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论结果是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有点摇摇晃晃地走出古玩店,烈日和穿梭不绝的车辆和行人,令得他几乎昏了过去。
他勉强走出几步,扶着一只废纸箱,定了定神,一辆十分豪华的大汽车,在穿着制服的司机驾驶下,在他的眼前,疾驶而过。坐在汽车后面的人,好像就是大富翁商大庆。
商大庆!高斯突然大叫了一声,他为什么只想到无双古玩店,而未曾想到商大庆。在无双古玩店中,只有一锭那样的古墨,而商大庆那里,有三十六锭古墨,每一锭古墨内,都有价值十万英镑的宝藏。
高斯想到了这一点,几乎昏倒在街上。
商大庆是不知道古墨中的秘密,但商大庆有三十六锭那样的古墨!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十万英镑,商大庆自然不会在乎十万英镑,但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贪钱,如果他用那十万英镑,去向商大庆购买那三十六锭古墨……
高斯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热气,向脑门上冲,难以再想下去。他连忙招手,截停一辆计程车,说了商大庆的住址,他实在嫌那司机将车子开得太慢,他恨不得立时飞到商大庆的身前。
但是车子开得慢,也有开得慢的好处,至少,在还未曾驶到商大庆的巨宅之前,高斯的脑子已不再那么发热,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商大庆那种傲慢的态度,想起了商大庆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冷言冷语。而如今,高斯是要去求他,他将要忍受什么样的难堪?
高斯突然叫道:“停车!”
那司机算是有耐性的,他问道:“先生,你的家在那里?”
高斯自己也觉得好笑,他连忙说出地址,十五分钟后,他已冲进家中,他拿了那张支票和一只手提箱,又立刻冲出来。然后,他到银行,一扎一扎的钞票,从亮铮铮的铜槛栅中推出来。
高斯将钞票放进手提箱的时候,手甚至有点在发抖,他决不是舍不得将那些钞票给商大庆,而是怕商大庆不肯接受。
他那时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赌徒在轮盘赌台前,明知下一个会转出什么号码来,但是却怕赌台的主人不准他下注一样。
他之所以在直赴商大庆的住宅中途转回家去,就是怕商大庆会刁难他,要他立时拿出钱来,如果他不将钱带在身上的话,可能只好忍受商大庆的嘲笑,而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这时的心情,也十分紧张,他想好了一套激商大庆答应他要求的话。离开银行后,他直赴商大庆的住宅。
在大门外站了半分钟,仆人才来开门。门一开,那人翻着白眼,打量着高斯,道:“你找谁?”
高斯道:“商先生在家么?”
仆人的态度,颇得他主人的真传,他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道:“你想见老爷?你有没有和老爷约定,你知道老爷一定见你吗?”
高斯的怒气向上冲,他真想一巴掌拍过去,但是一转念之间,他反倒笑了起来,他道:“没有约定,但是我想他会见我的,因为我和他有一件大买卖要谈,你先看看这个,再去通报。”
高斯抬起右腿来,将手提箱放在腿上,打开来。
满满的一箱钞票,令得那仆人的眼睛睁得老大。
高斯立时阁上箱盖,问道:“怎么样?”
仆人忙道:“我去告诉管家,请等一等。”
高斯跟着他走进了大门,仆人在铁门旁的一间房间中,拿起了内线电话,高斯道:“我姓高,你告诉管家,我是曾经替古物拍过照的那位摄影师。”
这一次,高斯又等了五分钟,那仆人才道:“请进去,管家说,老爷在大厅中。”
高斯大踏步向内走去,当他走进大厅之际,商大庆正大模大样地坐着,两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站在他的身前,像是正向他报告着什么。
高斯走进来,商大庆连望也不向他望一下。管家请高斯在另一组沙发上坐下,一个仆人捧来了一杯茶,高斯就变成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耐着性子等着,他是在进行一场必赢的赌博,一赔三十六,他怎可不付出一些耐心?
可是,时间慢慢地过去,高斯的耐心,也在渐渐消失。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那两个人才离去,而商大庆则伸了一个懒腰。
高斯以为一定可以轮到自己去和商大庆谈话了,却不料管家一拍手掌,一个仆人推着一辆餐车,走了出来。餐车上是一个大瓷盅,推到了商大庆的面前,高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想来不是参汤,就是燕窝。
高斯此际所受到的待遇,可以说是不礼貌之极了,但是他还是勉力按捺着心头的怒意。
商大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习惯如此,他足足享受了半小时,好几次,高斯想要站起来,大喝一声,但结果还是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商大庆抹了抹嘴,管家才走了过来,道:“高先生,老爷请你过去。”
高斯提着手提箱,走到商大庆的面前,商大庆的面前,并没有椅子,高斯只好站着。
商大庆连头也不抬,只是玩着他的烟斗,然后,才爱理不理地道:“你又有什么事来求我。”
高斯竭力克制着,不向前冲去,将他从沙发上揪起来;刹那间,他感到自己实在可怜,但是为了那三十六锭古墨……
高斯并不是超人,他是一个凡人,凡人需要钞票,而且越多越好,他道:“我想来和你谈谈买卖。”
“你,和我?谈买卖?”商大庆将一句简单的话,分成了三段来说,接着,便大笑了起来。
高斯的忍耐力再好,这时,也不禁涨红了脸,难以说得出话来。商大庆笑了好久,才道:“好了,是什么买卖,不妨说来听听。”
“那三十六锭古墨,我要买。”高斯说。
“噢?”商大庆扬了扬眉:“你买得起?”
“请你开一个价钱!”高斯沉声说。
商大庆更是大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倒有趣,要我出一个价钱,哈哈,好,我就出一个价钱。”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高斯的心头,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商大庆会开出什么荒唐的价钱来。如果他开出来的价钱,超过十万英镑许多,那么,他这两小时的受辱,就变得一点结果也没有了。
商大庆吸了一口烟,又笑了起来,他突然伸手拍着高斯手中的手提箱,道:“如果你这箱子里装的全是钞票,没有别的,那么,不论你里面有多少钱,我就将那三十六锭古墨卖给你。”
他讲完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以为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事!
高斯听到这里,心中立时定了下来,犹如“沙蟹”派出了最后一张牌,他已得了一副同花顺一样。
他先不出声,等商大庆笑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他突然打开手提箱,让箱中的钞票,一扎一扎,全都跌在地上,再将那只空的手提箱,向他上一抛,道:“商先生,你是在商场上有地位的人,我们一言为定了!”
商大庆的笑声,突然停止,他望着地上的钞票,又望了望高斯,然后才道:“好小子,这里总共是多少?”
高斯道:“你说过不论多少的,但我不妨告诉你,是十万英镑。”
商大庆又望了望高斯,才转过头去。他刚一转过头去,那管家便弯腰趋前而来,商大庆道:“去将那三盒古墨拿来。”
管家立时走了开去,高斯的心咚咚跳着,他快要成功了!他可以有三十六块,每一块价值十万英镑的宝石,他要成为大富翁了!
他并没有等太久,管家便捧着三盒古墨,走了出来。商大庆也不接过来,就道:“交给高先生。”
高斯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一看,道:“再见!”
他立时转身就走,当他走出商宅,上了车之后,他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幸运。他奔进自己的家中,踏进门口时,才发现在他的裤管中,有一扎钞票在。
高斯顺手将那扎钞票,踢到沙发下面,他还在乎那一些钞票么?他将有可以将他的人都埋在里面那么多的钞票,他将三十六锭古墨,全倒在桌上,他找出了一柄锤子,向着一锭古墨,敲了下去。
他将那锭古墨,小心地敲成了碎粒。
他呆了半晌,因为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又去敲第二锭墨,第三锭墨,第四锭墨──当他敲到了第十八锭墨,桌上却只有碎墨粒的时候,他的额上,开始冒出汗来。
他自己安慰自己,还有十八锭,他再敲碎了一锭,然后又是一锭,又再是一锭,当只剩两锭墨的时候,他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终于敲完那三十六锭古墨,但是他所得到的,却只是一桌子碎墨粒。他忽然大哭了起来,因为他想到,用那些墨粒,加了水,一定可以画出一幅好画来,但那幅画会值多少?
高斯哭了很久,才想起那一扎钞票来,他连忙拉开了沙发,将那扎钞票拾了起来,他认真地数着,一直数了两遍,那扎钞票刚刚好是三千镑。
两天后,他因醉酒闹事,服食迷幻药,殴打警员等罪名被起诉。法官聆听了主控的呈词后宣判,罚款三百镑,高斯的心中,立时想起了一条算术:三千减三百,等于两千七。他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损失什么!
------------------
版本出处:,整理转载(http://nh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