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和高翔一走,穆秀珍便将那女孩子推进去,一面推着,一面用香蕉奶油布丁来引诱那女孩子,然后,她将一大盘奶油布丁,端到了那女孩的面前。
她笑道:“吃啊!吃啊!这是我做的,又甜,又香,我敢保证你以前绝对未曾吃过那么好吃的布丁,我用的奶油,是最新鲜的——”
穆秀珍一直不断地介绍着那个布丁的各种美味之处,她自己不住地吞着口水,她相信就算是一头牛,这时也应该被她说动心了。
可是那女孩却一动也不动,一声不出。
她睁着大眼晴,甚至连望也不望穆秀珍一眼。
穆秀珍已讲得口都干了,她叹了一声,抹了抹汗,道:“好,原来你不喜欢吃布丁,那么,我只好自己来吃了,味道可好啦!”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等吃到一半时,去看那女孩子,那女孩子仍然无动于衷,穆秀珍笑道:“你可喜欢玩洋娃娃么?我有一个最好的洋娃娃,我拿来给你看。”
穆秀珍的确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洋娃娃,那是云四风做了送给她的,以云四风的才能,来做一个洋娃娃,那自然是绰绰有馀的。
这个洋娃娃不但会走路,而且还曾跳好几种舞,最妙的是一面跳,一面还会唱歌,穆秀珍十分喜欢这大洋娃娃,这时她肯提出来,已是莫大的机牲了。
她拍着那女孩,道:“你别心急,我去拿来给你。”
她“咚咚咚”地跑上了楼梯,抱着那大洋娃娃,又咚咚咚地奔了下来,可是当她奔到一半时,她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那女孩已不在客厅中了!
穆秀珍叫了一声,连忙窜了下来,发现那女孩飞快地推着轮椅,正在花园的石子路上,向铁门而去,看样子她准备离去。
穆秀珍连奔带扑,追了上去,总算在女孩子还未曾打开铁门之前,将她拉了回来,穆秀珍喘着气,连抹了两次汗,又将那女孩子推了回去。
她将那洋娃娃放在地上,用无线电遥控仪,指挥着那洋娃娃做各种各样的动作,连她自己也被逗得格格地笑个不停。
可是,那女孩子瘦削的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
为了逗那女孩子笑,穆秀珍和那洋娃娃一齐跳,一齐唱,直到满头大汗,令得她不能不抹,那女孩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穆秀珍无可奈何,拉了一张椅子,在那女孩子的对面,坐了下来,道:“好,你是一个好孩子,不爱吃,也不贪玩,现在,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女孩不出声,只是定定地望着穆秀珍。
“嗯,你叫什么名字。”
“————”
“你的父母是什么人?他们在什么地方?”
“————”
“昨天晚上,你是怎么会从那斜山路上滑了下来的?”
“————”
“你还有什么亲戚?”
“————”
穆秀珍的每一个问题,所得到的回答,都只是沉默。穆秀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她在问了几句之后,便已坐不住了。
她站了起来,顺着轮椅团团转着,而且,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她已是在大声嚷叫了,她顿着足道:“你要怎样,才肯开口讲话?”
可是,那女孩子仍然不出声。
穆秀珍双手叉着腰,站在那女孩的面前,对那女孩子固执地不肯开口,她感到十分气恼,尤其那女孩子眼中那种固执的神色,更使她感到十分狼狈,她也狼狈地瞪着那孩子。可是过不了片刻,她心中的怒意,又渐渐消散了,而且,她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仍站在那女孩子的面前,道:“好,我们大家比谁可以不眨眼睛,要是你先眨眼,那你就输了,就要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我输了,随便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穆秀珍想出了这个办法,心中十分欢喜,因为那女孩子若是输了,便要回答她的问题,就算那女孩蠃了,那么她会提要求,当然也会开口说话的,穆秀珍的第一步目的,就是要那女孩子开口说话,是以她连忙睁大着眼,和那女孩子对视起来。
可是,当穆秀珍一本正经地和那女孩子对视之际,那女孩子的一对大眼睛,却不断地眨动起来,她眨动眼睛的次数是如此之多,使得穆秀珍立即明白,那女孩子绝无意和她斗不眨眼,而且,穆秀珍也知道,自已讲的话,那女孩是完全听得懂的!
那女孩完全可以听懂她的话,只是不愿出声而已。
穆秀珍再叹了一声,又抹了抹汗,道:“好,我看你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聪明的人都是懂礼貌的,昨天晚上,要不是我扑了出来,你已经撞向汽车了,难道你连一声谢谢你也不会说么?”
那女孩子仍是不出声,紧抿着嘴。
本来,一个人若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仍然不出声的话,那是会使人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一定是一个丧失了说话机能的人,他可能甚至不是哑吧,因为哑吧也会出声音来的,他一定是一个声带完全损坏了的人。但是穆秀珍当时,却没有那样想。
那是因为那女孩子的神态!
那女孩子的神态,表明她不是不能讲话,而是不愿讲了,穆秀珍又接着说了许步话,可是那女孩子仍是一声不出,而且,一直用那双十分深邃,看来十分聪明,也十分固执的眼光望着她。
穆秀珍再一次抹汗——这已是第六次了。
也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穆秀珍抓起了电话,她实在已蹩了一肚子的气在,是以当她抓起了电筒之后,她的声骨也十分粗,大声道:“找谁?”
对方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安妮在么?”
穆秀珍几乎要骂了出来,没好气道:“这没有安妮!”
她用力地放下电话,但转眼之间,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女人的声音,道:“安妮,告诉她,我是她的母亲,我要和她讲话。”
穆秀珍更是十分恼怒,可是当她正待再重重地将电话挂上之际,她忽然兴起了一个十分顽皮的念头,准备和那个打错电话的冒失女人开一个玩笑。
是以她道:“你找安妮?好的请你等一等。”
她遮住了电话筒,暗自好笑,然后,她变了一个嗓音,道:“谁啊,是你么?妈咪!”
那女人显然是高兴之极,是以穆秀珍听得她发出了几下叫声来,又听得她道:“安妮,乖孩子,你终于肯叫我妈咪了!”
穆秀珍听了,不禁一呆。
因为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那女人既然说是安妮的母亲,那么,“安妮”叫了她一声妈咪,她为什么像拾到了金子一样地高兴呢?
穆秀珍又道:“妈咪,你有什么事?”
那女人又道:“安妮,你肯叫我了,我立即来接你可好?喔,安妮,乖孩子,这些日子来,你一定受够了苦了,尤其你自己不能走动,喔,可怜的孩子!”
那女人讲话的声调,十足是在做戏,只怕骗一个孩子也骗不过的。可是穆秀珍却越听越是发怔,那个安妮,是不能自己走动的,那么——那么——
穆秀珍心中起疑,连忙问道:“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么?”
“当然知道,你被警方送到了木兰花的家中,该死的木兰花姐妹,一定用尽方法在引你开口,是不是?安妮乖孩子,什么也别说,妈咪就来了!”
那女人“拍”地挂上了电话。
但是穆秀珍却拿着电话,发了半晌怔。
她以为那是拨错了号码的一个电话,她是存心和那冒失的女人开个玩笑的。
但是,现在证明,冒失的是她自己。
那电话并没有拨错号码!
而安妮,安妮,当然就是那个女孩!
穆秀珍转向那女孩望去,那女孩也正望着她,穆秀珍走向前去,道:“你叫安妮?那一定是你的名字,刚才打电话来的是你的妈妈!”
那女孩子仍然不出声。
穆秀珍道:“怎么一回事?你平时是怎样称呼你的母亲的?”
那女孩子像是十分厌恶地转过了头去,仍然不出声。穆秀珍转到了她的面前,道:“她说立刻来这接你!”
那女孩到了这时,才算有了反应。
只见她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她的身子,也震了一震,现出十分害怕的神情来,但是那也只不过是一刹间的事,转眼间她的神情又变得十分冷漠了!
穆秀珍心知那女孩不肯讲话,其中一定有着原故的,说不定还是一项十分重大的秘密,这使得穆秀珍的好奇心,大是炽烈。
但是穆秀珍的好奇心越是强,那女孩似乎越是固执不肯讲话,穆秀珍又在她的面前,扮了三十七种不同的鬼脸,但是那女孩子却有本领笑也不笑一下!
穆秀珍终于放弃了逗笑那女孩,或是引她讲话的希望,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无可奈何地望着那女孩子,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穆秀珍转头向铁门望去,只见门前停着一辆十分华贵的浅蓝色的大房车,一个身形颀长的金发美人正在门前按铃。
那金发美人穿着一件名贵的貂皮大衣,闪闪生光,穆秀珍可以看到她在按铃的手上,戴着一只极大的钻石戒指,光采夺目。
这个金发美人,如果是那女孩的母亲的话,那么她们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不相似的一对母女了。穆秀珍来到了铁门口,她才打开门,那金发美人便旋风也似地掩了进来,穆秀珍退后了两步,刚想指责那金发美人没有礼貌时,忽然,在那辆汽车中,又跳出了两名大汉来。那两名大汉一自车中跳出,也不由分说,向内闯来。
穆秀珍大喝一声,道:“嗨,你们干什么?”
这时,那金发美人已直冲向客厅,一面还在叫道“可怜的安妮,妈咪来了,可怜的孩子,你本不该离开你妈咪的。”
而一个大汉,则跟在那金发美人之后,冲向客厅。另一个大汉,在穆秀珍发出了一声大喝之后,转过身,向穆秀珍逼了过来,道:“小姐,这位夫人想带回她自己的孩子。”
穆秀珍怒道:“这倒好笑了,谁准你们在这横冲直撞的?孩子是你们的,谁会留住她?你们这些人,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
那金发美人和另一个大汉的动作当真快得可以,就在穆秀珍和那大汉理论之间,金发美人已推着轮椅,奔了出来,而那大汉则跟在一边。
穆秀珍又是发怒,又是莫名其妙,她叫道:“慢走!”随着她的这一叫,那在轮椅旁的大汉,一伸手捉住了那女孩的手臂,那女孩也在这时,发出了一下尖锐之极的叫声来。
别看她的身子如此瘦弱,但是她那一尖叫声,却是极其骇人,穆秀珍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女孩出声,虽然只是一下尖叫声,也令得她十分高兴。
她连忙踏前一步,道:“喂,安妮不愿意跟你们去,你们看不出来么?”
她才踏前一步,在她身旁的那大汉,连忙逼近一步,穆秀珍只觉得腰际被一炳枪指住,那大汉道:“小姐,你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穆秀珍不禁勃然大怒。她的身子陡地一侧,而在她的身子一侧之际,她反手一掌,已然击中那人的手腕,那大汉怪叫一声,手枪落地。
穆秀珍却不肯就此放过他,就着一击之势,五指一紧,抓住了那大汉的手腕,手臂一抖,将大汉的身子直抖了起来,摔出了三四码,“扑通”一声响,跌进了喷水池之中,她俯身拾起了枪来,可是她才一拾枪在手,便听到了拉动手枪保险掣的声音。
她连忙着地一个打滚,滚了开去。
若不是她滚得及时,那么她此时一定已被击中了,她才一滚开,“砰砰砰”三下枪响,三粒子弹,呼啸射到,溅得地上的石板,飞起了无数石屑,穆秀珍疾跳而起,还了两枪。
她那两枪,乃是盲目射出的,当然也不会射中什么人。
然而,她那两枪,却也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那两枪,使得她遏阻了敌人的攻势,而有时间转到了喷水池的假山石之后,可以定睛向前看去。
她看到金发美人,安妮和那大汉,都已进了车子,那轮椅被抛在铁门口,安妮仍然在尖叫着,车子则已发动,向前驶去。
那车子向前冲出的速度,即使对一个驾驶技术十分高超的人而言,也是接近危险程度的,穆秀珍从假山石后直跳了出来。
她窜到了铁门口,车子离她约有三十码,自车中有子弹射来,但是都没有射中她。这时穆秀珍可以轻而易举地射中车子的轮胎的,但是她举着枪,手指却始终发不出力道来。
因为这时,车子以这种危险的逮度向前疾驶着,若是一中枪,那必然失去控制,而失去控制的结果,不外是两个。一个是向右侧去,那么就跌下数百深的悬崖,或是向左侧,那也好不了多少,车子将以极猛的冲力,撞在山上。
无论是怎么样,车子中的三个人,都是活不了的!穆秀珍对那金发美人和大汉,绝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她却知道,安妮也在车中,这个瘦弱的,固执的小女孩,虽然令得穆秀珍大光其火,但是穆秀珍却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而且对她不论自己如何引诱,始终一声不出这一点,也表示十分佩服,因为叫她不要讲话,她是完全做不到的!
正因为这样,当她考虑到自己如果放枪的话,一定会连安妮也伤害的,是以她就没有开枪,而就在几秒钟之间,车子已冲出手枪的射程之外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转眼向跌在喷水池中的那人望去,只见他已爬了起来,正想攀墙而出,穆秀珍“砰”地一枪,子弹呼啸而出,正好在那人的鬓边掠过,将那人的发脚,烧去了一片,那人吓得手软,再也攀不住墙头,“咕咚”一声,跌了下来。
穆秀珍喝道:“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湿淋淋地爬了起来,身子在发着抖,道:“不干我事,我是私家侦探田凡统,我是领有执照的私家侦探田凡统!”
穆秀珍怒道:“胡说!”
那人道:“请你允许我拿出执照来,我的确是田凡统!”
穆秀珍走向前去,一伸手,拉开了那人的上衣,自那人的上衣袋中,取出了皮包来,找到了一张私家侦探的登记执照。那执照上的照片,就是眼前这个人,而执照上的名字,也的确是田凡统,穆秀珍莫名其妙,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凡统道:“我是受了委托。寻找一个失踪女孩安妮的,托我寻找的,就是刚才走了的一男一女,刚才,他们忽然通知我说,已经知道安妮的下落,但恐怕接回家中,会有麻烦,是以要我来帮帮手,我——却是想不到会有这样麻烦的。”
穆秀珍“哼”地一声,道:“你是一个十足大饭桶!”
田凡统忙道“是!是!”
穆秀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那一男一女叫什么名字,他们的地址你知道么?安妮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不愿跟他们去?”
可是,穆秀珍的问题,田凡统却一个也答不上来。他只是可怜巴巴地睁着眼,道:“我——不知道,是他们找上门来的。”
穆秀珍恨恨地一顿足,道:“你这样的人,做私家侦探,实在是糟踏了,我看你应该改行,改行去卖臭豆腐,最适合了!”
刚才,穆秀珍以为来的三个人,有一个是走不脱的,是以她并不急于去追那辆逃走了的汽车,但是那个走不脱的,却是一个为人利用的饭桶,她实是不能再耽搁了。她一面骂着田凡统,一面已奔向她的摩托车,等到她跳上摩托车向外冲来之际,田凡统仍然呆呆地站在那不动。
穆秀珍心中有气,驾着车,特向田凡统直冲了过去,吓得田凡统一声大叫,拨腿就跑,穆秀珍这才发现,刚才叫田凡统改行去卖臭豆腐,实在是埋没了天才了,他应该改行去做赛跑运动员,因为他此际,跑得如此之快,穆秀珍的车子,竟追不上他!穆秀珍向着那辆汽车的去向疾驶而出,田凡统在奔出了百来码之后,滚到了路旁,穆秀珍也不理会他,径自向前驶去。是以,当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回来时,屋子是空的。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还未曾进屋子,他们只在门口一下车,便已经知道发生变故了,因为那辆轮椅,已跌倒在门上。木兰花连忙将轮椅扶起来,叫道:“秀珍,秀珍!”
高翔早已掣枪在手,左闪右避地向前冲了过去,进了客厅之中,一进客厅,他立时转过头来,道:“兰花,没有人!”
木兰花推着轮椅,进了客厅,她又向楼上叫道:“秀珍!秀珍!”可是却也得不到回答。
地上,那个大洋娃娃站着,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框上,则堆满了可口的食物。
这证明穆秀珍和那女孩,都曾在这耽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如今,她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高翔到外面去转了一转,道:“秀珍的新摩托车也不在了!”
木兰花心中暗松了一口气,道:“她是自己离去的,可是那女孩呢?那女孩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她载着那女孩去兜风了?”
高翔道:“那也有可能,她本是大孩子嘛!”
木兰花又摇头道:“我想不会,那轮椅何以会倒在门口,我想一定发生了意外,高翔,你通知所有的警方巡逻车,叫他们一发现秀珍,立时截停她,要她和我们联络!”高翔答应着,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了警局的值日警官,再由值日警官将命令通知所有的巡逻车,值日警官在听取了高翔的命令之后,又道:“高主任,有一个妇人,正在警局等你,她说她是一个残废女孩的母亲,那女孩昨天是被警方人员从医院中接走的。”
高翔一呆,道:“那妇人呢?”
“她还在等你。”
高翔向木兰花望了一眼。
木兰花道:“送她到这来。”
“值日警官,我在木兰花的家中,派两名警员,送那妇人前来。”
“路上小心些,那妇人可能在路上遭意外!”
高翔又将木兰花的话,覆述了一遍。
高翔放上了电话,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看来越是复杂了,或者那女孩的母亲来到之后,可以使事情真相大白了吧。”
木兰花手托着头,坐在沙发中,道:“但愿如此!”
高翔来回地踱着,等着那妇人的来到,十五分钟之后,一辆警方使用的汽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两个警员和一个衣着十分寒酸的妇人,走了下来。
高翔忙道:“兰花,他们来了!”
那两个警员,已推开了铁门,向前走来,那妇人急急地走在最前面,她的年纪,约有四十上下,神情显得焦急而憔悴。
那两个警员,跟在她的后面,高翔迎向前去,那两个警员向高翔立正,行了一个敬礼,道:“高主任,这妇人带到了!”
高翔向那两个警员望了一眼,那两个警员十分面生,他正想问那两个警员时,那妇人的尖叫声,却将他的问话打断了。
那妇人歇斯的里地叫道:“我女儿呢?我女儿呢?这是她的轮椅,可是我的女儿呢?”
木兰花沉声道:“太太,你别急,你的女儿——我相信她遭到了一点意外,但是不要紧的,我们一定会设法找她回来的。”
“什么?”那妇人尖叫了起来,“她不在?”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
那妇人挥着手,道:“你们将她藏起来了,不行,不行,她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将她藏起来的,你们休想骗得过我!”
她一面说,一面向木兰花冲了过来,木兰花忙道:“太太,你镇静一些,你的女儿当然是你的,谁会将她藏起来,你先回答我们——”
可是,木兰花的话,还未曾说完,那妇人已然直冲到了她的面前,而且,极度出乎木兰花意料之外的,她竟一伸手,抓住了木兰花,将木兰花整个身子,抛了起来!这一下是柔道中极其上乘的招式,木兰花虽然也是柔道的专家,但是对方的攻击,来得如此突兀,令得她措手不及!
她的身子在被抛了起来之后,她身在半空,立时双腿连环踢出!可是,等到她那双腿踢出之际,妇人却已向楼梯上奔去了。
而木兰花的身子,一个打挺,自半空中落了下来。这一切,全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木兰花的身子才一站定,高翔一声大喝待向那妇人扑去,可是就在此际,只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不要动!”
高翔和木兰花都循声看去,只见那两个警员,一个已然跃上了钢琴,手中的卡宾枪,对准了木兰花,而另一个则据守在沙发之后,手中的枪对准了高翔。
高翔只不过呆了半秒钟,便知道原因了!
那两个人只不过是穿了警员的制服而已,他们根本不是警员,这也就是为什么高翔会觉得他们十分陌生的原因了!
那两个假冒警员的家伙,显然也是老手,这不但从他们持枪的姿势上可以看出来,而且,从他们迅速地站在绝对有利的位置上,可以观察得到的。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呆立不动。
这时,从楼上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想是那妇人正在寻找那女孩子,过了五分钟,那妇人冲了下来,又在厨房中转了一转。
然后,只见她满面怒容地来到了木兰花面前。
木兰花直到这时,才发现她的脸上,是经过极其精细的化装的。那妇人厉声道:“孩子呢?孩子在什么地方,快说!”
木兰花泠冷地问道:“孩子是你的女儿么?”
那妇人怒道:“你只要回答我,孩子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不出声。
那妇人道:“好,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
她一面讲,一面身子退到了桌旁,她开始伸手敲向桌面,当然,她每敲一下,是表示一秒钟,她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一刹那,她已然敲到了第六下!
当那妇人敲到了第六下时,高翔忙道:“慢一慢!”
那妇人的手不再敲下去,她冷冷地道:“如果你不说,我再开始计数时,你们只有四秒钟的时间,我不会从头算起的。”
高翔笑着道:“我想,你们对这间屋子的了解不够,是不是?”
那妇人怒道:“什么意思?”
高翔“哈哈”地笑了起来,道:“这间屋子,曾一次又一次地遭到破坏,但是也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布置,而且每一次布置,新的布置,总比以前更好!”
“不要废话,谁问你这些?你快些——七——八——”。
“慢一慢,你大可不必那样心急,我就要告诉你了!”高翔像是一点也未曾将对方他的那枝枪放在心上,“你仔细地听着!”、
当高翔讲到这的时候,木兰花也笑了起来。
那妇人的神色像是变了一变,她也觉出情形有些不怎么对,因为这时候,她和她的伙伴,可以说是占尽了上风的,那么,何以对方竟然会笑得那么开心呢?
可是,那妇人却想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来,是以她又向下数去,道:“九——你们不要以为我不会开枪,那小女孩在哪?”
高翔摇手道:“别开枪,我说了!”
他装出一副十分害柏的样子来,那种十分滑稽的样子,连他也禁不住想笑,然后,他忽然张大了口,发出了一声大叫!
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大叫声,本就足以令人吓上一跳的了,可是紧接着所发生的事,更令得那妇人日瞪口呆,不知所措!
只见随着高翔的那一声大叫,整个客厅中的陈设,在刹那之间,都转动了起来,那沙发“呼”地向旁转去,恰好重重地撞在站在沙发后边,那假冒警员的家伙的身子一个人跟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在他还未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间,高翔的身子,已飞一样地向他直扑了过来。
那家伙的反应,也算是十分快,他立即再扬起枪来,可是这时,高翔已经赶到了,高翔飞超一脚,正踢在那人手腕上,那人手中的枪向地上落去。
几乎是同时,高翔的身子,已重重地压到了那家伙的身上,高翔体重一百五十磅,全身都是肌肉,从上而下压下来,那人只发出了一下可怜的呻吟声,便昏了过去。
高翔的身子连忙着地便滚,恰好赶在那妇人之前,将枪拾了起来,就势一枪柄敲在那妇人的足踝上,那妇人尖叫着,向地上倒去。
战斗只不过历时半分钟,就结束了。
至于那个站在钢琴上的家伙,则根本不必木兰花去多费什么手脚,当钢琴也和其它的家,一齐开始旋转的时候,钢琴的盖,还自动向上,揭了起来,而那家伙是站在钢琴上的,当然站立不稳,身子向后一仰,跌了下来,木兰花所要做的只拿起一只花瓶,等他的后脑,砸在那花瓶之上而已!
当然,木兰花立即也将那家伙手中的枪夺了过来。
形势完全改观了,高翔“哈哈”地笑着,道:“你看这个大厅,由声波控制的旋转设置,是不是很新奇?你料不到吧!”
高翔一面说,一面将枪口对准了那妇人。
那妇人已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刚一站起,高翔便陡然接连地扳动了枪机了“砰砰”两下枪响,两粒子弹,呼啸着向前射去!
那妇人的面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她僵立着不动。
那两粒子弹,恰恰在她的耳朵之上,太阳穴之旁掠过,将她的头发,烧焦了两片,高翔又笑道:“希望我这两枪,没有破坏你的发型!”
那妇人双手乱摇,道:“别开枪了,高翔,别开玩笑了!”她的声音本来是十分粗涩的,但这时听来,虽然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恐,但是却十分动人,而且,高翔听到了,也不禁一呆,因为那声音,他十分熟悉,那一定是一个熟人!
他呆了一呆,只见那妇人一伸手,将头上的假发掀去,露出了一头十分柔软的栗色头发来,接着,她自口中取出了一个胶托,本来令得她的下巴突出的,但这时候,她的下颊,已回复了纤秀,而且,她的口形,也十分美丽。
那妇人接着,自眼皮上拉下两条肉色的胶带来,她本来看似满是皱纹,略有浮肿的眼,也变得美丽起来,然后,她又在脸上各种不同的部位,扯下了七八条胶带,最后,才自眼中,取出了一副隐形眼睛,在不到两分钟之内,她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变成了一个十分美丽动人的女郎!
从她脸上的那神情风韵来看,一望可知她是个法国人!
高翔一直呆呆地站着,直到最后,他才叫了出来,道:“钻石兰妮!”
那女郎笑了笑,道:“原来你还认得我!”
高翔耸了耸肩,道:“别忘了我现在是在警界服务,一个在警界服务的人,如果竟不认识钻石兰妮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么?”
那女郎已然完全回复了镇定,只是她的脸色,看来仍然嫌苍白,她笑了一下,道:“多谢你称赞我,现在,你已占了上风,我可以走么?”
高翔认识这个被称为“钻石兰妮”的法国女郎,还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她是世界上最着名的珠宝窃贼之一,她最喜爱偷盗的东西是钻石,有一次她失手被捕,在法庭上,她曾大叫大嚷,钻石对她,有一种特别的诱惑,使她一见就忍不住要据为己有。
但是事实上,钻石兰妮偷到了钻石之后,却并不是据为己有,而是出售给别人的,她不但偷窃手段高妙,而且转运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
但是钻石兰妮却也有一个特点,她偷窃的目标,全是着名的大钻石,至少也要在二十卡拉以上,小钻石她是不放在眼中的。
所以,这时高翔看到了钻石兰蒂,心中不禁十分奇怪,因为他绝未曾接到有什么巨粒钻石将要被运到本市,或在本市经过的消息,那么,钻石兰妮到本市来做什么呢?
高翔又立即想起,那个和小女孩在一起的男子,在经过了详细的检查之后,在他的指甲缝中,发现了有极细微的钻石粉,高翔当时就判断事情和钻石走私有关,但木兰花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今,钻石兰妮又突然出现,不论事情是不是那么简单,但整件事,是和钻石有关的,这当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高翔想了约有一分钟之久,并不出声。
在那一分钟之内,那两个被击昏了的家伙,已然醒了过来,木兰花命令他们将手放在头上,面对着墙璧,直挺挺地站着……
在听到了高翔叫出了“钻石兰妮”的名字之后,木兰花的脑细胞,也在迅速地活动着。这个鼎鼎大名的女盗贼的一切,木兰花当然是知道的。
木兰花也可以肯定,既然钻石兰妮在这件事中出现,那么这件事,一定是和一境巨型的钻石是有关系的。可是,为什么兰妮要找那小女孩呢?
木兰花只是静静地思索着,和监视着那两个家伙,她并没有出声。过了一分钟左右,高翔才冷冷地道:“你当然不能离去,兰妮!”
但兰妮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十分委曲的神情来,她娇声娇气地道:“为什么啊,难道你做了警察,便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了么?我的东方王子!”
兰妮最后这下称呼,令得高翔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