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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变生肘腋 参悟谜团

木兰花不由自主地发了一下呼叫声,立时向前追去,可是她和对方之间,始终保持着那十来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追到了学校行政大楼的门口,木兰花陡地看到高翔正从内走出来。木兰花疾叫道:“高翔!拦住他!他就是陈思空!”

高翔的反应也算得是快的了!可是陈思空的行动更快,高翔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陈思空已到了他的身前,接着,右肩上已重重中了一掌。那一掌,令得高翔的身子陡然一侧,撞在大楼门口的玻璃门上。但也就在这时,高翔的左手,已然拔枪在手“砰”地一声响,立时射出了一枪,射在疾窜进大楼的陈思空的面前!

那一枪射出,在向前奔出的陈思空,立时站住。高翔到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右臂,在右肩中了那一掌之后,又酸又麻,只是软垂着,连举起来的力道都没有!他仍然以左手握着枪,厉声道:“别动!一动也别动!”

木兰花在这时,也奔了过来。陈思空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高翔手中的枪,面肉抽搐着,现出极度愤怒和悲哀交揉的一种神情来。

这时,由于枪声和呼叫声,有不少学生也奔了过来,高翔手中的枪,一直对准着陈思空,他是如此之全神贯注,惟恐失去目标,以致连木兰花来到了身边。他也未曾向木兰花望一眼!

木兰花向一个学校的职员道:“快去报警!说高主任制住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人,需要大量支持!”

那职员望着陈思空,显然他绝不明白一个平时行动迟缓的老校役,何以忽然之间,会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但是他还是立时答应着,奔了进去。

陈思空直到这时,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高翔制住了我?他?不是他,是他手里的枪!”

木兰花站在高翔的身边,听得陈思空那样说,并不出声。陈思空又道:“你们两人也都曾学过武术,用这样的方法对付我,是一种耻辱!”

木兰花冷笑一声,道:“先别谈武术家的荣誉,说说受了重伤的穆秀珍和昏迷不醒的安妮,或是失踪了的黄教授,这才是你的杰作!”

陈思空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脸上的肌肉在不断抽搐着,身上也隐隐发出一阵轻微的“格格”声来。高翔仍然全神贯注用枪对准了陈思空,不让他有任何妄动的机会,不到三分钟,两辆警车,已经以极高的速度,直冲了进来,自车上跳下四五个警司和十来个警员来,木兰花指挥着他们,将陈思空团团围住。

高翔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道:“给我手铐!”

一个警官将手铐交给高翔,高翔的右臂仍然酸痛无力,他收起了枪,用左手拿了手铐,向陈思空走去。可是他才走出一步,就给木兰花伸手拦住,道:“别给他任何机会!”

高翔怔了一怔,立时明白了木兰花的意思,木兰花是在说,如果走近陈思空,以对方在武术上的造诣而论,可以轻而易举地制住他。而警方的特别工作室主任如果成为人质,那么再多的警员也起不了作用了。

高翔立时站定了脚步,道:“陈思空,我拘捕你,你如果拒捕的话,我可以下令将你杀死,上警车去吧!”

陈思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四面看了一眼,竟然笑了起来,道:“警方人员竟然用这种方式拘捕一个人,不是太奇特了么?”

木兰花由衷地道:“不错,由于你是如此特殊的一个人物,不得不如此!”

高翔也大声道:“任何人,必须和他保持两公尺的距离。陈思空,你上车!”

陈思空傲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拒绝上车,你们绝对无可奈何!”

木兰花立时道:“方法太多了!譬如说,我们可以将动物园的兽医召来,向你发射麻醉针,这种麻醉针可以使一头犀牛昏迷不醒!”

陈思空的脸色更加难看,闷哼一声,向前大踏步走了出去。所有持枪的警员,都和他保持着两公尺的距离,直到他上了车,将车门锁好,人人才松一口气。

木兰花道:“幸好你及时出现,不然,一定给他逃脱了。你是来找我的?”

高翔道:“是,安妮醒过来了!”

安妮醒过来了。

木兰花和高翔,来的病床之前,看看醒过来了的安妮,都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安妮的双眼是如此茫然,那表示她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对于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发生什么事,一点记忆不起来!她甚至用失神的、陌生的眼光,望着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她自从醒了过来之后,嘴唇掀动,一直挣扎着在说话,她发出的声音,是断续的一个接一个的单音,而且一直到木兰花来到了病床之前,也还是那几个字。安妮所发出的声音,连贯起来,是:宇宙……卢利根勋爵,她在不断地重复那几个字。

木兰花在病床前,伫立了十分钟,听安妮讲了几十遍“宇宙……卢利根勋爵。”她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好几个脑科专家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专家道:“我们不知道她说的话有什么意义,但是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她心中,凭着极其坚强的意志,认为那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而且,她心中的这样的事,是在她受到袭击之前不久才发生的,是她脑中最新的记忆和印象!”

几个专家互望了一眼,仍由那个专家道:“很难说,可能很快就复原,也可能──”

木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永远是这样?”

那专家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声,道:“请相信,她本身,如果长期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是不会感到任何痛苦的!”

木兰花闭上眼睛一会,在那一剎间,她想到安妮加入她们的经过,经过了这些年,安妮已经由一个女孩子变成了少女,如今她可能永远处在这样的白痴状态之中!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高翔,宇宙两个字,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卢利根勋爵,分明是一个人的名字,要用一切方法查出这个人的数据来!”

高翔点着头,木兰花又道:“安妮如今的情形,别让秀珍知道!”

高翔又苦笑了一下,道:“我千劝万劝,才劝云五风回家去休息一会,唉,这两兄弟!”

木兰花又道:“我要去看陈思空了。安妮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之后,才遭了毒手的。而陈思空,当然也知道这个秘密的!”

高翔苦涩地道:“如果他肯合作的话,他会将秘密告诉我们!”

木兰花伸手抚摸着安妮的头发,安妮仍然在喃喃地道:“宇宙……卢利根勋爵!”

木兰花几乎是逃着离开去的,她要是再不离去,热泪一定要夺眶而出了!然而,当木兰花面对着陈思空的时候,她看来却仍是那么冷静,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尽管她内心深处有着如此深切的悲痛。

陈思空被单独囚禁在一间拘留室中,在木兰花之前,已有一个本市最著名的刑事律师,来要求保释他,但是被拒绝。

对方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出动这样著名的一个律师,那证明陈思空是属于一个集团,而且这个集团的势力极大,非同等闲。

木兰花在铁栅外坐了下来,陈思空在里面,背对着她,看来一点也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木兰花望了他半晌才道:“陈先生,谢谢你对安妮手下留情!”

陈思空冷笑了一下,道:“为了我使她终生变成白痴,而没有杀她?”

木兰花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讶,道:“什么?你在说什么?安妮变成白痴?”木兰花甚至极其轻松地笑了起来,道:“陈先生,我看你一定犯了什么错误,安妮醒了过来,早已醒过来了!”

陈思空陡地震动了一下,疾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

木兰花扬了扬眉,道:“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怎能知道你的身份?”

陈思空又陡地震动了一下,木兰花摊了摊手,道:“还有,卢利根勋爵的名字,除了她知道之外──”

木兰花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思空陡地弹了起来,又重重坐了下来。当他坐下来之后,木椅发出了一阵格格的声响,像是不胜负荷。他坐下来之后,看看自己的手,十指伸屈着。当他十指伸屈的时候,他的手指给人的印象是不折不扣的铁钳!

木兰花又笑了起来,道:“我错了,我根本不必谢你,你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你根本力不从心了!你太老了!陈先生!”

陈思空陡地抬起头来,双眼之中,现出极其愤怒的神色,望定了木兰花。木兰花叹了一声,道:“你太老了!你已经多少岁了?八十,还是已经超过了八十?你练的武术能使你较你的年龄看来年轻,可是那只不过是表面的现象,实际上,你衰老了,离死亡已越来越近,任你有通天的本领,你也不能──”

木兰花讲到这里,陈思空陡地怒吼起来,道:“住口!住口!”

他一面叫,一面甚至在急速地喘着气。这绝不是一个武学精湛之士应有的现象。由此可以证明木兰花的那一番话,触动了他心底深处最不愿想到的伤痛!

木兰花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道:“好,我不说。不过请你记得,我说不说,事实总是不变的。”

陈思空面肉抽搐着,又陡地转过身去。木兰花道:“我尊敬你是一个卓越的武术家,陈先生,你愿意在牢里渡过余生呢?还是在未来的日子中继续享受自由?反正穆秀珍的伤势,很快会复原,安妮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作一个特别的安排。”

木兰花一上来就说安妮“完全没事了”,目的就是要使对方觉得事情不是十分严重,从而可以和警方合作。她这样说,显然起了作用。陈思空静默了片刻,道:“要我合作?”

木兰花道:“是的,那宇宙──”

陈思空又陡地转过身来,道:“看来,你真的已知道了不少!”

木兰花其实只知道“宇宙”两个字,并不知道其他,但这时她却道:“安妮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知道的还不多,但是根据这些,要查起来,就不是一件难事,对不对?”

陈思空盯了木兰花半晌,才道:“要我合作,可以,但是你必须以正当的方法令我心服,你明白么?正当的方法,并不是用枪指着我!”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自然明白陈思空的意思,所谓“正当的方法”,就是和他作武术上的较量,要在武术上胜过他,他才心服!

这是不可能的事。木兰花知道自己不能在武术上胜过他。本来她只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但木兰花已和他动过手。那次动手,在表面上看来,木兰花连攻几招,陈思空才有还手的机会,看来好像是她占了上风。但是木兰花却知道,她的攻击,是在对方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形之下发动的。木兰花也知道,自己那几处攻击,实在已经尽了毕生功力之所能,而结果,对方只还了一脚,就将局势完全扭转了过来!

那说明陈思空的武术,绝对在她之上!

陈思空目光炯炯,望着木兰花,像是在等着木兰花的答复。在木兰花全然不知该如何答复之际,高翔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道:“陈思空,你别异想天开了!没有人和你比武,如果你不和警方合作,你就得接受法律的严厉制裁!你太老了!老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处身在什么时代之中!你以为现在还是凭武功定真理的年代么?”

木兰花早知道高翔已来到了身后,高翔这几句话,正好替她解了围。陈思空怒吼一声,又转过身去。高翔和木兰花互望了一眼,两人一起向外走去,来到高翔的办公室,高翔将一份文件,推到木兰花的面前,道:“你看看卢利根勋爵这个人!”

木兰花一眼就先看到了一张相片,相片上是一个十分尊严,一眼就给人以大人物印象的老人,有着笔直的鹰鼻,双目有神。木兰花陡地吸了一口气,道:“卢利根勋爵,就是那个卢利根勋爵!”

高翔道:“是,就是那个卢利根勋爵!”

他们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好像是全然没有意义的。但是木兰花却已经表示了她没有想到,安妮口中的“卢利根勋爵”,就是那个鼎鼎大名,对现代政治稍有认识的人,都应该知道的卢利根勋爵!

这个卢利根勋爵,在近代政治史上的地位,极其奇特,将来的历史学家,在提及他的时候,一定会有无法下笔之苦。

卢利根勋爵的爵位是由何而来,传说纷纭。最可信的一种说法,是德皇威廉二世封给他的祖先,因为他是德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卢利根勋爵曾替希特勒出力,主持德国军火生产,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甚至参加了德国最后的火箭生产。

大战结束,德国战败。卢利根勋爵是同盟军要寻找的战犯,但是他却不知所踪,若干年后,非洲一个新国家诞生,这个新国家的“总统高级顾问”,赫然就是卢利根勋爵。由于当时非洲的新兴国家,正受东、西方各国的拉拢,在微妙的国际关系之下,卢利根勋爵虽然在战犯名单之中,但是他的身份已经是这个国家的要人,自然不便旧事重提,各国都装着胡涂。

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至少有六个国家的独立或革命,是由他策划的,这六个国家,包括了非洲国家,和美洲国家在内,那些国家,都奉他为神明,他的地位更高,而且势力也更扩张。扩张到了有不少国家不想正面得罪他,但是也表明了态度,绝不欢迎他入境。

卢利根勋爵参与世界政治,完全是在幕后的,他政治势力的触角,究竟可以到达何等程度,也没有人说得出来。不过人人皆知的事实是,由他所控制的一个集团,所包括的各种势力,要在什么小国家中制造一场政变,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有人知道卢利根勋爵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轻易接近他。他在那个第一个在他策划之下获得独立的非洲国家之中,受着独裁总统的极度礼遇,他住在一个皇宫般的堡垒之中,这个堡垒附近五十哩,是绝对不准任何车辆经过的!

这个卢利根勋爵,何以会和黄义和教授发生关系?安妮所发现的秘密之中,何以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内?

木兰花眉心打着结,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可解了!虽然陈思空或者可以解开那些疑团,但是陈思空的要求……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高翔道:“兰花,黄教授和这个卢利根勋爵之间,怎么会有关系?”

木兰花又吸了一口气,才道:“别忘记,其中还有一个人!”

高翔扬了扬眉,一时之间,不知道木兰花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立时道:“那具无名怪尸!”

高翔摊了摊手,道:“我们用尽了一切方法,还是查不出这具尸体的身份来!”

木兰花望着高翔,道:“我想起了五风的一句话。”

高翔不知木兰花是据云五风曾说,这具尸体,就算是一个再不重要的小人物,他既曾受过这样严重的枪伤,又经过治疗,一定应该有记录的,是不是?

高翔一挥手,道:“是,当时你的神情很奇特,好像想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木兰花道:“我是想到了一些事,不过当我又想到,那不可能。如今既然事情和卢利根勋爵这样的人有关连,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我的想法了!”

高翔道:“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道:“五风说这个人,即使是再不重要的小人物,也应该有他的记录。反过来,这个人,如果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大人物呢?”

高翔呆了一呆,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大人物的话,更应该有记录才对!”

木兰花道:“那是你心目中的大人物,还不够大的缘故。如果说,这个人,是一个大国的元首,在世界上,他每说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世界局势的那样的大人物,应该会怎样?”

高翔在那剎间,口张得极大,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已经明白了木兰花是何所指而云然。也正因为他明白木兰花的意思,是以他心中的震惊,令得他张大了口,出不了声。

木兰花一直望着高翔,像是在征询高翔的意见。过了好半晌,高翔才吁了一口气,他的话,听来是有点答非所问的,他道:“头部中了一枪,背部中了一枪,我的天,难道这具无名怪尸……会是他?”

木兰花立即道:“如果是他的话,你是不是认为反而会全无记录可查?”

高翔重重地击了一下桌子,道:“当然可能,谁也不会想到是他,而且,他受伤的记录,当然是最机密的文件,那就变得全无可查了!”

高翔和木兰花互望着,又过了半晌,高翔才道:“如今我们在处理的是什么样的事件?”

木兰花道:“可能是这一百年来,世界上最严重,最神秘的事件!”

高翔直跳了起来,道:“如果这样的话,陈思空落在我们的手中,一定有人会不让他讲任何话,他──”

高翔才讲到这里,对讲机已发出了“滋滋”声,高翔按下掣,就听得一个极其仓促的声音叫道:“高主任,拘留室中出了事,疑犯陈思空被杀!”

高翔也没有问究竟是怎么出事的,“砰”地放下电话,和木兰花疾向外奔去。当他们来到拘留所门外之际,已经听得警号声刺耳地响着,一队又一队的警员走进奔出,两个高级警官向高翔走了过来,高翔怒喝道:“我不是一再吩咐过,要严密看守疑犯的,怎么又会出了事?卢所长呢?叫他来见我!”

高翔口中的卢所长,就是拘留所的所长,是一个有着极其良好记录的警务人员,可是当高翔提起卢所长之际,在他面前的两个高级警官,却现出十分难以形容的脸色来,高翔呆了一呆道:“卢所长怎么了?”

那两个警官并不出声,只是作了一个手势,请木兰花和高翔进去。木兰花和高翔直来到陈思空的拘留室外,看到陈思空伏在铁栅上,双手紧紧地抓住铁栅,双眼圆睁,神情极其恼怒。

而在他的两眼之间,有一个圆溜溜的深洞,一股深紫色的血,正自那个深洞中流出来。陈思空显然是一中枪就死了的。

高翔和木兰花一看到这种情形,心中就不禁一惊。这时,另两个警员由人扶了过来,高翔认出他们就是刚才离开的守卫,这时神情极其骇然迷惘,像是受过极度的惊恐一样。

高翔怒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容许凶手进来?”

那两个警员中的一个,结结巴巴道:“高主任……我们奉命守卫,根本没有人可以走进这里,可是卢所长忽然走了进来,对疑犯说了一句话,疑犯来到了铁栅前,卢所长突然拔出枪来,就那么一枪……”

高翔怔了一怔,转身向身后两个高级警官看去,那两个警官的神情,仍然十分异样。高翔如今自然知道那是为什么了,刚才他还叫卢所长来,追究陈思空被杀的责任,但是谁知道,行凶的就是卢所长,这个有着极其优良服务记录的高级警务人员。

高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们目击他行凶,为什么不阻止他?”

那两个警员苦笑道:“高主任,事情实在太突然了……卢所长放了一枪,转身就走,我们还未曾来得及想一想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走了出去。”

高翔苦笑了一下,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看来十分镇定,道:“你们说,卢所长来的时候,向疑犯说了一句话,疑犯就走前来听他讲,他说了些什么?”

那个警员中的一个道:“卢所长说:‘陈先生,卢利根勋爵要我带一句重要的话来。’”

高翔和木兰花同时吸了口气,又是卢利根勋爵!

就在这时,又一个高级警官奔了过来,手里拿着具小型录音机,直来到高翔身前,道:“高主任,这是在卢所长办公室发现的,你听!”

高翔接了过来,按下了一个掣,录音机中立时传出了卢所长的声音,声音很沉重,听来像是有极重的精神负担一样。卢所长的声音道:“高主任,我很抱歉。我没有别的话说,只能说我抱歉。对方给我的条件太好了,我无法拒绝,而且,如果我拒绝的话,我绝不能多活三分钟,高主任,我抱歉!”

高翔一等录音带播完,怒喝一声,将录音机重重向墙上摔去,摔了个粉碎。陈思空是这些日子来,唯一可以找到的关键人物,整个疑团可望在他的身上揭开,但是陈思空却在这样严密防范之下,给人杀死了。

高翔一面挥手,一面怒吼道:“将他抓回来,动员所有的力量,将他抓回来!”

木兰花来到了高翔的身边,道:“我看抓不到他,对方的条件之一,当然包括将他迅速而安全地带离本市在内!”

高翔闷哼了一声,道:“他能逃到什么地方去?通过国际刑警,我一定要将他抓回来!”

木兰花摊了摊手,道:“国际刑警并不是万能的,有一些国家,根本当权者就是超级的罪犯,像卢利根勋爵当总统顾问的那个非洲国家,国际刑警有什么用?”

高翔瞪大了眼,木兰花想了一想,道:“我先回家去,你料理了这里的事,先约四风、五风一起来,我们商量一下行动的步骤。”

高翔望着木兰花,他自然不知道木兰花准备怎么做,可是从木兰花的神情中,他可以看得出,木兰花的中,一定已经有了重大的决定。

木兰花的心中,的确已经有了重大的决定。

在她家里的客厅中,木兰花望着神情愤然的高翔和憔悴、忧虑的云四风和云五风兄弟。云五风是才从医院里来,安妮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好转。专家尽量令她昏睡,希望她能在长期的睡眠中得到治疗。

云四风的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他已有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穆秀珍的伤势,虽然肯定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她所受的痛苦,对深爱着她的云四风而言,就像是自己受了伤一样。

高翔、四风和五风望着木兰花说话,木兰花缓缓地道:“高翔已对你们说起过我和他的推测?那具无名怪尸,他的身份,可能是一个大国的元首,这个大国的元首中枪的事,几年前是轰动世界的大事!”

云四风和云五风都点着头,云四风伸手抹了抹脸,他的神态尽管仍然很疲倦。但是这种推测,显然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道:“问题是,那个大人物中枪之后,是立即宣布了他的死亡的!”

木兰花道:“是,刚才我已经详细研究过有关那个案子的资料,在事情发生之后,那个国家就有几个杰出的记者,认为这个大人物没有死,只不过由于伤势严重,医生已断定他即使痊愈,也必然成为白痴。基于政治上的原因,才宣布他已死亡的!”

云五风道:“有什么证据?”

木兰花道:“那两位记者搜集了很多证据,有的不免牵强附会,但是最可信的一点,是这个大人物中了枪之后,立即被送进当地一家医院之中,从那时开始,这间病房就被严密封锁,大约只有不到十个有着最密切关系的人进过那间病房。而且,自从中枪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公众见过这个大人物,一个也没有。以一个民主国家的一国元首来说,那便是遇刺身亡,在落葬之前,也应该让公众瞻仰遗容。可是这个大人物却是例外,自此之后,没有人见过他。当然,有少数人是知道真相的,例如大人物的遗孀,但她绝不会透露什么!”

高翔道:“行刺的凶手后来落网,可是凶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声称痛恨凶手的、患了绝症的人打死,这是最奇特的案件!”

木兰花道:“这是一个国际上最大的政治阴谋,这个大人物有许多开明、进步的政策,逐一付诸实行,可能影响到若干大集团的利益,于是就发生了这样一场政治暗杀。”

云四风道:“我仍然不明白,如果在黄教授家里烧死的那具尸体,是那个……大人物,他是怎么会来到这里?黄教授为什么要将他烧死?”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这,我现在也还不明白,一切全是假设──”

她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假设这个大人物当时并没有死,生命被保存了下来,但保存下来的仅仅是生命,他受了伤之后,由一个叱咤风云。世界性的领导人物,而变成了一个白痴,那么,作为拥护他的组织,或是他的家人,会怎么做?”

云五风道:“当然,要尽一切可能,看是不是能使他复原。”

木兰花道:“对,黄义和教授是脑科的权威,瑞典的奥捷博士也是!”

云四风失声道:“他们全失踪了!”

木兰花点着头,神情仍十分凝重,道:“这其间的曲折情形究竟如何,我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是知悉的,我决定去找他!”

高翔一怔,道:“谁?黄教授?”

木兰花摇头道:“黄教授,他所知的不会比我们更多,我要去找的那个人,是整件事情,由头至尾的策划者。我相信,几年前的那件轰动世界的行刺事情,也是他精心设计的,我要去见的人是──”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高翔陡地发出了一下呻吟似的声音来,陡地站起,无助地挥着手,道:“天,你不是要去见卢利根勋爵吧!”

木兰花的镇定,和高翔的慌张,恰好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她平静道:“我正是要去见卢利根勋爵!”

云四风和云五风两人,也站了起来。云四风道:“不能去,也不必要去,事情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样重大的国际阴谋,全是各个有势力,足以操纵世界局势大集团之间的斗争,我们不必插手其间。”

木兰花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情形本来是这样。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插手其间了!”

云四风道:“兰花,别以为我怕事,我什么也不怕,可是我们如今还没有插手其中,可以完全不加理会。”

木兰花冷冷地道:“你错了!在安妮发现了秘密,我们知道了整件事和卢利根勋爵有关,陈思空出手伤了安妮之后,我们已经和这件国际大阴谋,发生了关系,逃是逃不脱的,只有迎上去,将之击破,这是唯一使我们以后还能安全生存的办法。”

高翔等三人互望着,又缓缓坐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木兰花的话,并不是自己吓自己,而是实实在在的情形。

卢利根勋爵和他主持的那个集团,甚至已不能以“犯罪集团”来称呼他们。当然他们所做的,全是罪恶的勾当,然而他们的势力是如此之庞大,至少有二十个以上的国家,是他们的后盾。这样一个集团,如果在几年之前,已经可以作出暗杀一个大国的国家元首这样的事,为了不使他们的秘密外泄,灭杀多几个人灭口,那算得了什么?

但是,木兰花说不能逃避,要迎向前去战斗。凭他们,有什么能力和这样庞大的势力作斗争?

在坐了下来之后,高翔苦涩地道:“兰花,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犯罪集团,和他们作正面的斗争,几乎是不和能的事,除非甘冒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危险,我们有什么能力这样做。”

木兰花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是和他们整个集团起冲突,我只是去见一个人,卢利根勋爵,卢利根勋爵是一个非凡的人,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人,是我自信可以对付的一个人!”

高翔又急又愤怒,道:“你根本见不到他,在你离他还不知有多少重障碍多前,早已遭了毒手!”

木兰花抬起了头,望着窗外,道:“或许是,但是我们躲在家里,结果也是一样的。”

高翔等三人“嗖”地吸了一口气,客厅中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高翔才以一种极其无可奈何的声音道:“你准备怎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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