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三十分,高翔和云五风便已经到了机场。
他们两人在机场见了面之后,云五风第一句话就道:“高先生,我四哥说,他有些事,还要在德国停留两天,今天不来了。”
高翔陡地一呆,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早上的长途电话。”云五风回答。
高翔又呆了半晌,思潮起伏。昨日,木兰花便已经感到事有跷蹊,那或者只是一种敏感,那么,今天就绝不是敏感了。
一定已有什么意外发生了!高翔的心中,已敲响了警钟,他又问道:“那么,保兹博士呢?也不来了么?”
“不,四哥说,保兹传士还是依时来到,博士说,像兰花小姐的那种情形,不能太耽搁得久了,所以他必需先赶来。他是一个胖子,有五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又是德国人,我们是很容易在人丛中认出他来的。”
高翔点了点头,道:“好,这情形,我要向兰花说一说,我看,这其中可能有意料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云五风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我四哥——”
“现在还不能肯定,”高翔安慰着云五风,“但总是事有蹊跷,四风他有说出为什么要在德国多留两天么?”
“说了,那是工厂中的事,他要出席一个德国光学工业家的年会,那对我们的工厂今后的业务,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要多留两天。”
“那的确是云四风的声音?”高翔再问。
“是的……我想是的,”云五风迟疑了起来,“你知道,长途无线电话,声音并不是太清晰,但那……实在是四哥。”
高翔“嗯”地一声,走向一个电话间,接通了木兰花的电话,将云五风刚才所讲的话,向木兰花报告了一遍。
木兰花的声音,在电话中听来十分紧张,她道:“高翔,千万小心那个保兹博士,我看这其中,一定有十分重大的阴谋!”
“会不会云四风真的有事?”
“你错了,你以为云四风是重财轻义的人么?他为了可以亲耳听保兹博士说我的双眼有希望,他会宁愿抛弃所有工厂不要的!我想,四风一定已在德国遭到了意外,接连两次电话,都是有人摹仿他的声音。”
听得木兰花将事情讲得如此之严重,高翔的心中,也不禁大吃一惊,道:“那么,这个保兹博士,他——”
“他自然是假冒的!”木兰花立时回答。
高翔看到云五风正在向他打手势,他忙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应付的,那是不是要将他带到你这里来。”
“当然要!”
“好了,再见。”
高翔放下了电话,推门而出,云五风立时迎了上来,道:“飞机已到了,我们快去迎接保兹博士,使他可以早一点去检查兰花小姐的眼睛。”
高翔和云五风一齐向前走去,他是警方的特别工作组主任,要通过关闸,当然是毫无问题的。他们出了闸口,飞机已然停止,旅客们也鱼贯下机了。
不多久,他们立即认出了保兹博士!
那是一个十分肥胖的德国人,他的行动,看来十分颟顼,正在一个空中小姐的扶持下,自机上走下来,高翔和云五风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云五风首先开口,道:“保兹博士?”
保兹博士点头道:“是我,你是云先生的弟弟?”云五风道:“正是,博士请和我们一起上车,我已为博士安排了酒店,但是请博士先去替病人进行检查。”
“好的,好的!”保兹博士点着头,他两颊上的肥肉,随着点头而上下颤动着,高翔则一直不出声,直到保兹抬头向他望来,他才道:“我叫高翔,是警方人员。”
他这样讲,是特地看一看对方反应的。
但是在保兹的肥脸上,却只现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来,道:“哦,是么?”
“我是病人的好友。”高翔又解释着。
保兹博士又点着头,看来他是一个十分和气的人,云五风接过了他手中的一只提箱,三人一齐向外,走了出去,不一会便上了车。
三十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在木兰花的家门前停了下来,而穆秀珍早已在铁门前等候,他们一到,便拉开了门,让他们走进去。
当他们走进客厅的时候,木兰花已十分安详地坐在沙发之中了,在沙发之旁的,则是坐在轮椅上的安妮。
安妮的神态,有些紧张,她正在不断地咬着指甲。
木兰花略欠了欠身,道:“博士,要你远道前来,真不好意思。”
保兹博士微笑着,道:“先给我一杯水,可以么?”
穆秀珍斟了一杯水来,博士喝了两口,拉松了领带,道:“好,我们可以开始了,先解开纱布来再说。”保兹博士一面说着,一面向木兰花走去。
然而,当他来到木兰花的前面,双手扬了起来,还未曾碰到纱布之际,木兰花已扬起手来,手中的一柄枪,枪口已陷进了他的肥肚之中。
保兹博士大吃了一惊,道:“小姐,这是为什么?”
其余各人也陡地一惊,他们也都不知道木兰花突然之间,会有那样的行动!
是的,刹那间,只听到木兰花一个人的声音,只听得她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不是保兹博士,你是谁?”
保兹博士现出一副又是气恼,又是无可奈何的神气,他转过头去,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从德国来——”
“你的确从德国来,但是你不是保兹博士,”木兰花仍然坚持着,“如果你是的话,那么你应该可以答覆我一个有关眼睛的问题!”
保兹博士的脸色变了一声,道:“我……我不明白——”
木兰花不等他讲完,便已然冷冷地道:“欧洲人称之为‘麦粒肿’,中国人称之为‘偷针眼’的眼病,正式的名称是什么?”
保兹博士道:“这真太可笑了,难道我不知道么?”
“那么,请说!”
保兹博士道:“那……自然是眼睛发炎!”
木兰花像是对这个答覆满意了,她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么,有一种眼病,称为‘毛囊皮脂腺发炎’,是不是要严重得多?”
“当么,那当然严重得多,”保兹博士回答。
“高翔,”木兰花立时叫着,“将这胖子的双手,反扭到背后去,胖子,毛囊皮脂腺发炎,就是麦粒肿,你露出马脚来了!”
那胖子一听,立时身子向后一缩。
可是也在这时,木兰花手中的枪,发出了“克列”一下响,保险掣已被扳了下来,同时木兰花冷笑道:“别动,先生!”
胖子汗如雨下,高翔早已踏前一步,将他的双臂,反扭了起来,加上了手铐,然后,关始搜查他的身上。
云五风着急道:“兰花小姐,他……是假冒的,那么我四哥呢?”
木兰花道:“在这家伙的身上慢慢问,会问出来的。”
那胖子这时,已怪叫了起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
他未曾再叫下去,穆秀珍已跳上下去,“叭叭”两声,在他的肥脸之上,重重掴了两掌,喝道:“你是说,还是不说?”
胖子忙道:“说了!说了!”
高翔喝道:“那就快说!”
胖子喘着气,道:“有人给我一千美金代价,叫我来的,我是一个失业汉,那人说,只要我检查一下病人,滴几滴眼药水就可以了。”
“他叫你滴什么眼药水?”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是医生,那眼药水在提箱中的药箱内。”
穆秀珍将提箱打开,取出药箱来,再打开药箱,箱中全是医药仪器,胖子转过头去,道:“就是那瓶,有黄色标签的。”
穆秀珍取了出来,木兰花已吩咐道:“交给化验室去化验,那个叫你假充保兹博士的,是什么人,照实说。”
“是两个中年人,像是东方人,他们先给我五百美金,替我准备了机票和护照,其余一切,我全不知道,真不知道了!”
木兰花道:“如果事成了之后,你怎样向他们报告?”
“我打一个电报给他们。”
“地址是——”
“汉堡机利士文街六十三号。”胖子回答着。
木兰花不再说什么,手中的枪也放了下来。
穆秀珍忙道:“我们怎么办?”
木兰花用手托住了额角,她想了片刻,才道:“喂,你在假冒保兹博士之前,叫什么名字?”
那胖子忙道:“卡德勒,我是面包师。”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高翔,放开他。”
“放开他?”高翔奇怪地问。
“是的,放开他!让他离去。”木兰花重复着说。
高翔迟疑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迟疑多久,他就打开了手铐,用力在卡德勒的背上推了一下,喝道:“滚!”
卡德勒匆匆向前奔出了几步,到了门口。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木兰花冷冷地道:“慢一慢,你可有考虑到,你未能完成任务,会有什么结果么?”
卡德勒呆了一呆,他显然未曾考虑过一点,他呆了许久,才道:“我……至多不再要那另外的五百美金!”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你太天真了!卡德勒先生,托你来行凶的人,是一个党徒遍布全世界的犯罪集团,你完不成他们的委托,唯一的结果便是被杀!”
卡德勒全身的胖肉,都发着抖,他道:“我……只不过是来滴眼药水,我不是受委托来行凶的,你们弄错了!”
木兰花沉声道:“我们绝不会弄错的,那所谓眼药水,一定是致命的毒药,我相信,你一回去,一定立即会被暗杀的。”
卡德勒惊惧欲绝,忙道:“那么……那么我……我……”
木兰花道:“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你已完成任务了,照预先的约定,打电报到那个地址去报告。”
卡德勒迟疑道:“那……你们肯帮我隐瞒?”
“可以的!这是两利的事,我们可以引对方上钩。五风,我看卡德勒先生已答应了,你送他到预订的酒店去,卡德勒先生,镇定些,他们在这里,也会有人在监视你的,你这样面色苍白,可不是好的现象。”
“我的面色——”卡德勒惊叫起来,“你……你……他们说,你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可是……你却……”
卡德勒惊诧得难以说下去,木兰花已在吩咐云五风道:“五风,当心一些,那一定是吉蒂的安排,吉蒂的人也可能在这里出现的。”
云五风道:“我知道,可是四哥——”
“你放心,我立即请高翔到德国去,有那个地址做线索,他再和国际警方合作,那是不成问题的。你别担心。”木兰花安慰着云五风。
云五风苦笑了一下,和卡德勒一齐离去。
木兰花在他们离去之后,又道:“高翔,你要尽一切可能,赶到德国去,现在最好的估计,是四风为他们所软禁了,最坏的估计……唉,那是无法设想的,你到了德国之后,别忘记随时和我联络,我等你消息。”
高翔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兰花,小心你自己。”
木兰花道:“你别牵挂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高翔仍是有点不放心,但是云四风在德国,既然已遭到了意外,他是绝不能不管的,他必需尽快地赶到德国去!他已经打算好了!驾驶小型的喷射机,利用和国际警方的关系,可以免却许多麻烦,他可以在二十小时左右,赶到汉堡的。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向穆秀珍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高翔一走,木兰花立时说道:“秀珍,云五风原来替保兹博士订的酒店,是什么酒店?你可知道么?”
“好像是蓝天酒店。”
“你现在就去,监视这胖子的行动。”
“不行,”穆秀珍立时叫了起来,“高翔走了,我如果再离开的话,那么,你便只有一个人了,那怎么行?”
木兰花和缓地道:“秀珍,你这样讲,不怕安妮会不高兴么?”
“安妮只是一个小孩子!”穆秀珍抗议着。
“然而我却不是小孩子了,有安妮和我,已经足够了,你快去,我想卡德勒装出那一副可怜相,也是奸谋中的一部份。”
“为什么你这样想?”
“你想,吉蒂是贝泰的情妇,她和贝泰在一起多少年,为何会行动这等鲁莽,这件事的破绽十分多,她想利用那胖子来害我,那是没有可能的;刚才。我不想云五风卷入漩涡,是以才未曾提起这一点来,你快去吧。”
穆秀珍想了一想,道:“好,我去看看。”
“要小心!”木兰花叮嘱着。
穆秀珍大声答应着,收拾了一些应用的工具,也走了。
木兰花不再说什么,房间中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听得安妮低声道:“兰花姐,我们……该做些什么?”
“等着”木兰花回答。
安妮有点莫名其妙,道:“等什么?”
“有什么发生,就等什么。”
安妮更加不懂了,但是她却也不再问下去,她也不去开灯,天色越来越黑了,公路上的路灯,已然亮了起来,郊外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