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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的白杨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年轻人驾着一辆旧车,驶在道路上,他到这个小镇上,已经有十天了,他的身份,是一个南美作家,他的容貌也经过化装,这一切,全是照着公主的计划行事的。

没有人对他的身份,有任何的怀疑,事实上,在这个恬静的小镇上,好像一切都照着简单的规律在运行,不可能有任何意外一样。

第十天,这应该是他开始活动的时候了,他驾着车,驶进了一个山谷,那里有一片草地,有一个教师,带着一群孩子在捉蝴蝶,他继续向前驶,穿过了山谷和一条铁路,转进了一条公路,在公路边的一块空地上,他看到了那辆大卡车。

大卡车停着,有两个卡车司机模样的人,正在车旁站着,一手拿着罐头啤酒,一手拿着牛肉包。

年轻人将车子驶到卡车后,停了下来,卡车厢打开,一条斜板,伸了出来,年轻人驾车驶进卡车的车厢去,车厢里漆黑一片,但是车门立时被打开,一股幽香,飘了进来、停留在他的身边。

接着,奥丽卡的系音,在他耳际响起,道∶“一切都很顺利──”略停了一停之后,又道∶“你租用飞机,有没有惹人起疑?”

年轻人道∶“好奇的南美作家,租用一架中等大小的飞机,这是很平常事!”

公主笑了起来,道∶“我早就说过了,很容易,明天开始,在热核基地的附近,就会有印地安人的示威,参加的人会越来越多,三天之后,估计有两千人,示成会发展成为骚动──”

年轻人不出声,只是听着。

公主又道∶“你看,所有的印地安人,全支持我!在骚动发生之后,你就趁机混进热核基地去!”

年轻人“哼”地一声,道∶“一枚氢弹,连同它的引爆装置,有好几吨重,我混进去有甚么用,难道能够一苹手将它提出来?”

奥丽卡道∶“我们不要引爆装置,只要它的核心部份,你已经熟读资料,那不过三十公斤重!”

年轻人道∶“不错,可是你也读过那资料,该知道那三十公斤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物品,任何人接近它,辐射就会毫不容情地使他死亡!”

黑暗中,卡车厢在震动,公主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一定要得到它!”

公主停了一停,又道∶“防止辐射的箱子我们也有,而且已经运进去了,你究竟怕甚么?”

年轻人叹了一声,道∶“我怕你会变成疯子!”

公主纵笑了起来,道∶“我已经是疯子了,你心中其实是想这样说对不对?”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十天来,他的生活看来很平静,但是在他的租机飞行中,两次飞近热核基地降落,再利用内应接应,已经混进基地去了两次。

当然,混进基地去,再安然退出是一件事,要想将一枚氢弹的核心部份偷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但是他却必须那样做。

因为他知道,他的一切行动,奥丽卡都派人监视他,唯有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来行动,才能保护他叔叔的生命,而他之所以一直在听从公主的计划,也就是为了要等候他和公主单独相处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已经来临了,他迟疑着,没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当然是因为怕万一他的计划不成功,他叔叔就完了!

年轻人在吸了一口气后道∶“好的,那我们就照计划行事,谁驾车接应我?”

奥丽卡道∶“亨特!”

年轻人“哼”地一声,道∶“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你成了女王,有甚么好处,我看不出你现在的生活,有甚么不好!”

奥丽卡尖声道∶“废话!”

年轻人又道∶“有一稳毛虫,叫作尺蠖飨你有没有注意过这种毛虫?用尽全身的气力,在树干上爬着,形态丑恶,可是毛虫究竟只是毛虫,不论它多么努力,它唯一的结果,只是变成一苹蛾而已!”

奥丽卡冷笑道∶“我不同,我可以变成──”

奥丽卡才讲到这里,年轻人已陡地扬起了手,一掌砍了下去。

车厢中睢然很黑暗,但是年轻人早已认明了他要砍的地方,那是奥丽卡左颈旁的大动脉,他也确具自信,这一掌砍下去,立时可以令她昏迷。

而他在一掌砍下的同时,立时模仿着奥丽卡的话,接了下去,说道∶“──女王!”

接下来年轻人变得极其忙碌,他开亮了车灯,看到卡车厢中,有座控制台,那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车内的一切谈话,亨特和纳粹将军都听得到!

年轻人一面轻轻将奥丽卡的身子,放在车酢上,一面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同时又学着奥丽卡的声音,和用他自己的声音,交谈着。

他模仿奥丽卡的声音,当然不能十足,但是通过无线电讯仪之后,收听到的人,却也不会起疑。

年轻人出了汽车,来到了控制台前,仍然用奥丽卡的声音,说道∶“亨特,你听着,我要和他单独在一起,监视他的行动!”

控制台的一具通讯中,传来了亨特的声音,具有爆炸般的愤怒,道∶“那太过份了!”

年轻人立时用本来的声音道∶“奥丽卡,你不应该嫁给他的!”

他立即又模仿奥丽卡的声音,叱道∶“亨特,别做傻瓜,别忘了我对你说过甚么!”

年轻人其实并不知道奥丽卡对亨特说过甚么,但是他却可以知道,能使亨特这样的一个人,俯首贴耳,像是狗一样,奥丽卡一定对他有着承诺。

果然,这句话很有用,过了片刻,又听到了亨特心平气和的声音,道∶“其馀呢?”

年轻人模仿奥丽卡的声音,道∶“仍然照计划!”

亨特答应了一声,年轻人按下一个掣,仍然模仿奥丽卡的声音,道∶“减慢速度!”

他立时回到了汽车中,奥丽卡仍然昏迷不醒,他发动了车子,卡车的速度在减低,卡车厢后面的板放下来,年轻人倒退着车子,从卡车厢中,驶了出来。

他一驶出,卡车加快速度,向前驶去,而他也迅速转进一条小路。

在他转进小路之后不久,他停了下来,望着奥丽卡,奥丽卡的眉毛,开始颤动,接着,她倏地睁大了眼,也立时坐了起来!

奥丽卡在醒过来之后,所显示的那种怒容,年轻人是从来也未曾在她脸上见过的,她一面尖叫着,一面立时伸手来抓住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别迫我扭断它们!”

奥丽卡公主骂出一连串的粗话,年轻人冷冷地听着,道∶“没有用的,现在你在我手中!”

奥丽卡尖叫着,道∶“我要将你们一起喂黑蚁!”

年轻人点头道∶“我同意用黑蚁,我还会先涂上蜜糖,在这里──”

年轻人一面说,一面在奥丽卡的身上,用手指轻轻地移动过去,又道∶“而且,我也不会蠢到将你放在蚁窝上,我只是用一百苹,或者更少的蚁,来享受你身上的那些蜜糖!”

奥丽卡的身子,不由自主,发起抖来,她叫道∶“你在做梦!”

年轻人道∶“一点也不,再向前驶二十哩,就会有飞机,一上飞机,我们就可以飞回南美洲去,至于要找噬人的黑蚁,不会太难吧!”

奥丽卡大口地喘着气,眼睁得很大,年轻人不再说什么,立时又驾着车向前冲出,直到几乎驶出一哩,奥丽卡才叫了起来,道∶“停车!停车!”

她一面叫着,一面就去开车门,那时的车速,在时速一百哩,年轻人不去阻止奥丽卡打开车门,只是在她将车门打开了之后,又将车速提高了二十哩,奥丽卡向外看去,路面像飞一样,向后缩去,迎面而来的劲风,逼得她连气也喘不过来。

年轻人冷冷地道∶“跳吧,那比身上涂上蜜糖,再被黑蚁来咬,要好得多!”

奥丽卡紧咬着下唇,愤然地关上了车门。

她打开车门的目的,自然是想跳出车去,可是她也知道,在这样的高速之下,除非是久经训练的专业人员,还要有足够的保护,不然,实在是在自己找死,而这时,她却一点也不想死。

她转过头,用凶狠的眼睛,瞪定了年轻人,年轻人却吹着口哨,道∶“别打什么主意,车子要是出事,你死亡的机会比我更高,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并不喜欢回南美洲去!”

奥丽卡的眼珠中,喷出愤怒的火 ,她紧紧地握着手,不过,在她还未曾想出如何来对付年轻人之际,已经可以看到那架双引擎飞机了。

车子直冲过去,跟着就要撞中那架飞机之际,年轻人才陡地停了车,令得奥丽卡的身子,向前倾去,而年轻人也在这时出手,抓住了她的左腕,将她的右臂,反扭了过来,推着她下了车子向飞机走去。

奥丽卡被年轻人推出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向后仰头,看着年轻人,在她的脸上,已完全没有了愤恨的神情,看来只是一片幽怨,在她丰满的嘴唇中,吐出动人的声音,道∶“你完全将我当敌人?”

年轻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奥丽卡公主这时的神态,是如此动人,完全是等待情人热吻的姿态,真正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能不对她有丝毫怜惜。

年轻人并不想做铁石心肠的人,可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奥丽卡是一苹五彩斑烂的蝎子、绝不能被她那种美丽的外衣、有丝毫的迷惑!所以,他一面叹着气,一面说道∶“是的──”然后,他顿了一顿,道∶“至少,在我的叔叔离开险境之前!”

奥丽卡迅速将后仰的的头伸直,年轻人仍然扭着她的手臂,押着她直上飞机,就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座椅上,伸手指着她,道∶“你不想我将你再打昏过去,就乖乖坐着!”在座椅上,奥丽卡的身子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年轻人坐上了驾驶位,三分钟之后,飞机就破空而上。

等到飞机飞起之后,年轻人松了一口气,因为在高速行车中,奥丽卡既然打开了车门也不敢向下跳,那么,在空中飞行,她更加没有花样可出了。

他的计划也是十分危险的,但是他总算抓到了奥丽卡的弱点。

奥丽卡是一个充满幻想和野心的人,凡是这样的人,都不甘和人同归于尽的,如果奥丽卡有了同归于尽的念头,那么年轻人的一切计划,都无法进行了。

飞机在升高之后,一直向东飞着,高度越升越高,好几个小时,年轻人一直在驾驶着飞机,而奥丽卡也一直缩在椅上,几乎没有动过。

年轻人按下了通讯仪器的掣,转过头去,冷冷地望了奥丽卡一眼,道∶“如果你不想我们的飞机,因为燃料告罄而摔下,那么,快和你的秘密机场联络!”

奥丽卡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像是十分顺从,向前走了过来,来到了年轻人身边的座位,调节着通讯仪器,用听来很正常的声音道∶“我是奥丽卡,请指示我们降落!”

通讯仪中,突然传来一个听来十分惶急的声音,道∶“公主,美国方面来的消息──”

奥丽卡立时打断了那人的话头,道∶“别理会美国的消息,我要降落!”

那声音停了一停,随郎指示着飞行,飞机在一片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上飞着,不多久,就看到了一条在森林中辟出了跑道,跑道尽头,是一个伪装十分巧妙的机场。

年轻人开始低飞,奥丽卡忽然冷笑道∶“你看,你以为你有多少机会?”

飞机的机轮已经擦上了跑道,机身跳动了几下,飞机在迅速向前滑去,年轻人自然也可以看到,前面的空地上,有十几辆吉普车,满载着武装的印地安战士,正在飞驶过来。

年轻人笑了起来,道∶“机场的指挥官是维?如果是我,一定将他撤职了!”

奥丽卡有点愤然,道∶“为什么?”

年轻人道∶“因为他在做最不会有结果的事,你在我手哩,再多调点人来,又有什么用?”

奥丽卡闷哼了一声,这时,飞机调了一个头,停下来,飞机才一停,奥丽卡就霍地站了起来。

但是她才一站起,年轻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早已身子一伸,再抓住了她的手腕,而且身子巧妙地转了一转,再度将她的手臂,扭了过来。

这一次,奥丽卡怒吼了起来,道∶“你没有枪么?你可以用枪指我!”

年轻人冷冷地道∶“为什么?你要在你的部下面前,留一个好印象?”

奥丽卡脸色煞白,又尖叫道∶“放开我!”

她一面叫,一面用左肘向年轻人的胸口撞来,年轻人伸手推开,道∶“你再乱动,我将你打昏拖出去,只怕更加难看!”

奥丽卡喘着气,她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她的声音,却令人听来,不寒而栗,她道∶“你要付代价,对这一切,你要付代价!”

奥丽卡的话,其实,并不能真是一种威胁,因为年轻人在决定如此做的时候,心中何尝不明白自己这样做,要付出代价!但是,那总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重要的是,如何救出他叔叔来。

年轻人推着奥丽卡到机门口,命令奥丽卡用一苹手打开了机门,机门一开,他就看到,至少有三百个印地安战士,已经列成了队,而指挥他们的军官,显然又是一个纳粹军官。

年轻人并不立时下机,只是道∶“我要一柄手枪,吩咐他们送过来!”

两个纳粹军官,已经向前走来,奥丽卡立时道∶“抛一柄手枪上来!”

那两个军官,呆了一呆,并没有行动。

奥丽卡觉出自已被扭着的手腕上,紧了一紧,她尖声叫道∶“将你的佩枪抛上来!”

其中一个纳粹军官,将佩枪抓在手中,手臂向上一扬,那柄二次世界大战德国军用手枪,就向着年轻人飞了过来。

这种枪的射程远,杀伤力大,年轻人是知道的,枪向他飞了过来,他的右手,抓住奥丽卡的右腕,自然而然,左手一伸去接枪,他才抓到了枪,奥丽卡的左肘,几乎在同时,撞中了他的胸口。

那并不是年轻人的疏忽,而是无可防御的,他左手伸高去接抛过来的枪,自然左胸就门户大开,奥丽卡又在他的身前,要一肘撞中他的左胸,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奥丽卡的那一撞,力道也相当大,撞得年轻人的身子,也向后侧了一侧,奥丽卡再向前一挣,身子已经挣了开去,向下直跳了下去。

奥丽卡才向下一跳,另一个纳粹军官已立时拔枪在手,如果有人认为左、右手同样会开枪,只是一种花巧,而并没有实用意义的话,那么就大错特错了,年轻人这时,根本连将枪交到右手的机会都没有,立时就用左手扳动了枪机连射了三枪。

那三下枪响,在空旷的机场听来,简直是震耳欲聋,第一枪射中了那拔枪在手的军官右腕,那军官的一苹手,几乎完全不见了,他的第二枪,射中了那个奔过来,想扶起奥丽卡公主的军官的膝头,那军官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一条小腿,几乎已和他的身体分了家。

而第三枪,并没有射中任何人,只是在才一落地,还未曾直起身子来的奥丽卡的头顶,掠了过去,将奥丽卡的黑发,灼去了一缕,看来变成了一个中间有着一道宽头路的奇异的发型。

那三下枪响,只不过是几秒钟之内的事,奥丽卡连忙维持着半蹲半起的姿态,一动也不敢再动,而年轻人也在这时、跳了下来,来到了奥丽卡的身边,伸手抓住了奥丽卡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年轻人拉起了奥丽卡之后,道∶“走吧,别再玩什么游戏了!”

在机场上的几百个印地安战士,目定口呆,眼看着年轻人将奥丽卡推到一辆吉普车之前,上了车,用脚踢了司机一下,又向奥丽卡望了一眼。

奥丽卡软弱无力地道∶“到东二号林屋去!”

司机连头也不敢回,立时发动车子,向前疾驶了出去,一会,驶出了机场,转进了一条由森林中开出来的小路,两旁全是原始森林。

年轻人的枪,枪口始终对准着奥丽卡,不管车身颠簸得多么厉害,他沉声道∶“我的目的,只是带我叔叔离开这里,你可以继续你的胡闹──”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不过,我劝你别胡闹下去了,亨特虽然有钱,但是这样胡闹下去,也很快会花完的!”

奥丽卡抿着嘴,望着前面的路,一声不出。

年轻人知道自己说也是白说,不过,他心底深处,对奥丽卡总还有着一份十分玄妙的感情,觉得要是将那几句话一直重覆的话,心中就有所歉疚一样。

半小时之后已经看到了一条穿过森林的河流,河上搭着一座木桥,桥那头是一大片室地,有着一座极大的,纯印地安风格的,完全用木头建造的大屋,车子驶过了桥,在屋子面前停了下来。

车子一停下,在屋中就走出八个穿着古代服装的印第安人来,年轻人先不下车,只是问道∶“我叔叔在这屋子里?”

奥丽卡“哼”地一声,道∶“你以为我带你来游历么?”

年轻人道∶“好,那你吩咐他们准备解药。”

奥丽卡对那几个印地安人讲了几句,年轻人皱了皱眉,他听不懂那个部落的语言,自然也无法湍测奥丽卡公主实际上在说些什么。

那八个印地安人听了,都不约而同,向年轻人望了一眼,然后,一起转身走了进去。

年轻人扬了扬枪,奥丽卡下了车,他紧跟着下车,仍然抓着奥丽卡的手背,一起走向屋里,才一进那屋子,就叫人有一道神秘之感,屋中一切的陈设,全是纯印地安化的,有图腾,有五彩斑丽的羽毛,有长矛和弓箭也有各种各色的兽皮。

经过了一个走廊,屋中很静,静得好像是一个人也没有,奥丽卡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回头向年轻人望了一眼,年轻人心跳得很厉害,他知道,要是自己没料错的话,就快可以见到叔叔了。

奥丽卡在望了年轻人一眼之后,伸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了年轻人十分熟悉的声昏道∶“进来!”

年轻人急忙踏前一步,将奥丽卡直推进门,奥丽卡打开了门,年轻人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间内布置得十分舒适,在年轻人的想像之中,他叔叔一定受着监禁,甚至于可能因为慢性中毒,而昏迷不醒,可是这时,他所看到的情形,却和他所想像的完全相反,房间中有一张摇椅,他叔叔就坐在那张摇椅上,缓缓地摇着,咬着烟斗,神态优游自在,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一个被囚禁的人。

当门打开的时候,他叔叔回过头来,看到了年轻人,却一点也没有讶异的表情,只是微笑着道∶“你来了?就像我料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年轻人轻轻推了一下,将奥丽卡推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老人家微笑着,道∶“对小姐别太粗卤!”

奥丽卡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年轻人道∶“叔叔,你好么?”

老人家点头道∶“很好,除了没有自由──”他向奥丽卡笑了一下,又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去找他,唯一的结果,就是和现在一样!”

奥丽卡的面肉抽搐着,老人家站了起来悠然喷出一口烟道∶“我们该走了!”

年轻人将手中的枪向奥丽卡扬了一扬,道∶“好,怎么来的,再怎么出去,飞机还在等着我们,走──”

年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块玻璃窗碎裂,四五支毒箭,陡地射了进来,年轻人才一转身,腿上已中了一箭,接着,也看到他叔叔的胸口中了一箭,手中的烟斗落地,他立时向他叔叔扑过去,同时向窗外,连射了两枪,可是,当他扑向他叔叔时,他的肩头,又中了一箭。

中箭的地方,并不感到如何痛,或许是在那一刹间,他的心情实在太紧张了,根本不觉得疼痛。可是,肩头和腿上中箭之处,那一股麻痹之感,却迅速地在蔓延开来,他勉力向前跑出了一步,已经无法站得稳,向前一冲,陡地倒了下来。

年轻人倒下来的时候,恰好倒在他叔叔的身上,是以他能清楚地看到他叔叔的神情,老人家的双眼睁得很大,可是谁也看得出,他已经死了!

年轻人想要大叫,不过这时,他的舌头也已经麻木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他的双眼还睁着,看到奥丽卡正在向前走来。在他的眼中看来,奥丽卡的动作,就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一样。

他接着,奥丽卡来到了他的身前,俯下身来看他,在年轻人看来,奥丽卡的脸,离他虽然很近,但是却极其模糊,终于,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年轻人的眼前,在变得一片模糊之后,他的知觉,还没有完全丧失,他听到奥丽卡的笑声,和另外几个人的叫声,奥丽卡的笑声,也在渐渐远去,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

年轻人再回复知觉之际,只觉得肩头和腿上都无比灼痛,他陡然睁开眼来,所看到的东西,十分 糊,他想挪动一下身子,但是除了那两处在剧痛的所在之外,他的身子就像是根本不属于他。

他又闭了眼睛,也在这时,他听到了亨特的声音,道∶“为什么要救他?”

接着,就是奥丽卡冷然的声音,道∶“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少管我!”

年轻人慢慢吸了一口气,紧紧地咬着牙,忍受着两个中箭处的剧痛,将自己中箭前的经过,迅速地想了一遍,心头一阵难过。

他太大意了,如果他的叔叔不是舒服地坐在摇椅上,他一定不会那么大意的,奥丽卡并没有虐待他叔叔,所以她才有机会转处上风。

当然,她能转处上风的最大原因,还在于她吩咐印地安人的那几句话。

年轻人紧紧地咬着牙,奥丽卡和亨特好像还在争论,但是年轻人却听不清他们在谗些什么,只是听得奥丽卡在尖声嚷叫着。

那时,年轻人所能想的,只是一点∶叔叔死了,我怎么办呢?仍是不是会好?奥丽卡为什么还要我活我?她以为救活我,我就可以原谅她杀害叔叔么?

年轻人觉得有人在对他进行注射,接着,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可以说没有真正完全地清醒过,一次又一次

糊糊地有了知觉,又昏昏沉沉睡过去,每次,两处伤处的痛楚,像是都减轻了些。

一直到了有一天,当他睁开眼睛来,完全可以看四周围的情形之际,他看到自己是在一间房间中,看来,仍是那间木头房子之中。

门关着,房间中除了他没有人。

年轻人试着站起身来,可是他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挪动一下身子,连躺坐起来的力道也没有,他叹了一声,仍然躺着不动,不多久,脚步声传来,有人到了门口,年轻人立时闭上眼睛。

他觉得有人进了房间,甚至可以肯定,进来的是奥丽卡。

年轻人也立时听到了奥丽卡的声音,道∶“不必装睡了,我刚才看到你想挣扎起来。”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他可以觉出,自己的身子很虚弱,他闭上眼睛片刻,将所发生的事,迅速想了一遍,才又睁开眼来。奥丽卡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年轻人竭力在自己的脸上,想挤出一个笑容来,究竟他的努力的结果怎么样,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只是道∶“看来你赢了!”

奥丽卡只是冷冷地看着年轻人并不出声,年轻人并不知道,从自己最后有知觉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可是他却发现,奥丽卡看来,苍老了许多。

奥丽卡只是望着年轻人,她至少望了他有三分钟之久,才冷笑了一声,道∶“我赢了?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终于要救你,不能听凭你死去,这是我赢了?”

年轻人又闭上了眼睛,他的身子虽然极其虚弱,可是他的思绪,却一样极其敏锐,奥丽卡公主的话,听来虽有点晦涩,但是年轻人还是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刹那之间,他的心中,也不禁一阵激动。

他明白奥丽卡这样反问自己,是因她内心深处,和自己一样,也有着一份令她自身都感到十分矛盾,难以决断的感情。

但是,年轻人却立时冷静了下来。

他在回复了知觉之后,曾立时将发生过的事,仔细想一遍,他回想起自己中毒箭时的情形,自然也记起了他叔叔一中箭后,立时倒下来的情景。

不论他对奥丽卡的感情怎么样,也不论奥丽卡对他的感情怎么样,他叔叔死了,是被奥丽卡杀死的,这是无可挽救的事实。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还有什么别的路可供选择呢?

年轻人感到心头一阵剧痛,他半转过头去,道∶“真的,你应该让我死。”

奥丽卡笑了起来,在她的笑声中,带着极度的,无可奈何的成份,接着,听得她道∶“或许是我太傻了,这可能是我一生之中,所做的最傻的傻事!”

年轻人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头来,他听得脚步声,和奥丽卡离去时关门的声音。

从那一天起,接连十多天,年轻人没有再见到奥丽卡,也没有再见到亨特和那些纳粹将军,他全然不知道在这间房间之外,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却受着最好的照顾,每天都有医生和护士来看他,直到他可以起床行走。

没有人可以记得自己第一次学步时的情形是怎样的,但当年轻人从恢复知觉开始,在床上躺了十八天之后,再由护士扶着,坐着喘了一分钟,再挺直身子,双脚踏实在地上,将他自己的体重,一半靠在护士的身上,而一半由自己的双脚承担之际,他觉得自己不像是踏在地上,而像是踏在云上,软绵绵的而又在飘动的云上。

经过了如此长时间的静养,而他仍然如此之虚弱,那实在令他吃惊,他在勉强摇晃着身子,走了几步之后,才苦笑着道∶“箭簇上所涂的,究竟是什么毒药,毒性如此之甚!”

在那些日子来,他向医生和护士,提出过不少问题,但是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回答,那些来看顾他的医生和护士,全像是完全不知道人是会讲话的一样。

这时,也和经常一样,那护士并不开口,只是又扶着他向前跨出了一步。

但也就在这时,房门推开,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望了年轻人一眼,出乎年轻人的意料之外,他居然开了口,道∶“这种毒药,是当地的印地安人要来毒杀大型野兽的,你中了两支箭,而居然能够活下来,那是──”

医生还没有讲完,年轻人就道∶“是奇迹?”

医生却摇了摇头,道∶“不是奇迹,是我能够在毒药刚开始使你的心脏停止活动之前赶到的缘故,当然,我也不能否认,你的心脏,比普通人要强健了不知道多少!”

年轻人一面向窗口走去,一面道∶“多谢你来得及时,谢谢你!”

医生“哼”了一声,道∶“别谢我,谢那位技术卓越的驾驶员,他使得飞机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形下,直接降落在屋子之前,我才能赶得及救你!”

这时,年轻人也已经来到了窗前,拉开了百叶帘,他也立即看到了那架飞机,当然,同时也明白了医生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他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一架小型双引擎飞机,停在屋子之前,机身倾斜,一苹机叶已经折断了,而在屋子面前的路上,有着相当深的机轮辗过的痕迹,这条路,即使是汽车驶过,车身也会跳动,要供一架飞机降落,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道∶“请问那位技术如此卓绝的驾驶员是什么人?”

医生的神情,年轻人看不到,但是激动却可以在声音之中听出来,道∶“是公主,奥丽卡公主!”

年轻人的身子并没有震动,这个答案本来就在他意料之中的,只不过他证实了之后,心头反倒又起了一股异样的茫然,以后令得医生继续所讲的话,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

医生继续道∶“你可知道,便要令飞机在这里降落,对她来说,简直是自杀,而她却为了争取时间来救你而敢冒这样大险,你应该感到羞耻!”

年轻人直到这时,才震动了一下,他陡地转过身来。他转身转得太急了,实在他这时是连自己站稳身子也不能的,所以身子一侧,几乎跌倒,他忙拉住了百叶帘:“哗啦”一声,将百叶帘拉了下来,护士忙过去,再将他的身子扶住。

年轻人直视着医生,冷冷地道∶“我并不感到我欠任何人的情,根本是她的安排,才令我中了毒箭的!”

医生也冷笑了一声,道∶“你的安排又怎样,将她押上飞机,当作俘虏!”

年轻人立时道∶“不错,可是事情最早是由什么人开始的?”

医生没有说什么,脸色很难看,过了半晌,才道∶“好了,你应该上床了!”

年轻人立时拒绝,道∶“不,正如你所说,我比别人强壮,也可以比别人恢复得快!”

他讲到这里,陡地提高了声音,叫道∶“奥丽卡,你自己为什么不来?”

医生道∶“她没有空,进攻就要开始了!”

年轻人又陡地震动了一下,道∶“进攻,什么进攻?”

医生伸手指着窗外,道∶“你自己可以看,为建立奥丽卡印地安王国而作的进攻!”

这一次,年轻人是慢慢转过身去的。

当他转过身,望向窗外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什么,只有那架折了翼的飞机,但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鼓声。

年轻人对于印地安人几乎可以代表语言的种种鼓声,并没有什么深切的研究,但是他也一听就可以听出,那是战鼓,在蓬蓬的鼓声之中,充满杀伐之音。

鼓声越来越近,接着,年轻人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在离屋子约有两百码处的路面驶过去。

吉普车上,是亨特,奥丽卡,和两个纳粹将军,纳粹将军鲜红色的裤子,衬着沉郁的丛林,看来极其夺目,有着惊心动魄之感。

在吉普车之后,便是一辆接一辆,运载着战士的大卡车,在大卡车上,配备着新式武器的印地安战士,分两排,面对面坐看。神情庄肃。

大卡车像是一条永远看不到它的尾一样,随着蓬蓬的鼓声,向前行驶着。

年轻人只觉得一阵昏眩,他实在支持不下去了,他用自己听来也觉得虚弱的声音道∶“我要和奥丽卡讲话,让我和她讲话!”

医生摇头道∶“你没有法子和她联络的,公主临走时曾经说过,要我让你知道进攻的消息,他们进攻的第一个目标,需要行军七日,也就是说,为建立奥丽卡王国响的第一枪,会在七天之后响起!”

年轻人喘着气,道∶“第一个进攻的目标是什么地方?”

医生摊了摊手道∶“不知道,那应该是高度的军事秘密,是不是?”

年轻人并没有再问下去,他只是转向护士道∶“扶我到床上去。”

等到他重又躺了下来之后,他立时闭上了眼睛,他显得很平静。

医生和护士立时离开了房间,年轻人仍然闭着眼。刚才,他一句也没有问及有关他的叔叔,那是因为他不想使自己再伤心。而他这时,躺在床上,也早已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使得自己能够行动。

刚才,他已经在医生的口中,知道他自己的体质,比平常人壮健得多,那对他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而他比普通人壮健的体质,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几乎从一懂事就开始,受过长期锻链的结果。他接受的那种训练,一般而言,被人称之为“内功”

或“气功”,但不论称之为“内功”也好:“气功”也好,都带着浓厚的玄妙的色彩。

可是年轻人自己却很清楚,他二十多年来,不断锻链的,是使他的身体适应最艰难环境──

几乎不是人所能生存下去的环境,和将一个人的体质潜能,发挥到最高境界的一种训练。

有了这种训练之后,一个人可以出现医学上的奇迹,也可以出现人的体能上的奇迹。年轻人并没有问医生,他要再隔多久,才能够和常人一样地行动,但是他自己已下了决心,四天,至多五天,他要能和常人一样地行动。

第一天,年轻人只是不断地进行缓慢的深呼吸,他像是嘴嚼着山珍海味一样地在品尝着他吸进来的空气,然后,使得吸进来的空气,如同实质一样,有一种在顺着血液循环而流遍全身的感觉。

第二天,他坐了起来,他已经能够身子挺得笔直地坐着,他仍然在继续不断地进行深呼吸。

医生和护士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医生曾经问过他∶“这算是什么?”

年轻人的回答很简单,道∶“那是中国人回复健康的一种特有的方法。”

经过了两天,他可以清楚地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开始在渐渐回复了,第三天,当医生在向他作检查之际,在医生的脸上,现出一种极其奇讶的神色来。这一整天,他只是不断地踱着步,和不时作出许多古怪的姿态。而每当摆完一个古怪的姿态,重又挺直身子之后,他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在他吁气之际,他所发出的声响,就像是一苹轮胎忽然穿了一个孔一样。

第四天,他仍是不断走着,和摆着相同的古怪的姿势,而且,不断地挥动着手和脚。

第五天早上,他才起床,医生和护士就进了来,医生现出了一种抑遏的,不可忍耐的神情,一进来,就大声问道∶“先生,你这几天,究竟在干什么?”

年轻人反问∶“你的任务是什么?”

医生有点不耐烦,道∶“看守你,不让你走出这房间半步,你也不必妄想走出这间房间,外面有很多人看守,他们不会放过你!”

年轻人笑了一下,道∶“你认为要过多久,我才没有这样的危险性呢?”

医生笑了起来,道∶“先生,至少再过十天,现在,一个普通人就可以将你击倒!”

年轻人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逃出屋子去,你信不信?”

医生“哈哈”笑了起来,但是医生的笑声,并没有持续了多久,因为年轻人的一掌,已经向他的颈际,直砍了下去,医生的身子,立即像是一团棉花一样,倒了下去,护士睁大眼看着,一时之间,几乎疑心身在梦中。

年轻人立时又向护士作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等到护士会意过来,想出声叫嚷之际,年轻人的一掌,又已砍了下去!他的计划实现了,四天,他恢复了体力。

年轻人换上了医生的衣服,窗的柱是固定的,年轻人又来到了门前,将门打开了少计,向外面张望了一下。

外面是一条走廊,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年轻人又将门打开更大,可以看到更远,等到他肯定了走廊中实在是没有人之际,他不禁笑了起来。

医生将他当作常人一样来估计,那是大错特错了。

他立时闪身走了出去,十分钟之后,他就来到了一间极大的房间之中,那房间的正中,有着一张十分巨大的桌子,足有一百平方尺,在桌上的,是一个作战的模型沙盘,从模型上看来,中心部份,是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东南是山,西边有一条河流。

看到了这个模型,年轻人的心情,不禁紧张起来,那是什么地方呢?他一面想,一面也不禁摇着头,因为那实在是一个不容易有答案的问题,就算对南美洲地形,最有研究的人,也答不上来。

然而,年轻人却可以知道,这个城市,一定是他们进攻的第一个目标。

年轻人一面望着模型,一面不断地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在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这是波维斯达!”

一听到那个声音,年轻人陡地震动了一下,他的震动是如此之甚,以致他的手剧烈地挥动了一下,将模型上的几辆装甲车,一起碰倒了。

刹那之间,他几乎没有勇气转过身来看一看,他并不是怀疑自己的听觉,他可以肯定,他的确听到了那个他所熟悉的声音。

但是,那实在是太不可能了,简直是绝对的没有可能。

但接着,便是一下划着火柴的声音,再接着,一种熟悉的烟丝香味,钻入了他的鼻孔中,年轻人再也没有怀疑,他陡地转过身来,叫道┅“叔叔!”

一点也不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叔叔,像往常一样,悠闲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咬着烟斗,微笑地望着他。

年轻人没有再揉眼睛,他只是摇着头,现出衷心的佩服来,道∶“怎么可能,你──”

他指了指胸口,那是他中毒箭之前,他叔叔中箭的地方。老人家笑了起来,低头向他自己中箭的胸前,看了一下,才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一口烟,又徐徐喷了出来道∶“姜是老的辣,是不是?”

年轻人摇着头,脸上仍然是一片迷惑的神色,老人家呵呵笑了起来,道∶“太简单了,我被人软禁着,自然要时刻保护自己!”

年轻人终于叫起了来,道∶“可是你明明中了箭!”

老人家挥着手.道∶“不错,我中了箭,不过在我被软禁期间,我得到书籍的供应,我将几本书,藏在衣服中间,护住要害,以防万一。这种举动,在做的时候,可能一点作用也没有,但是也可能救了你的性命,结果,那支箭,只是差点射穿了一本书!”

老人家又笑着道∶“接着,我看到你也中了箭,这才是我最紧张,最须要作出决定的一刻,我知道这种毒箭的厉害,你中了两箭,四十八小时之内,一定性命难保,我是自己装死,等候逃脱的机会呢,还是设法救你?如果我设法救你,就一定要有行动,而只要我一有行动,毒箭就会继续射来,第二箭,我就不会再有幸运了,而且,就算我成功地救到你,在四十八小时内,我又有什么办法来医治你?”

年轻人听着,不出声。

老人家吁了一口气,道∶“如果易地而处,你将会怎么决定?”

年轻人苦笑着,道∶“我无法作出如何决定!”

他在讲了这句话之后,顿了一顿,才又道∶“叔叔,你结果是如何有了决定的呢?”

老人家道∶“是奥丽卡帮助我作出决定的!”

年轻人的神情,变得极其迷个,道∶“奥丽卡?”

老人道∶“是的,在我实在无法决定如何行动之际,我听得她在叫嚷∶快去准备飞机,清理门口的边路,我要去找医生!”

老人家又顿了一顿才道∶“所以,我仍然继续装死,将你交给她,而我随即给两个人抬了出去,随便抛在森林中,他们以为我定会给森林中的大小动物,吃得一点不剩,不知我一点损伤也没有,而奥丽卡真的尽了她最大大努力将你救活了!”

年轻人苦笑了起来,挥了挥手,不知道脱什么才好。

老人家盯着年轻人,道∶“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你就是一头蠢猪!”

年轻人道∶“是的,我明白!”

老人家笑了起来,道∶“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如果知道有一个女孩子这样爱自己,一定会娶她!”

年轻人直跳了起来失声道∶“娶她?叔叔,她今天要你去弄一颗氢弹来,明天可能要你去造一座王官,后天又会出主意叫你将尼斯湖的湖怪弄来饲养!

娶她!”

老人家摇着头,道∶“现在的青年,连一点浪漫的情怀都没有了!”他接连叹了几口气,神情不胜感叹之至。

年轻人望着他叔叔,啼笑皆非,可是老人家却像是还在怀念他谈恋爱那个时期的浪漫气氛,又道∶“你没有读过普希金的长诗?一个青年为了表示对他女友的爱,一次又一次潜进深海去,结果死了!”老人家一直在摇着头,道∶“好了,不论怎样,你总不想她战死疆场的吧!”

年轻人皱着眉,他的心情十分矛盾,这种矛盾的心情,他存在巳久,而在他中了毒箭,奥丽卡又救活了他之后,他一直以为他叔叔已经死在毒箭之下,那是绝没有挽回的馀地的了,然而,他叔叔却安然无恙。

他呆了半晌,叹了一声,仍然作不出任何决定,他叔叔笑了一下,道∶“现在,她还在行军途中,我驾机,你跳伞,如果你有心救她,可以将她一个人单独救出来,问题是你肯不肯!”

年轻人仍然不出声,老人家又道∶“我已经通知了他们要进攻的城市的防卫当局,他们的进攻,可以说一点机会也没有!”

年轻人深深吸了口气道∶“好吧!”

他在作出决定之后,闭上了眼睛,现出一丝苦笑,而且不由自主地摇着头。老人家走过来,拍了他的一下肩头道∶“走吧,想想她是怎么冒险救你的!”

年轻人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一起出了屋子,找到了一辆汽车,直驶到了机场,看来奥丽卡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搬到战场上去了,飞机场中冷清得很,只有一架小飞机,孤零零地停着。

年轻人在机场的一个储藏室中,找到了完整的降落设备,带着上了飞机,老人家驾着机,飞机一直向前飞着,他们预算,有八小时的飞行,就可以赶上在丛林中进军的奥丽卡了。

不过,奥丽卡的行进速度,显然比预算的要慢,六小时之后,他们已经看到了大军。那时,天色早已黑了,从空中望下去,全是营火和灯光,通过望远镜,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很多人和很多卡车。飞机在作了一个盘旋之后,年轻人就背上了降落伞,打开舱门,跳了下去。

年轻人落在一株大树的顶上,降落伞被树枝刺穿,他松开了皮带,攀树而下,在树干后向前看着,一面看,一面不禁摇头。这支军队,虽然是由精于作战的纳粹将军指挥的,但是从他们这时休息的情形来看,只有以“乌合之众”

四个字,才能形容他们。

年轻人并没有等多久,就轻而易举,击昏了一个印地安战士,将他拖进了草丛之中,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后堂而皇之,在维乱的营地中穿来插去,半小时之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大营帐。

大营帐前,燃着个大火堆,帐前竖着大旗杆,上面飘着一面图案特别的旗帜。

年轻人一直来到了帐后,用小刀将帐篷割开了一道缝,向内看去,他看到奥丽卡,亨特,两个纳粹将军,正在研究地图,年轻人一面摇着头,一面将帐篷的裂缝割大,可以容人钻进去为止。

然后,他拉开了一苹手榴弹,将那苹手榴弹,远远抛了开去,手榴弹的爆炸声,令得两个纳粹将军和亨特,一起冲出帐篷去,而年轻人也立刻从裂缝中,进了帐篷,奥丽卡才转过身来,年轻人已经一掌击下,将她负在身上负出了帐篷去。

进攻计划并没有因为奥丽卡的失踪而停止,但也如同预料的一样,全军覆没。

一个月之后,奥丽卡以亨特的寡妇的姿态,葬了南美州大富翁,她的丈夫。

年轻人和他叔叔没有再露面,奥丽卡的神情有典茫然,她知道是年轻人将她带离帐篷的,但是她醒来时,在几百里外的一个小城市,不知道他们到那里去了。

宏丽的墓地旁,有许多树,奥丽卡转过头去,看到有许多条尺蠖,正曲着身,向上爬着,爬到树顶,跌了下来,但立时又向上爬,奥丽卡不禁叹了一声,神情也更加茫然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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