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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槐镇上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三伏天的烈阳光芒如火,能将人身上烤出油来,但是,他却那么稳定的站在阳光下不动;一顶青竹笠业已泛了黄,笠檐投下一片阴影在他脸庞的上半部,他有一张线条分明又棱角突出的脸,双眉飞耸,两只眼睛锐利如鹰。但是,眼睛里的神色却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僵硬的、木然的、冷凛似刀口子般的目光,无可置疑的,具有这种目光的人,他的心也就会和生铁一样坚硬无情了;他的鼻梁前挺,矜傲拔出于清瘦的两颊之中,薄薄嘴唇似在强行压制什么似的紧闭着,以至他那坚强的下颔便微微向上有些讥诮意味的抬起了。

这人的整个形态,能给予任何一个目睹者某种深刻的颤悚感,在他那袭青色紧身衣所包裹下的强健肌肉内,宛似充满了跳动,充满了狂野,充满了酷厉,更充满了澎湃如怒浪狂涨般的力量——他似一座雄峙伟壮的山岳,但是,却是座随时皆可爆发而又一发便不可收拾的活的火山!

他是厉绝铃,江湖黑道上首屈一指的独行盗,武林中最最心狠手辣的刽子手;他那一把刀身上精雕着一条腾龙图纹及钢柄赭红皮套的刀,现在便斜斜撑在面前地下,这把刀,江湖上的朋友们赠了它一个名字——“生死桥”,意指由生到死,由阳世到阴曹,这刀即乃过渡之桥了……

现在,他站立的地方是一条官道的中间,四面俱为平原沃野,连株稍可遮阴的树木都没有,远近的泥色,也似被烈阳烤炙得过了度一样,皆泛着赤红色了……

一辆篷车就在这时扬起漫天灰尘辘辘驶近,而篷车后头,尚跟随着两名骑马的大汉,每名大汉的肩头,全露出了一截刀柄,随着马儿的起伏波动,柄端的杏黄穗子,犹在飘拂不已……

驾车的那人,猛一眼瞧了拦在路中心的厉绝铃,心中不觉有些惶然,他左手平搭鞍头,扯开嗓门低喝:“喂!那站在道上的人你就不怕被太阳晒化,也不怕叫马车碰死?快滚开。……”

厉绝铃毫无表情的将拄地之刀扛上肩头,然后,他大步迎向了迎面奔来的双辔马车,就好像一心要撞一撞试试……

驾车者是个满脸横肉的凶恶角色,他破口大骂:“你他娘,真想寻死啊!”

厉绝铃充耳不闻,更加快了步速迎向马车,眼看着,双方就要撞上了!

突然,驾车的在两匹马背上狠抽了几鞭,驾车者反而催动驾车像滚地雷般冲了过来,他一边口沫横飞的怪叫:“好兔崽子,你活腻了,老子便成全你!”

眩目的阳光刺花了人眼,而一抹蓝汪汪的光芒便挟在阳光中飞旋,“腾”、“腾”两响连成一声,拖车的两匹马骤然间失去了马头,浓稠的马血蓦而四喷,马身立即打横翻倒,“唏哩哗啦”的连将车杠也同时拗断,那驾车者才一个踉跄往前栽,他的脑袋和马头一样滴溜溜飞上半空!

这时篷车前端猛的触地,“哗啦啦”滑出了才歪倒一边,后面那护行的两名大汉由于事出意外,全呆了一呆,一呆之后,两个人发了狂一样放马冲来!

厉绝铃身手如电,他那柄锋利沾血,上雕一条灿烂龙图的刀已“霍”声划开了车篷,车篷内,一个跌撞得七荤八素的锦衣瘦矮人物正好朝外爬出,于是,这位仁兄的脑袋也球似的骨碌碌溜地滚去!

两名大汉急急翻身下马,欲待阻止,却已不及,其中一个大麻子不禁双目喷火,撕裂般大叫:“狗娘的王八羔子唷,你竟把南山头的钱二爷杀了!”

另一个面如充血的人物也咬牙嗔目:“老子们今天不活剥了这畜生就不是人!”

厉绝铃面容僵冷,不愠不怒,他猛然插刀于地,用力于地,用力往后一扳,刀身微弯,然后向后暴弹,于是,人与刀进,那两位仁兄刚刚伸手拔取兵器,两颗人头已面带惊愕茫然之色飞扬三丈!

挥刀洒出一溜血水,厉绝铃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大步离开,从他动手开始,至到结束,整个的过程,犹不及人们呼吸几次的时间!

当那些人马尸体躺在炙热的阳光之下,当那几个人头马头衬在火烤般的泥地上,歪曲着原先生前尚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的形状的时候,厉绝铃的身影早已在荒野中消失了……

只是日头稍稍偏西的时分,厉绝铃已单人单骑来到了“七槐镇”,他通过了那株纠结互生的巨大槐树——象征着“七槐镇”和祥兴旺、团结互助的表记,但他并未多看一眼,他笔直来到了那家正处街首的“新菊酒楼”门口。

冷森的一眼,惊退了上来招呼的堂倌;他就默然等候在酒楼门外,片刻,转过街角,有十几个外貌粗犷骠悍壮武师,簇拥着一个油头粉面、花花公子般的青年哗闹哄笑着走近——厉绝铃知道,他的猎物来了,那个“七槐镇”土豪伍重权的纨绔儿子!

这一群人肆无忌惮的笑闹着涌向酒楼门前,他们连瞟也没瞟站在旁侧的厉绝铃一眼,而正当他们跨入门槛的一刹那,寒芒猝映,那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的一颗油头,已猛然“咯”的一声飞撞上了门楣!

突然的惊变将周围的十几名武师一下子吓得傻了!他们猝然间全痴了一样瞪视着眼前这副惨厉情景,不待他们有所醒悟,厉绝铃早已出镇而去。

晚风,徐徐吹拂着,倒也吹散了不少白天留下来的燠热闷燥之气。厉绝铃人在马上,却恍如未觉,汗水黏腻腻的沾在他全身的肌肤上,但他并不感到有何难受,他已决定今天做完三笔“生意”,如今,已完成了两桩,就只差一件,需要到七十里外的一个地方去办。

不论是他自己规定的行动或者是受人委托,只要他定下日子,他便绝对按时完成,他有第一流的信用——不管是对谁,只要他去了,便能圆满奏功,因为,他是“阎罗刀”啊……

对这第三件“生意”,他比较慎重些,因为对象可不像白天那两拨“猎物”容易入网,而且,这次的正主儿,也是黑道中的“行家”呢……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一道土岗子下,那里有幢孤零零的砖瓦房,房子四周野草蔓生,杂树丛丛,显得颇为冷落荒凉;厉绝铃远远下了马,轻捷快速的掩至门前,他也不等待,也不叫唤,飞起一脚,“哗啦啦”一片碎裂声中,整片白木门已四分五裂!

闪贴门边,他寂立不动,只听一声冷笑自内中传出,随即火摺子挥亮,燃起一圈晕黄的烛光,里面,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恭候多时了,请进吧!”

厉绝铃一转身,昂然直入,在室中那方简陋的木桌上,有一支蜡烛点燃,烛光正在随风轻摇,晕蒙蒙的灯光里,一个全身穿着闪闪金衫的瘦长人影站在一侧,他黝黑狭窄的那张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正与厉绝铃的冷面相互衬映!

瞥及厉绝铃的面容时,那金衫人似是有些愕然,他轻噫一声,疑惑的问道:“你是谁?我敢断定你不是‘丹冠门’的人!”

厉绝铃冷冷的注视对方,冷冷的道:“的确,我不是——你是孟彦?”

对方点点头,道:“不错,‘金衫客’孟彦就是我,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

厉绝铃道:“这无须问,我们也犯不着绕弯子说话;孟彦,我此来目的只有一个——那一箱‘猫眼玉’!”

孟彦阴沉沉的道:“你凭什么伸手来要?”

双目中光芒闪射,厉绝铃道:“‘丹冠门’掌门娄子硕的委托,够不够?”

孟彦“呸”了一声,道:“娄子硕也一样沾不上边!”

静默了一下,厉绝铃道:“那一箱‘猫眼玉’便是由娄子硕所策划,劫自西疆藩王对大内的贡品——。”

孟彦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是由我们共同策划,共同行劫!”

厉绝铃道:“但东西到手后,你却独吞了,带着整箱宝物逃之夭夭,连一颗玉屑也没给娄子硕留下!”

眼角一吊,孟彦道:“那是姓娄的咎由自取!”

阴森森地,厉绝铃没有回答。

孟彦又愤怒地道:“我们一共七个人下手劫宝,六个都是‘丹冠门’的人,包括娄子硕在内,只有我一个不属于‘丹冠门’,东西到手后,他们竟想诱我到一处死谷中将我做掉,妄图吞没我的一半所得,我是干什么的?就这么没有点眼色么?当然我便以牙还牙,夺之而去!”

厉绝铃不耐地道:“你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不管你们这笔烂污帐,我只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姓孟的,我今夜来,就是要代娄子硕取回那一箱‘猫眼玉’!”

凛冽地一笑,孟彦道:“朋友,别以为我孟某人好吃,你来要,我就乖乖双手奉上?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浓黑双眉猛扬,厉绝铃怒道:“只要我来了,怕你不给也不行!”

孟彦一瞪眼,道:“我如不给,你能怎的?”

稍前一步,厉绝铃的刀便连鞘撑在身前,他道:“很简单,那一箱玉和你的狗命,两样我总要带走一样!”

不屑地哼了哼,孟彦道:“老兄你搞错了,你以为我是谁?”

厉绝铃木呐地道:“你又以为我是谁?”

咆哮一声,孟彦道:“你会是谁?充其量不过是个娄子硕的三流爪牙而已!”

寒森森的勾动了一下唇角,厉绝铃道:“这把利刃,你看见了吗?人称‘生死桥’。”

猛地退后一步,孟彦直着眼睛盯在对方脸上,好半晌,他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阎罗刀’厉绝铃!”

厉绝铃狠声道:“东西给不给?”

艰辛的咽了口唾沫,孟彦脸色显得极其难看,嗓子有些发沙的道:“厉朋友,何必如此欺人?”

厉绝铃粗暴地道:“少来这一套,东西给不给?反正不拿东西就拿命来!”

咬咬牙,孟彦呐呐的道:“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我分给你一半,行不行?娄子硕恐怕最多也就只给你这个代价吧?”

厉绝铃道:“不错,但我答允了他,就不能再答应你,跑江湖这点道义你也会清楚,现在,你盘算妥了吗?”

脸色连连变幻,孟彦低哑的说道:“厉朋友,姓娄的老奸巨猾,不是个可交的人,你和他做朋友,早晚他有当给你上……”

厉绝铃嗤之以鼻:“算了,你这种角色又何尝可交?老实说,你们全是一丘之貉,我谁也不和谁沾边,彼此只有互相利用,利用完了一拍两散,大家都少套交情,姓孟的,你不要再废话连篇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吸了口气,孟彦道:“你这未免有点欺人太甚吧?”

厉绝铃奇异的看着他,缓缓地道:“孟彦,娄子硕详细告诉过我你这居住的地方,而且他判断你不会隐匿起来,因为你不是一个天性喜欢过着幽暗岁月的人,不错,他说对了,你确是如此,但你可知道有个地方会比那种腥秽隐匿的生活更加幽暗?”

双目中宛似喷出火焰,孟彦怒道:“姓厉的,我非常清楚你的来头,我不愿意得罪你,可是,我也决不会接受你的要胁!”

厉绝铃毫无笑意的一笑:“这是警告,不是要胁!”

孟彦大声道:“你是一点也不让步了!”

摇摇头,厉绝铃道:“姓厉的与人谈交易,什么时候让过步?”

面孔上的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孟彦暴烈的道:“好,厉绝铃,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说着,他突然仰头:“亮灯!”

于是,这间简陋的厅堂左右侧门立被启开,雪亮的灯火燃着映照得恍如白昼,随着这片光辉,左右侧门中已各走出了两个人来!

右边侧门出来的两个人,一个身材粗矮,短小精悍,另一个却英俊潇洒,丰神玉面,左侧门中出来的两个,其一是一个又黄又瘦又干的蜡黄老者,偕同一个蓄有三绺长髯的儒生打扮的人物。

他们甫始出现,立即分别占据厅堂中的各个不同的有利出击方位,四张老嫩迥异的面孔上却是一样的沉着狠厉之色!

神形冷漠,厉绝铃道:“难怪你有胆量顶撞,原来你早已埋伏帮手了!”

孟彦寒着脸道:“在你来前,便该料到这一着!”

轻轻用手摩挲着拄在地下的已经成为黑亮色泽的纯钢刀柄,厉绝铃沉沉地道:“你说得不错,我已经料到了——否则,你岂敢枯候于此?”

眉梢子一扬,他目光四扫:“各位,报个万儿听听?”

那颔蓄长髯的儒生首先冷清清的一笑:“你当我们在你面前就连个名号也不敢漏了?厉绝铃,我们知道你很行,但还不至行得叫我们含糊至此的地步!”

点点头,厉绝铃道:“那么,就从你先开始吧!朋友!你是干什么的?”

长髯儒生重重一哼,道:“‘三步夺魂’朱清!”

他旁边,那个干瘪老者狼嗥般桀桀怪笑:“姓厉的,竟连‘大钩爪’魏朋也不识得?”

厉绝铃阴沉地道:“很好,原来两位全是‘鹰堡’的‘金鹰’!”

“大钩爪”呵呵一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阎罗刀’也晓得‘鹰堡’之内有‘金鹰’这个名词!”

“鹰堡”,是江西偏北“凌云峰”顶端的一座石砌堡垒,处于绝岭奇峰之端,面临千丈壑仞,险峻峭拔,终年雪雾环绕,蒙蒙难见天日,因而越增其神秘诡异之形。

但是,只要在道上跑过几天的人,全知道“鹰堡”乃为北六省几个最具势力的帮会之一;他们独据了江西全境的黑路买卖,影响力更遍及周围数十里。

“鹰堡”之内,好手如云,悍将成群,而他们的组织严密,纪律森严,行动效果极佳;尤其“鹰堡”堡主“洞喉”罗汝强,更是一个武林中声威煊赫的煞星,心狠手辣,冷面寡情,对属下的控制异常严谨,似这类极具实力的江湖组织及其重要成员,久走险道的厉绝铃焉有不知之理?是以对方甫一报名,他便立即知道了对方的底蕴。

“孟彦,看样子,你还真有点办法!”

怔了怔,孟彦悻悻地道:“什么意思?”

冷凄凄的一笑,厉绝铃道:“‘鹰堡’这一条路子你也拉得上关系,难怪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使狠,但看不出你还和‘鹰堡’中的‘金鹰’人物颇有交道呢……”

在“鹰堡”自其堡主“洞喉”罗汝强以下,将其所属好手分为三等,是为“金鹰”、“银鹰”、“铁鹰”。当然此中分别以“金鹰”之流为拔尖之选,“银鹰”次之,“铁鹰”再次之;但是,却并不说“鹰堡”里的“银鹰”。

“铁鹰”所属便在江湖道上只是二三流的角色。

就是这两等的人物,在武林中也颇负盛名,不易相与,“鹰堡”罗汝强挑选他的手下极其严谨,往往在道上,很有点分量的角色,进了“鹰堡”却连个“铁鹰”的名位也攀不上,因此,凡是“鹰堡”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有两下子的,休说是“金鹰”之流的高手,便是一个“铁鹰”,也相当不简单了。

孟彦马脸拉得长长地道:“姓厉的,你也含糊了?”

目光冷凛如刀,厉绝铃木然道:“我?含糊?孟彦,你看看,我像含糊的样子么?”

“大钩爪”眼皮子一翻,道:“不用嘴硬,姓厉的,不错你是道上的一块狠货,挂了招牌的独脚买卖,但就上了天你也只不过就一个人而已,凭你与“鹰堡”相较,这有个比喻:‘鹰堡’是个既殷实又富厚的稳札大酒楼子,你呢?不过只是个摆摊子卖馄饨面的小贩而已。同行是同行了,但气派实力却相差太远,你自己想想,你想和我们斗,成么?”

厉绝铃阴森森地道:“我并不想和你们斗!”

一听对方的口气,似乎已透了“软”味,这位有“大钩爪”之称的“鹰堡”,“金鹰”好手不由轻蔑的笑了笑,道:“嗯,总算你还分得清利弊,我可以告诉你,少和我们找麻烦,对你来说是有不少好处的……”

厉绝铃冷冷地道:“我已说过,我并不想和你们斗——但是,却也要在你们不和我斗的相对情形下才行,换句话说,大家互不侵犯,否则,我认识你们‘鹰堡’的几块料,我的‘阎罗刀’却怕不认识!”

“大钩爪”神色倏变,他厉声道:“好个厉绝铃,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和‘鹰堡’为敌了?”

厉绝铃生硬地道:“如果‘鹰堡’要与我为敌,而且你们便能代表‘鹰堡’的话!”

“大钩爪”嗔目道:“当然我们可以代表‘鹰堡’!”

唇角一撇,厉绝铃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鹰堡’耍横使狠,到别人头上卖去,我姓厉的不吃这一套,你们经得多,我也不算少,你们吃得稳,我更不怕撞!要想独搅独包,用‘鹰堡’这两个字来压我,劝你们早早不要做这个梦,休说只是你们‘鹰堡’人物在此,便是罗汝强亲身在场,我也一样不睬他娘的头!”

哇哇怪叫,“大钩爪”把一张老脸全气成了乌紫。

“厉绝铃,你竟胆敢口出狂言秽语,污蔑本堡堡主,你今晚是死定了!”

尖锐的双目一闪,厉绝铃道:“那要试过才知!”

“大钩爪”身形一斜,叱道:“这就叫你上道——。”

突然,孟彦低低地叫:“且慢!”

怒冲冲地回头瞧向孟彦,“大钩爪”火冒三丈。

“什么事?”

孟彦向他使了个眼色,转对厉绝铃道:“姓厉的,你是个硬把子,我们全晓得,但你也一定明白我们亦非下三流的窝囊废吧?你何妨再斟酌斟酌?我们让你取去一半宝物,彼此皆大欢喜,也不致伤了和气,这在我们来说,已是再三让步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咄咄相逼,要不,真个双方弄翻了脸,鹿死谁手可是谁也不敢讲的事呐?”

厉绝铃硬绷绷地道:“不要往自己脸上抹金,姓孟的,没有折扣可打,而且,我敢断言如果动手,你们栽跟斗的机会比我来得大!”

气得一张马脸几乎变成圆的了,孟彦大声道:“厉绝铃,我们任什么话全说遍了,你可真是软硬不吃呀!”

用手轻轻在刀柄上抚摩着,厉绝铃毫无表情地道:“姓孟的,你们讲的废话已经太多了!”

“三步夺魂”朱清白胖的面孔铁青,唇角也在不停抽搐着,他冷毒的盯视着厉绝铃,阴森地道:“老魏,我们还有什么好等的?”

厉绝铃冷峻地道:“不错,你们还有什么好等的?”

“大钩爪”魏朋气极反笑:“厉绝铃,你这算有种?”

厉绝铃静静地道:“至少,不算歪种吧?”

朱清的神色在愤怒中尚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憎恶神情,他额下的三绺长髯无风自拂,咬着牙,他道:“厉绝铃,我已看够了似你这一类的跳梁小丑,稍有了点名声,就自以为是,趾高气扬,视天下人如无物,那种不入正道的跋扈,凡是武林之辈,俱曰可杀,如今,你也正走上了这条不值一笑的可悲路途!”

一斜眼,“大钩爪”魏朋冷嘲道:“哪一路角色便是哪一种德性,一辈子也别想投胎换骨,这有句俗语形容他们‘吃屎的狗就窜不上高墙’。姓厉的可不正是这个调调儿?”

漠然的,厉绝铃问:“那么,二位真是那一种人物?一代宗师?武家始祖?侠义道的豪士?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群落草为寇的猪狗蠢贼,匪头儿手下的喽罗爪牙,妄想仗着那块泛绿的发臭的烂招牌唬人罢了,半文铜板不值!”

大吼一声,魏朋双目尽赤:“你想死了!”

冷冷一“呸”,厉绝铃道:“你娘的头!”

双手一抄,魏朋已将斜背背后的那支雪亮泛光的钩爪现出,那是一支以精铁打造,形同尖利五指般的弯曲长兵器,有着一双鬼爪子,后连短柄半尺,柄尾尚紧连着一条皮索,索口便套在魏朋右腕之上,只要打开一看,便晓得这是一具既可近攻,又可远搏的犀利家伙。

厉绝铃稳如山岳不动,他的那柄“生死桥”便定定拄在身前,目光闪耀如电,他淡淡地道:“这阵势唬不着谁,老狗操的!”

魏朋大喝道:“厉绝铃,你今夜能出生天,我的魏字就倒过来写!”

厉绝铃古井不波地道:“只要动上了手,你的后果已不仅是将姓氏倒过来写而已了!”

正在厉绝铃说话的时候,“三步夺魂”朱清突然行动,左袖猛挥,右手骈指如戟,罩向厉绝铃上中下三盘!

那柄通体透泛着汪汪蓝芒,上雕龙图,背略厚而刃锋薄利无匹的“阎罗刀”,几乎像一抹鬼影般比朱清的攻势更快,如此突如其来的脱鞘而出,只见光芒倏闪,已逼上了朱清的眉心,而朱清抢先发动的攻势尚未够上打击位置!

怪叫一声,朱清仰身暴退,“大钩爪”魏朋的兵器已兜头击向厉绝铃的脑门,同一时间,“金衫客”

孟彦出掌如刀,眨眼里七十七掌恍若七十七柄刃口,疾厉至极的飞劈向对方半侧的身体!

于是,厉绝铃双手紧握刀柄,仿佛那刀在翻腾似的,平地凌空,“霍”、“霍”、“霍”身随刀转,旋滚成一道由光与刃组合成的形象——看上去就似是一轮水桶般粗的,射耀着眩目蓝焰碧芒的森寒火球!

“当”声长颤,魏朋掖着手跃向一侧,孟彦则贴地倒射——他的一块袍袖业已被削落地下!

蓦地——那位形容英俊的年青人暴起发难,他右手一溜寒光猛刺已经落地的厉绝铃,在厉绝铃微微一闪中,他的左手忽然伸缩,好像蛇信吞吐,一柄又细又窄又锋利的短剑毫无征兆的一十二剑连连飞戳而到!

重重一哼,厉绝铃的“阎罗刀”飞旋流绕,“叮当”连串交击声中硬生生将敌人攻势磕截开去,他口中冷冷的吐出几个字:“雌雄剑潘俊!”

是的,这个剑术十分精湛的年青人,便是武林中颇负盛誉的“十全派”十全之一,“雌雄剑”潘俊!

就在厉绝铃道这五个字甫始发自口中,一条青影凌空又至,身法捷疾无匹,搂头盖脸便是十腿九十掌——掌形微凹如铲,竟是内家正宗的“大挫骨”手法。

目梢一带,厉绝铃已看出这人便是方才被自己逼退的“三步夺魂”朱清,嗯,他这副身手之佳,可不真有点“三步夺魂”的声势?

一抹残酷的笑意宛如血痕般泛上了厉绝铃弯薄的唇角,他不退不闪,反而拔身猛迎而上,就在他身形发跃的一刹那,“阎罗刀”在他的手掌中“削”的一声抖旋起百圈光弧仿佛百圈流转如电的森森蓝焰,环环相套,上下相连,那股强劲凛烈的刀气,简直像是一个大旋涡在室中流回激荡一样!

此乃厉绝铃的杀手式之一,名为“轮回”——是他六杀刀法中的第二式,方才,他抡刀滚翻的一式“反照”!

朱清无法进招,忽然翻起,但是,厉绝铃却不让他再出生天了,“轮回”之后,他的“六杀刀法”的第三式“投世”猝展——在滚旋的光弧中,一芒如电,猝然流伸,朱清凌空的身影猛地撞上屋顶,在一片“哗啦啦”的砖瓦碎裂声里,这位“鹰堡”的好手又被反弹下来,重重摔落地上,身体内的肚肠腑脏与殷红的鲜血喷溅得满地皆是!

狂吼如雷,魏朋的“大钩爪”挥舞扫打,呼轰卷土,在一片爪影光芒中,他目眦欲裂的嚎叫:“狼心狗肺的畜生……我今天和你拼了!”

刀芒闪映穿刺,厉绝铃半声不响,陡然一百七十五招反攻,在参差射旋的刃闪里,魏朋一路踉跄后退,捉襟见肘,斜刺里,潘俊接近,雌雄剑交相挥舞,一长一短有若翩鸿般连连攻击敌人!

“呼”的转身,厉绝铃刀往地插,藉势后扳,以刀身反弹之力暴射向前,人刀合为一体,险极的从对方雌雄剑的锋口中间掠过,“察”的一声,潘俊左腰已裂开一道血痕,他大叫后退,厉绝铃的纯钢刀柄就像雷轰雷挚一样敲在潘俊的牙床上,在潘俊满口血糜碎牙狂喷里,这位出身“十全派”的能手业已一头仰倒——。

那粗矮的仁兄一个虎跳扑来,上手就是贴身肉搏的摔角式,他猛力抓住厉绝铃的肩头,双腿飞快的盘绞——好快的身法!

方以“六杀刀法”的第四式“落尘”重创潘俊的厉绝铃,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刀刃斜提,翻挑对方,那粗矮的角色低叱一声,急速收手,却横身腾起,撞向厉绝铃腰际!

同一时间——

“金衫客”孟彦也由一侧逼近,他手上握着家伙,那是一柄霸道十分的“千菱锥”!

厉绝铃右手刀暴劈孟彦,其势如电,左手却在一幌之下由胁内往外猛抛,孟彦挥动着“千菱锥”硬架,那粗矮汉子一咬牙关,闪电也似抓住了敌人抛来之裳——“喀嚓”一声,骨骼折断之声响起,这位仁兄的右腕立被震碎——他如何知道厉绝铃这一抛之势内含至刚至纯的“韦陀力”呢?但他却狠狠不吭不响,依然以左手之劲猛往回带,同时一脚已迅速至极的插进厉绝铃的两腿之间!

此刻,厉绝铃劈向孟彦的一刀在对方举锥硬架之时,已倏的往后暴缩,他的虎口隔着刀刃只差半厘,“嚓”的一下刀身缩尽,他两指捏紧刀尖,以半圆弧疾抡,纯钢的刀柄闪过一溜乌光,“碰”声闷响砸在孟彦的左肋上面,才举锥往上的孟彦做梦也想不到人家竟会来上这么一记“怪招”,当下便被砸出五步,撞翻桌椅,全身瘫了一阵闭过气去!

就这一刹那的工夫,那粗矮汉子已霍然依肩发力:“呸!”

他肉束似的一转,竟将厉绝铃整个身体抓起,“呼噜噜”倒掷出去,恰在此际,“大钩爪”魏朋人在屋角,蓦地挥爪进袭,寒闪闪的铁爪,就如同一支鬼手般划空而过,疾击厉绝铃的背心!

变化是在眨眼间形成的——。

眼看将要跌落地下的厉绝铃,猝然以刀插地,刀身猛弯倏弹,于是,对了,又是他的那招“落尘”——他滴溜溜的反势回来,“阎罗刀”在一片耀目的蓝芒闪处,一条痉挛的人臂已洒着鲜血弹上了半空!

“噢……噢……”

狂嚎着,痛彻心脾的魏朋几乎眼前全黑了,他似一头疯虎般的撞向窗口,在一片窗格框槛的碎裂声中,这位“鹰堡”的“金鹰”竟宛如失了魂一样奔进了沉沉的夜黯里!

那粗矮汉子本想再来一次扑击,但是,他一见魏朋的惨烈情形,不由顿时也寒了心掉转身来,他拔脚便跑!

目光是生硬木然的,厉绝铃冷森地道:“逃么?”

“么”字甫始自他的舌尖跳跃在血凝的空气中,“阎罗刀”上的龙纹闪眩,“削”的一声蓝光如流,正奔至门口的粗矮汉子已被刀刃透心而过,“夺”的一声死死钉在门上!

强健有力的四肢猛然抽搐了一下,这位粗矮汉子发自喉头的痛苦惨嗥咽噎似的咽回了他歪曲的嘴巴里,以那种怪异可怖的形态蜷缩在门板上。

厉绝铃冷酷环视屋里,五个敌人,两死,两晕,一逃,他残忍的笑了,纵然那个逃走的,也不是完整的了!

缓缓地,他举步想拔回插在尸身上的那把刀,但是,寒冰冰地,一声冷笑发自左侧屋角那沉黯的横梁上!

静静地站住脚步,厉绝铃那双尖锐冷凛的目光投注向笑声传来的地方,同时全神戒备,浑身的每块肌肉全在暗里紧绷起来!

就在屋角左侧那根横梁与墙隅之间的三角空隙中,一个浑身黑衣,但身段儿却十分窈窕娇小的人影伸开双腿坐在那里,那地方原本阴暗而且避光,加以这人又全身一片黑——黑丝帕包裹着头发,黑色紧身衣裤,黑色小蛮靴,所以不是那人自己出声,可还真不易察觉,尤其是在厉绝铃面对强敌,心无旁骛之际。

当然,厉绝铃知道对方那一声发自鼻腔的冷笑不会是代表善意。

而且,在此时此地此情以此种方式出现,就更不会有什么善意了!他冷漠的端详着那个隐在暗处的人,厉绝铃很快的发觉,那还居然是个女人!

生硬的,厉绝铃开口了:“这种场面,你觉得好笑?”

那人的面庞在黑暗中,声音却冷脆寒瑟得似冰珠子:“你是个天生的杀胚,厉绝铃!”

瞧着那张脸,虽然她是在暗影里,但厉绝铃仍然看得出轮廓甚美;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厉绝铃道:“男人的事,你们这些耳朵穿眼、身着两截的娘们,最好不要管,尤其我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在我动火之前,你用你最快的法子离开!”

那女子冷凄凄的一笑,道:“姓厉的,你狂你那把火?别人含糊你‘阎罗刀’,怕你那把劳什子破铜烂铁‘生死桥’,可是我却不在乎,你少发你的虚威!”

厉绝铃薄薄的嘴唇微抿,冷峻的道:“如此说来,你像是个人物了?”

那女的哼了哼,道:“别以为只有你才是个人物!”

瘦削的双颊泛出了苍白的颜色,浓黑的眉毛聚扬,厉绝铃生硬的道:“你是谁?”

不带丁点笑意的笑了一声,她道:“很好,姑娘明人不做暗事,‘石女’白莲萍就是我!”

有些微的惊讶神色出现在厉绝铃那张棱角突出又线条鲜明的面庞上,但是立即又被他惯有的冷酷无情所掩盖,“哦”了一声,他淡淡地道:“原来是你,白莲萍,你不在‘留凤山’上和你‘大真派’的师兄弟们玩捉迷藏,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黑影一闪,白莲萍自屋角横梁上悄无声息的飘落,她一身纯黑装束,甚至还戴着一双黑软皮护手,但是,却偏生长了一张白净净宛如嫩葱似的脸蛋儿,眉目如画,可圈可点,不折不扣是位大美人!而且,还真有那么股子“出水白莲”的韵味。

唯一令人觉得不安的,却是她神态之间所透露的那种阴冷之气,以及眉梢唇角所隐含的泼野精狠之态——这是一朵白莲,只是,带着毒,生着刺罢了……。

打量着她,厉绝铃阴沉地道:“久闻你的大名了,看来却有点不像。”

白莲萍柳眉带煞,冷冷地道:“怎么不像?”

厉绝铃道:“在你这张白嫩脸蛋上用刀划一道十字也就像了!”

黑白分明,有如黑水晶中嵌着两粒白水银的大眼一瞪,白莲萍冷峭地道:“什么意思?”

厉绝铃道:“那会使你名符其实,有如传闻般又狠又毒又刁泼,不似你现在的模样,太过俏媚了些!”

白莲萍轻蔑地说道:“俏媚不俏媚是我的事,你也想沾边?”

木然笑了,厉绝铃道:“有什么好沾的?你号称‘石女’,根本此路不通,中看不中吃,男女大欲,周公之礼,在你来讲不过只是说词而已。瞧着你,好有一比,望梅止渴罢了,真办事是不行的!”

脸不红,气不涌,白莲萍静静地道:“明知你这些污言秽语是想激怒我,但我并不生气,厉绝铃,因为你本来就是这一类人——粗鲁,暴戾,残酷又蛮横的这一类人,我不打算和你争辩为什么人家称我为‘石女’的原因,我有唇舌,但不是为了与你这种屠夫型的刽子手争论的,你除了鲜血和死亡,你还有点什么味道?”

冷森地,厉绝铃道:“你除了阴狠和贪婪,又有什么味道?”

白莲萍沉沉地道:“姓厉的,你是头恶狼!”

厉绝铃反唇相讥:“你也只不过是个毒妇而已!”

神色微变,白莲萍怒道:“你真要激怒我?”

一挺胸,厉绝铃夷然不惧:“如何?”

冷冷的笑了,白莲萍道:“如果我一怒而去,姓厉的,你这后悔,就是一辈子的了!”

微微迟疑了一下,厉绝铃道:“你假如是指我没有接受你的投怀送抱的话,我告诉你,我不后悔,尤其对你这种‘石女’更无兴趣!”

厉绝铃当然知道“石女”白莲萍这“石女”的称谓因何而起,此乃意指白莲萍的狠、倔强、刁泼、无情与刚烈而言,表示她心如铁石,为人冷酷,自非影射她生理上有什么毛病,而厉绝铃故意一再调侃戏谑于她,也不过只是要给她点颜色瞧,叫她尝尝下马威的味道而已!

果然,这一次白莲萍真的勃怒了,她恶狠狠地道:“死不要脸的下三滥,双手染血的活赖皮,你少在这里臭美,你以为你自己就是潘安再世,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副尊范!”

厉绝铃阴恻恻地道:“在我把你那张小娇脸弄得不像人脸之前,你还是赶快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为妙!”

白莲萍忽然冷厉的一笑,道:“我根本不在乎你,姓厉的!”

厉绝铃沉沉的道:“何妨一试?”

眼珠子一转,白莲萍冷然道:“你以为我不敢?”

点点头,厉绝铃冷冷的道:“我可以断言,你决不是我的对手!”

白莲萍勃然大怒:“真是笑话了,姓厉的,若我含糊你,我何须在此窥伺守候?而更出声露迹?一个在乎你的人岂会如此?”

淡淡地,厉绝铃道:“拆穿了半文钱不值,白莲萍,你也只不过想隐匿于此,瞧机会来个渔人得利,或者捡点残羹冷饭吃吃而已!”

白莲萍尖叫:“放你的狗屁!”

冷冷一哼,厉绝铃道:“那么,你也是想来插手分一份的喽?”

白莲萍用力颔首:“当然!”

一仰脸,厉绝铃道:“凭什么?”

白莲萍泼野的道:“自有所凭;但是,在你没有答应我肯付多少代价以前,你是做梦也不要想知道!”

略一踌躇,厉绝铃有些迟疑了,他凝视着对方那张又美、又狠、又冷、又野的面庞,缓缓地道:“你说的话,可有实据?”

白莲萍重重的说道:“对一个似你这种恶毒暴戾之人,我不得不承认欺骗你并非是一桩可庆之事!”

厉绝铃冷漠地道:“你若能清楚这一点,那乃是最好不过。”

白莲萍大声道:“我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和你罗嗦,你说吧,你肯付多少代价来买我的这点‘凭藉’?”

厉绝铃暴烈地道:“先告诉我,你‘凭藉’什么向我要代价?”

双目霎时冰冷如霜,白莲萍道:“这样说来,你是不想谈交易了?”

冷冷地,厉绝铃道:“我不知你的‘凭藉’是什么?值多大代价?又如何开条件给你?”

白莲萍狡诈地道:“包管你认为值得就是了!”

考虑片刻,厉绝铃终于点点头,道:“好,希望你不要想欺骗我或占我太多便宜,否则,你就知道,‘后悔’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先开出代价来吧!”

白莲萍似是早已胸有成竹了,她毫不思索地道:“那一箱‘猫眼玉’的半数!”

断然摇头,厉绝铃道:“不行,太多!”

一拍手,白莲萍道:“吹啦,我们不谈了!”

怒火暴生,厉绝铃叱道:“白莲萍,道上混也该有个混法,闯江湖一样有规矩,你什么天大不得的‘凭藉’敢向我要半箱‘猫眼玉’?你知不知道那箱中的‘猫眼玉’全是上上极品的透明碧绿翠玉,粒粒全为八角形,晶莹无暇,半点杂质不掺,且大小相同,迎着阳光可幻七彩虹霞?每一粒的市价全在黄金百两以上!你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半箱,你可知半箱有五百粒之多?这是我拼了老命还不一定分得着的数目,你竟想空口说白话便捞了去?简直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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