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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多么平凡的一声

(一)

风从洞顶吹下,吹动了大床边的白纱幔。

白纱幔随风飘扬,人在白纱幔里,远远看来就仿佛是在冷雾中。

藏花喝了一口酒,吃了一颗由那五六十位漂亮美丽可人的女人剥的白葡萄,然后才问任飘伶。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是被网下来的。”

“网来的?”藏花一怔;“你被人当鱼一样的网来的?”

“是的。”

“你的武功那么好,怎么会被网住?”

“马有失蹄,老虎也有睡觉的时候。”任飘伶淡淡的笑着:“你呢?你又是怎么会到这里?”

“我是被死人抱来的。”

“死人?”这一次换了任飘伶怔住。

“一个从棺材里出来的人。”

“那你又怎么会从水池里冒了出来?”

“我是从月亮来的。”

越说任飘伶越糊涂了,于是藏花就带着他从水池下去,带着他亲自去看看,他就会明白了。

看着他们下水池,那五六十位漂亮的女人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她们依然在笑,只是笑得更开心,更愉快了。

等他们从水池中消失时,水池的左边墙壁上突然出现一个洞,一个人笑迷迷的从门里走了出来。

一下水池,就穿过月亮,而落在沙滩上。

任飘伶惊奇的望着四周,惊叹的说:“这真是别有洞天。”

“你现在总算明白我怎么会从水池中冒了出来吧!”

藏花说。

“是的。”

藏花忽然压低了声音,问任飘伶:“刚刚那个洞顶虽然很高,可是以你我的轻功只要两三个起落就可以闯出去了,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你以为那五六十位女人都是假的?你以为那个洞口没有埋伏?”

“这些我也想到了,所以我才会带你来这里。”

藏花笑着说。

“这里?这里有什么用?”

“这里没什么用,只不过可以让我们逃出去而已。”

“逃?”任飘伶说:“往哪里逃?”

“那里。”藏花指着那一片宁静无浪的海:“从这里潜出去,就是外面的海洋了。”

看着那片安祥的海,任飘伶的眼中已渐渐现出了光芒:“你这个小脑袋,有时还真他妈的聪明。”

“你这是夸奖?还是骂我?”

藏花苦笑了一下。

不管是骂,还是称赞?从这里的确是可以游到外面,也许外面有更危险的埋伏,但总比在五六十位高手下跳出洞口还要轻松些。

就在藏花和任飘伶要跳入海中时,那个由洞门走出笑迷迷的人,就站在水池旁,然后轻轻的对水面吹了一口气。

水面立刻起了涟漪,立刻激起了水浪。

藏花一跳起,还未入海中时就已发觉不对了。

那本来宁静安祥的海面,忽然间起了汹涌的海浪,海中卷起了无数个旋涡。

她想叫任飘伶小心时,已来不久了,这时他们两个已落入海中,落入那无数个旋涡里。

看着水池中的水浪,这个笑迷迷的人笑着更愉快了,她银铃般的笑声穿过水面,穿地月亮,回荡在天然气洞里。

这时藏花已听不见这个笑声了,否则她一定可以认出这个笑声就是谢小玉的笑声了。

这个站在水池旁的人就是谢小玉。

(二)

上了小船,在海上大约滑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白天羽又看见了另外一条船。

一条很大很大的大船。

大船在海中,在雾里,大船里有灯,灯光透过浓雾,就仿佛晨曦穿过云层般的瑰丽。

一看到大船,雾中人就轻飘飘的飘入大船,轻得就宛如淡雾般。

光是这种轻功,白天羽就已自叹不如了,他的轻功在江湖上已是顶尖人物了,可是和雾中人一比,就有如小孩在玩跳高一样。

甲板上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灯光是从船舱内发出来的,进入船舱,白天羽迎面看见是一个很大的控制台,里面的水手竟然都是女的。

一个个穿着紧身的淡青色的衣服,淡得仿佛春雨。

每个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对于走进的白天羽看都没看一眼,就仿佛当他是个透明人似的。

对于自己的长相,白天羽很清楚,就算不是最英俊潇洒的男人,至少也会令女人忍不住的多看他一眼。

可是这船舱内的女人不但没有看他一眼,脸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每个人的脸上就好像甲板上一样的冷冷冰冰。

白天羽苦笑了一下,又继续走,走过控制室,就是一个大厅,大厅中央摆着一个大圆桌,桌上有菜有酒也有杯。

桌子很大却只有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雪白衣裳的女人。

她的长发斜分两侧,懒洋洋的披在肩膀上,她的眉毛很细很弯,就仿佛上弦月,她的鼻子很挺,嘴唇微微翘着。

她的眼睛很亮,却有着一层水雾,就仿佛是夜雨中高挂天空的那一颗最亮的星星般。

她的人很美很美,美得脱俗,美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般。

她很美,白天羽却觉得她美得令人心都会滴血,美得令人可怜。

因为她的眉宇间隐隐约约的留着一抹淡淡的忧愁,淡淡的哀怨。

她为何会有忧愁?

她为何会有哀怨?

白天羽却猜不透她的年纪,因为她实在美得令人浑然忘了她的年龄。

一走入大厅,白天羽就痴痴的看着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刚刚在雾中的女人吗?

“坐。”声音宛如慈母哄婴儿般柔美。

白天羽坐下来,坐在她的对面。

“你属马,今年二十四岁。”

“是的。”

“你是八月初七子时生的。”

“对。”

她凝视着他,他也在注视她,她为什么那么清楚白天羽的生辰岁数?

“你父亲近来可好?”

“很好。”

“他是否还每天弹三弦?”

“是的。”

她的眼中仿佛有一丝痛意:“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是谁?

白天羽静静的凝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想我大概知道吧!”

听见他这句话,她忽然笑了,她虽然在笑,却笑得很凄凉,笑得很幽怨。

“这不能怪你。”

她的声音也很凄凉、幽怨:“你三岁时,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了,也真亏你父亲将你养得这么大。”

白天羽在听。

“你父亲一定时常向你提起我。”

她说:“将我的所作所为,一点一滴都告诉你,是不是?”

“没有。”

白天羽说:“他连你的名字都没有提过。”

“从来没有?”

她眼中的痛意仿佛更浓了。

“从来没有。”

“对,本来就这样的。”她笑得更凄凉了:“他的个性就是这个样子,我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问你呢?我为什么要问?”

她那水雾般的眸子,仿佛有泪光在闪烁。

夜晚的海风,就仿佛仇人手中的剑锋般冰寒,又仿佛是迟暮女人冰冷的心。

她缓缓的低下了头,海风吹过,吹起了她那披在肩上的长发,她的肩膀仿佛在振动,又仿佛是在抽悸。

是因为海风寒冷?抑或是...

自从在海边第一眼看见她到现在,白天羽的脸上始终都没有表情,任何什么样的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态度面对着她。

慕容公主来找他时,他就已隐隐约约猜想到要见他的人是谁。

这个时常令他午夜梦回时,偷偷躲在被窝里流泪,心里头不知叫过几千几万次的人,如今已在他的面前,他已见到了她。

见到她,并没有那种渴望见到而终于见到时的欢愉,也没有因为害得他们父子流离颠沛的那种仇恨。

没有,什么都没有。

白天羽见到她,就好像看见一个和他毫无相干的人一样。

真的毫无相干吗?

(三)

海上的星辰看来更朦胧,更凄迷。

大船静静的行驶着,般首破浪,浪花银白,迎着月光交织成一片光芒的网。

海风吹过,又将她长长的发丝吹起,她的肩已不再悸动了,她缓缓的抬起头,微笑的看着白天羽。“今天找你来,本是想好好的看看你。”她微笑的说: “并且想听你叫一声——”

——叫一声什么?

她忽然顿住了,突然挥了挥手,摇摇头苦笑说:“算了,明知道不可能的,我又在希求什么?”

白天羽知道她希望他叫什么,这个字不知早已在白天羽心中叫过几百万次。

他曾试过几千种不同的音调去叫这个字,可是等到他真正叫出时,他才发现那几千种不同的音调实在无法和真正叫出口的比。

他注视着她,看得好深好深好深。

她虽然依旧美丽,雍容华贵,可是她毕竟已老了。她虽然做过对不起他们父子的事,可是她已受到了岁月的惩罚,如今她只不过希求能听到一声。

听到一声——

“娘。”

多么平凡的一个字。

可是如果你处在她的立场,你才会了解到这个平凡的字,对她有多么大的震憾力,她有多么渴望听到这个平凡的字。如果你是白天羽,等这个字叫出口时,你才会发觉这个字中有多么深的感情在,你才会发觉这个字叫得多么凄痛,多么的心酸?

——这种感情是自远古以来人类最纯净的感情之一。

母新怀脂十个月,婴儿哇哇落地,辛辛苦苦的养育着,所有的辛苦代价都在婴儿头一声“娘”中,得到了补偿,得到了满足。

(四)

“娘。”

等这个字叫出口时后,白天羽就已无法再那么平静了,他那一直强压着的感情,这时已崩溃了。

原来这个字是那么容易的叫出,白天羽激动的想哭, 可是他从三岁开始就已不再流泪。

他的眼中虽然无泪,可是他的心中却在滴血。

本已不再希求什么的她,本已绝望的她,忽然听见了这个字,她竟然惊慌失措,她竟然一脸怀疑之色,她睁大

了眼睛看着白天羽,用颤抖的嘴问:“你叫什么?你刚刚叫什么?你能不能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好不好?”

“娘。”

她的眼睛中的那层水雾已不在了,已化作泪珠流下,已化作亲情流出。

她虽然在哭,却是欢愉之泪。

“你知道我等这一声,等了多少年吗?”

她喃喃的说:“等了二十多年了。”

白天羽已说不出话来,他又何尝不是等叫这一声等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

在这亲情流露的这一刻里,天地间的万物都变的很美丽,就连那一声尖叫声也都变得不那么刺耳。

尖叫声是由甲板上传来的。

等白天羽他们两人上了甲板,甲板上已站满了人。

星辰闪烁,月色柔亮。

海水波动,光芒交织。

闪烁的光芒中,隐隐约约的可看见两条人影在海面上忽沉忽露。

“救人。”声音简短有力,显然是惯于发号施令的人才会有这种音调。

别小看这些女娃娃水手,一做起事来,个个动作俐落迅速,绝不输给那些强壮的男人,她们三两下的就将海上的人给救了起来。

看见这两个被救上来的人,白天羽不禁尖声叫出:“藏花,任飘伶。”

原来这两个人竟是从海底天然气洞被海浪漩涡卷走的藏花和任飘伶。

“羽兄,你认识这两个人?”她看着白天羽。

“是的。”

“看他们现在的样子显然已喝了不少水,必须先将海水排出,再让他们服些药酒,休息一下就可恢复元气。”

解救工作很快的就做好了,藏花和任飘伶喝了些药酒后被安置在两间精致的舱房。

海风拂过,拂走了黑暗,东方已现出了灰蒙蒙的鱼肚白,这时大部分的人都已就寝,控制台里只留下四个女水手在驾船。

白天羽的船舱就被安排在藏花和任飘伶的旁边。他现在就躺在床上,但是并没有睡着,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他的思绪却已飘得好远好远。

——远得几乎令他忘了什么地方?

那里仿佛是一座很高的山,山中仿佛有一道清泉,清泉旁仿佛有一株古松,古松下仿佛有一位老人、一位少年。

老人将一把剑交给少年,并对他说:“带着这把剑,带着“白’这个姓到江湖去。”

“是。”

“你要确记一件事,不要去惹一个叫仇春雨的女人,一定要远离她,知道吗?”“知道。”

“去吧。”老人闭上眼睛:“让‘白’这个姓再度扬名武林。”

于是少年带着剑,孤独的走下高山,留下寂莫的老人守着古松,伴着浮去,任凭清泉倾泄而流。

(四)

如果没有到过海上的人,永远无法想像出海是那么的美丽,海是那么的壮观,海是那么的伟大。

尤其是在海上看日出,更是奇幻万千。

当太阳在水平线上刚冒出头来时,金黄色的晨曦一道道的穿透云层,也穿过了海面,海水波动,碧光荡漾,如繁星在眨眼。

现在正是日出,藏花就站在船首,迎着海风,看着这瑰丽的景象。

她醒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和任飘伶已被这艘船的主人救起,可是她一向到这船主人是谁时,那些女手水们都只含笑不语。

所以她干脆就不问了,她在船上东溜溜,西跑跑的就逛到了船首,她马上就让这美丽的景象吸引住了。

海是那么的阔,风是那么的柔,晨曦是那么的灿烂,藏花整个人都已陶醉在这宇宙间的奥妙里。

“壮观吧?”声音来自藏花的背后:“海上的日出更是最美丽的。”

藏花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除了任飘伶外,谁会那么静悄悄的来到她背后。

任飘伶走过去,和她站在一起,一起看着日出,看了一会儿后,藏花忽然笑了笑,笑着说:“我没有到海上来的时候,总觉得江上的景色已是令人神醉,如今来到海上,才知道江河之渺小,简直不想回到陆地了。”

“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

任飘伶也笑了笑,然后忽然问:“我想你一定问过水手们这里主人是谁。”

藏花点了点头。

“她们一定没有告诉你。”

她又点了点头。

任飘伶回头望了望甲板上工作的水手们,“你有没有发觉这船的特别地方?”

“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船很大,人很多,但都是女的。”

任飘伶说:“在我的印象中,海上的水手应该都是男的,而且大部分都是粗鲁而肮脏的。”

“因为在海上,淡水甚至比酒还珍贵,他们洗澡的机会自然不多,所以自然就比较脏一点。”

藏花笑着说。

“但是这艘船上的水手不但都是女的,而且每个人举止都很斯文,穿着都很干净,说话也都很客气。”

任飘伶说。

无论谁都可看出她们必是受过很好的训练,从她们身上也可看出这条船的主人一定很了不起。

藏花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很快的就证实了他们的想法不错。

清韵的琴声随着海风飘向甲板。

任飘伶和藏花从船首远远的看见大厅内有一中年妇人在抚琴,也看见一少女走了过来,含笑的对他们说:“夫人在大厅里恭候两位。”

人还未到舱门外,琴声便嘎然而止,这中年妇人已站在门口含笑相迎,她笑容温柔而亲切,但一双眼睛里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萧索之意。

“佳客远来,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藏花本来在任飘伶前面,但开口回话却不是她,因为她知道任飘伶平时说话虽也和她一样有点离谱,但遇着了斯文有礼的人,也会说得很文绉绉的。

文绉绉的话,藏花并不是不会说,只不过懒得说而已。

任飘伶果然一揖到地,文绉绉的说:“劫难余生,承蒙搭救,能有一地容身,已是望外之喜,主人若再如此多礼,在下等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笑脸迎进,等每个人都坐好时,任飘伶望了望桌旁的小几上的琴。

“方才得闻妙奏,如聆仙乐,只恨来得不巧,打扰了夫人雅兴。”

任飘伶笑着说。

“随兴所弹,不堪入耳。”

中年妇人微笑的说。

藏花是又累、又饿、又渴,眼角瞟了桌上的酒和菜,只恨不得早些喝两杯,吃点东西,但任飘伶偏偏文绉绉的

在那里说了一大堆客气的话,她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此刻忍不住的说:

“好极,妙极,琴旁有酒,酒旁有菜,不但风雅之极,如能早闻雅奏,实是不胜之喜。”说得居然也斯文客气的。

只可惜她的意思,别人还是听得出的。

任飘伶忍不住笑着说:“敝友不但妙解音律,品酒亦是名家。”

“闻弦歌岂能不知雅意?”中年妇人嫣然一笑:“藏花姑娘不但是女中豪杰,喝酒也不输大男人。”

藏花刚想笑,听到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禁怔住:“你认识我?”

“恨未识荆。”

“你怎么知道我叫藏花?”

这句话任飘伶也想问,所以他也看着中年妇人,在等着她的回答。

中年妇人先浅浅一笑,把壶倒酒,然后才说:“吾儿浪迹江湖时,幸逢三位照顾,实不胜感激。”

这下任飘伶和藏花又怔住了,她儿子?她儿子是谁?

“你儿子?”藏花问:“你儿子是谁?”

“白天羽。”中年妇人浅浅笑着。

“白天羽?”藏花的嘴巴张得好大好大:“你是白天羽的母亲?”

“是的。”中年妇人点点头。

“敢问台甫?”任飘伶说。

“敝姓仇,草字春雨。”

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居然是仇春雨,居然是昔年魔教的教主夫人仇春雨。

那么白天羽的父亲就是昔年魔教的教主白小楼了?

(五)

面对着如此的传奇人物,藏花和任飘伶不禁也说不出话来了。

大部分的固然都是死后才成为人们传诵的传奇人物,但也有人活着时就已是传奇人物了。

楚留香、胡铁花、三少爷谢晓锋、小李飞刀李寻欢、白小楼和仇春雨这些人无疑都是江湖近五十年来的传奇人物。

有关白小楼和仇春雨之间的爱情,恩恩怨怨,以及魔教被毁、白小楼和仇春雨的情变,更是近三十年来江湖中人最喜欢议论纷纷、津津乐道的大秘密。

千百种的传说,千百种的议论,总结成一个事实,那就是仇春雨离开了白小楼,才导致魔教的毁亡,仇春雨背弃了白小楼,白小楼才会被杀而坠崖。

任飘伶仔细专注的凝视着仇春雨,如此气质、如此华贵、如此仪态、如此美丽的女人,会是像江湖上传说的那样子吗?

藏花目不转珠的注视着仇春雨,这个如梦幻般的女人会是白天羽的母亲?会是白小楼的爱人仇春雨?

“你就是仇春雨?”藏花仿佛不信。

“是的。”

“你就是白天羽的母亲?”藏花的语气都充满了不信。

“是的。”仇春雨含笑回答。

“你真是如江湖中传言的那么..那么...”藏花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来说。

“那么坏。”仇春雨替她说了出来。

“那么坏”,仇春雨的脸上依然笑得很自然很大方很迷人,就仿佛在说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阳光随着海风掠过万里,拂过海面,而闯进了船舱。

风撩起了仇春雨的发丝,阳光停留在她的眉梢和脸颊上。

藏花这时才发现她虽然笑得那么自然大方迷人,但已隐隐约约的可以在眉梢间看到一抹无奈。

一抹仿佛淡谈的,又仿佛很浓很浓,浓如春雨的无奈。

仇春雨轻轻的举杯,轻轻的啜了一口,然后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二十多年了。”仇春雨放下酒杯,将视线转向窗外远方的浮云:“那些往事如今依然清晰晰的存在我脑海里,藏在我心深处。”

哪些往事?是不是昔年背叛了白小楼的那些往事。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人,有的人喜欢追忆往事,有的人喜欢憧憬未来,但是也有些人认为老时光并不一定就是好时光,未来的事也不是任何人所能预测的,只有“现

在”最真实,所以大家一定要好好把握。

这种人并不是没有事值得回忆,只不过他们通常都不太愿意去想它而已。

往事如烟,旧梦难寻。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做错的已经做错了,一个人已经应该从其中得到教训,又何必再去想?再想又有什么用

呢?

这句话很对。

但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喝着好酒,从小就生活得很太平的人说出来的。

这种人当然会觉得”往事如烟,旧梦难寻”,因为他所经历过的,通常都是小小的不如意,小小的挫折,小小的感情插曲。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失去的已失去了,做错的已做错了,再想又有什么用?

什么叫回忆?

什么叫往事?

什么叫刻骨铭心?

你是否曾经历过这一段生不如死,今天过了,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日子吗?

如果你曾有过这些经历,那么你一定知道往事是否可以失去的就已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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