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妮干咳了一声,木兰花扬了扬手中的枪,道:“转过身,慢慢地向前走进去。”
兰妮的面上,青白不定,神色十分难看,她当然不愿意听木兰花的话,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听又有什么法子?是以她缓缓地转过了身去。
而她才一转过身去,木兰花已然一个箭步,向前抓住了她的左臂,将之反扭了过来,那中年人又道:“兰妮,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兰妮还没有回答,事实上,兰妮也不必回答,那中年人也可以知道答案了,因为木兰花已经推着兰妮,走进了大厅之中。
她一走进大厅,便冷冷地道:“和我说话!”
大厅中的金发美人,和那中年人,都倏地转过头来,同时,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下惊呼声,叫道:“木兰花!”
“不错,是我!”木兰花冷冷道:“将手放在头上。”
那金发美人道:“木兰花,我们——”
“将手放在头上!”木兰花厉声重斥着。
那金发女人仍然扬着手,道:“木——”
可是,她只讲出了一个字,木兰花便已然扳动了枪扣,“嗤”地一声响,一枚麻醉针,已然射中了金发美人的头部。
金发女子身子幌了一幌,张大了口,看她的样子,像是还想讲什么的,但是,她却已讲不出什么来了,她的身子,立时软倒在一张沙发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得那中年人呆住了,不知怎么才好。而木兰花之所以一上来就对那金发美人下了手,那是因为她已然知道,在金发美人,兰妮和那中年人之间,是那中年人居于领导地位的,她对付金发美人,正是杀鸡儆猴之意。
而从那中年人的面色来看,她那种杀鸡儆猴的手法,显然已收效了,她冷冷地又道:“将你的手放在头上,还要我再重覆么?”
那中年人略为迟疑了一下,双手已放在头上。
但这时,他面上的神色,却反而镇定了不少。
只听得他说道:“木兰花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啊!”
木兰花冷笑着,道:“先生,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一定是近十年来,神出鬼没,令得国际警方伤透脑筋的第一流珠宝窃贼,麦泰许先生了!”
那中年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起来,他勉强地干笑着,道:“木兰花小姐,你真厉害,你目光之锐利,实在使我佩服。”
木兰花的声音,仍是那样冷淡,道:“麦泰许先生,我的观察力,还有令你吃惊之处啦,你有着不少化名,在本市,你的化名,就是扈新铁了,是不是?”
那中年人的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他高叫着。
木兰花的冷静,恰好和麦泰许的恐惧相反,她冷冷地道:“有什么不可能?本市警方,只怀疑扈新铁和珠实大盗有勾结,但是却想不到珠实大王本身,就是珠宝大盗,那是由于你掩饰得巧妙,但是你以为那一直可以瞒得过去么?”
麦泰许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当然,他双手仍然放在头上,道:“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很简单,我是从二楼阳台上爬进来的,首先,我到达一间书房,那当然是屋主人的书房,书房上,有着一张相片。”
“可是,那张相片和我不同啊!”
“对了,那张相片上的,是经过了化装的你,凡是你以本市珠宝大王的身份出现之时,你就作这样的化装,但是,你却露了一点破绽!”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破绽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谁都知道,珠宝大王扈新铁,是最喜欢用宝石来做衣钮的,你看着现在穿的衣服,是用什么做衣钮的?”
麦泰许低下头去,他衣服的钮扣,全是第一流的闪云石做成的,他叫了起来,道:“那不能证明什么,实在不能证明什么。”
“麦泰许先生!”木兰花沉声道:“瑞士的警方,曾经费尽了心机,摄得了你的一幅侧面相,印了几千份,分发给世界上所有的有关方面,我也曾看到过那张侧面相,相片虽然模糊,但是却可以使我肯定,在我眼前的是麦泰许先生。”
麦泰许张大了口,不出声。
木兰花又道:“而且,凑巧的是:书桌上的照片之上,扈新铁先生穿的衣服,恰好是你今晚穿的那一件,钮扣是闪云石的,先生,就算你是寄住在人家家中的,你必然不会借穿主人的衣服,而且也绝对无法这样合身的,对不对?”
麦泰许哑口无言。
“所以,我突然明白了,珠宝大王扈新铁先生,就是珠宝大盗麦泰许,而他每次到各地去考察业务,实际上,是去进行窃盗勾当!”
麦泰许的脸色灰败,自他的额上,渗出了一颗颗的汗珠来,他喘着气,道:“好,你蠃了,可是——可是——事情可有商量么?”
他以一种十分卑鄙的乞求眼光,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道:“秀珍在哪?”
麦泰许一呆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木兰花道:“那么你们是怎样抢到安妮的?”
麦泰许向那金发美人指了一指,道:“她,琳达,是安妮的继母——”
麦泰许才讲了这一句话,木兰花才陡地吃了一惊,道:“我明白了,死在你们枪下的,是你的老搭档,柏克,妙手柏克?”
麦泰许点了点头。
木兰花道:“这倒好,麦泰许,兰妮,柏克和琳达,四个世界上最着名的珠宝大盗,居然在一起做案子,这可真够轰动啊!”
木兰花这句话才一出口,忽然听到一个尖锐得异乎寻常的声音叫道:“胡说,你胡说,我的父亲决不是什么珠宝大盗!”
木兰花连忙转过头去,发出那种尖锐的呼叫声的,正是安妮,安妮终于肯开口了,这令得木兰花十分高兴,但是,她却无法同意安妮的否认。
因为,如果金发琳达是安妮的继母,那么,金发琳达的丈夫,正是妙手柏克,而妙手柏克在珠宝盗窃上的声名,决不在麦泰许和钻石兰妮之下的!
是以她只望了安妮一眼,并不说什么。
而安妮在叫了那一声之后,也立时紧抿着嘴,不再出声了,木兰花现在还不打算向她问什么,是以她立时转过头来,道:“麦泰许先生,你们四人联手,是向那颗‘太空之光’下手的,是不是?”
“是的,而且我们已经得手了。”
木兰花并不感到吃惊,这四个人,全是举世皆知的神出鬼没的大盗,普通他们要下手的东西,只要他们中的一个人出马,便已可以到手的了。
如果他们四人联手,再不能窃得那颗“太空之光”的话,那么,这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是以木兰花点着头,道:“东西偷到手,忽然起了内哄,是不是?”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斜过眼去,偷望着安妮。
只见安妮的眼,不断地眨着,像是在竭力忍着眼泪一样,麦泰许却不回答,木兰花又道:“是不是起了内哄啊?”
“我为什么要不断地回答你的问题?”麦泰许又问。
当然,你必需回答我,因为你的回答,如果使我满意了,那么,你的身份秘密,我可以替你保守一个时期,保守秘密时间的长短,视乎你的回答令我的满意程度而定,明白了么?”
麦泰许道:“明白,明白。”
木兰花将钻石兰妮的身子,推向前去,命她坐在麦泰许的旁边,她手中的枪,仍然对准了两人,道:“好,那么将其中的经过说一说。”
麦泰许搓了搓手,道:“我们四个人,自从‘太空之光’被发现之后,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件事了,于是,琳达便首先设法,跃进南非的钻石矿务公司,她的工作十分努力,使她在四年后,已成为总经理的私人秘书了,这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
木兰花的心中,暗叹了一声。
这些珠宝大盗的心机之深,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他们为了要偷窃一颗钻石,竟可以使一个人,潜伏下来,达四年之久!
“在我们已得到了保险库的密码,快要动手之际,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太空之光’,忽然有了买主,以惊人的价格成交了!
“这是令得我们十分吃惊的,因为钻石若是转手成功,我们就前功尽费了,所以我们决定提前下手,但当我们这样决定时,却已经迟了!
“买主十分心急,希望立即得到钻石,公司方面,决定派专机送出,我们本来以为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了,谁料到——”
麦泰许讲到这,略顿了一顿。
如果他是想卖关子的话,那么,在木兰花的面前,是一点作用也不起的了,因为木兰花立时接了上去,道:“可是,意料之外的是,公司的总经理,带着金发琳达同行,是不是?”
麦泰许佩服地点着头,道:“是的,是的,在飞机上,琳达得了手,跳伞而走,我们早在海面上备好了接应钻石,到手了,唉,那实在是一颗稀有的钻石,它有一百三十卡拉,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样迷人的东西,它像是一颗星一样!”
“好了,”木兰花打断了他,“别做诗了!”
麦泰许苦笑了一下,道:“照预定的计划,我们将钻石交给柏克去割开来,我们将每人得到相同份量的一份,柏克在阿姆斯特丹的化名是柏鹿特,他是荷兰最有名的钻石切割匠之一——”
麦泰许讲到这,突然咬牙切齿,道:“可是,这狗养的柏克,我们合作不止一次了,这一次,他却叛变了我们!”
“我们全在阿姆斯特丹等着,等候‘太空之光’失窃的确息传遍全世界,可是奇怪的是,我们竟听不到任何的消息!”
“而在我们照例和柏克的联系,到了第三次之后,柏克便带着他的残废女儿失踪了,该死的柏克走后,他以为我找不到他的,他以为在本市立足,一定料不到我也会来到本市的,但是,结果他远是被我发现了,他死在我枪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木兰花仔细地听着麦泰许的话,麦泰许的话,似乎是真的,因为木兰花找不出什么破绽本,整件事情,看来就是这样的了。
可是,她却又突然记起了兰妮在离开她家时发出的恐吓来,道:“那么。事情和国际特务,又有甚么关系?兰妮曾用这恐吓过我。”
麦泰许道:“那是兰妮神经过敏,兰妮的一个朋友是情报贩子,据这位情报贩子说,某国特务头子,已命令他手下的特务,全力寻找一颗失踪钻石的下落。”
木兰花想了一想,道:“这个国家,一定就是承购‘太空之光’的那个国家,是不是?己
麦泰许点头道:“是的,可是那却没有什么关系的,特务头子为了重要的情报,下达全体勋员的命令,自然不出奇,但为了一颗钻石——”麦泰许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兰妮道:“我那位朋友是从来也不说谎的。”
木兰花凝思着,过了半分钟,她才道:“麦泰许,你不觉得你们的盗窃行动,实际上已和一件十分严重的事结合起来了么?”
麦泰许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那么一颗稀世的钻石失窃了,为什么竟会不宣布消息?那当然是有一方面,要求严格地保守秘密的原故了。而卖方,是不会要保守秘密的,那就是说,买方倒要求保守秘密,由此可知,买进这块钻石的某方面,对这颗钻石,一定有着极其重要的用途!”
麦泰许惘然半晌道:“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木兰花向安妮走去,她用一只手臂,将安妮抱了起来,手中的枪,仍然对准了麦泰许,道:“你替我开门,送我上车。”
麦泰许忙道:“我刚才说的一切,可令你满意了么?”
“我满意了,”木兰花回答,“但是,我一定得警告你们,你们三个人的性命,等于是放在热水中的冰片一样,是随时可以消失的。”
钻石兰妮尖声道:“如果你带走安妮,那你比我们更危险,柏克和她一分钟也不分离,钻石在什么地方,只有安妮一个人知道。”
木兰花摇着头,道:“你错了,兰妮,我带走安妮,绝不是为了得到那钻石,我只是要照顾她,将她当作我自己的妹妹一样。”
兰妮恶毒地笑道:“看来你也不能照顾她多久,因为你也快要死了,那么多的国际间谍在找这颗钻石,你逃得过去么?”
木兰花一怔,道:“你将会去泄露消息,说安妮在我这,是不是?”
“是的,我为什么不?”兰妮挑战也似地说。
“欢迎!”木兰花平静地回答着。
麦泰许已打开了门,木兰花抱着安妮,上了车,放安妮在她的身边,然后,她驾着车,车头灯刺破黑暗,向前迅速地移动着。
安妮坐在木兰花的身边,一声不出,木兰花也不去和她说话,当车子在公路上疾驶了十来分钟之后,一辆警车,呼叫着迎面驶来。
木兰花的车子,在警车旁边擦过,她看到了坐在车头的高翔和穆秀珍,她立时停下车,大声地叫着,和按着喇叭。
那辆警车迅速地退了回来,木兰花已然打开了车门,穆秀珍自警车上疾跳了下来,向前奔着,叫道:“兰花姐,他们将安妮——”
她要讲的话还未曾讲完,便已经奔到了木兰花的车前,当然,她也立即看到了坐在木兰花身边的安妮,她立时住了口,然后,“哈”地一声,笑了出来,道:“小鬼头,原来你又回来了!”
高翔也奔了过来,看到了安妮他也十分高兴。
可是安妮的神色,却依然十分冷漠,她望着木兰花、穆秀珍和高翔三人,一声不出,穆秀珍向她扮了一个鬼脸,道:“兰花姐,你是在什么地方将她找回来的?”
木兰花道:“你们上车来,我们回去再说!”
等到穆秀珍和高翔两人上了车,木兰花才又道:“高翔,你吩咐警车全神戒备,跟在我们的后面,并且在我的住所四周围布防。”
高翔答应了一声,用无线电对讲机吩咐了下去,穆秀珍显得十分兴奋,道:“兰花姐,为什么那么紧张,可是事情非同小可么?”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是的。”
穆秀珍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之所以不安,当然不是为了害怕,而是兴奋,她最好木兰花立时将一切经过讲出来,好让她尽释心中的疑团。
她也希望敌人就在眼前,好让她和敌人拼斗!
她向木兰花联珠炮也似地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是木兰花却一个也不回答,反而道:“秀珍,你将我们离去之后的情形说说!”
穆秀珍道:“你们走了之后,唉,我想尽了办法,想引她开口,可是我已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安妮多半是一个哑子!”
木兰花斥道:“别胡说!”
穆秀珍自已也觉得好笑起来,将当时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而她在追那辆汽车时,由于她追出之时,根本已迟了许多,所以连那辆汽车的去向也不知道,只是在市区内乱兜,是被一辆警车发现,向她传达了木兰花要她立即回去的话的。
所以,对穆秀珍而言,整件事仍是莫名其妙的。
等到穆秀珍将经过的情形讲完,车子也已快到家中了,木兰花仍是一声不出,一直到车子在用铁门前停了下来,她才道:“你们两人先进屋中去看看,可有什么异状?要小心些!”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看到木兰花神色如此凝重,心中也知道事情一定非同小可,是以他们打开车门,贴地滚了出去。
而高翔还向跟在后面的那辆警车,作了一个手势。
只见在警车之中,立时有三柄手提机抢,伸了出来,监视着屋子,如果有人从屋子或是花园中,向高翔或穆秀珍狙击的话,那么,是必然逃不过三柄机枪。
高翔滚到了铁门边上,用力一推,已将铁门,推了开来,他一跃而起,伏着身,向前窜去,穆秀珍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来到了门口,贴墙站定,高翔一转门球,倏地推开了门,身子接着,转了进去,而门一被推开,穆秀珍也立时闪了进去。
在车中的木兰花,也已握定了枪。
就在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闪进屋子之后,只听得屋子中传来了穆秀珍的一声怪叫,紧接着,客厅之中,便已灯火通明。
木兰花一听得穆秀珍的怪叫声,立时跳下车来,向警车一招手,警车上也立时跳下七八名警员来,一齐向屋子冲去。
当他们冲到花园之际,高翔在门口出现,只见他双手乱摇,道:“没有事了,他们已走了,只不过屋子中遭到了可怕的破坏!”
木兰花快走奔了进去,连她也呆住了。
穆秀珍正站在客厅中央,涨红了脸,在大声地咒骂着,在客厅中,满是废物,而这些废物,本来都是她们客厅中的精心陈设!
木兰花连忙跨过了被劈成碎片的沙发,桌子和椅子,向楼梯上奔去,上面几间房间的情形,也是一样,所有的衣橱,全被打开,并且劈了开来,没有一张被子和一只枕头是完整的,连洗面盆也被拆了下来,水喉被拆成了一节一节。
所有的墙纸,全被撕下,地毯被拉起割破,地板也被可怕地撬开过,床垫被割开,楼梯的扶手,也没有一根是完整的。
所有的家具,没有一件是完整的,那架钢琴被拆成了零件,琴键满地皆是,厨房中所有的瓶、罐,都被打开或打烂了。
木兰花的住所,曾不止一次地遭到过破坏,甚至还曾整所被炸药炸毁过,但是,却没有一次是被破坏得如此之彻底的!
可以说,整间屋子之中,已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了!
木兰花从楼梯上奔了下来,穆秀珍仍然在大声地骂着,高翔站在一堆被割开的沙发垫中发怔,两个警员站在门口,扶着安妮,不知是进来好,还是不进来好。
看到了安妮,木兰花才注意到,屋中至少还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那件东西,便是安妮所坐的那张轮椅,当然也被推翻了。
木兰花走过去,将轮椅扶正,示意那两个警员,将安妮扶了进来,在轮椅上坐下,直到此际,高翔才失声道:“天啊,他们想作什么?”
木兰花沉静地道:“他们当然是想找回那颗钻石。”
高翔叫道:“可是,我们却连钻石的影子也未曾看到过,他们何必这样?”
木兰花却突然笑了起来,道:“高翔,这又没有外人,你何必否认钻石不在我们这?其实,我们就算否认,人家也一定会知道的。”
木兰花的这几句话,实是令得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目瞪口呆,他们望定了木兰花,实在不知道木兰花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高翔首先叫道:“兰花,你——”
但是木兰花不等他讲完,便道:“可是他们却白费心机了!他们想在我这找回那颗钻石去,那是在做梦,绝不可能的!”
穆秀珍忙又道:“兰花姐——”
可是,像高翔一样,她的话头,又立时被木兰花打断,木兰花道:“秀珍,你别再骂了,他们人也走了,你骂他们,他们也是听不到的了。”
穆秀珍苦笑道:“那么,我们怎么办?我们能在这住下去么?”
“当然不能,”木兰花想了一想,“我想,我们暂时可以住到高翔的家中去,高翔,我想你一定不会反对的,是不?”
“当然不反对,欢迎之至!”高翔连忙说。
“欢迎什么?高翔,你在幸灾乐祸!”穆秀珍瞪着眼,“你说欢迎,那等于说我们的住所被人家毁了,你很高兴,是么?”
高翔笑了起来,道:“秀珍,快走吧!”
木兰花在推着轮椅,一行人一起离开了屋子,木兰花吩咐留下几个警员,守在屋子的周围,她和高翔、穆秀珍、安妮,一齐登上了车子,而将那张轮椅,放在车子的行李箱中,三十分钟之后,车子驶上了一个斜坡,已到了高翔的住所。
高翔住在市区的一组十分高级的大厦之中的一幢的顶楼,大厦之下,全是停车场,他们停好了车子,仍由木兰花推着轮椅,上了电梯。
在看到木兰花的家中被人破坏的情形之后,高翔的住所,虽然有点凌乱,但是看来也像是天堂一样了,木兰花坐了下来,她坐在安妮的对面。
她用十分诚恳的声音道:“安妮,你不肯和我们说话,那是不要紧的,但是为了你,我的家已被人破坏成那样子,你是已经看到的了。你自己的生命,也随时随地在危险之中,但是你不必害怕,我们一定会尽力保护你的,你不讲话也不要繁,但是你却要给我们知道你心中的意思,你同意么?”
安妮坐在轮椅上,她一动也不动,以致她看来,像是一具根本没有生命的石像一样!木兰花又道:“从现在起,我问你的话,如果你表示同意的,你就点头,你表示不同意,就摇头!”
安妮仍是一动也不动。
木兰花道:“你一定已十分疲倦了,你应该去睡了!”
木兰花讲完了这句话之后,便望定了安妮,安妮仍是一动也不动,穆秀珍心急,立时想要说话,可是却给高翔阻住了。
等了足足有两分钟之久,几乎连木兰花也以为安妮不会有什么反应了,才看到她,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她也想睡了。
木兰花满意地笑了一笑,道:“好孩子!”
她抬起头来,对高翔道:“高翔,你替安妮去准备一下房间,要尽量让她舒适!”木兰花一面说,一面连向高翔使了两个眼色。
高翔立时明白了木兰花的意思,他推开了一间房门,走了进去,约莫过了五分钟,他走了出来,道:“可以去睡了!”
木兰花推着轮椅,走了进去,那一间卧室,的确已布置得十分舒适了。木兰花才走进去,高翔便向床头灯呶了呶嘴。
木兰花立时看到,在床头灯上,有一个小型的电视摄像管,还有一个传音器,安妮独自在房中,做些什么事,都可以在房外的一具电视机上,看得清清楚楚。
这便是刚才木兰花叫高翔来布置的,而她甚至于根本不必讲话,高翔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时,两人又发出会心的微笑来。
木兰花将安妮抱上了床,替她亮了一盏光线十分黑暗的小灯,然后,关好房门,退了出来,他们立即来到了高翔的书房之中。
在书房的墙上,一具电视机上,正现出安妮睡在床上的情形,安妮静静地躺着,可是她绝未睡着,因为她双眼睁得老大,望着天花板。
看她的样子,像是心事重重,正在想些什么。
她想的是什么呢?她想的事,一定就是整件事的关键。然而由于看来她根本不信任任何人,是以她对什么人都不说话,也没有人可以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才一进高翔的书房,穆秀珍已急不及待地问道:“兰花姐,你说那颗大钻石在我们的手中,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木兰花淡然一笑,道:“那么何以我们的住所,被破坏得如此之甚呢?”
“那是他们认为,不知有什么其蠢如猪的人认为如此,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得到钻石,是不是?难道你已得了钻石么?”
“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这样说?”穆秀珍插口道。
高翔道:“我明白了,兰花,你是想让那些人知道,钻石在你的手中,那么,就藉此可以使他们出现,来和你接头,是么?”
“不对,不对!”穆秀珍连忙不服气地大声驳着高翔,“兰花姐刚才讲的时候,那些人早已走了,他们怎听得到?”
“秀珍,”木兰花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思想不会转弯,你想,他们难道没有可能在屋中留下一具窃听器么?有可能吧!”
穆秀珍“哦”地一声,恍然大悟,道:“那么,你特地问高翔是不是欢迎我们,也是为了想他们知道我们是在高翔家中!”
木兰花笑着点头,道:“对了。”
穆秀珍立时磨拳擦掌,气愤愤地道:“哼,这些家伙,若是来了,看我不将他们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了下来!”
木兰花笑道:“秀珍,现在又不是叫你入厨房煮拆骨酥皮鸭,你何必作此惊人之语?高翔,你可知道,安妮是珠宝大盗,妙手柏克的女儿。”
高翔陡地一呆,道:“妙手柏克,就是和金发琳达姘居的那个?”
“是的,还有你更料不到的事情哩,本市的名流,巨富,珠宝大王扈新铁,就是在珠宝盗窃这行中坐第一把交椅的麦泰许的化身!”
高翔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话,若不是出自木兰花之口,而是出自另一个人口中的话,那么,高翔一定早已斥责对方是在胡说八道了!
他呆了半晌,才道:“那太匪夷所思了!”
木兰花又道:“那颗‘太空之光’钻石,确然是被偷走了,那是麦泰许、柏克、琳达、兰妮四人通力合作的一桩杰作!”
木兰花将她在玻璃别墅中的径历,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高翔和穆秀珍两人,用心地听着。而木兰花也一直在留意着电视上的安妮。
安妮一直躺着不动,也一直睁大着眼。
看她的情形,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她也是在听木兰花的叙述,但事实上,当时木兰花讲的话,她是绝听不到的。
木兰花讲完,高翔才哼了一声,道:“麦泰许的计策,当真十分高,可是他未曾料到秀珍错有错着,反倒破了他的妙计。”
穆秀珍嗔道:“我错了什么?”
高翔笑道:“你想想,他和琳达两人,抢走了安妮,留下田凡统给你,主要就是叫你们别去追他们,而另一方面,他又安排兰妮到警局去吵闹,那样,兰妮和安妮之间,看来是毫无关系的了,但是你却偏偏追了出去,以致我们无法知道安妮落在什么人的手中,只好循着兰妮的这件线索去追寻,麦泰许就变成弄巧成拙了!”
穆秀珍仍是不服,道:“这也不能说我错有错着。”
木兰花笑道:“好了,别争了,我本来就疑心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我们的住所,又被澈底破坏,这种程度的破坏,也决计不是普通人所能造成的。”
高翔吃惊地道:“你的意思是,正有受过训练的特务,要得回这颗钻石?”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而且,这颗钻石,我们虽然连见也未曾见过,但实际上,却等于在我们的手中。”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吃惊地望定了木兰花。
木兰花向那电视萤光幕指了一指,道:“我敢肯定地说,那颗被称为‘太空之光’的钻石在什么地方,只有安妮一人知道!”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这才知道木兰花这样讲法,是什么意思,穆秀珍立时恨恨地道:“可是,那小鬼却什么也不肯说。”
木兰花想了片刻,道:“在玻璃别墅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那是当我们在论及黑吃黑的时候,她说,她父亲不是那种人?”
高翔苦笑一下,道:“看来他们父女两人,是相依为命的,那么,她为她父亲辩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算出奇的。”
木兰花又向电视萤光屏上望了一眼,安妮仍然是睁大眼睛,望定了天花板。她叹了一声,道:“我从来也未曾见过如此坚毅,如此能保守秘密的小女孩过。”
高翔道:“她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你看不出来么?她的沉默,可能是由于她从小残废所形成的,她一定有极强的思考能力。”
穆秀珍不耐烦道:“你们去讨论她作什么?总而言之,她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要不然,何以我们劝她开口,她一句话也不说?”
木兰花摇头道:“不,从另一方面来说,一定也有人吩咐她不要开口的,那么,她就是一个极其听话的孩子了。”
穆秀珍呆了半晌,又道:“这块钻石的价值虽巨,但是为了它,动员特务人员想找它回来,这似乎也不怎么可能罢?”
木兰花道:“秀珍,你怀疑得好,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在于:这块钻石,一定有什么秘密的用途,而这种用途,一定又是极秘密的,所以钻石的买方,不愿意将失窃的消息传出去。”
“钻石还有什么用途啊?”
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道:“我猜是军事上的用途。”
高翔刚想说什么,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时了。
在这样的时候,还会有门铃声传来,这令得他们都停止了讲话,而高翔则立时按下了两个掣,几秒钟之后,在另一具电视机上,便出现了高翔门口的情形。
有两个穿着大衣的人,站在门口。
那两个人的身形,都十分高大,他们穿着大衣,戴着呢帽,以致他们的脸面如何,看不清楚。高翔又向着桌上的一个表看去,那表上有一根指针,这时正在不断地颤动着,这证明这两个人的身上,全是怀着枪的,雷达探测器已探出来了。
高翔等到第二次门铃响起,才道:“谁?”
他听到了一个外国口音十分浓的声音,道:“高先生,是我们,我们是绝无恶意的,我们只不过想来进行一场善意的谈判。”
“如果你们只是想进行一场善意的谈判,那么,你们身上带着手枪,也是善意的一种表示么?”高翔冷冷地讥刺着来人。
那两人呆了一呆,高翔立即又道:“将你们的枪放在走廊的地毯之上,那么,我可以接见你们,和你们善意地谈谈!”
从那具电视机上,可以看到那两人略一迟疑,然后,各自取出了一炳枪来,虽然是从电视萤光屏上来观察,但是也可以看出,那是两炳新型的火箭枪。
那两人果然依言,将枪放在走廊的地毡之下。
高翔向木兰花望了一眼,木兰花道:“秀珍,你在这,监视着安妮,留心她每一个小动作,她或者会自言自语,你记下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穆秀珍忙道:“兰花姐,我想——”
“你不必胡思乱想,安妮是整件事的关键,我们能不能明白整件事的真相,就要看监视安妮的结果如何,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你,你还不高兴么?”
穆秀珍搔了搔头,道:“也好!”
她双手支着头,在那具电视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