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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仁、恕、大丈夫

舒婉仪轻轻走到母亲身旁,轻轻扶着她坐到一张太师椅上,然后,她站直了身子,凛然不可侵犯的面对关孤:“我想,你一定也知道我是谁了吧?”

关孤冷冷的道:“舒婉仪。”

凤眼中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悲沧神色流露,她伤感的道:“是的,我就是你将要杀戮的对象之一,你叫关孤?”

关孤点点头道:“不错。”

舒婉仪咬咬牙,道:“确是舒子青叫你来杀我们以遂他独占家产的心意?”

关孤道:“不错。”

舒婉仪闭闭眼幽冷的道:“你是专门以杀人为业的吗?”

关孤僵木的道:“不错。”

一连三个相同的“不错”,似是激起了这位美丽少女心中的悲愤,她语声略现颤抖的道:“你们这一行,可也有规矩?也有道义?我常听人说,‘盗亦有道’,不论做哪一种行业,都须要讲良心顾伦常吧?”

已经觉得这妮子相当利害了,关孤却冷静的道:“在我个人来说,是的,在我所属的组织来说,这些全不是问题!”

深刻又古怪的凝视着关孤,舒婉仪道:“你是说,关孤,你还顾到这些道理?而你的组织则否?你的意思,是说你与你的团体并非一致的了?”

关孤生硬的道:“很聪明,你的反应也够快,但是,对我们的与组织方面的我并不打算谈论下去,它不是目前问题的症结所在!”

舒婉仪倔强的道:“它是!”

关孤双目寒酷,语声如冰:“怎么说?”

禁不住心腔子抽缩了一下,但舒婉仪固执的道:“因为假如你不讲仁恕,不顾道义,不尊伦常,与你的那批同伴是一丘之貉,就根本不必再谈下去,但你说你不是,那我问你,你现在要做的这件暴行是否符合了,仁恕,道义,伦常的原则?”

关孤怒道:“照舒子青的说法,不错!”

舒婉仪激动的道:“他怎么说?”

关孤略一沉吟,但然道:“他告诉我们,你们母女对他百般凌辱,数度陷害,排挤他,欺压他,想致他死命,以求独霸家产,吞占他所应得的权益!”

突然凄狂的笑了起来,舒婉仪笑得流泪,笑得硬噎的道:“他……是这么说的?”

关孤冷静的道:“是这么说的。”

用如玉的细指拭去泪痕,舒婉仪悲愤的又道:“你信吗?”

关孤毫无表情的道:“如果你们拿不出反证的话……”

舒婉仪幽咽着又道:“在你进行这件事的以前,你没有先采访一下事情的真象?”

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关孤在眼前尚不该提出任何有利于对方的证说,他冷漠的道:“这需要看你们自己的辩白与事实真象是否吻合,我要先告诉你,舒婉仪,于我们这一行的人,我已是最最宽容的了,其他的人,不会关心这些,更不会予你们以答辩的机会,他们不须明了真像,确定是非,他们只要完成使命,杀了就行!”

坐在那里的舒老夫人不由惊惧又悲惶的道:“你们……

就这么残忍?”

关孤淡淡的道:“你是指我的同路人,并非意味着将我自己也涵括进去,夫人?”

昂起了那张美丽却凄楚的娇靥,舒婉仪抽噎了一声,道:“好,关孤,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像,也就是你所谓的反证——”

关孤冷冷的道:“最好你讲实话!”

舒婉仪凄楚的一笑道:“若有一字虚假,不用你来动手,我自己就可以做给你看——老实说,我母女并不畏惧死亡,我们早就将这淡薄的人间世看透,早就为那种但险恶的豺狼心逼寒了,我母女对这一切并无留意,但是,令我们不甘的是一口气,我们不能就这么平白遭害却还蒙上这么一个恶名!”

关孤道:“你说吧,我永远给我的猎物一个最后辩白的机会!”

舒婉仪哽咽着道:“这不是辩白,陌生人,这只是述说一件事情的真像,那是凭良心,凭事实,凭道理来讲的!”

关孤一挥手,道:“我在听着!”

深深吸了口气,舒婉仪是尽量将她冲动激昂的情绪平静下去,片刻后,她才低幽的道:“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他老人家因商务上的事情,经过离着‘三定府’北去五十里的一处荒村外,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年纪才十一二岁的男音,那个男童大约是什么贫苦人家的孩子,因为得了一种奇异的重症无力医治而被他的家人抛弃在野地里,当我爹发现他的时候,这孩子已经奄奄待毙了,我爹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消逝,他老人家吩咐随行的家丁将那男童救起,带回来,并花费极大的代价遍请了城中的名医来为这孩子治病,一直过了七个月,才好不容易把这孩子从死亡边缘中救了回来……”

拭拭眼角的泪,她又接着道:“在那孩子哀卧病在榻的七个月时间里,爹爹以及娘施出了他们最大的爱心与慈祥来照顾那孩子,就好像照料他们自己的嫡亲骨肉一样,在这段漫长的煎熬中,那孩子终于恢复了健康,而且,比他以前没有生病时候更强壮……”

目光迷朦的凝望着高几上的荧荧银灯,停顿了一下,舒婉仪又幽幽的道:“我想,你一定猜得出这个被我父母自死神手中夺回来的孩子就是今天我的义兄舒子青吧?”

关孤冷漠的道:“说下去。”

舒婉仪轻轻抽噎了一声,续道:“后来,我爹回为见还聪明伶俐,而且又十分乖巧,善体人意,加以他孤苦无依,身世可悯,所以,我爹就征得娘的同意,收了舒子青为义子,视他如同己生,他在家中的身份地位,甚至比我这爹娘亲生骨肉还要来得宠近,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也一大大的长大了……”

舒婉仪的泪水又已盈睫,啜泣道:“但是,又有谁知道爹娘的一片爱心,一番宠护,费了多少心血的多年教养,随着时光的逝去,舒子青的成长,却造就了他这一个不学无术、饱食终日、游手好闲又奸诈恶毒的花花公子呢!”

再拭去泪她又哀伤的道:“舒子青的劣行刚开始的时候,还局限于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上面,但是,日子久了,便逐渐走上鱼肉乡里欺压街邻挥霍无度的道路上,后来,他更变本加厉,假冒爹的名义去各买卖行号支钱,回家来偷盗诈骗,甚至连娘的手饰他也敢窃取花用,这些被他以不正当的手法拿去的银钱,数目全很大,爹了为规勤他,诱导他走入正途,也曾经叫他去学做生意,可是,他生意非但没有做好,竟连爹交给他的本钱也一起胡乱花销尽了……”

关孤抿抿唇,道:“是否有万两之矩!”

舒婉仪怔了怔,泪盈盈的道:“你知道?”

关孤缓缓踱了两步,接着道:“你继续说下去吧。”

舒婉仪闭了闭眼,又低徐的道:“爹为了劝导他渡化他,不知用了多少法子,生了多少闲气,但爹与娘从来也没有考虑过逐他出去的这条路——照一般的情形来说,有很多人家是无法忍受他们的子弟这许多逆行恶举的,何以还是仅有名份的义子,可是爹娘却一直容忍他,宽恕他,希望有一天他能悔改,能觉悟,能痛除前非,奋发向上;这个心愿,一直到爹去世的那一天为止,也未曾放弃过……爹活着的时候,因为管得紧,他尚有忌惮,纵使荒唐胡闹,也只敢暗地里偷偷摸摸,自从爹去世了,他马上就原形毕露,恶态更盛,不但把以前的坏习气全翻了出来,甚且更加了三分狂妄,他竟敢顶撞娘、辱骂娘、斥责娘,而且,对我亦轻薄倨傲,姿意戏弄,一天到晚,除了到外面吃喝嫖赌,便是回家来吵闹不休,嚷着要分家分产……”

关孤插嘴道:“那么,为什么不索性与他分了?”

舒婉仪哽咽着道:“有几个原因才不与他分的,第一是爹在临终之前的吩咐,说在舒子青未能改过向善,规矩做人之前不可予他财产,以免他胡乱挥霍一空;第二,娘的意思,是等他正式成了家,定了心,开始奋发上进的时候,才将他名下应得的财产给他,这其中,娘更有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希望,娘还指望他能住在家里,照顾我们这两个无依无靠的寡母孤女……第三个原因,陌生人,因为他所提的条件我们无法接受,他是在喧宾夺主,忘恩负义,要逼我母女走入绝路——他要的财产竟达我们全部所有的绝大多数,十成中的九成九……”

关孤冷静的道:“令尊在临终托付这些事情与分割家产之前,曾否立有遗言,明文交待?”

舒婉仪点点头,道:“有,一共有三份同式同样的遗嘱,分别交由娘、爹的挚交本城马太守,与远在关外的南宫叔叔分开保管着,直到娘实在无应付他的逼迫了,这才拿给他看的,一定是他在失望之下羞恼怀恨,方始想到了这个恶毒卑鄙的方法,买通你们来杀害我母女的……”

关孤皱皱眉,道:“这不叫‘买通’,是‘委托’。”

舒婉仪伤心的道:“不管如何美其名目,但骨子里的阴狠残酷又有什么两样?”

关孤烦躁的哼了一声,温道:“我们并不值得在这个问题上有所争辩——我问你,令尊的一式三分遗嘱可有印鉴亲笔?”

舒婉仪凄切的道:“不但有爹的印鉴,署名,而且上面所有的文字也全是爹亲笔书就的,爹的‘瘦金体’字,有他老人家独特的笔法,没有人可以仿造,爹的好友和马太守,南宫叔叔等人全认得出!”

关孤沉吟了片刻,又问:“照遗嘱上说,你们这份家产是如何分配的?”

舒婉仪轻轻吸气,悒郁的道:“非常简单公平,爹将全部家产分成三分,娘,我,舒子青各一份,所值价格完全一样。”

关孤喃喃的道:“不错,是很公平……”

舒婉仪又柔怨的道:“我猜想,促使他买通——‘委托’你们来杀害我母女的决定,恐怕还有一件不为人知的原因……”

关孤微微一怔,道:“你说。”

舒婉仪垂下头去,苦涩又艰辛的道:“他逼使娘——答允……答允我嫁给他!”

关孤双目倏寒,道:“真的?”

抬起头来,舒婉仪姣好的面容上是一片羞怒、一片激愤、一片悲枪与一片耻辱之色,她颤抖着道:“这种事,既属失德,又属失伦,我一个女儿家,怎会随口编造出来以图博取人家的同情与怜悯?我不屑这样做的……”

心中对那此次行动的顾主简直已经憎恨到了极点,关孤咬着牙,冷硬的道:“令堂拒绝了?”

不待舒婉仪答话,舒老夫人已颤巍巍的立了起来,他花白的头发与颊上的肌肉全在扯动,悲愤加上羞辱,她哆嗦着道:“老身怎会答允于他?这不是人的想法啊……只有畜生才会有这种乱伦乱德,不顾纲常的念头……虽说舒子青不是老身亲生,但他却名冠舒姓,身为舒家螟岭义子,与小仪也是兄妹名份,有这层名份在,怎可将小仪许配给他?

我们就全不想见人了,也不能叫泉下的老祖宗们失颜啊……”

关孤“咯噔”一咬牙,心里暗骂:“这个在披着一张人皮的衣完禽兽!”

这时,舒婉仪凛然的扬着脸道:“就算舒子青打死我,他也不要想做这个无耻的梦,别说有这层伦常关系在,只看他那下三滥的德性,已使我作呕了十多年了……”

关孤犹豫了片刻,忽道:“夫人,请将尊夫遗嘱赐在下一览!”

有些意外的呆了一下,舒老夫人呐呐的道:“你要看那个做什么?”

关孤突然冷森的道:“不要多问!”

于是,舒老夫人低下头,叹了口气,步履蹒跚的行向内室,俄顷,她也已双手捧着一只狭长扁平的硬玉盒出来,从她那种虔诚恭谨的形态上看,好像她双手捧着的东西是块祖宗神位一样,那么慎重,又那么小心!

谨慎的交到关孤手中,舒老夫人伤感的道:“老身保管的一份先夫遗嘱,就在玉盒里面了。”

关孤接过,启开盒盖,拿出里面的一封白套红框书信来,抽出信内的玉宣纸笺,仔细读过,又详察了署名与印鉴,此刻,舒婉仪在旁道:“遗嘱是先父亲笔写在上面的,三颗印鉴也全都随着生父落了葬,永埋黄土,这几颗印鉴随棺入土的当场,有本城的数百名绅士亲眼目睹,爹的墓是用大理石砌造的,没有人会这么忤逆不孝,去掘出这颗印鉴……”

关孤冷冷的道:“马上去将令尊平日所写的书信或字贴取来!”

舒婉仪愕然道:“做什么?”

关孤勃然大怒,道:“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颤抖了一下,舒婉仪不敢再多说,她匆匆进入自己的房间,很快的,已经捧着一只精巧的檀木雕花盒子出来,她交给关孤,道:“这是爹生前的大部份遗墨,差不多全被我收集着珍藏在盒子里,做为纪念爹的一点心意……”

没有多说话,关孤接过那只檀木雕花木盒,启开取出一大叠书信字帖来,异常详尽仔细的与手中这份遗嘱上的字体逐字对照,无论是笔划的勾撇圈合,用力的轻重惯性,甚至每个字的一点一横,一竖一直,全都细心比照印对,未了,他连信上用句的语气格调也相互观察了好半天。

好一阵之后,他已坚信,这份遗嘱与檀木盒里拿出来的书信字贴是同一个人——舒婉仪的父亲所写,换句话说,这份东西是真实的,舒家母女的话并没有假,而且,那店小二的话也没有假!

但是,关孤表情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冷冷的凝视着站在对面的舒婉仪那双满含忧郁又流露着愁苦哀伤的剪水瞳。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的凝视着——多年来的血海生涯,刀枪岁月,教会了关孤一个识别真伪的方法。

那就是注意对方的眼睛,眼睛,是一个人的灵魂之窗,心魄之镜,也是一个人的思想,意念,感受毫无法子掩遮的唯一的地方,它是无能伪装的,无可隐藏的,更保留不住那种无形情绪的表达。

当人们心里想到什么,脑子里忖度着什么,便往往由那一双赤裸裸的瞳眸里反映了出来,而不论反映出来的意义是邪恶抑是善良,是纯真还是欺骗,那双瞳眸总不会有所含蓄的……

舒婉仪一点也不畏缩,更不避让,她也直坦坦的默然与关孤对视——良久,关孤终于暗中叹息,在这位美丽端庄,却又倔强秀美的少女那双莹澈双眸里,关孤只查觉了对方自瞳仁深处流露出来的正直、坦率、诚真、纯挚、与安宁,假如一定要说掺杂了点什么,那就只有一抹委屈的幽怨,一丝悲愤的哀伤,一股恨郁的悲苦,以及一缕令人颤栗的仇恨了……

缓缓的,关孤将书信字贴与遗嘱分别放回两只质地不同的盒中,沉默着交还给这母女二人。

舒婉仪凄迷的一笑,道:“如果你还不相信我们的话,我们也再没有别的可说了……

但,一个人的行为与品德,总会有个公正明确的分判,自己讲的若不算数,还有别的人见证,人们的见证假说也被歪曲蒙蔽了,至少上大的诸位神明是公平无私的,人亏了,天不会亏,善善恶恶,到头来终会有澄清的时候……”

舒老夫人也抖索的道:“舒子青好歹毒啊……老身夫妻待他的千好万好,想不到全被他整个颠反了过来,老身夫妇的一片宠爱,竟被他形容成了阴狠的迫害……天啊,人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这还有人性,还有天理吗?”

来回在小厅中踱着步了,好半啊,关孤站住,沉重的看着这母女二人的那种惊恐优虑焦惶下的悲楚神色,他悠悠长叹,道:“罢了……”

舒家母女不由全部一怔,一怔之后,舒婉仪惊愕又忐忑的问:“你……你是说……?”

关孤冷冷的道:“我是说,我相信你们的话,因此,我无法下手杀戮你们!”

“阵腾起的喜悦与汹涌的的激荡震撼着这一双母女,舒老夫人以手扶额,摇晃欲坠,她面色惨白的哆嗦着道:“这是说……你……你饶过……我们……母女了?”

关孤黯然道:“是的。”

像是从绝崖的边缘上被两只强有力的臂膀拖了回来,像是在阴冷的黑暗中突然见到了光明与温暖,更像是解脱自心灵的枷楷,魂魄的重压,像是由幽明路日回到了人世,舒婉仪激动得泪水汩汩流淌,她咽泣着道:“谢谢你……陌生人……谢谢你……我们感激你没有杀害我们母女……但我们更感念苍天,因为它在这混乱险恶的人间世上,总还保留了一些正直的,重义尚仁的好人……多谢你的……正义感与一一颗光明磊落的心……”

关孤涩涩一笑,道:“但是,虽然我放过了你们,别的人却不会就此罢乎的,我的意思,你们逃过了我一关,只怕却不容易躲避以后接踵而至的危害,我所属的组织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同伴很多,而他门绝大多数不是像我这样容易接受解释的,甚至,他们连想到需要查明事实直像的这一点也不会……今天,你们仅算脱过了一次劫,以后的劫数还不知道能否安然渡过……”

舒家母女二人立时又忧虑惶急起来,舒婉仪却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天真的道:“你的本领一定很强;或许我的两位叔叔敌不过你,但你的那些同伴却不一定比你强呀,他们如果敢来危害我们,南宫叔叔与丰叔叔是不会要他们得逞的!”

唇角牵动了一下,关孤慢慢的道:“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险,舒姑娘,我只能说你是太单纯又太幼稚了!”

舒婉仪怔仲着,纳闷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我的两位叔叔便敌不过你那些同伴吗?我的两位叔叔在你们的圈子里也是非常有名的人物啊!……”

关孤低喟一声,道:“舒姑娘,你把一件事情的内蕴看得太过简易了,我不否认你的话,你那两位叔叔的确是武林道上声名渲赫的能手,但是,他们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力薄势孤,又有什么方法抵抗‘悟生院’那一群如狼似虎的杀星。”

舒婉仪惊异的道:“‘悟生院’?”

关孤吁了口气,微现憎恶的道:“那就是我所属的堂口——不,组织的名称!”

舒老夫人在旁边呐呐的道:“光听名字,倒好像是庙观宫寺一类的地方,带着那种慈悲怜悯的意味,仿佛是处行仁为善的所在……”

关孤冷然道:“不错,起的名字是这样,但实际的行为却是正好相反!任什么残忍恶毒的事情‘悟生院’也做得出来,只要代价合适!”

睁大了眼睛,舒婉仪好奇的问:“可是,你也属于‘悟生院’,但为什么就不是这样呢?同流而不合污的人还很少见呢……”

关孤哼了哼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

舒婉仪立即歉然道:“原谅我,关孤,我并没有一点嘲笑意思!……”

走动两步,关孤不耐的道:“当然,我相信你没有,因为现在你想嘲笑人还嫌时间太早,至少,也要等到你们母女的生命安全无忧之后,大约你才提得起这个兴致!”

俏脸染霞,舒婉仪艰涩又羞怯的道:“对不起……”

关孤挥挥手,道:“很明确的告诉二位,如果‘悟生院’不放弃对你母女的迫害,则南宫豪与丰子俊必然孤掌难鸣,无法保全你们,更甚者,只怕连他们两人自己的性命也会一起赔上,而我可以斩钉截铁的断言‘悟生院’是决不会就此罢手的!”

神色冷沉着,他又道:“况且,只要能达到目的,‘悟生院’是任什么阴谋手段也可以施展的,俗语说得好,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就算南宫豪与丰子俊两人有天大的本事,他们也无法日以继夜,寸步不离的随护在侧,只要一个疏忽,便往往造成不可弥补的终生遗憾!”

舒老夫人急切的道:“那……那……我母女该怎么办呢?”

关孤果决的道:“马上携带细软,迁隐他地,‘悟生院’一日不垮,你们便一天不要露面!”

满脸焦惶,舒婉仪道:“时间上,来得及吗?我是说,在他们另派别人到来杀害我们之前?”

关孤微微苦笑道:“如果他们对我还没有起疑心的话,我想该有三天的时间给你们逃生,照我行前所接的谕示,在三天后便需回院复命!”

舒老夫人急切慌张的道:“天啊,三大的限期太快了,这……这么多事情都还没有交待,三天的时间怎么来得及呢?”

关孤不禁摇头道:“老夫人,性命比什么都重要,纵使你获得世间的一切财富,却失去了生命,那么,你获得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另看舒婉仪是个年纪轻轻的深闺女儿,却十分有决断,她上去扶着舒老夫人,毅然道:“娘,别的全不用理了,交待一下总管就行,他十分忠耿,在我家做了近三十年的事,想也不会起什么歪心的,我们只要收拾一点可以带走的细软,由南宫叔叔,及丰叔叔伴着离开吧!”

犹豫了一会,舒老夫人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为娘的却不是痛惜这份偌大家产……为娘只是不某心舒家历代祖宗与你爹呕尽心血力气挣下来的财产,凭白落入舒子青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手里……

总管虽是我舒家老人,但是……唉,他又怎能应付得了舒子青这豺狼?”

舒婉仪低吁一声,嗒然无语,关孤生硬的接口道:“在眼前的情势下说,也只好如此了,暂时,让他得意一阵子吧。”

舒老夫人沉重的道:“那么,老身告个便,就进去收拾一下……”

关孤站开一步,道:“请。”

当舒老夫人蹒跚的,叹息着进入内室之后,关孤便朝着舒婉仪微微额首,平静的说道:“我想,我总算又做了一件无愧于心的事,你母女二人尚请尽早避离此处——祝你门一路顺风!”

急忙上前一步,舒婉仪睁大了那双美丽的凤眼道:“你要走?”

关孤凄冷的一笑,道:“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你们不应受的,也未曾受,当然我该走了。”

姣好的面容上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黯然阴影,舒婉仪郁郁的道:“关孤,……偿是奉了‘悟生院,的指令来执行这件杀害我母女俩的任务的,但你没有这样做,这不就等于违抗了你组织的命令?你救了我们……可是,‘悟生院’的头儿及他的爪牙们会放过你吗?”

关孤十分惊异于舒婉仪的心思细密,替别人设想的周到,本来,他并没有考虑到舒家母女是不是也明白他在这件事情上所做的牺牲之重。

因为他以为这些后果所须付出巨大代价,只是他个人的问题,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包括了许多受过他恩惠的人,而对方也不会想到的。

但这位明媚秀丽的的大家小姐竟替他顾虑到了这一步,虽然,她的顾虑对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帮助,而关孤也未尝需要获得这种关切,但舒婉仪的由衷悬忧,真诚关怀,却使关孤颇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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