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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网开一面

何星莹颤栗栗的道:“不,厉绝铃,你不能下这毒手——”脖子硬了硬,聂济人呐呐的道:“姓厉的——得放手时且放手,该饶人处便饶人;我们业已落败,又何苦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厉绝铃生冷的道:“你们强逼我哥俩上阵,上了阵就得有个交待,不杀你们,未免有点对不住所耗的这些力气!”

聂济人急忙地道:“我自愿奉还这包珠玉,半点不沾!”

厉绝铃道:“宰了你之后,我一样全部取回,一颗少不了!”

僵立那边的谢宗怒吼道:“杀剐任便,化子,可不能失了骨气!”

聂济人睁着一双怪眼,哮叫:“你给我闭上那张鸟嘴——杀剐任便?命不是你的,你他奶奶说得倒是便当,这一刀下来,我首当其冲,啥也完了,你他奶奶却不关痛痒,依旧逍遥,自然你不在乎!”

何星莹也愤恨的道:“老谢,你太自私,完全不替我们设想!”

干黄的面皮紧绷,谢宗毫无表情的道:“势穷见节——你们都这么个贪生畏死法,实在令人失望!”

聂济人高叫:“不用在那里唱高调,命不是你的,你自然振振有词,说得煞有介事,奶奶的,厉绝铃的钢刀如果架在你的脖颈上,我看你还充能不?”

嘿嘿笑了,厉绝铃道:“你们放心,我的家伙迟早也要架上姓谢的脖颈!”

“僵怪”谢宗那张皮包骨的骷髅干黄脸孔扭曲了一下,但是,他却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了。申昌玉摇摇头,低缓的道:“在动手之前,我一直有些顾虑——因为我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的功夫高明到了什么地步,由他们的言谈态度看起来,他们应该是十分强悍硬扎,更有独到特异的技艺才对,可是,事实上却颇令我失望,他们所拥有的力量,和他们嚣张之态大不成比例,他们蛮横得叫人难受,也稀松得叫人难受,所以——”侧过脸,这位“血斧”又向厉绝铃道:“这种狂妄奸佞又贪婪狡诈的懦夫懦妇最可耻可卑,也就最是不能留,绝铃,通通除掉方为上策!”

厉绝铃道:“正合我意。”

他吁了口气,又道:“江湖上,名不符实或空有其名的角色倒真不少,他们几位万儿响当当,哪知却乃这等的寻常法,可谓棍捣尿泡,又臭又骚!”

怪眼圆睁,聂济人吼道:“姓厉的,你在道上混了这些年便没有栽过跟斗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像你这样糟蹋人的?”

何星莹也叫道:“厉绝铃,申昌玉,称英雄充好汉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充法,水里火里我们也都进去过,什么样的角色也碰遍了,就未曾遇过似你们此等罔顾道义的人物,我们一时失算,业已栽了,你们却还想怎的?一无深仇,二无大恨,我们前未夺你等妻女,后未杀戮你等父兄,我们便已见了血,挂了彩,尚不够你们出这口气的么?非要栽死了我们,二位才称心罢休?”

厉绝铃闻言之下,微微有些迟疑了,他苦笑道:“昌玉,你的意思?这婆娘生了一张好嘴!”

申昌玉冷森的道:“封了这张嘴不就结了?”

神色大变,何星莹激动的叫道:“你真狠啊,申昌玉,‘中条山’的二皇上,‘黑楼’的杀手头子,你可称得起辣手辣心了,就这么点过节,你便一意置我们于死地,你还算有点人性没有?你还披得稳那张人样的皮么?”

申昌玉毫不动容的道:“尽情的骂吧,何星莹,你的时间好歹不多了!”

全身急剧的抽搐,聂济人咆哮:“厉绝铃,有种的拿开你架在我后颈上的钢刀,让我们以一对一重新拼个死活!”

厉绝铃冷笑一声,道:“歇着吧,化子,二对一你都取不了巧,一对一你又有什么皮可调?老子没这么些闲工夫逗你开心!”

青筋浮额,口沫四溅,聂济人怒喊道:“方才你不过运气好,制机先,这才吃你占了便宜,却算不得真功夫,姓厉的,你他奶奶只要有胆量重来一次,我笃定可以砸得你‘满地找牙’!”

“聂济人,你以为——再来一次,抑或再来上十次,你会有任何与现在不相异的结果么?我向你保证,再来一次的过程将使你更加痛苦,还不如此刻刀落头断的干脆俐落!”

聂济人狂吼:“我他奶奶就是叫你零剐了也会咬你身上一块肉下来!”

厉绝铃狠烈烈的道:“真的?”

一咬牙,聂济人道:“当然!”

申昌玉冷峭的道:“砍了,绝铃,你还和他磨蹭什么?”

“小如意”何星莹急忙推波助澜——她明白,这将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希望虽仍不大,但好歹也还有点希望,场面的任何变化,时间的多少延缓,对他们来说,总是有益无害的,在这期间尚可筹思别的脱身法子,否则,除了挨刀便几乎再没有第二个结局了:“说得多么松散?砍了?姓厉的,你是害怕化子反败为胜,是含糊化子反过头来剥你的皮,所以你才不敢再重新较量,只是在这等情况下你若斩了化子,恐怕没有什么光彩可言哩……”

申昌玉倏然暴喝:“住口,你这贱人!”

一昂头,何星莹似是脸上的伤痛也忘了,她泼辣的叫:“砍吧,钢刀架头,一拖便得,怕的是这一刀拖下去,连带二位的半世英名,也一遭随同化子的脑袋落地了!”

月形斧的来势凌厉如一抹闪电,申昌玉陡然出手,何星莹尖叫着扑跌,肩头上,连血带肉,“哺”的飞起了一大片!向左猝翻,申昌玉的钢斧回带,凌空微斜,往下猛斩,显然,以何星莹眼前的滚翻躲避形势,她是断断无法让过这自空飞泄的一斧之赐了,于是,在偶而的仰面刹那,她的神色惨变,号声如泣!

随着一声叹息,厉绝铃的“生死桥”宛如来自九幽,猝而出现,险到千钧一发,刚好在斧刃要沾着何星莹头项之前横里截住,“铿锵”撞击,月形斧立时弹跳起来,何星莹也急忙滚了出去!缓缓将连在斧柄尾端的黑色细链往后收缠,申昌玉一边深深吸气,再吐气,他藉此动作来压制自己心头的怒火与愤意,他不明白,为什么厉绝铃要在这种情形之下出手援救他们共同的敌人?

何星莹在短促的瞬息,几乎是吓呆了,她双手环抱两肩,坐在那里木然不动,脸色白里泛黄,黄中透青,双眼凝瞪一点,眼瞳中却透露着强烈的惊恐和震骇神韵,甚至连双颊肌肉的运动,面容表皮纹褶的痉挛都变得僵木了——突然,她的神智又恢复过来,于是,她才开始了不停的颤抖,在颤抖中,泪如雨下!轻轻的归刀入鞘,厉绝铃几乎像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女人……”

接着,他立即朝申昌玉道:“老友,别火我……”

申昌玉气恨的道:“这是什么意思?表示你出刀比我落斧更快?你成心叫人看我们笑话?”

厉绝铃忙道:“昌玉,我道歉,因为我来不及劝止你,更来不及转达我的心意给你,你动作太快了,我只好暂且拦住你再说!”

申昌玉冒火道:“除了立时解决这三个人,你另外还有什么‘心意’?”

苦笑一声,厉绝铃道:“听我说,昌玉,就像你这样宰了他们,他们也落个心口不服,何不如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叫他们死而无怨,我们也仰俯无愧?”

申昌玉重重的道:“现在除掉他们也一样仰俯无愧!我们以寡胜众,一未使诈巧,二未用奸计,全乃以力搏力,堂皇擒之,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何需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厉绝铃低沉的道:“我是要叫他们彻底服输,哑口无言!”

申昌玉跺脚道:“你是中了那贱女人的缓兵之计了,绝铃,该杀即杀,应斩立斩,对敌人慈悲便是对自己残酷,这个道理你还不懂?节外生枝变化就多,弄个功亏一篑何其窝囊?今天你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你落到他们手上,你看看他们会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绝铃,你一向果断,怎的今天却效起‘妇人之仁’来?”

有些尴尬的讪讪一笑,厉绝铃道:“我不是效妇人之仁,老友,我只是表现我们的大度及豁达而已,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又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申昌玉烦躁的道:“夜长梦多,而我们也没这么些闲工夫和这几个九等角色夹缠!”

凑近了些,厉绝铃为难的道:“业已造成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的形势了——老友,就只好重来一遍啦,我求的唯有你息息火,别恼我!”

眉心皱成了个“山”字,申昌玉咬咬牙,三分无奈加上七分埋怨,他颇不愉快的勉强点头:“好吧,我的二大爷,如今也只有这么着了!”

此刻的场面极为微妙,何星莹坐在那里抽噎拭泪,这一死里逃生,似是斗志全无,心胆俱裂了;站在对面的聂济人却紧张异常,他手中紧握那根“象鼻鞭”,双目骨碌碌四转,呼吸急迫,不时用衣袖擦着脑门子上的冷汗,形态呈现出极度的忐忑惶悚来,那包价值连城的珠宝,则正好摆在他脚下三尺左近;“僵怪”谢宗却仍然一无表情的立在原处,看不出他心里在敲什么算盘,但是,由他那支铜管不住的轻点地面的下意识的动作判断,这位形同僵尸的仁兄只怕亦同样心情紧迫,正在惶惶不安呢……。舔舔唇,厉绝铃小声道:“我上阵了。”

申昌玉忽然道:“绝铃,我看——还是我来吧!”

笑笑,厉绝铃道:“不,我亲自收拾他!”

申昌玉低促的道:“这一次,非杀不可,你万万不能再留人了!”

点点头,厉绝铃道:“放心,包管叫姓聂的死得口服心服!”

申昌玉又叮咛一句:“可一定得俐落点!”

于是——

厉绝铃大步迈前,平静的道:“来吧,化子,咱们这是死约会,不死不散!”

不可抑止的哆嗦了一下,聂济人面孔泛黄,却硬着头皮吆喝:“别他奶奶吹大气,这一遭,你可没有先时的好运道了!”

厉绝铃一扬眉,道:“光口里卖狠是唬不住人的,我说——化子!”

悄悄的,那边“僵怪”谢宗移动了几步,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申昌玉的月形斧慢慢斜举,语声如冰珠滚盘:“你乖乖的站在那里——姓谢的,还有何星莹,我明白告诉你们,只要聂济人一见了红,你二位便跟着上路,或者,你们想试试趁火打劫,混水摸鱼,我更加欢迎,这样可以把你们上路的时间提早一点,你们一定知道,做这件事,我比你们更是迫不及待!”

何星莹猛一机伶,坐在那里就像僵木了一样,她感到似乎连体内的血液也都凝固了……。谢宗依然半声不吭,三棒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生死桥”拄在身前,厉绝铃好整以暇的朝对面的聂济人点点头,他微笑着道:“化子,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相连,咱们又碰上了,请赐教,看看是你这位‘黑吃黑’者狠,还是我这个‘黑吃黑’者强,总之,不是你放倒我,便是我摆平你,阴阳路上,咱们得分道扬镳了!”

咬牙切齿的,聂济人“嘶”、“嘶”吸气:“我看你俏皮话还能说多久!”

目光低垂,厉绝铃道:“化子,你准备好,我待收拾你了。”

聂济人双手握着他那根前锐后丰的丈长“象鼻鞭”,呼吸急促,面孔涨红,嗓音也泛了哑:“爷是‘泰山石敢当’!”

那个“当”字还在聂济人的舌尖上跳动,才只露了个头,厉绝铃的身子已倏弹半空,连串滚动,而在滚动的过程中,刀芒如雨罩落!

聂济人这一次的反应比诸先前要快速俐落得多——他全神贯注加上倾力卖命,表现自然要来得强悍些——在那流射交织的刀芒喷洒而下的一刹,他的“象鼻鞭”透中笔直飞出,鞭长逾丈,动作又快,厉绝铃陡然间不得不斜翻以避!

精神立振,聂济人身形如飞,吼喝连连,鞭影挥霍,仿佛风啸浪涌,急逼敌人!倏间猝旋,厉绝铃回刀似电,在蓝汪汪的光华流灿之下,他手中刀左右交移,顿时有如双刀齐出,快捷无比,于幻成两股匹练般的异彩飞扬里,聂济人怪叫着暴退七尺!

刀尖猛插于地,厉绝铃用力往后一扳,身随刀弹,去势如电,惊魂未定的聂济人十九鞭急挥,一片光影劲风呼啸中,只见对方身影猝映,他的头顶乱发业已“呼”的一声变成了满天飞!

顾不得摸摸脑袋,聂济人将心一横,贴地急进,鞭化龙翔蛇走,由四面八方卷舞而上,厉绝铃上下腾跃,左右幻闪,那么准又那么狠,刀刀出手全将聂济人震得步步后退,大吼一声,聂济人猛力螺旋,鞭随身转,有似平地起虹,以无比的凌厉之势敲扫对方。

厉绝铃面容冷漠,毫无表情,他单足独立,飞也似举刀横截,然而,一触之下,他被聂济人这倾力一举撞得横跌出去,“生死桥”脱手弹起!

“奶奶的!”

狂叫着,聂济人兴奋至极的竭力扑近,“象鼻鞭”的鞭梢子抖出清脆暴响,斜着挥落!

双方的接触快不可言,同样的,变化也快不可言,厉绝铃横滚的身体就在横滚的瞬息猛沉立侧,于是,他侧转过来的双脚便刚好够着脱手弹飞的“生死桥”,只见他右脚尖倏扬,踢上刀柄,整柄利刃立时“呼”的往下以斜角激射,聂济人的“象鼻鞭”贴在他的头巾擦过,但是,以斜角掠射过来的“生死桥”便正好将这位“要命化子”的右手齐腕斩落!

“嗷……哇呀!”

鬼哭狼号般的惨叫出自聂济人的口中,血光涌现里,他的一只握鞭右手滴溜溜抛出丈远,他自己却痛得跳起五尺,一个跟斗朝后跌出八步!申昌玉脱口喝彩:“好!”

厉绝铃凌空翻落,他几乎在刀刚沾地的一刹便捞回了刀,微微一笑,他大步行向聂济人摔倒的地方,一株半人抱的虬松之前。

歪坐在那里,聂济人却努力挣扎着要站起来,他头顶有一片巴掌大的光秃部位,毛发散洒全身,他的脸孔扭曲,五官也似挤成了一堆,他颤抖着,呻吟着,眼泪鼻涕夹杂着口沫泗淌,血污满身,他高举着那双红赤肉糊的断肘,大张着嘴,发出一种怪异的,却凄怖的声音来:“啊,啊,啊,唔……”

、“唔,嗷,嗷……”

来到他的跟前,厉绝铃冷硬的注视着对方,然后,他的“生死桥”慢慢扬起,语声寒冽:“现在,你满意了么?我已给了你一次公平搏命的机会——虽然,我早知道仍会是这样的结果!”

身体在抽搐,但聂济人却本能的往后缩曲,他抬着头,满脸的痛苦,满脸的恐惧,满脸的悲惶又加上满脸的绝望,他似已发不出正常的音调来,他仅只能摇摇头,仅只能往后缩,仅只能从口中吐出一些含混的,却是嗥泣般的声响……。厉绝铃厌恶的道:“不要这个样子,聂济人,露点骨气出来给我瞧,活着是个男子汉,死时更该像个大丈夫!”

“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生命总是生命,而且亦仅有一条,口中说说容易,真到了要命的关头,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可就太不多见了,这“男子汉”,“大丈夫”尤其在此时要撑岂是随便撑得起来的?有句话是这么说来着——“心有余而力不足”,谁也想在生死关头之际落个“有种”、“有骨气”的美名,但是,目睹那森寒闪亮的刀口子,那锋利的刃沿,再想想刀落肉绽时的情况与死亡的实际滋味,真能够充得起英雄好汉者几稀?

“视死如归”的人是有的,那是超人,做超人却不简单,要豁得出去,人间世上,到底还是叫人家豁出去的人多,自己豁得出去的人少。聂济人眼前便是如此,业已早“豁”不出去了……。

心一横,厉绝铃的刀刃外翻,蓝光如水,正待往下暴斩,却突的一窒——松树后,他看见了一条影子,而影子忽现,天爷,是黄君稚!微微一怔,厉绝铃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好生躲在亭子里等候么?”

黄君稚这时的神色,也绝不比在等死的聂济人好上多少——她那张俏丽的面庞上,布满了惊恐、颤栗栗畏惧与怨恨交织的表情,泪水如泉,目光含悲,她抖索个不停,伸展开双臂,突然“噗通”跪在厉绝铃面前!大吃一惊,厉绝铃猛喝道:“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颤抖着,黄君稚悲切的道:“求求你……厉壮士……求求你饶了他……”

呆了呆,厉绝铃冒火道:“不要胡闹,这不关你的事,快站到一边……”

黄君稚仰着面庞,哀哀啜泣:“请你……厉壮士……请你……这人已伤得这么重……他是多么可怜,多么痛苦,厉壮士……你就忍得下心来?这是个活生生的人啊……看看他的血,他斩断的手……谁无父兄?谁无亲人?厉壮士,你慈悲一点,我求你……”

双目圆睁,厉绝铃凶狠的道:“你懂什么?我要杀他自然有杀他的道理,你糊里糊涂跑出来替这王八蛋求哪门子的情?起来!”

黄君稚泪下如雨,哭得有如杜鹃啼血:“壮士……厉壮士……人性本善,立世之道首在仁恕……这是一个活人,一个血淋淋的活人,你怎能如此残暴硬生生加以斩杀?厉壮士,他有错失,该渡化他,劝导他,横加杀戮,非但过于严苛,也有失厚道……。”

暴跳如雷,厉绝铃吼道:“黄君稚,你马上给我滚到一边去,你混帐、迷糊、里外不分,这个人是我们的对头敌人呀,你这样如丧考*的替他求情算是什么名堂?他与你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用得着你来充好人?真他娘的岂有此理!”

黄君稚啜泣着,满脸哀伤之色,她以一种叫人听了心痛的咽噎声继续哭,要求道:“厉壮士……他和我的确无亲无故,但他却也是个人……厉壮士,我们生存的地方是个人与人相处的世界,十恶不赦的人该杀,可是,尚可救药的人便该渡化,这是一条生命,一条与我们感受相同的生命……蝼蚁犹且贪生,一个人又怎能这样横死?何况又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在这样不该横死的情景下横死?厉壮士,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更不该以杀戮为能事,一片祥和,不比一片暴戾更来得易于接受?厉壮士,请你慈悲,请你宽恕……”

深深吸了口气,厉绝铃竭力忍住火气,缓慢的道:“我不须听你说教传法,我比你更懂得这一套——好在我却没有你这样的荒唐幼稚;黄姑娘,你起来,到一边去,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再慢慢向你解释,那时,你便会为你现在的行动感到后悔自惭了……”

黄君稚轻轻的,却固执的摇头,泪水汩汩:“不,厉壮士,你必须饶过这人的生命……厉壮士,我请你,我恳求你,我乞求你……他如被杀,我会永生不安,一世不宁,因为他是死在我的面前,而他又罪不致死……厉壮士,行行好,求你……”

厉绝铃面容阴沉,目光冷凛:“黄君稚,不要逼我斥责你——在我们这一行中,你知道得还太少,所以,你不可乱管闲事,洁身自好方为上策,你要明白,这人是我们的仇敌,是他先向我们挑衅启端,是以他必须付出应付的代价;今天,是我们赢了,你要清楚,若是他们赢了,他们对待我们的手段将会更加残酷,江湖圈子里,并没有太多的仁恕可讲,只有力量才能自保,只有报复方可了怨,谈别的太奢望……你起来,不要再阻扰我,你以后将会同意我此刻的作为……”

含泪的眸瞳中带着哀伤,凄然的容颜上染着凝聚成形的痛楚,黄君稚神色悲切,散发出那种感人肺腑的无私的宽容与慈悯的仁恕意韵,而这是湛然又圣洁的,它如此的震撼着人心,又如此的激动着人们灵性的根本,尤其是,使一向冷漠寡情的厉绝铃也悚然不知怎好,犹豫不定了,凄切的,黄君稚道:“这人不管是生活在哪个环境里,他都总是一个人,是我们的同类……厉壮士,他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而且他又受了重伤,他倒在我面前,无助的绝望展现在他脸上,这使我不能不为了他的生命而尽点力量……厉壮士,这世上已太冷酷、太混乱、太血腥,为什么我们尚不能保持点祥和与宽厚,祈求点宁静与平安?任何行道有其不同的性质,但人性却是一样的,厉壮士,抬抬手,饶了他,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杀戮一个仇人,何不如渡化这个仇人为友?”

叹了口气,厉绝铃道:“你简直在强我所难——你也不看看,这个人像是个可以‘渡化’的胚子么?”

黄君稚幽幽的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厉绝铃咬牙道:“我是个江湖草莽,不是宣扬法教的三界外人!”

黄君稚恳求道:“厉壮士,行善积仁,并非全是僧道陀尼的责任,凡是人,都要明白仁人之理,放下屠刀,皆可立地成佛……”

厉绝铃有些迟疑的道:“这……”

俯额于地,黄君稚泣道:“求你,厉壮士,我这个身受杀戮惨痛的孤苦女子乞求你行好放生吧……”

十分窘迫的转过头去,厉绝铃望向那边的申昌玉,申昌玉没有表情,甚至连目光也是那样木然的投注向黝黯的林梢顶上了。又犹豫了一下,厉绝铃终于硬着头皮道:“你起来吧……”

黄君稚忐忑的期盼着道:“厉壮士,你——?”

点点头,厉绝铃沉沉的道:“我答应你。”

痴痴望着厉绝铃,好一阵子,黄君稚突然喜极而泣:“谢谢你……厉壮士……谢谢你……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心肠的人,宽厚、仁慈、大度……”

暗里面上发热,厉绝铃一手拉起了黄君稚,有些尴尬的道:“好了,别再说了,我碰上你,也算是天命如此,注定了教我做些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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