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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十字三绝

瘤龙银玉屏,这时面上毫无一丝表情,他冷峭地说道:“年轻人,你不要夹缠在中间受罪,稍停待老夫收拾了这丑丫头以后,你可以与同来的另一人离去,只是,你身旁的那位姑娘却须留下。”

江青一听此言,不由一股怒气突地升起,好似澎湃的潮水般,涌进心头。

他霍然抬起头来,怒道:“银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瘤龙银玉屏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你问这个么?老夫也不用瞒你,老夫生平只有一好,那就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这姑娘如此干置着,不是太过糟蹋么?嗯?”

江青这时才明白了银玉屏话中之意。

虽然,他早已看出面前这瘤龙有些非分之想,却料不到他竟敢如此大胆,当面直言,一旁的云山孤雁夏蕙这时不由粉颊飞红,她又羞又怒,气得浑身直颤,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青长长吸入一口真气,将心头那已然达到极点的愤怒硬行压制下去。

他回头向同来的三人一颔首,身形却缓缓的向前行去。

瘤龙银玉屏却丝毫不惧,他斜视着面容紧绷的江青,微微一笑道:“怎么?年轻人,难道你还有这个兴致,与老夫玩上两手么?”

江青此刻面如寒霜,他严峻地说道:“银玉屏,单凭阁下这淫邪之性,江某今日便要教训教训你!”

瘤龙干涩地一笑,轻蔑地道:“就只是你一个人么?好极,老夫昔年十字门的武学荒废久矣,今夜正好拿你试试手脚,活动一下筋骨。”

江青面色微变,厉盘道:“老贼,你领死吧!”

他一言甫出,瘤龙银玉屏却已冷叱一声,抢先发难,以掌相交形如十字,猛然疾挥而出。

掌势闪动间,凌厉无匹的一连攻出十掌之多。

银玉屏乃是昔年甘凉道上十字门的唯一传人。

十字门的武学,素以诡异狠辣著称江湖,目下虽已没落,但其独门武功,却尽让瘤龙银玉屏独得。

银玉屏功力深厚,悟力特强,故而在施展出其本门武功之际,威势之大,自是毋庸赘言。

他此刻所施展的,正是其独檀“十字拳法”首式:“闪步看掌”。

只见银玉屏身形晃动间,有如鬼魅,一时之间掌影纵横,绵绵密密,而且掌势出处,尽为十字之形,叉叉棘棘,严密无隙。

江青料不到这瘤龙银玉屏心计如此歹毒,说打就打,他在银玉屏这蓄力一击之下,猝不及防,不由被逼得倒退两步。

天星麻姑钱素站得最近,她睹状之下,暴叱一声,双掌就待劈出。

正在她劲力将吐未吐的一刹那间,江青却蓦然大喝一声,右掌到成圈圈圆弧,左掌带起点点星芒,在一阵刺耳的锐啸声中,反击而出。

瘤龙银玉屏惊呼一声,身形却急急掠开五步。

他那毫无表情的面孔上,这时竟现出一丝难有的怔愕之色。

那神色极为奇怪,好似一个人骤然见到了一件他从来也不相信的事情似的。

江青不待瘤龙银玉屏忖思过来,随即大笑一声,一招七旋斩中的“玄波为柱”,夹着半招怒江凌波掌法中的“江水东流”疾劈而出。

这些招术在江青手中使出,威力竟是奇大无匹。

瘤龙银玉屏不由更是惊愕万分,他做梦也估不到,面前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然同时身负几家不传之秘。

他这时将心一横,毫无人味地冷嗥一声,甘凉十字门的绝技也源源施出。

瘤龙此际已豁了出去,他要倾五十余年的修为,来与眼前这位武功深奥莫测的青年,作一次殊死拼斗。

这时,天际缓缓透出一片曙光,混沌的大地,也逐渐的明朗起来。

石屋前的两条人影,却以匪夷所思的快速,做着间不容发的险恶拼斗。

二人每次出手抬脚之间,俱是精妙异常,威力浩瀚,四周两丈以内,全然披一股无形罡烈的强劲之力所充塞。

只见地上砂石飞旋,气流澎湃,令人吃惊已极。

云山孤雁夏蕙背后的青锋剑早已出鞘,她杏目圆睁,紧张地注视着场中那两条上下翻飞,模糊不清的人影。

祝颐却盘膝坐在地下,一动不动,他早就被眼前这场生平罕睹的高手激战所震慑。

祝颐这时一抹额际汗水,暗忖道:“这瘤龙银玉屏的一身功夫,竟较那龙虎追魂束九山尚高上半筹,但是,他都好似仍然不是江兄的敌手,唉,同是人比人,为什么自己总是不如人家呢?”

他一面钦佩,一面感叹,痴呆似的凝注着前面。

江青将东海长离一枭所传的七旋斩,加上他当年在怒江派中所习得的一身武功,掺杂着使出,间或凑上邪神所授的盖世绝技,出手之间,力道之深厚雄厉,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宏大。

他越战越勇,精神抖擞,豪气飞扬,招式更加云霓连贯,丝丝不绝。

瘤龙银玉屏将他本门的十字拳法,已发挥至最高妙用,但见他身侧十字形的光影涌起如墙,旋转冲劈,可是,显然已是威力锐减,渐形不济。

这时,瘤龙银玉屏的心中既是气怒,又是恼恨,他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根本未将眼前明确的事实传入自己的大脑?

因为,他原先认为这根本不值一哂的青年,不但全然与他所料相反,而且,相反得太远了。

若不是银玉屏亲眼目睹,他绝对不会相信有人竟能同时施出东海长离岛绝学以及甚似当年邪神秘技的“银月寒星双环式”这数种盖世绝学。

这时,他已渐渐觉得目前的情形不妙,他感到对方抬腿出手之间威力之大,真是自己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更且有些,竟是凭他目下的一身功力,所无法招架的。

突然,瘤龙银玉屏一咬钢牙,在连攻出九掌七腿后,将身形微弓,一阵轻微的机栝声响中,六枚精光闪闪,形成十字的暗器,径向江青迎面飞到。

银玉屏背后暗藏的“十字镖”一出,他却闷声下沉的手脚齐挥,尖锐的破空之声骤起,数十枚喂有剧毒的“十字镖”仿若银河群星,带着疾劲的锐风,旋转着飞向江青的身侧四周。

江青骤觉锐风如削,眼前银芒乱闪,无数的十字形飞镖,已然滴溜溜地旋转着到了面前。

他料不到像瘤龙此等名望的武林高手,竟然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法猝施偷袭,而且,其出手之怪异狠毒,确实令人咋舌。

江青心头一震,六枚先发的“十字镖”,已距他身前不足三尺。

一旁视战的云山孤雁夏蕙大叫一声,拼命的向瘤龙身侧扑到。

天星麻姑与祝颐二人,亦不约而同,齐齐掠身飞起。

然而——

就在这人影横飞的瞬息间,江青已怒吼一声,那英挺俊俏的面容,倏而转变成两种不同的颜色,一边是血红,一边却是雪白如银。

同一时刻,他双掌猛推,仿若风雷暴起,一股赤红,及另一股雪白的凝形劲气,宛似两条盘缓而出的神龙般,霍然向前弥散衡合。

四周顿时兴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压力,好似这周遭的空气,已被排挤出去一般。

江青身侧的空间,更好像变成一块坚硬的钢板一般。

这正是邪神厉勿邪耗了十年功力,灌注于江青体内的“离火玄冰真气”。

只因江青仅练到八成火候,故而他施出此功时,尚有面孔变色的征候。

但是,这举世无匹的武林奇技,已足令瘤龙银玉屏忍受不住,不但他所发出的“十字镖”立即好似满空散碎的冰雹般,被这含蕴有无穷劲力的真气震成粉碎,就是银玉屏自己,也吃这劲力无匹的浩瀚潜力,震飞丈余之外。

瘤龙银玉屏不愧为一代的高手,他虽然身形飞跌出去,却依旧心神不乱。

只见他努力将体内真气下沉,双臂疾张,人已似大鸟一般,飘然落地。

然而,就在他身形始才站稳的刹那间,两声叱喝起处,一股劲风,在一支寒光闪闪的利剑之前当胸袭到。

瘤龙银玉屏惊魂未定,目光瞥处,不由怒喝一声道:“两个贱人,老夫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中,他猛然长吸一口真气,他那瘦削的身形,突然间暴涨了一倍有余,霎时变得臃肿不堪。

而且,瘤龙银玉屏那身枯黄干瘦的肌肤,也突然转变成为粉红之色。

他狞笑一声,双掌几乎闪电般抓出,一阵呼啸如浪的无匹劲气,立将袭来之掌力及那柄利剑,震得倒翻而回。

这骤然攻到的两人,正是云山孤雁夏蕙及天星麻姑钱素,这时,她们只觉一股生平仅遇的无俦劲力当头压到……

天星麻姑功力较高,人也机灵,她见状不妙,大喝一声,随即拼死拦在云山孤雁夏蕙身前。

但是,就在钱素身形始起的刹那,这片如山崩海啸般的劲气,已然呼啸着涌到。

两声尖叫随起,钱素与夏蕙二人,登时被震飞两丈之外。

身材粗壮的祝颐,因负伤在身,起步较迟,故而未遭大难,饶是如此,他亦被那劲气的余力,扫跌倒于地上。

这正是瘤龙银玉屏在近二十年来苦练而成的“虎鳞气”,他自己却起名叫“十字宏功”。

瘤龙不知费了多少心机,始在“点苍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涧,捕获一头已经绝种的“虎鳞”(便是江青见他在石室之内,吸取精血的那只怪兽。),刚才练至今日这般成就。

这虎鳞气威力之大,的是移山拔鼎,骇人听闻。

就当夏蕙等三人被震飞的刹那,江青已一眼瞥到。

但是,他却没有即时反扑,仅只冷静地凝视着瘤龙银玉屏。

银玉屏一举得手,将对方三人击倒后,随即疾速地回身戒备。

但是,江青却并没有如他想像中那么疯狂地扑到,瘤龙那双警惕的眼睛,与江青冷森而怨毒的目光相触时,亦不由令这位早年纵横一时的江湖怪杰悚然一震。

因为,江青此时的目光,乃是他以前所从未见过的。

这时,江青心中的痛楚,有若刀绞一般,他失神地望着躺在地下静伏不动的三人,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悲愤与怨恨,在他心中宛如野火般蔓延开来,熊熊地燃烧着。

瘤龙银玉屏犹自虚张声势,他故意嘿嘿一笑,虽然,他自己亦觉得在对方那怨毒的目光下,这笑声竟显得有些颤抖。

江青缓慢的,一步步向瘤龙移近。

瘤龙却身不由主地退了两步,色厉内荏地吼道:“小辈,你道你那几手东拼西凑的把式,便能唬住老夫么?嘿嘿,若不知机退去,惹得老夫性起,也叫你与那同伴一样。”

江青面容铁青,不发一言。

忽而,就在瘤龙银玉屏已准备倾力一拼的时候,江青却站住脚步。

他冷冷地道:“银玉屏,在下那三位同伴尚有救么?”

瘤龙知道面前这青年武功之高,大出自己意料,若真个和他硬拼起来,自己只怕不是对手。

他表面上虽然阴沉,骨子里却更是个最工心计,善打算盘的老奸且滑。

他见江青如此一问,不由心头微喜,又恢复了原先那平板、呆滞的表情,他冷峭地一笑道:“这个么?却要看老夫是否肯大发慈悲了,凡是遭到老夫十字宏功震伤之人,若非经老夫独门解药救治,便休想活命。”

江青心头掠过一丝希望,他毫不考虑地道:“那么,便烦阁下将江某的三位同伴救治过来,江某与你今夜之争,便可一笔勾销,老实说,凭阁下这功夫,恐怕尚非江某的敌手。”

江青虽然聪慧无伦,江湖上的经验到底不够,他为了救治云山孤雁夏蕙等三位,已在无形之中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他这番话,不啻是说夏蕙等三人,将是他目前无法推托的牵制。

瘤龙银玉屏已滑得出了油,江青如此一说,他如何会听不出来。

这时,他心中不由暗喜,忖道:“这小子到底还嫩得很呢?哼!看情形这三人定然与他有着极深的渊源,目前自己又打不过他,但如依言为他救治面前的三人,却又难免显得窝囊……自己何妨用话套住他,不但可以将今夜之事,完全扳回面皮,更可以借此要挟他一番,收些意外之利。”

瘤龙银玉屏想到这里,那颈上的拳大肉瘤,已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阴冷地一笑,面无表情地道:“阁下说得倒是十分轻松,可是,天底下却没有如此便宜的事哩!”

江青已经打好主意,若瘤龙银玉屏再度耍奸使刁,他就要以那倾绝天下的“天佛掌法”施行硬夺。

银玉屏一言甫毕,他已向前行了两步,口中说道:“是么?在下却要试试,是否天下没有这等轻易之事。”

江青向前跨一步,瘤龙银玉屏的面孔,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心中极快地打了个转,阴恻恻地道:“姓江的,你要老夫替你救洽那三位伙伴亦非难事,不过,却要依了老夫两个条件才行。”

江青勃然大怒,喝道:“银玉屏,你伤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要你顶命,已是莫大的恩德了,你尚敢提什么条件。”

瘤龙银玉屏面色一寒,冷然道:“假如阁下不愿,亦不用勉强,只是,哼哼,你便相信一定能胜得了老夫么?而且,贵友三人,恐怕亦不能再挨多久了。”

江青急急向横躺在地的三人一看,当他目光看到云山孤雁夏蕙那蜷伏的羸弱娇躯时,心头便不由一阵狂跳。

他一再思忖,十分勉强地道:“好,这次算你便宜,还不快将那些条件说出来!”

瘤龙银玉屏仍然面孔木讷,毫无表情,他平淡地道:“其一,老夫十字门中,迄今尚未看到理想传人,依老夫之意,要那年轻的姐儿拜在老夫门下,由老夫亲授她,些卓越武功,其二,阁下刚才所用的诡异掌法,尚请为老夫说一遍。”

瘤龙银玉屏躲在偏僻之地,苦练绝技,不近女色久矣,但他却是个道道地地、十足不扣的淫虫。

当他第一眼看到云山孤雁之时,便已生出非分之想了。

银玉屏自以为艺业不凡,对付眼前四人,定可手到擒来,哪知事实转变至此,实非他所预料得及。

但是,他却仍不死心,以替三人疗伤要挟,想将夏蕙收入门下,以遂其淫邪之念。

同时他又对江青那一身深奥玄妙的武功亦感到异常震惊,他对自己的判断尚不敢十分相信,故而,要江青将所施武功来源明告。

瘤龙银玉屏将这两个条件始才提出,江青那俊逸的面孔上,已被愤怒激得血红。

他强将满腔怒火按制住,厉声道:“银玉屏,凭你身为江湖中成名前辈的身份,提出此等下流卑鄙的条件,难道便不怕道上朋友齿冷么?”

银玉屏冷漠地说道:“老夫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哼,老夫不但愿以秘药为他们治伤,更好意收那姑娘为徒,这又有什么不近人情之处么?”

江青这时已气得浑身微颤,瘤龙银玉屏的居心何在,他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此刻,一轮朝阳,已如一个金芒万丈的火球般,自地平面上缓缓升起,天空一片蔚蓝之色,鸟语叽喳,象征着今天将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但是,谁知在这难得的安谧与宁静下,却又隐伏着一场稍触即发的激斗?

这恬适的气候,并未把江青心中的怒火冲淡,他目前最忧虑的,自然是那已经与他发生情愫的夏蕙的安危。

瘤龙银玉屏目光炯然,如利剪般注视在江青那英挺俊秀的面孔上,他打算在必要时,采取一种最适当的措施——战或逃。

空气中,显得十分沉闷与紧张。

突然,江青一个大转身,闪电般扣向瘤龙银玉屏右手腕脉。

他发难是如此迅快绝速,就在银玉屏始才惊觉的刹那间,江青的手指已扣在他脉门之上。

瘤龙心头一震,右掌疾速上翻,反扣江青穴道,左掌已迅疾无伦地连发六掌。

江青一击未中,大喝一声,双掌倏收,状如老僧合十,猛翻而出。

这正是他刚才击败龙虎追魂束九山的那招天佛掌法,“佛问迦罗”。

他掌力甫出,一阵劲力无俦的罡气,宛似山崩海啸般反卷而出,带出一阵尖啸卷向瘤龙银玉屏。

银玉屏心头狂跳,双目怒睁如炬,他这时已完全相信了眼前的对手,必是昔日邪神——厉勿邪的传人。

因为这深奥博大、威猛无伦的掌法,普天之下,除了天佛掌之外,还会有什么掌法比他更高呢?

瘤龙面容骤变,他厉喝一声,全身骤然暴涨,肌肤亦转为粉红之色。

他此时提足了“虎鳞气”,要以二十年来不断的苦练,来抵敌这亘古以来,浩大深博的佛国秘技。

掌风触处,宛如天际的巨雷,气流汹涌回转,卷成一个个呼啸的漩涡,声势惊人已极。

在这摄人魂魄的气氛中,只见瘤龙银玉屏闷哼一声,满口鲜血的倒退而出,但是,他却强撑着挺立未倒。

江青亦被那凌厉狠辣的“虎鳞气”,震得踉跄退出五步。

瘤龙那对阴沉的眼睛,这时已变得黯然无光,他大声地喘着气,随着喘息,又吐出一口口的鲜血。

显然,这甘凉道上当年十字门的唯一传人,武林中有数的怪杰,已是受伤不轻。

江青虽被震退,但在那天佛掌绝高威力的翼覆之下,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缓缓踏前一步,沉声说道:“银玉屏,想必阁下已知晓刚才江某所便的掌法,只不知阁下是否尚有兴趣再试一次?”

瘤龙银玉屏颓唐地后退一步,声音沙哑地道:“江青,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老夫不吃这一套,哼!天佛掌法虽然举世无匹,我银玉屏却也不是畏死之辈。”

说着,他又连连狂吐出两口鲜血,身躯亦缓缓地盘坐地下。

他那木讷的面孔,这时竟显得出奇的衰老与阴暗,全身亦在轻微地颤抖。

江青知道银玉屏是口硬心绌,他这时的情况,早已不能做任何反击了。

江青正默然注视着瘤龙,一个念头已若闪电般在他心头升起。

他大步行上,故意大声笑道:“银玉屏,你用不着打肿脸充胖子,老实说,你目前已在江某的天佛掌威力之下,身受重创,阁下是不是觉得五脏翻腾如绞?口干舌燥之外,再加上全身经血阻滞?”

瘤龙银玉屏听到这里,不由暗地心惊。

因为,江青所说的,果然正是他此刻所感到的现象,江青注视着瘤龙银玉屏表情的变化,道:“区区不妨再透一点口风,一时三刻之后,便会觉得全身毫无点力,肌肤麻痹,血液凝结,非但阁下这身武功全然消失,而且,今后更会全身成残,变为一个瘫痹的废人。”

须知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假如废去他一身所学,使其成为残肢,却还不如干脆一刀将他杀死来得干脆。

因为,这种痛苦与灰暗的生活,与他以前毫无拘束,随心所欲的日子,相差得何能以道里计?

故而,一个习武之人,视其一身武功,简直比命还要来得重要。

瘤龙银玉屏这时不由暗暗一哆嗦,随着胸口一阵翻绞,又吐出了一口血块。

江青心中一动,紧接着道:“银玉屏,莫忘了你还有多少事未办?多少心愿未了?有无数的人会听到你的噩讯而额手称庆,狂欢高呼,今后,阁下非但不能像以前那样海阔天空,随心而欲,将有更多人会来至你的面前,辱骂你,欺凌你,他们会将唾沫吐在你的身上,会将泥土塞进你嘴里,而你呢?却只能像白痴般坐着,一动不动的任他们羞辱,尽管你心中的愤怒已达极点,可是你除了翻白眼以外却不能有丝毫反抗,因为你已经筋骨麻痹,全身瘫痪,那种日子是多么痛楚与寂寞啊。”

江青正说到这里,瘤龙银玉屏已嘶哑地吼叫起来,他这时髻发散乱,面容扭曲,形状极为凄厉,他疯狂地叫道:“姓江的,你要什么,你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出来,老夫完全答应,否则,你便干脆一点,将老夫慈悲了吧。”

江青心头暗笑,面上却是一片凛然之色。

其实,凭瘤龙银玉屏的一身高绝武功,若江青不以邪神嫡传的绝技与其拼斗,恐怕也难操胜算。

银玉屏功力之深厚更在龙虎追魂束九山之上,他虽然在那招威力无匹的“佛问迦罗”之下受伤,亦仅是内腑受震,血气翻涌而已。

若是他能平心静气,养息半月便可全然痊愈如初。

但是,“天佛掌”的威名如是之大,又在江青的言词威胁之下,瘤龙银玉屏已无形中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甚至已感到身体正在逐渐麻痹冷硬起来。

这种心理作用,其效果委实是十分可观的。

一向阴沉奸诈的瘤龙银玉屏,此时亦不由急得五内如焚,意乱神迷。

这时,江青沉默一会,说道:“区区这天佛掌威力之大,想阁下必曾闻及,而且,亦非在下亲自动手治疗,无法复原,至于条件么?说来亦十分简单,只要阁下肯救治区区的三位挚友,在下便动手为阁下疗伤。”

瘤龙银玉屏将满口钢牙咬得直响,他略一沉吟,始十分勉强地道:“也罢,算你刁狠,他们三人仅是在老夫的十字宏功之下,暂时闭气昏死而已,并未受到什么重伤,只要服下老夫的回神丹,便可及时苏醒。”

江青心中暗喜,忖道:“这奸诈的瘤龙,若是知他伤势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严重,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呢?如此一来,不但逼他将解治之法讲出,更免去一场无谓的争斗。”

江青想到这里,瘤龙银玉屏已哑声道:“江青,须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能说过不算。”

江青颔首道:“这个毋庸阁下操心,在下尚不至于食言自肥!”

银玉屏狼狈一瞪双目,摸出三枚约摸龙眼般大小的红包药丸,抛到江青身前。

江青接过后,急急掠至云山孤雁夏蕙等三人身侧,他将夏蕙翻转过来。

只见她秀目紧闭,面色惨白,呼吸已十分微弱。

江青心头一酸,连忙将夏蕙为她服下一粒“回神丹”,又拿起另外两颗给天星麻姑钱素及祝颐服下。

江青紧张地凝视着三人的动静,心头忐忑不安地等候着。

不一刻工夫,那身材粗实的祝颐首先呻吟出声,睁开双目。

他因为身体强壮,刚才又未被银玉屏掌风正面扫及,故而虽然昏倒,仅是原先已受创伤在身,加以流血过多,一时支持不住而已,是故服药之后,醒得最快。

这时,祝颐缓缓坐起,云山孤雁夏蕙亦已嘤咛一声,娇躯微动。

江青大喜过望,身形微掠就将夏蕙抱入怀中,急切地问道:“夏姑娘,你还觉得不适么?”

夏蕙便在江青怀中,缓缓睁开那对水汪汪的大眼,双眸始才映入江青那俊俏的面孔,她微微迷惑地道:“江……江少侠,你没有受到那银玉屏的伤害吧?”

江青心中一阵激动,他想不到怀中玉人,竟然如此关怀自己的安危,他轻轻地道:“我很好,夏姑娘,只要你能平安,我便是受到伤害,也是值得的。”

夏蕙这时才看清自己正躺在心上人坚实的怀中,她这还是首次与江青做如此亲近的接触。

于是,她的面孔变得红了,而且嫣红了,而这又是多么惹人怜爱!

二人正沉醉在这甜蜜的气氛中,一阵沙哑而含混的嗓音忽然响起道:“啊,好狠毒的银玉屏,姑奶奶险些被你断送了。”

江青猛然一回头,已然看见天星麻姑钱素正艰辛的自地下爬起,双手尚在挥拭着身上的泥土。

她面孔犹在发青,却已口不饶人的大声叫骂起来。

钱素此刻仍然头晕目眩,她回头一看,与江青投来的目光接触。

自然,她亦已看见依偎在江青怀里的云山孤雁夏蕙。

于是,钱素笑了,心中却忖道:“主人的兴致倒真不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尚有心绪卿卿我我,轻怜蜜爱。”

想到这里,钱素悚然转过头来,眼光扫处,却又使她微微一震。

原来,刚才那不可一世的瘤龙银玉屏,此刻正盘膝坐在地下,仪容不整,面前尚滴洒着淋漓未干的血渍。

钱素不用细想,已知瘤龙必已在自己主人手下吃了大亏,她满意地一笑,回过头来,向江青一龇牙。

忽的,瘤龙银玉屏大声叫道:“姓江的,‘行路不忘指路人’,阁下不过来履行前言么?”

江青微微一笑,缓缓将夏蕙轻轻放下,天星麻姑却又接口道:“咦?老前辈,你如今已‘阴沟里翻了船’还大声嚷个什么劲?”

江青微微摆手,大步行至银玉屏身前,他温文地一笑道:“银前辈,尊驾纵横江湖数十载,可听过‘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么?”

瘤龙银玉屏翻眼一想,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青背负双手,笑道:“尊驾之伤并无大碍,只须觅地休养半月,即可痊愈如初。”

银玉屏骤闻此言,不由又惊又喜,他一面暗恨江青戏弄自己,一面却又深为未受严重内伤而庆幸。

因而,一时竟愕然瞪着江青,说不出话来。

江青微微一笑,抱拳道:“尊驾虽然未受大创,不过最好还是在半月之内莫动真力,否则便难预料,在下不愿多结仇怨,就此告辞,今后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说着,他已回过身来,向正待开口的天星麻姑一使眼色,四人相偕离去。

背后,尚传来瘤龙银玉屏粗哑的嗓音道:“妈的,今天算是老夫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手上了,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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