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点头道:“这里也是,但是他们已经撤退,我想也找不到什么了!”
高翔忙道:“就算找不到什么,也得找找。”
木兰花道:“那自然,不过,我不参加了,如果有什么发现,你告诉我,安妮,我们回家去!”
她一面说,一面向外走去,看她的样子,像是准备放弃侦查这件事了。
然而,看她向外走去的时候,那种汽缓的脚步,和紧蹙的双眉,各人都可以知道,木兰花绝不是放弃追觅这一连串的事件,她只是在思索,思索这一连串事件的一个主要关键!
他们离开了那幢北欧式的屋子,留下两个警员看守着,高翔到林家大屋去,云四风,云五风回到他们自己的企业中去如常工作。
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个人则回到了家中。
当高翔来到了林家古屋的时候,已有更多的警方人员来到,高翔已知道古屋的暗道,是在天板上,检查工作自然更容易进行了。
不到半小时,他就发现,二楼的每一间房间之中,天花板上,都有着暗门,而尖屋顶之上,暗道密布,高翔还发现,其中有一道梯子,直通到地窖下的一个地下密室中,那密室中已空无所有,但是却十分干净,显然曾经利用过作为某种用途,而且,整个地下密室中都洋溢着一种十分奇特的气味。
高翔又召来了化验室的工作人员,化验这地下密室中的空气,和墙上,地下的一切痕迹,以确定这间地下密室,究竟被利用来做过什么事。
高翔不但负责指挥林家古屋的搜索,他也几次到达那幢大洋房,去进行搜查,可是却一无所获。那两幢房子的业主是谁也查出来了,那正是大银行家的许多物业中的两幢,是分租给承租人居住的。
警方也从银行的档案中查出了承租人所签订的合约,但是那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任何人都可以化名来租下这两幢屋子的。
高翔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到了家中。
在经过了毫无休息的,近四十小时的工作之后,高翔真是疲惫不堪了,一进家,他就倒在沙发上,只有安妮和穆秀珍在客厅中。
穆秀珍心急地问道:“有什么发现?”
高翔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兰花呢?”
安妮道:“一回家,兰花姐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不许我们去打扰她。”
高翔叹了一声,道:“我们在林家古屋发现了一间地下密室,那地下密室一定曾被利用来做过某一件事情,可是现在却空空如也了!”
木兰花也在这时,自楼梯上走下来。
她一面走下来,一面道:“这批人犯罪计划,安排之周详,实令人咋舌!”
高翔直了直身子,道:“如果他们就是弄开了大银行保险库的那批人,那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安妮道:“高翔哥,你说『如果他们就是』,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足以肯定么?”
高翔点头道:“是的,到目前为止,两者之间的联系,只不过是那幢大厦的前管理员,是死在林家古屋之内这一点而已。”
穆秀珍却支持安妮的论点,道:“那也已经足够了,一定是他们为了要方便在大厦的地窖中行事,是以才将那管理员引到林家大屋去杀死的!”
木兰花微笑着,道:“秀珍,如果你是这些犯罪份子,不觉得那样做太麻烦么?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杀死那管理员的!”
穆秀珍睁着眼,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木兰花又道:“所以,这件事,还有一个极大的疑点,是我们未曾弄明白的,高翔,你说先后有三个人在林家古屋内被吓死?”
高翔道心:“是的,还有一个吓疯了。”
木兰花道:“在那三个死者之中,有一个,是那幢大厦的管理处负责人,另外两个死者的身份,和那发疯的人的身份,可曾作过调查?”
高翔呆了一呆,道:“那倒没有。”
木兰花道:“应该调查!”
安妮道:“那没有作用,林家古屋既然以有鬼出名,那么,自然有好事生非的人,会自己以为胆子大,而在古屋中过夜。”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道:“就像你一样!”
安妮苦笑了一下,道:“我也几乎被吓死,他们将古屋中弄得那么恐怖,吓死人也绝不出奇。”
高翔已拿起了电话,通知警局的数据室,要他们代查那其余几个曾在林家古屋出事的人的身份。
十分钟之后,数据室的回答来了,死了的三个人,除了一个已知是大厦管理处的负责人之外,其余两个,一个是海员,另一个是建筑工人,那个吓疯了的人,也是海员,而且档案中记录得很明白,他们的家人证明他们,确然是接受了打赌,而在林家古屋内过夜时出事的。
从数据室的回答来看,除了那个大厦管理处的负责人之外,其余人显然是和事情无关的了。
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道:“现在,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假定。有一批人,利用荒僻的林家古屋,进行某项工作,为了不愿被人发现他们的工作,是以他们在古屋内扮鬼,将进入古屋中的人赶走,却不料有几个经不起吓,竟吓死了!”
高翔道:“这个假定可以成立,但我始终认为大厦的管理处负责人,是遭蓄意谋杀的。”
安妮道:“我也那么想。”
木兰花又呆了一会,才道:“还有一件事也十分值得奇怪,管理处的负责人一死之后,其余的管理人员,一齐散离,虽说是包工负责制,但是他们难道都不希望保留自己的职业?”
高翔陡地跳了起来,“啊”地一声,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失踪的那七个人,无踪可查,但是以前的几个管理人员,却是有案可稽的,我立即通知,将那些人找来。”
木兰花打了一个呵欠,道:“是的,这里面,多少可以得到一些线索。”
木兰花在讲了那句话之后,突然望向安妮,道:“安妮,现在轮到你来想一想了,你那几个同学之中,谁可能出卖了你?”
木兰花这句话,实是来得突兀之极,是以令得安妮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她呆了一呆,才道:“兰花姐,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道:“从林家古屋中的情形看来,那些人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他们不可能再有人在古屋中,你到古屋去,他们也不会发现。然而,他们却知道了,而且知道了将到古屋去的是你,而又怕你会发现古屋的秘密,是以不但要将你吓走,而且还要在半路上,三番两次阻挠我,不让我去找你,你想,他们有时间布置一切,自然证明你要到古屋去一事,早已为人所知,我和高翔,连对秀珍都未曾说起过!”
安妮苦笑着,道:“那几个,全是我在学校中的好同学,我实在想不起他们之间,谁会出卖我,可能是他们无意中讲起,被别人听了去,也说不定的。”
木兰花道:“有可能,你那几个同学之中,最早提起鬼屋的是黄焕芬?”
安妮道:“是,她说,她曾听得她的叔叔,在书房中和人提起过,林家古屋有鬼!”
木兰花问道:“她叔叔是什么人?”
安妮道:“黄焕芬的叔叔,是本市的大建筑商,拥有三家建筑公司——”
安妮还未曾向下讲去,高翔已接口道:“那一定是黄成坊了。”
安妮点着头,道:“是他。”
木兰花的眉心打着结,高翔道:“兰花,你在怀疑什么?黄成坊家产亿万,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是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我只不过在想,据四风和五风说,掘地洞,爆破外墙,全是使用最新型机械进行的,这些机械,也正是建筑业所用的,旁人并不容易买得到!”
在木兰花那几句话出口之后,客厅中,登时变得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高翔才吸了一口气,道:“那幢大厦的业主,也正是黄成坊。兰花,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去访问他一下。”
木兰花点点头道:“好的,但是你去拜访他的时候,要技巧一些。”
穆秀珍咕噜着,道:“亿万富翁怎会做贼?而且,他也只是个笨贼,什么也偷不到!”
木兰花沉声道:“这批人进入大银行的保险库,我同意五风的看法,他们一定在保险库中逗留了相当久,才从容退出的,事实上,他们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我们无法知道他们目的何在而已。”
穆秀珍撇了撇嘴,道:“银行什么损失也没有,他们达到了什么目的?”
木兰花没有回答穆秀珍这个问题,她又打了个呵欠道:“时候不早了,秀珍,你也该回去了!”
穆秀珍道:“好,我明天一早就来听消息。”
高翔送穆秀珍到门口,穆秀珍驾车离去,高翔回到了客厅中,道:“最奇怪的是,在保险库中放出大量浓烟,有什么作用?”
木兰花摇着头,道:“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还太多了,只好一步一步地搜索!”
她扶着扶手,上了楼梯。
这一晚,由于过度的疲倦,虽然他们心中,疑问重重,但也睡得十分甜。
第二天,高翔最早醒来,他也不吵醒木兰花,就来到了警局,警方已经找到了大厦原来的管理人员,一共是六个人。
那六个人,都被招待在一间房间中坐着,高翔一到,就去和他们见面,那六个人都现出害怕的神色来,高翔先和颜悦色地安慰了他们几句,才道:“你们原来都是跟季元发工作的,是不是?”
那六个人一起点头,道:“是!”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道:“季元发是我们同乡,他照应我们,才给我们一份清洁看更的工作。”
高翔道:“你们做那样的工作,生活环境一定不会十分好的了?”
那六个人一听,脸上都现出了十分苦涩的笑容来,显然是高翔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中。
高翔又道:“现在,警方不明白的是,何以季元发一死,你们不要求业主,留下来继续工作?而全都放弃了那份职业?”
那六个人一听,都现出极其奇怪的神色来,一个道:“不是我们自己要走的,我到今天还没有找到事做。”
高翔的心中一凛,道:“谁叫你们走的?”
另一个道:“业主,发哥死了的第二天,业主就着人来通知我们,他已请了新人,补了我们两个月的人工,将我们遣散了!”
高翔呆了半晌,事发之后,他并没有亲自调查这件事,而是他手下去调查的,所获得的结果,多少有点不同,警方的调查所得,是季元发死后,这六个人,自动未曾工作的!
这其间,显然有很大的出入了!
而警方是向大厦业主调查的,大厦的业主,是黄成坊!
高翔感到自己已经从一团乱线之中,理出了一个头来了,黄成坊为什么要说谎呢?而且,这样重要的一幢商业大厦,在旧的管理人员走了之后,录用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做管理员,那也说不过去的事!那六个人见高翔不出声,也都停了下来,望着高翔,高翔呆想了片刻,道:“你们六人可以回去了,很谢谢你们和警方的合作!”
那六个人相继离去之后,高翔背负着双手,踱了片刻,才道:“请安排我和黄成坊的约会——不,通知黄成坊,我要去见他!”
在高翔的身后,一个警官答应一声,走了出去,高翔来到了方局长的办公室中,将这件案子的发展经过,向方局长报告了一下,就离开了警局。
黄成坊的庞大的办公室,就在那家大厦的顶楼,高翔走出了电梯,便是一条满铺着条色地毡的大厅,已有两个文质彬彬的人在电梯门口等着,道:“高主任么?黄董事长已在相候!”
高翔点了点头,跟着那两个职员,一起向前走去,他们先进了一间极其华丽的会客室,那会客室的一边,全是大玻璃,向外看去,对面就是大银行大厦,和许多条繁忙的街道。
在会客室中,有好几个客人对着,那两个职员将高翔带到了一幅巨大的印象派画前,略站了一站,画就齐口裂了开来。
那两个职员并不走进去,只是道:“高主任请进!”高翔走进来了,背后的门自动阖上,里面是一间加倍豪华的办公室,一张巨大的桃木办公室之后陈列着十几幢大大小小房屋的模型,办公桌后,一个气派过人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向高翔伸出手,道:“高主任,欢迎,欢迎!”
高翔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打量着这个事业成功的亿万富翁。
黄成坊搓了一下手,道:“高主任,你可是为了大厦地窖中发生的事而来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工将破洞补起来?”
高翔笑道:“随时可以。”
黄成坊又道:“高主任还有什么指教?”
高翔仍然笑着,道:“黄先生,我想请问一下,现在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那七个在逃的管理员,警方想知道,究竟是谁录用他们的?”
黄成坊皱了皱眉,道:“这样的小事,本来我是绝不过问的,但既然出了事,我也追问过,那是总务处的一个职员决定的。”
高翔道:“那职员呢?警方想见他!”
黄成坊摊了摊手,道:“那人也不见了,看来,一切是早有预谋的,利用我大厦的地窖,去打大银行保险库的主意!”
高翔略呆了一呆,道:“那么,在季元发死后,辞退那六个人,是你的主意?”
黄成坊像是呆了呆,接道:“谁是季元发?”
高翔道:“是这幢大厦原来管理处负责人!”
黄成坊道:“对不起,这种人,名义上虽然是我的雇员,但是我的雇员有近万人,我是无法一一认得他们,他们的去留,更与我无关!”
高翔又呆了半晌,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在未见黄成坊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在一片紊乱之中,找到了一个头绪。但是,在和黄成坊交谈了几句之后,他发现他并没有找到什么线头!
看来,事情和黄成坊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总务处一个小职员的事,而那个小职员,却已经不见了,和那七个管理人员一样!
高翔站了起来,道:“谢谢你,我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打扰你了!”
黄成坊也站了起来,道:“随时欢迎!”
高翔走向外,黄成坊十分有礼貌地送了出来,一直送到了会客室中,高翔指着那幅大玻璃,道:“从这里看出去,视野真广!”
黄成坊道:“是啊,正对着大银行!”
高翔略扬了扬眉,他没有再说什么,在会客室门口,和黄成坊握了手,告辞离去。
当高翔回到警局的时候,木兰花和方局长全在他的办公室中,木兰花第一句话就问道:“会见黄成坊的结果怎么样?”
高翔叹了一声,摇着头,道:“看来他没有嫌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大厦管理人员更换的事,那是由总务处的一个职员决定的,那个职员,也失踪了!”方局长苦笑道:“这样一来,整件事不是变得一点头绪也没有了?”
方局长一面说着,一面望定了木兰花,木兰花只是紧皱着眉,不出声。
方局长吸了一口气,道:“幸而银行方面,并没有受到损失,而他们也不愿公布保险库被人弄开的事实,我看这件事,只好归入档案了!”
高翔扬了扬眉,木兰花仍然不出声。方局长从他们两人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们并不同意自己的说法。方局长又勉强笑了一下,道:“或许这批歹徒这一次没有得手,他们还会再来一次的!”
木兰花缓缓地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的安排,至少要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一次不成,警方有了戒备,他们是没有机会再来一次的了!”
方局长疑惑地道:“兰花,你这样说,彷佛他们已经成功了?”
木兰花的语调,仍然十分沉缓,她一定是一面思索,一面说着话,所以才会那样的,她道:“我们有什么理由,说他们没有成功?”
方局长不禁呆了一呆,因为木兰花的那一个问题,乍一听来,是十分可笑的,但这时他们正在严肃地讨论问题,方局长自然不会笑出来,他只是在呆了一呆之后,道:“银行方面一点损失也没有,这不足以证明他们并没有成功么?”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这是一项强有力的证明,但是我们又怎能忽略其他各方面的事实呢?”
方局长道:“什么事实?”
木兰花道:“事实的第一点,他们在弄开了银行保险库之后,有足够的时间去装置发烟器,也有足够的时间,完成爆破仪器的撤退。事实的第二点,他们在那三个据点之中的撤退工作,做得十分完善,使我们一点线索也得不到。事实的第三点,他们这一批人,在事后消失无踪,这也决不是仓猝之间所能做得到,而全然是根据计划来实行的,所以我说,他们已成功了!”
方局长摇着头,显然不同意木兰花的说法。高翔则道:“如果说他们的目的,只是在银行的保险库中装上五具发烟器,那么,他们可说成功了!”
木兰花笑起来道:“天下有那样的笨贼么?”
高翔摊开手,道:“可是银行方面是不会隐瞒损失的,事实上,我在事发后,第一个进入保险库,也可以证明那些保护钞票的铁栅,完全未曾打开,你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而直到如今,我还未曾想到,那是为什么,银行方面一点损失也没有,这实在是一个最大的障碍,使我简直无法再往下想去!”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互望着,他们也低叹了一声。就在这时候,办公室外有人敲门,高翔扬声道:“进来!”
一个警官拿着一个活页夹,走了进来,道:“高主任,化验室的报告来了!”
高翔将活页夹接了过来,方局长道,“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么?有什么可以化验的?”
高翔苦笑着,道:“的确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在林家古屋的地下密室中,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气味,所以我请专家辨认,那是什么气味,以断定他们曾经在那里,做过什么?”
那送文件来的警官道:“他们化验过那里的空气,没有什么发现,但是那种气味,三位专家,都全发表了他们的意见,主任请看。”
高翔将活页夹摊了开来,放在桌上,方局长和木兰花一起去看,只见第一个专家的意见是:那种气味,是汽油过度挥发后造成的,而且还有浓烈的机器油挥过后发的残留气味,这位专家的结论是:在这间地下密室中,曾有机器作过长时间的操作,而在机器被撤离之后,又曾经过小心的清洗。
方局长,高翔和木兰花三人的眉心都打着结,高翔掀过了那份报告,去看第二个专家的意见。第二个专家的意见是大同小异的,不同的地方是,那位专家补充说,在地下密室的空气中,有着发电机残留下来的特殊的焦臭味。
木兰花不禁苦笑了一下,有机器操作,自然需要电源,而林家古屋是没有电源的,发动机器,当然非自备电源不可,这位专家,说了等于白说。
高翔也“哼”地一声,弹了一下那份报告,道:“这还要他说么?”
他一面说,一面又掀过了那份报告,当他们三人,看到第三位专家留在报告书上的意见之后,他们三人,都陡地震动了一下。
第三位专家的意见,具体得多,他肯定那地下密室之中,有着一种高级油墨的气味,是以他也断定那地下密室中,曾有过长时期的印刷机操作。
印刷机也是机器,不能说前两位的专家,判断错误,但是第三位专家的判断,却有用得多!
刹那之间,方局长、高翔、木兰花三人,全不出声,他们都在迅速地思索着:油墨的气味,印刷机的操作,大银行的保险库,大量的储存在保险库中的现钞,这一切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呢?
突然之间,木兰花的神情变了,她眉心的结舒展,在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来。
显而易见,那是她已经有了答案!
但是木兰花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高翔望了过去,高翔还在苦苦思索着,当他看到木兰花向自己望来之际,他看到了木兰花脸上的神情,他也知道,木兰花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是高翔却还想不到什么,他刚开口问木兰花,但是他的问题还未曾出口,他心头陡地,闪电也似地亮了一亮,他也想到了!
几乎是和他想到的同时,方局长也“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自然是方局长也想到了!
站在一旁的那位警官,看到他们三人那样的情形,只觉得莫名其妙,无法知道他们三人,究竟在作什么。
而高翔,木兰花和方局长三人,互望了一眼,木兰花微笑着,道:“高翔,是你想到,连空中的气味也可以作为线索的,现在你先说,你想到他们曾在那地下密室中,做过什么事。”
高翔先吸了一口气,道:“印制伪钞!”
方局长道:“大量地、长时间地印制伪钞!”
木兰花道:“一点也不错,他们工作了至少半年以上,印了大量钞票!”
方局长立时又道:“可是近半年来,决没有伪钞流通的报告,难道他们印制的伪钞,已和真的钞票一样,还是他们等着,在若干日子后才脱手!”
木兰花却微笑着,道:“不,他们印好的伪钞,已经全部脱手了!”
高翔一怔,木兰花说得那么肯定,他知道,木兰花对一件事,肯下如此肯定的判断,那一定是有着充份事实的根据的,绝不会乱说。
但是高翔却仍然无法相信木兰花的判断!
他略为呆了一呆,迟疑地道:“那不会吧,本市如果有伪钞流通,就算是小额的,也很容易被发现,何况我们断定这是大宗的交易!”
方局长也道:“是啊,直到如今为止,我们连一宗伪钞的报告也未曾接到。”
木兰花满有把握地道:“就快有了。”
她在讲了那句话之后,忽然又道:“高翔,通常来说,印制了大量伪钞的人,是用什么方法脱手?”
高翔道:“最通常的办法,自然是低价售给大的犯罪组织,也有小规模的印制伪钞,自己要来使用。”
木兰花笑道:“也有人印了伪钞,拿到马场去赌马,每一只马都下注,每场也多少有点真钞票可以收回来。这些全是旧办法,而且是笨办法了!”
方局长忙道:“兰花,你是说,那些人用了另一种聪明的办法脱手?”
木兰花感叹地道:“是的,一种聪明的办法,简直是绝顶聪明的办法!”
刚才,高翔,方局长和木兰花三人,一起从油墨的残留气味,印刷机的使用,来推测林家古屋的地下密室中曾做过什么,他们三人推测的结果是一致的,虽然,得到答案的时间上,多少有点差别,然而,那也绝不会超过一分钟的时间。
可是这时,木兰花已知道这印制伪钞的歹徒,使用了一种绝顶聪明的方法,将他们印制成的伪钞脱了手,但是高翔和方局长两人,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高翔忙道:“兰花,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
木兰花又叹了一声,道:“实在太聪明了,高翔,银行方面,不是一再声明没有损失,而我们却又可以证明歹徒在保险库中逗留了相当时间么?”
木兰花这一句话才出口,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一起“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他们立时明白了!
方局长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吃惊地道:“兰花,你是说,他们将大量的伪钞运进大银行的保险库去,又将同样数目的真钞票运走?”
兰花点头道:“说穿了,实在很简单,正是那样,所以银行方面,一点损失也没有!”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的确是一个聪明之极的办法,绝顶聪明!
木兰花又道:“他们一定已经将印好的伪钞弄旧,而且,模仿大银行的点数方法,一扎扎包好,在包扎钞票的纸条上,一定还有着大银行的印鉴,和点数员的签字。试想,钞票本是大银行发行的,有谁会怀疑,自大银行中所发出来的钞票,竟是伪钞?”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方局长忙道:“高翔,快和银行方面联络,叫他们停止一切支付,别再让伪钞流通。”
木兰花道:“那倒不必,大银行若是停止一切支付,会引起市场的惶乱,我看还是建议银行用新钞票支付的好,这些人既然如此聪明,他们一定不会动新钞票的,因为新钞票有号码可以稽查!”
高翔一面点着头,一面拿起了电话来,方局长也已然按下了对讲机,道:“准备车子,我要到银行去!”
木兰花则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这时候,她只觉得无比地轻松!
虽然,那批歹徒仍然逍遥法外,还一点没有线索可以追寻。
但是,整件案子中,最难想得通的一关,却已然被她想通了!
她深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在化了那么大的工夫,打开了大银行的保险库,而银行保险库中,没有任何损失,那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已经证明,银行方面不是没有损失,而是有了损失而不知道!
歹徒的这个办法,虽然实行起来,麻烦一些,需要动用巨大的人力物力,和极之周详的计划,但是却是最聪明的办法!
如果他们弄开了大银行的保险库,而偷走了大批钞票的话,那自然直截了当得多,但是案发之后,警方一定全力追缉,他们的手中,突然多了大量现钞,在警方的全力追缉之下,他们的处境就十分不妙了!
而现在的情形,却大不相同了,他们用一大批同等数目,印刷精良的伪钞,代替了真钞票,大银行方面不曾发现有损失,只当贼人无功而退,自然不会再追查下去,而歹徒手中所拥有的一批,又是真钞票。伪钞在市面上流通,一定会被发现,然而却绝不会有人料想得到,伪钞竟从大银行的保险库中源源不绝地流出来,而歹徒手中拥有的,既然是真钞票,自然不必怕人怀疑!
这可以说是一个十全十美,天衣无缝的犯罪计划!
这个犯罪计划,如果不是安妮要到林家古屋去度宿,引起了歹徒的恐慌,从而生出了一连串枝节来的话,只怕再也不会被人发现了!
而事实上,安妮到林家古屋去度宿,是怀着恐慌的心情而去的,她根本不可能在林家古屋中发现什么,就算木兰花赶了去,在暗中保护,也不可能发现什么,然而,全世界的犯罪份子,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犯了罪之后,内心的恐惧感。
不论犯罪份子对一件罪案的设计,是多么的周密,也不论整个犯罪过程,是如何顺利,犯罪份子的心中,一定会惴惴不安,害怕自己的罪行,会被揭发!
所以,当他们知道了安妮会到那林家古屋中留宿,而且,恰好又是他们整件犯罪事件中最重要行动的那一天时,他们就害怕起来,他们不但想到扮鬼,将安妮吓走,而且还在半路上阻拦着木兰花!
但是,他们却弄巧成拙了!
他们还算是做得十分成功,因为他们的人,没有一个落在警方的手中,而且,也没有在那三处地方,留下什么线索来。
然而,他们的行动,却使警方发现了林家古屋的地下密室,那批歹徒,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已经经过他们细心清理的地下密室中,还留下了气味,而就是根据那些气味,整件扑朔迷离的事,便豁然开朗,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木兰花想到了这里,直了直身子,站了起来,高翔已放下了电话道:“我们立即到银行去了!”
他们三人,一起离开了警局。
在高翔,方局长,木兰花三人,还未曾到达大银行之前,大银行中,已经紧张了起来。
在接到了高翔的电话之后,银行的伪钞辨别专家,立时开始工作,只不过五分钟,他们便已经证明了木兰花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银行保险库中的旧钞票,是印刷得极其精良的伪钞!
一发现了这一点,银行中自然乱了起来,所有出纳员手中的现钞,全被集中起来,为了应付支付,一律改用新钞票。
虽然拿到新钞票的顾客,心中有点奇怪,但是却也没有疑惑什么,银行的正常支付,总算没有停顿。
大银行各部门的高级职员,一起聚集在会议室中,大批职员,在查点伪钞的数目,和核算这一天之中,已流出去的伪钞数字。
等到高翔,木兰花和方局长三人,在高级职员的带领下,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十来个高级人员的神色,紧张得难以形容。
银行的副总裁首先道:“这样的事,对银行的信誉,打击实在太大了,钞票是我们发行的,但是大量的伪钞,却从我们银行的保险库中取出来,通过我们出纳员的手而流出去!”
高翔沉声说道:“总算事情发现得早,确是不幸中的大幸,在事后发现,我曾请贵行两次盘点,贵行职员如果够细心。早就可以发现这一点了!”
氨总裁的话,本来是颇有责备警方之意的,但是高翔立时发话,将他的话顶了回去。
氨总裁略呆了一呆,也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谁会料得到,歹徒将大量的伪钞换走了真钞票?”
高翔道:“自然有人想得到,警方在经过调查,分析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
氨总裁完全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方局长问道:“已有多少伪钞流了出去?”
会计主任道:“正在核算中,根据银行往日的支付记录,平均数字,大约是在两千万左右。”
方局长又问道:“在保险库中的伪钞,还有多少?”
会计主任又道:“很难说,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现的,超过一亿五千万!”
方局局紧握着双方,道:“现在暂时不要动那些伪钞,只以新钞票来付,可以应付得来么?”
氨总裁道:“可以应付的,但银行方面,受了那么大的损失——”
木兰花在进了会议室之后,一直未曾开过口,直到此际,才道:“请放心,那笔钱,一定可以追得回来的,所以警方要求银行保守秘密,只当没有这件事一样,并且,尽可能查出真正的旧钞,夹在新钞票中发出去,歹徒不可能将全部旧钞,一起换走的。”
氨总裁道:“警方真有把握?”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一起向木兰花望去。
因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要追回被换走的真钞票来,可以说是一件绝无把握的事,是以要答复副总裁的追问,也十分困难。
木兰花略想了一想,道:“我们会尽力而为,你不能要我们在五分钟内就破案的!”
氨总裁叹了一声,喃喃地道:“全是没有号码记录的旧钞票,这批歹徒,太高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