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六间房间,全是演员的化妆室,高斯略停了停,敲门,等到门内,有了反应,他才推门进去,问道:“看到一个瘦小的人,拿着一只牛皮纸袋走进来么?”
这个问题,他问了六次,得到六次相同的回答:没有。只不过回答他的人是不同的,那是:两个大溪地少女,一个法国女人,两个穿着紧身裤,花边衬衫和高跟靴的西班牙人,一对白俄夫妇,七名法国少女,她们的手指上都套着长长的假指套,和一个画着花面,戴着可怕假发的日本男人。
那瘦小的人,像是忽然消失了!
但是高斯却可以肯定,那六间房间中,一定有一间房间中人在说谎,那突然取走他牛皮纸袋的人,一定匿藏在其中的一间,如果他去搜查,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但是,高斯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耸一耸肩,他并没有损失什么,那只不过是两百多张照片,底片仍然在他的办公室中,没什么大不了,也不值得小题大做。
而且,就在刹那间,他想到了一件事,他甚至有点感谢那个人抢走了那牛皮纸袋,因为他有借口,又可以和李玉芳通一个电话了。
可不是么?他是市民,被人抢走了东西,李玉芳是警务人员,自然要接受他的投诉。
高斯反倒高兴了起来,他双手插在裤袋中,轻轻地走出那走廊,来到电话间,拨了李玉芳的电话。他等了相当久,才听到李玉芳的声音,可是当李玉芳听到了他的声音后,就道:“高斯,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忙!你别来烦我好不好?”
“不,这次来烦你的,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一个遭到意外的市民,我!”高斯理直气壮地回答。
李玉芬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报案,那么请将你的电话,接到报案室去。”
高斯呆了一下,他急忙道:“玉芳,那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而且,十分神秘,离奇。”
为了要和李玉芳继续讲下去,高斯先加了一连串的形容词,想吸引李玉芳的注意。
可是,李玉芳却叹了一声,道:“行了,别来这一套了,你还是──”
就在这时候,电话间的玻璃门突然破裂了,发出“乒乓”响声,再接着,几乎是同时,高斯的肩头,觉得一阵火热辣的疼痛,他低头一看,血像是变魔术一样,从他的肩头涌了出来。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意外了,那分明是有人用一支灭声器的手枪,向他射击过来,如果不是他急得拚命在想形容词,是以身体摇摇摆摆的话,那一枪可能不是射中他的肩头,而是射中他的心口!
李玉芳在电话中连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声音?”
高斯呻吟了起来,道:“有人向我射击,我受伤了,我在甜心夜总会。”
一个侍者恰好在这时经过电话间,看到高斯受伤,惊叫了起来。
高斯躺在床上,李玉芳站在床前,高斯已动过手术,在他的肩头,取出了子弹来,高斯望着李玉芳道:“找一个女警官做朋友真没趣,你要受了伤,她才会在你身边。”
李玉芳瞪了高斯一眼,高斯又叹声道:“而且,当她望着你的时候,你就会有犯罪的感觉。”
李玉芳无可奈何地笑着,道:“高斯,我实在忙啊,自从那件毒案发生之后,我们特别小组中的成员,日以继夜地追寻着破案的线索。”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结果?”
“没有。”李玉芳皱着眉:“一点也没有。”
高斯握住李玉芳的手,道:“无论如何,你总得休息一下。”
李玉芳可以充份感到高斯这一句极其普通的话中的柔情蜜意,她低叹了一声,道:“我请了三天假,暂时不参加特别小组的工作,可是你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忽然会有人向你射击?”
高斯道:“我也莫名其妙,不过我倒很感谢那个向我开枪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见你。”
“感谢他!只差一点,那颗子弹就可以要你的命!”李玉芳说着:“不过这件事也很奇怪,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的?”
高斯的手在床沿上拍丁一下,道:“我想,我一定被误认为一个什么人了。”
李玉芳望着高斯,道:“你为什么那样想?”
高斯道:“首先,我拿的牛皮纸袋中,只是一大叠各种不同姿势的照片,是一点价值也没有的,可是却被人抢走了。如果不是抢纸袋的人,误认那袋中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怎会如此?”
李玉芳的秀眉紧蹙着、点了点头。
高斯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是有李玉芳在他的身边,他的精神却十分好,他又道:“而且,那人一逃出门后,就不见了,如果他不是早就想好隐藏的地方,是不会那样快消失的。我当时就想到,那几间化妆室中,一定有一些人在说谎,只不过我失去的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所以才未曾搜查而已。”
李玉芳的眼光很明澈,道:“你说得很对。”
李玉芳是很少对高斯的分析作这样赞许的,是以高斯高兴得脸都红了。
他继续道:“那么,那抢东西的人,可能误会我是另一个人,将重要的东西,放在牛皮纸袋中,来交给他。他拿走了之后,发觉里面不过是一些照片,知道弄错了,所以又想来杀我!”
李玉芳问道:“这就有一点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弄错,就应该将那些照片抛去才是,何必再来杀你,不是小题大做了么?”
高斯睁大了眼,李玉芳这一问,问得他登时有哑口无言之苦。可是,他却又不愿就此中断他的分析,是以他忙道:“那么……实际上不是小题,一定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极大的秘密,丝毫不能泄露风声的,所以对方才一定要杀我。”
高斯急急地说着,等他说完之后,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所说的,多少有点强词夺理,所以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玉芳我究竟只是一个摄影师啊!”
李玉芳却像未听到高斯最后这句话一样,她站了起来,在病床前来回踱着步,双眉紧锁着。
高斯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是在沉思,但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高斯只好怔怔地望着李玉芳,过了约有五分钟之久,李玉芳才停了下来,她忽然向高斯问了一个十分古怪的问题。
她问道:“高斯,你说,一大叠明信片大小的照片,塞在牛皮纸袋中,从外面看来,像什么?”
高斯愕然反问道:“像什么?”
李玉芳挥着手,道:“动动你的脑筋,你说,那最像什么?”
高斯略想了一下,便笑了起来,道:“我想到了,像是一纸袋的新钞票。”
他只当自己那样说,李玉芳一定会狠狠地瞪上他一眼的,却不料李玉芳突然笑了起来,道:“我想到了也是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这样想,由此可知,第三者也有可能样想。”
这时,高斯反倒不明白了。
他道:“这样说,那人是以为我拿了一袋钞票才下手,并不是早有计划的。”
李玉芳道:“自然是早有计划的,你想,什么人会在白天拿着一袋钞票,到还未曾营业的夜总会去?”
高斯道:“不会有那样的人,除非──”
他的话还未讲完,李玉芳已接上了口,道:“除非有一个人,带了巨款,正准备到那夜总会去,进行某种交易。”
高斯身子一挺,他是想从床上直跳起来的,可是在那一刹间,他太兴奋了,忘了自己是一个受着枪伤的人,在他的身子突然一挺之际,他只感到有一阵剧痛,立时冒出一些汗来。
李玉芳忙赶过来,扶住他,令他躺好,又替他抹去额上的冷汗,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是以跳起来告诉我?”
高斯缓过一口气来道:“是的,我想到那抢去纸袋的人,可能以为那是一袋钞票,而那种秘密交易的手法,很像是……黑社会的交款方法,例如毒品买卖,也经常是用这种手法来交款、取货的。”
李玉芳的双眉又紧蹙,她徐徐地道:“你这样的设想,很有道理,当他们发现袋中的并不是钱,就有两个可能想要杀你。一个可能是他们以为你在欺骗他们,另一个可能,则是他们感到认错人了,你会疑心为什么有人会去抢一袋照片,使他们的秘密行动有暴露的可能,所以他们才要下手杀你……”
“我想后一个可能较多。”高斯立即说:“毒贩对于经常来联络的人,只可能在光线黯淡的情形下一时错误,而决不会继续错认下去的。”
李玉芳又来回走了两步,她的双手突然按在一张桌上,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是刹那之间,想到了什么,她立时转身向门走去。
高斯忙问道:“玉芳,你到哪里去?”
“我回警局去。”李玉芳已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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