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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狼子 淫心 凌迟碎剐

花亮咧开嘴巴,那么淫邪地干笑起来,固光不悦地转过身去,缓缓行向前面,找到一个转角的隐蔽处坐了下来。

一直等固光的背影消失了,花亮才回过头来,将背上的一柄“蝎子钩”放在地下,搓搓双手,两个眼睛,充满了浓厚的色欲光彩,似见了糖的苍蝇,一眨不眨盯着仰卧的梦忆柔,这叛离者的喉结在一上一下地颤动,大口大口地吞着口水,这模样,活像一头咂啮美食前的野兽!

梦忆柔此刻神智是异常清楚的,她起先被固光点了哑穴,在进入那条废弃的秘道之后,固光怕她动弹,又点了她的软麻穴,是而她现在既不能出声,更无法稍作移动,但她的绝望与痛楚,可以从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看出来,这绝望是极端的,这痛楚是沥血的,肝肠寸断,万念俱灰,不能形容她目前的心境于万一!

缓缓的,缓缓的,花亮一步步向她迫近了,口中含混不清地呢喃着:“心肝……宝贝……美人……我来了……你的恋人来了……不要想别的,不要难受,你就会知道……就会知道我是如何爱你……”

梦忆柔的全身在痉挛着,颤抖着,泪水流满两腮,她的大眼里露出哀告、祈求,嘴唇在无助地抽搐——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花亮的目光像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眼珠上布满了红丝,慢慢的,他来在梦忆柔身边,兴奋得发抖地半跪了下来,抖索着伸出他的手,那个充满了淫欲的手:但是,当他的手伸出,距离梦忆柔的身体还有七寸,一个冷酷、生硬、残忍得不似能自一个人类口中发出的声音,已有如从九幽之境传来:“你终于晚了一步,花亮。”

这声音,无论是如何冷、如何酷、如何冰、如何淡,即使揉成了灰,化做了气,梦忆柔也永远不会忘记,也永远不会稍有忘记,她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她知道在这刹那之间,她的生命已陡然做了两面极端相反地翻转!

像是一桶冰凉的水骤而淋在花亮头上,他全身激灵灵一哆嗦,欲念大消,惶然回头望去——

一个黑衣、黑巾、虎皮披风,斜背斧盾,立于黑暗之中的瘦削身影,正沉静得有如一尊魔神般在凝视着他,那双眸子,那双在黑暗里闪眨着光芒的眸子,此刻,任何人都会明白那里面包含了多少狠毒、残酷及火山似的愤怒,而这一切,却又包含在他无比的沉静之中,越其如此,才更显得一旦爆发后的不可收拾。

花亮似是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他全身血液,几乎已完全凝固,大张着嘴巴,痴瞪着眼睛,在他,恍惚是感到在做一个噩梦,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不是梦,这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立在黑暗中的寒山重,慢慢向前跨了一步,他淡漠地道:“拾起你的兵器,离开梦忆柔身侧,花亮,你总算跟随寒某近十年,要像条汉子——纵然你不是!”

提到梦忆柔,花亮心头猛地一动,但是,就在这意念方才映入脑际,寒山重已冷冷地道:“你距离梦忆柔只有一尺,我隔着寻丈,但是,花亮,你应该记得寒山重的‘罡星九煞’!不要做愚蠢的打算,否则,你会死得太早!”

寒山重的“罡星九煞”这门绝技,是整个武林中的暗器名家所公认最为歹毒而几乎完全无法闪躲的暗器手法,其威力之酷烈,效果之残忍,简直令人不敢置信,自寒山重横行江湖数年以来,不论遇到任何高家名手,只要他的“罡星九煞”出手,尚没有人能全身避过!花亮跟随寒山重几近十年,他自然深切知道这记手法的厉害,他更明白,他主人的名号“闪星魂铃”,倒有一小半来自他这“罡星九煞”的绝活上!

极为艰辛的,花亮犹豫了一阵,终于,他仍然不想就死,缓缓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兵刃,又一步步退向右侧。

寒山重的视线一直毫不稍瞬地看着他,像两条有形的网丝、牵制着花亮的一举一动,待他离开。寒山重轻轻一闪,已到了梦忆柔身侧,没有任何迟疑,他的手随意一挥,梦忆柔已“哦——”了一声,痛苦而羞惭地悲泣起来,在这轻淡而又准确无比地一挥手中,寒山重已为梦忆柔解开了身上的哑穴及软麻穴。

花亮看准了这个一刹之机,转身狂奔而去,一面奔跑,一边恐惧地大叫:“头领……固头领……固头领……”

寒山重根本理都不理,轻悄地蹲下身来,温柔的将梦忆柔那纤弱的身躯抱在怀中,爱怜的为她抚理了一下蓬乱的鬓发,低沉地道:“来,不要难过……寒山重已在你身边!”

梦忆柔全身仍在簌簌颤抖,她满面泪痕,嘴唇煞白,抽搐着说不出一句话,寒山重轻轻拍着她,低柔地道:“柔,没有人能凌辱你,没有人可以欺侮寒山重的妻子,忆柔,你心里难过,我会感受到,柔,是我对不起你……”

梦忆柔抖索着摇头,眸子里泪光盈溢,她伏在寒山重怀中,泣不成声。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儿,寒山重转视秘道,他明白,不会再有另一条废弃了的路径供那两个叛离者躲避或逃逸了。

深挚的,他轻吻着梦忆柔满是泪水的面颊,语声如丝:“别哭……亲亲别哭,我的心早在淌血了,若你有了意外,这世上……这世上将永远不会再见寒山重……”

梦忆柔激动地伸出双臂,紧紧搂着寒山重的颈项,紧得像是一松手寒山重就会在空气里消失了一样,她哭着,哑着声音:“我……我不哭……山重……我不哭……我……我是太高兴了……”

长长地叹息一声,寒山重轻轻倚到墙上,因为,他已看见两条人影,宛如进退失据地往这边犹豫着移来,这两条人影,不用再看第二眼,他已经知道是谁,但是,他们为什么又再折回来呢?莫不是他们在此关头仍然不敢冲出秘道的出口与梦桥左近的防守者拼一场么?寒山重估计他们是会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的,虽然,他已明白他们一定冲不了多远,因为,梦桥的守卫者,除了生济陀罗常德所率的人马之外,尚有长风阁所属未曾撤出,而固光与花亮的叛离行为,恐怕早已传令到全浩穆院各个角落了。

慢慢的,固光与花亮两人在距离寒山重约二十丈之遥的一个弯角处停了下来,二人似乎在急切地商讨着什么,模样十分紧张。

隐隐约约的,寒山重已听到秘道尽头的那一边有一片嘈杂而又急促的步履声传了过来,于是,他冷冷地一笑,现在,他知道固光与花亮二人为何又折回头的原因了。

“忆柔,你即将看到,侮辱你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

寒山重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迸出,语声似一颗颗的冰珠子跳在梦忆柔的心上,她轻轻一抖,微弱地道:“山重……”

寒山重长笑如啸,狠厉地怒吼道:“今天,寒山重若不将你二人凌迟碎尸,便枉为浩穆院院主!”

这狂笑,这怒吼,含有无比森厉慑人的力量,固光神色一窒,却仍硬着头皮冲来,花亮的面孔,已经被他主人往昔的威严吓得变了形了。

如雷电齐施,寒山重“嗖”地射向前去,又猝闪两步,转侧之间,锋利的戟斧已带着隼厉的破空之声,令人心胆俱裂地劈向固光!

固光手中“乌金夺”长起如浪涌山崩,却又稍闪即退,寒山重偏身紧上,抖手十九斧,皮盾暴旋中砸向花亮。花亮对他这位旧主,多少年来所习惯了的畏惧,仍然积压在心,他“哦”了一声,不敢还手,亡命般向后跃去。

寒光宛如匹练回绕,那么浑厚而强烈的再度卷向固光,乌金夺飞翻上下里,已难敌难防的又被逼退!

固光清楚自己的功力如何,他更明白寒山重的技艺如何,这时,他的额角已经见汗,疯狂地大叫道:“花亮,走此一步,别无死所,咱们冲!”

“冲”字还在他嘴里颤跳,寒山重一言不发的长身猛进,斧刃似来自天际,显自虚无,千溜万道银光冷电,交织飞舞成一幅灿烂绚丽的景色,在周遭的强劲风力激厉下泻射向固光。

乌金夺似毒蛇伸缩,又像流光纵曳,但是,却更如一张光网中被困的黑蛇,左冲右突,前撞后跃,却一步也冲不出去!

花亮蓦地咬紧了牙关,大叫一声钻到侧旁,蝎子钩微微一闪,已到了寒山重身边,左掌竖立如刃,急斩寒山重头颈。

冷森之极地一笑,出手一招即将花亮撞翻,此时禹宗奇已带人进入洞中,来人立即将花亮制住。

寒山重面对固光,奋起斧与盾,毫不留情地杀向这个叛逆。

禹宗奇沉着面孔,凤眼中煞气毕露,他深沉地道:“固光,你白活了近三十年了。”

固光双目布满红丝,大汗淋漓中左突右冲,乌金夺飞舞得风卷云涌,黑闪闪的乌光飘射穿织,他的髻发已经散乱,喘息吁吁,攻退已经完全被寒山重的浩烈的招式所控制!

蓦地——

寒山重倒射猝回,大吼道:“阳流金!”

瘦削的身猛然俯向地下,固光骇得全身一哆嗦,慌忙往后跃出,但是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闷响,皮盾已击斧柄之上,而当这声闷响才起,几乎是一个声音,固光的乌金夺已在融会于那“砰”的闷响声中“呛啷”一声被戟斧削成两截,震飞壁顶又反弹而回!

固光的身躯被寒山重这招绝式的强猛力量震得暴旋五转,一个踉跄跌在地下,当他还来不及感到痛楚,六柄锋利而冷森的腰刀,已交叉架在他的脖颈上!

冷漠到了极点,寒山重面上毫无表情地道:“带过花亮。”

四名浩穆壮士如狼似虎般将那鼻子口里淌着血水的花亮押了过来,这时,他早已心胆俱裂,四肢如瘫,抖索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寒山重冷冷地凝视着这叛离者的面孔,缓缓地道:“这是花亮,这是太真宫的卫士,这是浩穆院的效忠者,我一直认识你,认识你的眼睛、鼻子、嘴巴,知道你的声音,相信你的血液里流着耿直,你的心里有着挚诚,你的脑子里明白正逆,但是,仅仅一夜,仅一夜你就变了,变得全不似一个人,为的,却是一个虚无的幻梦,你杀害自己的兄弟,出卖自己的宗主,更图做那无耻的淫恶之事,花亮,你算是个人么?你还有一点人类应有的天良么?你这丧心病狂的奴才……”

黑云司马长雄站立一旁,两手捧着一柄雪亮锋利的匕首,低沉地道:“本右卫请求行花亮凌迟之刑。”

寒山重不带一点表情地转首道:“请紫星殿认可。”

禹宗奇躬身道:“正应如此。”

斜背斧盾,伸手取过匕首,寒山重双目微瞪:“长雄,由本院主亲自来。”

司马长雄肃退一步,面如死灰的花亮早已全身如一块烂泥般瘫痪下来,他的个头大,四名浩穆壮士要费很大力量才能夹住他。

寒山重手握匕首,轻轻一挑,花亮悲厉地大叫一声,左眼的眼球已被挑出来,如一颗腐烂的核桃一样,吊在左脸上,血如泉水般自那失去眼仁的黑洞中喷洒在衣襟上。

空气里一片肃杀,没有一个人出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与偶尔“劈啪”爆响的松枝火把声点缀着这无比恐怖的地狱景象。

匕首的光芒微闪,又笔直插进花亮的另一个眼睛,于是,这叛离者全身猛然抽搐了一下,已连叫也叫不出的晕死过去!

“嗖”“嗖”两下,花亮的双耳又被削落,他除了气如游丝之外,连一丁点活人应有的反应也没有了。

固光亦早被绑得紧紧地押在那里,他嘴角抖索,双目中的恐惧光辉强烈得几乎成了形,仿佛,他已经看见了死神的手,正在逐渐地向他逼近了。

寒山重低低地道:“花亮,你的眼充满邪恶,所以,剜掉它,你的耳朵只听妄言,所以,削去它,你的鼻子嗅过叛逆的气息,所以……”

锋利的刃口一挥,在花亮的鼻子垂落之时,寒山重淡淡地道:“也削落它。”

注视着花亮那早已不成人形的面孔,寒山重毫不怜惜地道:“你用你的手杀害结盟兄弟,想接触一个纯洁的身体,所以,斩掉它!”

七首用力插进花亮的右臂,一切一扯,那条右臂已齐肩割断,匕首再闪,左臂亦遭到相同的命运,但是,绳子绑得很紧,花亮这两条手臂并未掉下。

血,似水一样流满了一地,花亮的全身早已被他自己的鲜血所湿透,四名夹着他的浩穆壮士衣衫上也溅得斑斑点点,这情景,实在令人不忍卒睹。

低沉的,禹宗奇道:“院主,花亮已经死了。”

寒山重猛然狂笑起来,匕首在花亮身上纵横割划,他狠烈地道:“你的淫心,你的毒胆,你的罪恶,你的卑鄙,都让它与你同坠地狱!”

花亮的尸体,已经成为一堆血肉,五脏六腑,流泻一地,惨厉极了,寒山重大吼一声:“拖出去喂狗!”

四名浩穆壮士答应一声,连拖带拉的已将这堆烂肉般的尸体扯了出去。

寒山重闭闭眼睛,阴森地道:“带过固光。”

固光一听见这四个字,像整个人被一下子抛落万丈深渊,虚飘飘的,全身都软了下来,面孔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另外四名浩穆大汉,用力将他拉到寒山重面前,寒山重那一双尖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目光里,似有两柄利剑,直透固光心扉,盯得他头皮发凉,冷汗涔涔。

寒山重撇撇嘴角,微微点头,古怪地笑了一下:“很好,固光,我的好弟兄,我以心待你,你却要我的性命还报,不错,寒山重是什么东西?他不像展飘絮那样,许你女人权势,他只能像弟兄那样对你,给你手足之间的情感。但是,这些情感却换来些什么?换来你的叛逆,换来兄弟们的血,换来那四名无辜女孩子的惨死,换来你想掠夺寒山重的伴侣去献给你的新主子。固光,你的姐夫看错你了,寒山重也看错你了,你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固光,你要永远记得,浩穆院不原谅任何叛逆行为,而寒山重,他也不饶恕任何意图污辱他所爱的伴侣之人,固光,这两样,你与花亮都做了,而你更是主使之人,现在,花亮已得到应得的报应,固光,你呢?”

固光,这位往昔十韦陀的头领,天池隐士的高徒,银河堂堂主的内弟,此刻神色惊恐,全身痉挛,喉头“咕噜”“咕噜”低响,一双眼睛充满了绝望与畏惧。

寒山重淡淡地一笑——这一笑中,谁也知道含蕴了多少狠辣,他缓缓地道:“你该知道,我爱梦姑娘爱得多深,假如你要反叛,你可以我为对象,不论你用什么手段,我姓寒的都能奉陪,都无所怨,但是,你不该如此对待梦姑娘,不该这样欺侮她,你很清楚,她将是你院主的终身伴侣,也是一个纯洁而柔弱的女孩子,她虽被你点了穴而不能出声,但她用眼泪哀求过你,用悲哀祈请过你,而你,为了你自己的罪恶虚荣,利欲名分,竟忍心与花亮那头狗如此用言语侮辱她,进而更纵容花亮意图污辱她,你们两人,都没有人性,都算不上是人类,固光,祝成与白化民,和你共事了五六年,日常对你唯命是从,恭顺有加,但是,你却用他们的生命与鲜血来荣耀你自己,来达成你卑鄙的目的,白化民在冬初就要成婚了,而你却使他未过门的媳妇成了望门之寡,痛苦一生,固光,白化民的头是你随身那柄‘焦钢短刀’砍下来的吧?那么,祝成的五脏六腑必是你乌金夺下的杰做了,嗯?我的四名使女并未开罪于你,也被你杀得血流遍地,半口不存,固光,作为一个大丈夫,就要狠毒,但是,这狠、这毒,却不能脱出一个仁义的范围,否则,就要天理不容了,你知道么?”

固光拼命咽着口水,嘴角也不停地跳动,一侧的黑云司马长雄怨毒地瞧着他,冷厉地道:“固光,你是浩穆院最大的羞耻!”

寒山重平静地转首问道:“禹殿主,寒山重解除固光十韦陀头领之职,并处其凌迟之罪,阁下以为如何?”

禹宗奇太息一声,恭谨地道:“正应如此。”

握在寒山重手中的匕首轻轻跳动了一下,固光骤然一哆嗦,寒山重冷冷地道:“固光,你的推判是错误的,大鹰教早已全军覆没,万筏帮也束手就缚,李家寨无一生还,而匕首会与狼山派的余孽,也全被包围在大威门的广场上,你早就应该知道他们不是浩穆院对手的,可笑你在浩穆院这许多年,却仍然不明白浩穆院的威势是如何恢弘,范标与古澄到达太真宫,只算是流窜过来的侥幸者而已,你却当作大兵临境,实在谬误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寒山重停了一下,又道:“我问你,固光,你是几时与三月派的展飘絮搭上线的?这位三月派的掌门又在什么时候看上了寒某的伴侣?”

又咽了口唾沫,固光眨眨眼睛,喉结在颤抖着,禹宗奇猛地走上两步,扬手就是十个大耳光,劈啪脆响中,固光的鼻子口里全是鲜血,禹宗奇严厉地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院主哪里待你鲜薄?金堂主对你期望多大?浩穆院如何培植于你?你竟然胆敢丧尽天良,出卖院主,侮辱梦姑娘,残害弟兄,现在,院主问你之言,若有虚字一个回报,固光,你就会尝到比死亡更为难受的滋味!”

固光面孔的肌肉扭曲着,血流满面,禹宗奇大吼一声:“快说!”

司马长雄冷冷一笑,吼道:“左右,用火把烧炙此人面孔!”

两名浩穆壮士轰喏一声,举着火把逼了上来,固光哀嚎一声,嘶哑地吼道:“杀了我吧,你们有种就杀了我,如此折磨人算不得英雄,浩穆院的手段我看够了……”

司马长雄俊逸的面孔上浮着一丝森冷的微笑,他点点头,道:“少来这一套最起码的激将法,来人哪,给本右卫动刑!”

两名壮士朝寒山重及禹宗奇望望,二人毫无表情,于是,这两名彪形大汉已行了上来,滴着油,劈啪燃烧的松枝火把,已慢慢向固光脸上凑去。

熊熊的火光,透着一丝辛辣的味道,在断续不停的轻细劈啪声中逼近了固光的面孔,那热,那火,那痛苦,那恐惧,使固光在这瞬息之间勇气全失,他疯狂地大叫:“不要烧我……不要烧我……我说……我说……”

司马长雄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退下。”

固光的头发已被烧焦了一缕,一股焦臭的味道洋溢在空气之中,他满脸赤红,大汗如雨,喘息了一阵,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是在院主……院主……”

司马长雄呸了一声,喊道:“你?你什么?称‘在下’你也不会说么?”

寒山重微微摇头,道:“让他说下去吧!”

固光又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在院主离开前的一个月……我到‘富前镇’去办一件事情……在一家店里用午膳之时,被一个举止怪异的江湖客故意引到镇郊……镇郊的一片树林前……那里,有三个人早已等候着……其中……其中有一个身材修长,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上前与我说话……”

寒山重微闭着眼,道:“告诉你什么?要你如何颠覆浩穆院,并许你重利大权加上美人?”

固光呛咳了一下,面上血与汗掺和在一起,他吃力地道:“他们又掀开衣衫,展露了青色的劲装……绣着三月并对,那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竟然就是那展飘絮……三月派的掌门人……他亲自向我说了一大堆话,先是恭维我,又邀我赴甘陕一行……说有重任相托……当时,展飘絮便赠送给我一副‘血心翠’……”

禹宗奇接上一句:“你收了?不错,这东西确实价值连城。”

固光强吞了一口唾液,艰辛地道:“我当时收下了‘血心翠’……回来之后,待院主离开,便找了个借口,自行到了甘境潘蒙山,三月派的发祥地……亲自见了展飘絮,他……他告诉我的话……院主与各位都已听到了……我当时心里很犹豫,但是……但是我实在受不了这些诱惑,三月派在甘陕一带,势力确实雄厚……绝不比大鹰教稍差……大鹰教这次进犯浩穆院,背地里曾得到三月派的暗中支持……并且协助他们防守空虚的根据之地……我……我当下迟疑了很久……但是,答允他们,将来却可成一番事业……在浩穆院,怎么求得到这一步?当时,展飘絮曾亲要他的胞妹展萍出来向我敬酒……他并答应,事成之后,展萍即许我为妻……照展飘絮推断,大鹰教此次联合狼山派、匕首会、白马帮、钱老大、万筏帮、李家寨等七个帮派合力进攻浩穆院……得手的希望甚大……我也有此感觉!事后,我回来说动了花亮……”

寒山重吁了口气,冷漠地道:“那么,姓展的什么时候又动脑筋到梦姑娘头上来了?”

固光舔舔干裂的嘴唇,缓慢地道:“这是在院主回来之后,……由留仲同田万仞传递消息时说出去的,田万仞又告诉了展飘絮……展飘絮手下有一个香主,叫做孔樵,以前曾与五台派有过交往,他当时即将梦姑娘姿容之丽向展飘絮说了,展飘絮中年未婚,便是因为眼光太高,一般女子俱不中意,那孔樵夸完了梦姑娘,殿飘絮不禁心动,便问他一句:较本掌门愚妹如何?那孔樵回答说:更胜十分,于是,展飘絮便异常慎重地交给了我这个行动……”

寒山重平淡地道:“你看见古澄及范标来至太真宫外,便以为浩穆院大势已去,正可借机行动,在吾等力斗敌人之时,你上楼召进了守在门外的祝成与白化民二人,在他二人入室后猝不及防里,于极近的距离中以焦钢短刀及乌金夺分杀了两人,再将室内哀嚎奔逃的四名使女完全斩毙当场,然后,你由你熟悉的秘道里去追赶逸走的梦姑娘,在出口的心斋,你追上了梦姑娘……”

说到这里,寒山重双目倏睁,蓦然回头望去,梦忆柔双手蒙着面孔,摇摇欲坠地斜倚在墙壁上,寒山重回过了脸,森冷地道:“那摊血,是梦姑娘的?你伤了她哪里?”

固光觉得全身发冷,他不敢正视寒山重的目光,垂下了头,嗫嚅着道:“是……是……是我追杀那四名使女时……梦姑娘出手救援……我……我用反肘击伤了她的背部……那摊血……是她奔到心斋时被那张锦墩绊了一跤吐出来的……我……我并没有再伤她……只点了她的哑穴,又退回了秘道……”

寒山重转身过去,毫不避嫌的一把将梦忆柔抱在怀中,冷漠地道:“长雄,将固光押入困龙洞水牢,待金堂主回来后再行处置,没有本院主、禹堂主之谕令,任何人不得提审!”

司马长雄恭应一声,一把提着狼狈不堪的固光后领,连拖带拉地走出秘道。

禹宗奇赞许的向寒山重点点头,躬身道:“本堂即往肃清大威门之残敌,哦,梦桥之前的大鹰教余孽,已全部斩绝,只有屠生受伤逸去,院主,司马长雄恐怕也有不轻的内伤。”

寒山重沉吟了一下,道:“禹殿主请出去,在下需送忆柔至宫内后即往探视各处战况。”

禹宗奇再度躬身,率领三十名浩穆所属迅速向通尽头行去,寒山重目送他们背影消失,在又恢复晕暗的光线里,他托起梦忆柔的下颌,语声带着哽咽:“柔……妻……柔……妻……”

梦忆柔放下蒙着脸的双手,泪痕未干地仰视寒山重,她惶恐地搂着他,激动地道:“山重……哦,山重……”

寒山重轻轻吻着那两片冰凉的柔唇,低沉而颤抖地呢喃:“柔……我对不起你,你原可以不受这些折磨……不受这些凌辱……”

梦忆柔苍白地笑了,她低怯地道:“我很好……我心里充满了快乐与安慰……我最恐惧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山重,当你的脚步声响在壁外,我多么希望这脚步声是你……等它消失,等那石壁的声音合拢,我想我是完了……山重,想不到那真的是你……而你更没有出去……我知道你是记得我的,在冥冥中,你是知道我在里面的……你会知道我的心在呼唤你……”

寒山重紧紧地拥着她,拥得心痛:“或者如此,我不相信你会遭到毒手,柔,你是那么真纯而圣洁,我不敢想像有人要谋害你时会是一种什么情景……柔,我也看到你的凤钗了,你是故意丢的?”

梦忆柔温柔地点点头,道:“差一点被他们看见,我希望能被你发觉,不料竟真的被你发觉了……”

在那滑腻而柔嫩的挺直鼻尖上吻了一下,寒山重轻轻地道:“凤钗的尖端指向石壁,是表示你的位置,但那钗尾却为何破裂?是你扯的?”

梦忆柔低悄地道:“钗尾的部位极薄,我那时还可以动,我用力撕裂它,我想,你若发现,应破壁而入……”

“傻孩子,硬敲开石壁,只怕他们要挟你为人质了,柔,寒山重岂会那么鲁莽?”

梦忆柔羞怯地垂下头去,默不作声,轻轻在寒山重怀里揉了两下,寒山重小心将她抱起,大步行向秘道之外,边道:“背上痛不?”

梦忆柔摇摇头,将面贴在寒山重的胸膛上:“不痛了……因为……你抱着我……”

两条人影并为一条,步履声渐去渐远,又是一阵轧轧的巨石移动声,而这一次,嗯,他们可是真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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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逼芒鞋透,阴连石发生,朔风吹大野,雪意压边城,天气的确是够冷的了,冷得鸡也不飞,狗也不叫,街头巷尾,一片凄清!刘家集本就是六盘山下人口不多的一个边城小镇,在这一不逢集,二不遇会的严冬黄昏,慢说路少行人,连一向生涯不错,专卖自制佳酿,陈年老酒的“刘三大酒缸”店中,也只有二三酒客。店东又兼店伙的刘老三,正在替独据南窗雅座的一位黄衣老人烫酒,忽然,青衫一飘,又有酒客入店。不等刘老三招呼,那独据雅座的黄衫老人,首先站起身形,抱拳笑道:“展老弟,想不到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有这么好的酒兴?”刚刚入店之人,是位四十来岁,风神相当秀逸的青衫文士,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