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街上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自己很可以改行,去开设一家侦探事务所,成为鼎扁大名的侦探,他更想到,案子破了之后,李玉芳自然会受到警方内部的嘉奖,她也一定会感激自己。
那么,自己和李玉芳之间的距离就近多了,高斯一面想着,一面横过马路,他有点飘飘然的感觉,几乎想大声叫起来:“你们快注意我,我就是替警方破了一件巨案的人。”
这种心情,和他在多年前,他第一张相片在一本杂志上刊出的时候一样,他拿着那本杂志,恨不得将刊在杂志上的那张照片,送到每一个人的眼前去。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仍然十分轻松,一直吹着口哨。当他处理完了自己的工作后,他忍不住拿过电话来,和李玉芳通了一次电话。
他在电话中问:“捉到那个陈生发了没有?”
“已将他扣留了,”李玉芳回答:“片场的职工也指出,陈生发是摄影棚的主管,他可以有时间独自一个人,在摄影棚中做这件事的。”
“他供认了?”
“还没有,他矢口否认,说他自从两个月前和戚云吵了一架后,根本未曾再见过他,而且,他也根本不恨戚云这个人。”
“别气馁,”高斯鼓励着李玉芳:“没有一个杀人凶手,肯爽快承认自己罪行的,可是到了证据确凿的时候,就难以抵赖了。”
高斯听到李玉芳传来十分动听的笑声,他也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有戚云谋杀案已扣留了凶嫌的消息,有几张报纸,还刊登了陈生发的照片。高斯看到了陈生发的照片,一面喝着牛奶,一面“哼”地一声,自言自语道:“十足是个杀人犯!”
他的心情十分舒畅,因为是由于他的推理,才捉到凶嫌的。
当高斯来到他的事务所之际,他几乎是未间断地吹着口哨。可是到中午,他仍未接到李玉芳的电话,他等得有点焦急。
他好几次想打电话给李玉芳,但是始终耐着性子等着,一直到下午五时,李玉芳的电话终于来了。高斯想趁机提出要和她一起晚餐,但是李玉芳却说:“请你到警局来一次,现在就来。”
高斯还未及将他的邀请提出,李玉芳已挂上了电话,高斯只得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
二十分钟之后,高斯已经来到警局,李玉芳在门口等着他,一见到高斯,她只说了一句话:“请跟我来。”
高斯心中有些纳闷,从李玉芳严肃的神情看来,似乎是案子有了问题。但在高斯想来,案子是根本没有问题的,陈生发是凶手,那是毫无疑问的事。而且这个结论,也不是武断得来,是在慎密的推理之下,得出来的结果。推理过程之巧妙,连李玉芳也承认。
高斯跟在李玉芳的后面,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经过一道铁闸,那是扣留疑犯所在,等到高斯想发问时,他已经看到坐在木凳上的陈生发了。
陈生发的面容,十分憔悴,当高斯和李玉芳两个一走进来,他就抬起头来,用嘶哑的声音叫道:“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冤枉我。”
李玉芳的声音很平静,她问:“陈先生,你有什么仇人?我的意思,什么人恨你入骨?”
“没有人,人家只会巴结我,我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很富有的人了,我为什么要去杀戚云这样的穷鬼?我和他吵过,但是我早已忘了。”
高斯忍不住插嘴:“你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富有人,那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个远房堂伯,才立下了遗嘱,将他的财产遗留给我,他是一个著名的富翁,我是他的继承人!”陈生发解释着:“而他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你们可以到律师事务所去查这件事,我很快就是百万富翁,为什么我会去杀一个穷鬼?”
高斯道:“因为你恨他!”
“我恨你们。”陈生发神经质地叫了起来:“我只恨你们。”
他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握着拳,摇晃着,李玉芳连忙拉着高斯,走了出来。
高斯道:“你看到了,他发怒的时候,是如何地惊人,他是会杀人的。”
李玉芳不说话,一直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中,她才道:“可是照事实看来,陈生发更像是一个被谋杀的对象,而不像是一个凶手。”
高斯睁大了眼睛,道:“什么意思?”
“警方已调查过,他说的是实情,他那位八十四岁的堂伯,因为患肝癌,躺在医院中,随时可能去世。而钜额的遗产,立即可以使他成为一位富翁,幸运之神已在他的头上飞舞,他会在这时,因为一次口角,去杀害一个人么?”
高斯眨着眼,答不上来。
李玉芳的分析,听来很有道理,但是那些照片,却又证明着陈生发就是凶手,高斯一时感到迷惑了起来。他本来几乎已下定决心要改行去开一家侦探事务所,但这时,他的信念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李玉芳来回踱着,道:“而且,经过律师事务所调查后,我们还发现另一项线索,获悉了陈生发的堂伯遗嘱的内容,遗嘱称,陈生发是第一继承人,但还有个候补承继人──”
李玉芳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道:“你认识一个人,叫作陈生保?”
“好像听人讲起过这个人,他是一个花花公子。”
“是的,候补继承人就是他。如果陈生发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能接受遗产的话,那么,遗产就会落在这个花花公子的手上。”
高斯明白李玉芳的意思了,他不禁笑了起来,道:“我想你一定钻进牛角尖去了,照你那样说法,陈生发应该是被谋杀的对象,要谋杀他的人,应该替他制造意外,例如用车撞死他,使他在悬崖上失足跌下去,使他的猎枪走火等等,但现在却是陈生发在杀人。”
“高先生。”李玉芳微笑着,眨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陈生发如果不能洗脱他杀人的嫌疑,他必然被判死刑,这对陈生发来说,也是致命的意外!”
高斯直跳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
“对的,那是对陈生发的陷害,高先生,时代进步了,人也聪明得多了,你刚才所说,汽车失事,悬崖失足,比起使陈生发蒙上洗脱不掉的杀人嫌疑来,差得远了。”
高斯摇着头,苦笑着:“陈生保可能完全不认识戚云,他难道为了陷害陈生发,就去杀人?”
李玉芳回答道:“高先生,对一个存心杀人的人来说,杀一个和杀两个人是没什么分别的。”
李玉芳究竟是一个十分有经验的警务人员,她在谈及杀人者的心态之际,丝毫也没有什么特异的神情,但是高斯的心头,却已不舒服到极点。
李玉芳又道:“高先生,警方想请你去接近一下陈生保,因为我们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已在怀疑他,他能作出那么周密的谋杀计划,一定也在处处提防着。现在一切证据全是对陈生发不利的,他有逍遥法外之感,警方会在今晚安排两个人去打他,你则及时出现,替他解围,那你就可以和他做朋友了。”
高斯颇有点啼笑皆非。如果这办法是别人提出来的,一定会严词拒绝,既然是李玉芳提出来的,他便丝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场十分逼真的打斗,当陈生保在被三名大汉围攻之际,高斯及时出现,击退了那三名大汉,拉着陈生保来到自己的汽车旁。
等到陈生保喘定了气,高斯打量着他,他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衣着入时,喷洒香水。高斯故意问道:“你一定有很多仇人?”
“他一定疯了。他真的想杀我!”陈生保面色发白:“他……真的要杀我,其实,是他的老婆来勾引我的,他该杀他的老婆才是。”
高斯皱着眉,道:“你说谁?”
“别提了,”陈生保挥着手:“我要请求警方保护,这疯子,他老婆自己勾引我,他却要杀我,老哥,今晚幸亏你帮了我的忙。”
“这样的杀人方法太笨了,”高斯故意说:“世上有很多巧妙的方法,可以杀人而又不需要负责的。”
但陈生保却像是根本未曾听到高斯的话,只是不住喃喃地道:“这疯子,这疯子!”
高斯请他上了车,在车中高斯终于明白,陈生保口中的“疯子”叫许千钧,据陈生保说,许千钧的太太和他有暧昧关系。有一次,他们两人幽会之际,许千钧的太太告诉陈生保,说许千钧曾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杀他!
“现在,他果然派人来打我,想杀我了!”陈生保说:“我一定要警方保护我。”
“许千钧是做什么的?”
“是一家撞球场的老板。”
高斯叹了一声,他一点收获也没有,因为陈生保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凶手,他将陈生保送了回去,再和李玉芳会晤。
当他驾车到半途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一亮,他想到整件案子的症结所在了,他连闯过了两次红灯,将车子驶得飞快,来到了警局。
他立即向内冲去,大声叫嚷着,李玉芳走了出来,高斯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握着,道:“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快调查一个叫许千钧的撞球场老板,他是凶手。”
李玉芳莫名其妙,道:“你说什么?”
高斯将他和陈生保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许千钧要杀陈生保,但是他的布局,却极其周详,他先找戚云下手,又在事先,寄了许多预告给戚云,他是有用意的,他的目的是要警方在那些预告中,找到陈生发,认为陈生发是凶手──”
李玉芳吸了一口气,道:“对了,然后,警方一定会发现陈生发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将成为大富翁,而最有害陈生发动机的,就是陈生保,因为他是遗产的候补承继人,陈生保将不容易洗脱谋杀的罪名!许千钧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安排得真巧妙!你是怎么想到的?”
“许千钧是撞球场的老板,他一定精于打撞球,在打撞球的时候,目的是击三号球入网,但是一个撞球好手,可以先撞击一号球,令一号球击二号球,再由二号球将三号球撞进网中。”
“可怜的戚云,他就是一号球了!”李玉芳慨叹着。
在许千钧被捕而又承认罪状之后,高斯和李玉芳共进晚餐,他事先准备了许多话要对李玉芳说,但结果他们的主要对白却是如下:
高:我有两张闯红灯的告票,你能为我设法取消么?
李:不能!
高斯只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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