事情,外头的人也不会疑心到这里。”

项真淡淡地道:“如此,你可否先不登阁楼,每个更次权且与他们通次消息?假设万一出了破绽,在他们到来之前,你仍有充分时间爬上阁楼躲好,这样可以拖延时光,给我们留出行动空间,更造成他们的迷失与疑惑;因为每个更次他们都得到消息,然而他们便算发现了怪异,发现了突变,也必定以为是上一个更次联络后才发生的事,那时,说不定‘无双派’大军早已临境,要不,我们也办完了事回来接你了。”

用舌头润润嘴唇,葛三开始明白了项真的意思,他青白着脸,以肥厚的手掌抹去额上冷汗,干涩地道:“项大爷,你你老是说,呃,要把单头目他们……”

西门朝午冷森地道:“要得宰了,否则,我们行踪泄漏,非但完不成所负重责,更将使‘无双派’蒙受极大损伤!”

葛三心惊胆战地道:“但是,但是他们有将近三十个人,而且,又和小的是老弟兄……”

轻喟一声,荆忍走上来拍拍葛三的肩头,道:“如今他们已不是你的老弟兄了,你已与我们站在一起,为天下的真理与仁义而战,你和我们是弟兄,他们人多并不足虑,我们素来习惯以寡击众,以少胜多,你,等着看吧。”

项真微笑看看他,低沉而有力地道:“待明朝,天亮之后,你就自在而富有了,退出江湖,好好做点买卖,多享受享受,人世间颇值留恋。”

长长叹了口气,葛三黯淡地道:“一冲着你项大爷,小的也只得如此了,这一晚上,可是够熬啊……”

忽然西门朝午轻轻地“嘘”了一声,随着这嘘声,项真也立刻听到了门外急促的步履声与低杂的交谈声,唔,有人来了,怕不有好几十!

葛三形色紧张而畏怯,他讷讷地道:“他们回来了……”

项真笑笑,道:“原在预料之中,是么?”

正说到这里,人语谈笑之声已近了,跟着“砰”的一声大门已被推开,一群蓝衣壮汉蜂拥而入,他们一进来便直往楼上冲,有一些更朝两边的侧屋走去,个个都是满身灰土,倦态毕露,吵着嚷着找茶找水,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后及门边的这几个煞星!

后面,三个蓝衣人拖着疲乏的步子懒懒走了进来,最前面那个蓄着大胡子,暴眼狮鼻,相貌带着几分威武,他挥挥身上的泥沙灰土,不耐烦地叫着:“不要吵,累了一天,哪还来这么大精神?他妈一个个全像些鸟毛孩子!”

叱喝着,他又一眼看见了面孔紧绷着的葛三,与葛三背后正在低头拂衣的项真!

于是这位大胡子眉头一皱,冒火道:“葛老三,在家里闲了一天,连个茶水都不准备?你们五个人是怎么搞的?都闹出毛病来啦?”

悄悄的,门后的荆忍正将大门关上下闩。

大胡子旁边两个角色一边呵手跺脚,边不满地道:“太也他妈的可恨了,都在屋里躲着睡大觉吧?赶明天叫他们去挖地道去,狗操的!”

葛三两只牛眼一瞪,突然大吼道:“通通给老子闭上你们的鸟嘴,慢说没有烧茶水,就连晚饭也没给你们这批王八蛋煮!”

大胡子与他身旁的两人料不到葛三竟敢如此斗胆顶撞他们,在一愣之后,大胡子抢上一步,劈手抓住葛三衣襟,口沫四溅地厉叱道:“葛老三,你小子是吃了耗子药了?竟敢放言顶撞你家单老祖宗?”

轻轻一笑,项真斜走一步,道:“还吃晚饭干什么?饱死鬼与饿死鬼还不都一样?横竖都脱不了一个死字!”

大胡子一听之下几乎将肺都气炸了,他双眼怒瞪如铃,暴烈地大吼:“你妈的狗头你,咦?你是谁?”

项真笑笑道:“取你狗头的人!”

大胡子尚未来得及说话,楼上已蓦然传来一片惊呼骇叫:“不好,有奸细混进来了!”

“快告诉单头目,李二疤几个人,全吃人家制住了!”

“刀呢?我的刀……”

于是——

项真温雅地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我的单头目?”

断喝一声,大胡子一把将手中抓着的葛三朝项真推去,同时反手拔刀,但是,葛三一个踉跄没有撞着项真,项真已鬼魅似的激闪猝旋出去,几乎难分先后,大胡子的手方才摸到刀柄上,一抹掌影已擦着他的咽喉飞过!

鲜血箭似的飙起,后面的两位仁兄刚刚惊呼了半声,已猛地被一股大力撞得横飞半空,摔出五步之外!

厉烈的笑声起自西门朝午的口中,他倏扑向前,大旋身,三名“大刀教徒”自楼梯上摔落,还有五个尚未及奔逃,西门朝午的“铁魔臂”已快愈电闪地一一砸碎了他们的脊骨!

一条人影掠过西门朝午头顶直射楼上,他身形方隐,一连串的惨嚎!厉嗥已成串地传来,那条人影,唔,是“金雷手”荆忍!

两边的侧屋,“长链”黎东与“行者”鲁浩早已分扑了过去,但闻铁器击肉之声“噗”“噗”连响,尖叫鬼嚎之声不尽不绝,霎时之间,这幢偌大的楼房已变成了修罗屠场!

两个蓝衣汉子亡命自楼上奔下,却正好碰上了西门朝午,西门朝午狞笑一声,微侧身,又突然暴起,“铁魔臂”呼呼翻杵,两个奔逃的汉子连叫也未及叫出,已带着满空血雨分成两个方向摔出了梯子!

一名蓝衣大汉自一侧冲上,扬起大砍刀猛砍项真,项真不闪不退,就在那柄雪亮的大砍刀正待劈落之际,他已抢在刀落之前,一掌将那个大汉震得方腰陷腹,倒撞于坚实的墙壁上!

躲在一具衣橱之后,一个瘦干的“大刀教徒”手忙脚乱地掏出了“竹哨”放在口中猛吹,一个清脆的单音——“咕”冰珠子一样,跳跃到血腥的空气中——

全身一凛,项真连找也不找,“唰”地闪射到了衣橱之侧,他左掌倏偏猝扬,“咔嚓”一声骨骼的破裂之响传来,跟着“扑通”一声,一只青翠巧致竹哨已染满了浓稠的鲜血溜溜滚滚出来。

动作开始的时候有如狂风突起,完成的时候也像暴雨骤收,蓦然间便一切都停了下来,楼上楼下,静寂如死。

高头大马的葛三,这时竟瑟缩成了一团,他抱头蹲在墙角,脸色其白如纸,全身抖着,颤着,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荆忍沉着脸自楼上走下,身上全是血迹,浓的,淡的,深紫的,以及猩红的……

项真独立厅堂之中,他负着手,神色安详而平静,淡漠地游目四周,那形态,宛如是在欣赏着一幅名画,或者,似是正置身于花团锦簇的庭园之内,好悠闲,好懒散……

楼梯口,西门朝午将他的“铁魔臂”在一具尸体身上揩擦着,他抿着嘴,鼻孔微张,镇静得如身处无人之境,这眼前的惨厉与凄怖,好像和他毫无关连。

两边侧屋,黎东和鲁浩两个也浑身染血地跑了出去,两人身上的汗与血已渗揉到一起,长发披散着,满脸的煞气尚未消退。

于是,项真搓搓手,冷静地道:“没有活口了吧?”

低着头仍在细心擦拭他的兵器,西门朝午淡淡地道:“我想,没有了吧。”

项真仰起头来,问荆忍:“楼上如何?”

荆忍徐缓地道:“一个不剩,包括那四名被你制住穴道的。”

点点头,项真又道:“有没有人发出讯号去?”

荆忍道:“他们有人曾想如此,当然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做到。”

望着黎东和鲁浩二人,项真笑道:“二位如何?”

黎东润了润他的宽厚嘴唇,有些难为情地道:“都解决了,只是弟子我差点挨上一刀,衣服破了条口子?”

项真赞许地道:“干得好,衣裳破了没有关系,好在那不是自己的。”

一句话说得各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西门朝午将“铁魔臂”往长衫里一插,拍拍手,道:“这幢楼与最近的房屋相隔也在五六丈外,且窗门紧闭,楼外刮着北风,我想外面不可能会发觉什么。”

项真想了想,道:“最好是如此,葛三……”

他移目瞧着葛三,可怜这位大块头像是失了魂似的,连腿都软了,靠在墙角,一动也不能动。

黎东大步走了上去,一把将葛三提了起来,粗着嗓子道:“喂,朋友,项师叔在叫你!”

“啊”了一声,又长长吐了口气,葛三用力摇摇脑袋,这才如梦初醒般恢复了知觉,他虚弱地答应一声,低哑地道:“项大爷……叫我?”

走上前去,项真和蔼地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舐舐嘴唇,葛三恐惧地道:“项大爷……这,太惨了……”

拍拍他的肩头,项真安慰地道:“生在江湖,必须适应江湖上的生存方式,我们只有这样残酷以及杀伐,纵使我们不愿,有时我们却无法避免是么?”

像懂了,又像不懂,但葛三毕竟点了点头,他虚虚地道:“好像一场噩梦,我只觉得刚刚开始,这噩梦就已醒了,好快,好可怕,这不像只是你们几个人干的……”

项真露齿一笑,道:“好了,你上楼去待着,先把大门闩好,别忘了按时与他们联系,记着,他们。”

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葛三恐怖地道:“但是,老天爷,这一屋子全是死人……”

项真轻轻地道:“没有什么可怕的,你便当他们全睡着了吧。”

大块头的葛三,这时竟变得像个吃奶的孩子般缠粘道:“项大爷,我的老祖宗,睡觉不会是这个模样,太吓人了,全是一屋子血,个个都龇牙咧嘴的……”

西门朝午不耐烦地低吼道:“行了行了,也不知道‘大刀教’怎的会有你这等胆小如鼠的角色,你忍着点,别去看他们,时间久了,即会习惯,我们还有大事未办,莫不成在这里陪着你?”

再次拍拍葛三肩头,项真缓和地道:“我们走了,只要天一亮,事情便会过去,记着发生变化时,立刻躲上阁楼,天!就要亮了?”

于是,回头招呼一声,熄了那只大火烛,项真等五个人轻轻将门启开,他们刚要踏出,后面的葛三已蓦然哭颤地喊:“项大爷。”

一沉脸,西门朝午怒道:“你他奶奶的!”

轻轻按住了他,项真平静地道:“什么事?”

黑暗中葛三抖索着道:“我的穴道,你还没有替我解开,项大爷,你说过了子夜便无法可救了……”

淡淡一笑,项真道:“我没有点你的穴道,那只是骗你比较听话的方法而已,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

有一声窒噎的声音传来,葛三是整个气愣了,荆忍凝神瞧去,边低沉地道:“葛三,葛三,你没有事吧?”

好一阵子,葛三才气苦地抖着嗓子道:“我……我……我他妈太呆了哇……”

项真忍不住莞尔,他道:“你不呆,只是我聪明了些而已。”

说着,他打了个手势,荆忍顺手将门关上,五个人微微伏身,在无边的漆黑中,就像五头狸猫一样,快捷地闪跃而去。

现在,又飘雪了,那么轻轻细细,袅袅娜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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