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木兰花在警局总部的一间小型会议室中,将那卷录音带,放了又放,而和她在一起的,一共有六个人。
那六个人中,却只有一个是警官,还有三名,虽然也是警方人员,但却是法医。另外两名,则是画家,也是警方人员。
“拍”地一声,在木兰花将那卷录音带作第四遍的播放,而关上了录音机之后,一位医官站了起来道:“兰花小姐,我有几句话,必需先说一说。”
木兰花忙道:“你只管说。”
“这种法子,是加拿大骑警发明的,一个人的声音,是由于他头骨、颚骨、口腔的构造形状来决定的,相似的人,声音也往往相类,就是这个原故。所以根据声音,有经验的人,也可以根据声音的特点,来描绘出这个人头骨的形状来,而根据头骨构造的形状的特点,也可以想像出这个人的脸容来。兰花小姐,你要我们做的就是这件事是不是?”
“是的。”木兰花点着头。
“我曾在加拿大骑警队中服务过,根据我的经验,”那医官续道,“根据一个人的声音所绘出的人,只是近似,而不是完全相同的。”
“我知道这一点。”
“所以,不论在什么案件上,这种照声音而绘出的人像,只是作为破案的叁考之用的,而由于这是一门最新的破案法,所以,法庭上,也不将之作为可靠证据的。”
木兰花道:“我全明白,因为对这个人,这卷录音带是唯一的线索,是以我们不得不从这一点着手,当然我知道设想出来的人像,不可能十足相似的。”
那位医官点着头,道:“好,那么我们就开始,兰花小姐,请你再将那卷录音带放一遍。”
木兰花伸手按下了掣,那笑声又传了出来。
在笑声中,一位医官道:“他的笑声尖而高吭,这人的颚骨一定尖削,呈长形。”
医官讲着,那名画家便立即用铅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另一名医官道:“可以说,他整个头部的骨骼构造,都是倾向长形的,他的眼窝可能很深——这人不像是白种人。”
那位最先对木兰花解释这种办法的医官道:“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他是日本人,他的颈十分细,他的健康程度不会很好,当然他很瘦。”
那卷录音带不断地放着,又被播放了十多次。
每一次播放,三位医官都有新的意见,而两位画家,则不断地根据医官所讲的,在画纸上修改、增添着他们的画稿。
终于,在半小时后,两位画家都完成了画稿。
当他们各自作画的时候,是自顾自地在作画的,但是当他们画好了之后,将两张画稿,放在一起看,画中的两个人,却是极其相似的。
那是一个瘦削、长脸、双眼深陷,看来像是一个病夫一样的人。那位医官在看了一眼之后,就将画像送到了木兰花的面前。
木兰花蹙着双眉,这样的一个人,她是不是曾经见过呢?可以说没有。木兰花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有信心,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也不像穆秀珍曾经见过的,那个她认为是“首领”的那个人。因为穆秀珍曾经对她十分详尽地形容过那个人。
这个瘦削的病夫,就是“血影掌”么?
这样一个看来瘦削孱弱的人,竟能做出那么惊人的事情来?木兰花呆了好一会,才道:“看来,他不像是一个犯罪者。”
“这是很难说的,”那医官回答,“一则,这张画像,不一定准确,可能近似的程度,只有三四成,但是他口部的形状,却有八成的可靠性。二则,他用现代化的方法去犯罪,根本不用他自己去动手,他只要有精密的头脑就可以了。”
“谢谢你们。”木兰花收起了那两张画像,其实,在她刚才的凝视之中,她若是遇到一个人,是和这画上的人相似的,那么她是再也不会认不出的了。
木兰花走出了警局。
当她在警局门口,略一凝立之际,她的心中又起了一种茫然之感。而这一种感觉,可以说是在任何一次冒险经历中都不曾有过的。
以往的许多次事件中,不论事情是如何神秘,是如何的险,她总有一点头绪可循的。而循着这点头绪,抽丝剥茧下去,也说可以有真相大白之一日的。
可是如今,事情却恰恰相反。
事情的本身,已十分明白了,有一个自称是“血影掌”的人,指挥着一个庞大的,组织极其严密的犯罪组织,在进行着骇人听闻的活动。
可是对于这个人,这个组织,木兰花却一无所知!
虽然木兰花曾不止一次地俘获过这个组织中的人,而这个组织中的人,也有要向木兰花表示,愿意脱离这个组织的。
可是,这些人,却全变成了死人!
而死人是不能吐露任何秘密的。所以,“血掌影”仍然是那样地神秘,而在事情严重得连高翔也落到了他们的手中时,木兰花仍然一筹莫展!
虽然,木兰花已有了那两张由声音而判断得来的画像,但是事实上,木兰花对那两张画像,是不抱着任何的希望的。
因为即使那画像和真人一样,现代的化装术和易容术,也可以使瘦子变成胖子,使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连他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
木兰花在警局的门口,木然地站着,甚至连几名警员向她行礼,她也忘了向他们打招呼,这种失态,在木兰花的身上是很少发生的。
由此可知,木兰花是真的堕入困境了!
她呆立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向那辆借来的摩托车走去,她的心中仍然在想,为什么对方向高翔下手,而不向她下手呢?
她倒宁愿对方向她下手的,因为那样的话,她至少可以在对方的总部之中,可以和那个“血掌影”见面,可以对对方有多少了解了!
她跨上了摩托车,到了机场,机场已然局部地开放,航空公司从他地调来的飞机,也已开始在跑道上降落。木兰花找到了方局长,方局长一见到她,便苦笑道:“高翔已然落在匪党手中了么?唉,兰花,你料中了,有一艘渔船,看到有好几架飞机,落入海中。”
“秀珍呢?”
“秀珍已和蛙人部队一齐出发了。”
“那也好。”木兰花喃喃地说着。
方局长却有些不明白,道:“兰花,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几个人,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那匪徒是针对着我们而生事的,秀珍和蛙人部队在一起,总是比较安全些的。”
方局长也不禁苦笑了起来,道:“那样说来,这件事,我们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到目前为止,可以这样说,但我们还可以努力——那艘渔船中的目击者的详细报告如何?”木兰花转了话题,问着方局长。
“没有什么详细报告,只不过在很远的距离,看到有飞机堕海,他们甚至于没有看到有人跳伞,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
木兰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用手撑着头,现出了极其疲惫的神色来。方局长从来也没有看到过木兰花这样无精打采过,他苦笑着,也觉得无话可说。
木兰花坐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道:“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家去,对方一定要令得我们一败涂地,他们一定再会来找我——”
“我派人去保护你!”
“不要,我们如今是在一团漆黑之中,敌人的动向,我们完全不知道,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来引敌人现身,那也是最笨拙的办法,就是引敌人来害我们!”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向门外走去,“所以,我不能要任何保护,要使敌人容易下手!”
方局长张大了口,可是好半晌,他才讲出了一句话来,道:“小心,兰花,你千万要小心。”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哽咽。
木兰花低声答应着,离开了机场回到了家中。
这时,已然是深夜了。
她仍然是乘搭那辆借来的摩托车回家去的,车子停在铁门前,她身子一侧,刚从摩托车上跨下来,也就在那一刹间,突然间,四面八方,都有强烈的光芒,向她的身上,集中照射了过来,令得她在那刹间,变得什么也看不到!
木兰花陡地一呆,本来,以她的身手而论,是足可以立时向外,滚了开去的,就算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对于自己住所之前的一切地形,也是十分熟悉的,找一个地方躲了起来,再来对付敌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她却只是转了转念,身子并不动。
她明知自己就算睁大了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反倒使眼睛在强光之下受损,是以她闭上了眼睛,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却听得约在三码之外,有人冷冷地道:“木兰花,现在,有十二炳手提机抢,对准了你!”
木兰花冷冷地道:“我想你大概不致于虚言恫吓的!”
那人又道:“你知道这一点就最好了,现在,你必需听从我的命令,这是目前,你想要活下去,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木兰花的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这个“血影掌”,一定很喜欢使用强光照射人,使人家处在强光之中,而他自己则隐在黑暗中,穆秀珍曾被在卡车中用强力手电筒照射过,如今,轮到了她!
木兰花十分镇定地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向前走!”那人命令着。
木兰花慢慢地向前走着,强光仍然集中在她的身上,以致她好几次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想看看眼前的情形,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走出了十一步,那人又喝道:“小心,现在你将从一块斜板上,走进一辆卡车的车厢中去!”
木兰花伸足踏着,果然,她踏到一块跳板。木兰花心中暗忖,“血影掌”果然要进一步地侵犯自己了,他命人来俘掳自己了。可是,他知不知道,这正是自己等待着的事情呢?
木兰花在跳板上走了几步,便踏上了卡车的车厢。
她一上了车厢,“砰”地一声响,传来了一下门关上的声音,接着,她的眼前,便由极度的光亮,变成了一片漆黑!
木兰花可以感到,卡车已在疾驶而出了。
这时候,木兰花的心中,自然是十分紧张的,但是她却多少也有一点兴奋。因为这时她虽然落入了敌人的手中,可是却也因此可以接近敌人了!
能够接近敌人总比一点线索也没有来得好些!
她在车子疾驶中,站了起来,取出了一只小电筒,四面照射着,她发觉那是一个密封的车厢,几乎连一点空隙也没有。
她来到了门前,门紧紧地关着,是由外面加锁的,在面想要打开,不是易事,那车厢中除了她一个人外,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
木兰花检查了两分钟左右,熄了小电筒,又坐了下来。可是,她才一坐下,便觉出车子一震,已在疾驶中,停了下来。
木兰花的心中一凛,暗忖车子一定是驶到目的地了!
那么自己一定可以和那个“血影掌”见面了!
车子停了不久,又缓缓地驶动起来,木兰花虽然在车厢之中,也可以觉出,车子是在缓缓地后退。木兰花心中在想:那大概是车子在驶进闸门吧,那么,这个“血影掌”所在的总部,一定是一幢十分大的建筑物了?可是,木兰花对这个想法,却也多少有点台疑。
她被困在车厢中之后,外面的一切,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车子并未曾转过弯,她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她上车到现在,大约是三十分钟,她也可以估计出车速是每小时七十哩,那么,现在车子所在的地方,是离她住处向西北二十馀哩处。
木兰花知道,那一带,只是十分荒凉的峭壁,下临着大海,这是并没有什么建筑物的,至多只有零星的几间石屋而已。
那么,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方向?
木兰花心中正在思索着,突然,她听到了一阵“轧轧”的声响,接着,整个卡车厢,便倾斜了起来,木兰花的身子,也陡地滑了下来。
木兰花大吃了一惊,心知有不寻常的变故要发生了,她大叫了起来,道:“你们想作什么?快放我出来,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木兰花不敢肯定自己的叫声,是不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因为她被囚的车厢是密封的,然而她的叫嚷,显然没有发生作用。
因为,车厢仍在继续倾斜!
木兰花再度按亮了小电筒,她发觉车厢已然倾到了四十五度,正当她阔始设法,想去弄开那扇门时,整个车厢,猛地震了一震。
紧接着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惊心动魄之极的,车厢在陡地一震之后,发出了一下巨响,也不知是撞在什么东西之上。
那一撞,令得木兰花的身子,被弹得直跳了起来,撞在车厢壁上。木兰花心知不妙,她连忙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抱住了头。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不断地传入耳中,剧烈的震动,令得木兰花的身子,在车厢之中,像一只皮球也似地被抛来抛去!
木兰花几乎是立即就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了,那用来囚禁她的卡车厢,已和卡车脱离了,而车厢这时,正沿着峭壁滚下去!
而她,则在车厢的面!
在那样的情形下,木兰花实在不能多去想什么,她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如何使自己不在剧烈的抛掷中,受到伤害!
那可怕的时间持续得并不太久,大约只有一分钟左右,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响,车厢静了下来,平静得出奇。但是车厢却也不是一动不动的,,而是作轻度的摇摆。木兰花在足足五分钟之使,才定过神来,喘着气,她站了起来勉强走动了两步。
她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她当然仍在车厢中,但这时,车厢却已跌到了海中,由于车厢是密封的,是以海水并没有浸入。
可是,她却不能够弄破那扇门,一弄开那扇门,海水浸入,车厢就会沉下去,她就会一无所持地浮在大海之上了!
但如果不弄开车厢的门呢?
这时,在公路旁边,四五个人正站在一辆车厢已经落下,只剩下车架的卡车之旁,向下看去,在星月微光之下,他们都看到下面的海面上,有一只大铁箱,跟着退潮的海水,在慢慢地向外,流了开去,这四五个人中,有一个人,发出了异常刺耳的笑声来。
穆秀珍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回来,当她回到家中之后,已是筋疲力尽了,因为她几乎不停地和蛙人在一起工作了十八小时之久。
她进了屋子,身子向沙发上一靠,便叫道:“兰花姐,飞机几乎已全捞起来了,他妈的,这家伙只是存心和我们挑战。”
她自己讲了好一会,才发现屋中空洞洞地,并没有人在回答自己。她疲倦得实在不愿意再站起来,是以她只是垂直了身子大声叫道:“兰花姐!”
然而,当她的叫声静了下来之后,仍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时,却不容穆秀珍不站起来了,她先向电话下看了看。因为她若是不在,而木兰花又有事外出的话,只要时间许可,她是一定会宁留一张条子压在电话之下的。可是这时,却什么也没有。
她又来到了餐桌之前,拿起了放在餐桌上的那只花瓶,在花瓶的底部一个掣上,按了一下,立时便有录音带转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是一具隐藏的自动录音机,它是由声波来控制录音工作的,也就是说,当你需要录音的时候,只要对着它大叫一声,就可以进行录音了。
木兰花没有时间留条子,当然应该有机会讲几句话的,那么穆秀珍也可以知道,木兰花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的了。
当穆秀珍按下那个掣之际,她的心中,已然十分紧张,因为她知道,一定有些什么极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在录音带转了几秒钟之后,突然一阵异样的笑声,自“花瓶”中传了出来,一听那阵笑声,穆秀珍便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她虽然未曾直接和那个“血影掌”通过话,但是她却也听到过自电话中传出来的那人的笑声,是以她一听就可以认得出来。
她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只听得笑声陡地停止,接下来,便是一个听来近乎冷酷的声音,道:“秀珍小姐,你回家来了么?”
穆秀珍一时之间,也忘记了那声音只是从录音机中发出来的,竟大声回答道:“回来了又怎样?”
录音玑中的声音继续着,道:“你说不定已经发现木兰花已经不在了,是不是?我劝你不必去找她,绝无必要,因为你找不到她的。”
声音讲到这,略停了一停。
穆秀珍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咬牙切齿地望着“花瓶”。不到两秒钟,那声音又道:“但是,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样失踪的,以及她究竟去了何处,那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因为我们将经过情形,拍成了精采绝伦的记录片,请你到运河街三十七号六楼的立华试片间去,那的人一定会放给你看的,而且,看了之后,你还可以将那一卷影片带走,作为我送给你的小小的礼物!”
穆秀珍耐着性子听着,她怒火上冲,猛地抓起了那“花瓶”来,用力砸向地上,连花瓶带录音机,一齐砸了个粉碎。等到将“花瓶”砸碎之后,她气也出了,可是也想到,自己的行动,不但不能损及敌人分毫,反倒将自己的东西破坏了。
她苦笑了一下,抓了抓头,便向门外冲去。
可是她冲到了门外,却又停了一停,又奔回到电话旁,打了一个电话给云四风,可是云四风却偏偏因为公务而出去了。
穆秀珍气愤地放下电话,奔出了大门,驶着借来的一辆军用小吉普,风掣电驰地向市区驶去,闯过了好几处红灯,来到了运河街的街口。
她将车子停在三十七号的门前,那是一幢其中有着许多小型、中型工厂的庞大建筑物,穆秀珍心急,从楼梯直奔上了六楼。
在六楼,她找到了那家“立华试片间”一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几个人正在大声争论,穆秀珍认得出其中有一个是十分红的电影小生。
穆秀珍本来,以为这试片间就是匪巢的,是以冲进来的时候,如临大敌,但当她一看到那雹影小生之后,她不禁一呆,道:“咦!这真是试片间么?”
那几个在争论的人,都停止了讲话向她望来。
电影小生献殷勤地道:“这若不是试片间,小姐以为是什么地方呢?”
穆秀珍一瞪眼,道:“我以为是贼巢!”
小生呆了一呆,也不知道穆秀珍这样讲,是什么意思,这时,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迎了出来,道:“小姐,有什么指教。”
“我姓穆,叫穆秀珍。”秀珍指着自己的鼻尖说。
“哦,是,是,原来是穆小姐,你是来看那段影片来的,是不是?那位先生已吩咐过了,你一来,就立即放给你看。”
“慢一慢,”穆秀珍摆了摆手,“那个送影片来的,是什么样人,你可得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这件事,关系十分重大!”
电影小生又凌了过来,道:“原来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女黑侠穆秀珍,可是女侠也有兴趣自费拍片么?如果是的话,女黑侠故事中,云四风这个角色,我倒很有兴趣。”
穆秀珍“呸”地一声,道:“我若是开电影公司,像你这样的人,送给我也不要!”
小生碰了一个钉子,讪讪地退了开去。
试片间老板皱着双眉,道:“这个人么——大约二十来岁,样子也很普通,我实在说不出他有什么特徵来,他——是了,他左边的眉毛,似乎被一道疤痕穿过,断成了两截,看来有点凶相。”
穆秀珍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很大的线索,她又问:“那人是一个人来的么?除了将影片交下之外,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他是一个人来的,一切费用他也全付了。”
穆秀珍道:“好,那么请你将这段影片放给我看。”
老板忙道:“请。”
穆秀珍推开了试片间的门,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不一会,灯光黑了,银幕上开始看到一条公路,那条公路,穆秀珍是再熟悉也没有的了,那就是由市区通到她家中去的那绦路。这时,路上静荡荡地,但不多久,便看到了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
等到那辆摩托车驶得渐渐近了时,穆秀珍已可以看出,在车上的,正是木兰花。她坐直了身子,不禁大是紧张起来。
她才一坐直身子,便看到银幕上,陡地亮了起来。
好几股强光,一起对住木兰花亮了起来,接着,便是木兰花被迫走向卡车的车厢,以及她进了车厢之后,卡车向前疾驶而出。
接着,镜头一转,只看到卡车已停在一个悬崖之旁,卡车的车厢正在渐渐自动倾斜,那辆卡车的车厢,在倾斜到一定程度之后,已然离开了车架,向下跌去。
车厢在岩石上撞着,滚着,看得穆秀珍紧紧地握住了双手,手心中已在冒汗,木兰花在这车厢之中,木兰花能保持无恙么?
突然,车厢从三四丈高的一块大石上落了下去,落到了海中,溅起了许多股水柱,再接着,车厢浮在水面上,向外慢慢流了出去。
拍摄这一段记录片的人,显然是个中高手,因为每一个片段,都拍得惊心动魄,令穆秀珍看得气也喘不过来,一直紧握着双手。
等到那车厢渐渐飘了开去之后,那段影片也放完了,试片间的灯光重明,穆秀珍呆若木鸡地站着,可是她却听得身后有人鼓掌道:“好,拍得真好,穆小姐,将来推出,一定会打破卖座纪录的。”
穆秀珍陡地转过头去,只见讲话的正是那油头粉面的小生,穆秀珍突然一翻身,跳过了椅子,一伸手,便抓住了小生胸前的衣服。
她手臂一振,将坐在椅中的小生直提了起来,怒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幸灾乐祸,你可是以为我不敢打你么?”
小生吓得脸都黄了,双手连摇,道:“穆小姐,不,请放手,我——讲的是实话,电影的确拍得很精采,我也没有得罪你啊!”,
穆秀珍实是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对方并不明白刚才放映的那一段影片是真正发生的事,他还当作那是在做戏,她一松手,又将小生推得跌倒在沙发上,她转过身,道:“老板,这一段影片,你立即亲自送到警察总局去,我在那等你。”
老板呆了一呆,可是还未等他发问,穆秀珍早已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木兰花现在,可能还在海上飘流,自己早一分钟行动,木兰花获救的机会也就多一分!
她冲出了那幢建筑物,又驶着吉普车,横冲直撞,来到了警察总局,她直奔到方局长的办公室前,叫道:“方局长,方局长!”
这时,方局长的办公室中,正挤满了人。
在他的大办公桌之前,几个人正在大声叫嚷着,方局长则抱住了头,像是不愿意听那些人的话,但是却又无可如何。
那几个人可能全是本市航空公司的负责人,和保险公司的负责人。因为这次的窃案,性质特殊,损失重大,是以他们都在责备警方。
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好几位甚负声名的记者,以及警方人员。穆秀珍一面叫,一面也不打门,便一推门,走了进去。
她一看到方局长的办公室中那么乱,秀眉微蹙,大叫道:“出去,出去,统统出去!”
一个中年人转过身来,道:“你是什么人?”
穆秀珍也不回答他,双手一伸,拉住了那人的衣襟,道:“我说出去,你听到了没有?你是聋子?还是想不听我的话?”
她将那人的身子转了一转,又猛力一推。
那人怎禁得起她大力的一推,身子立时站立不稳,向外腾腾腾地跌了出去,一直跌出了门口,才坐倒在地。穆秀珍大喝道:“不是警方人员,统统出去!”
那人跌在门外,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穆秀珍再气势汹汹地一喝,其馀人都不由自主,一齐向外退了出去,走得慢些的,还被穆秀珍用力推着,等到将所有的人全推了出去,穆秀珍才“砰”地一声响,将门关上。
方局长直到此际,才抬起头来,向穆秀珍苦笑了一下,道:“秀珍,多谢你了,多谢你将这些人一起赶了出去,唉!”
穆秀珍俯下身去,道:“方局长,兰花姐被人装在一个大铁卡之中,从悬崖上推下海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穆秀珍一连说了两声“我们怎么办”,心乱如麻,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直落了下来。她早在看看那段影片的时候,就想哭的了,但是她一直勉力忍着,直到此时,她看到了方局长,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眼泪实在忍不住了,才流出了泪来。
方局长一听,也大吃了一惊,他霍地站了起来,道:“什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影片。”
“影片?”方局长大惑不解,“什么影片?”
“是血影掌拍的,他——他将兰花姐逼上了货车卡,又将整个车厢,自悬崖上推了下去,跌进了海中,兰花姐——她——”
穆秀珍越是讲,越是伤心,更是抽泣得讲不出话来。
她哭了片刻,才又道:“这——贼又将经过拍成了记录片,送到一间试片间去,我才从那间试片间中来,方局长,我们怎么办?”
方局长呆立了半晌,又颓然地坐在椅上。
他是一个经验极其老到的警务人员。可是,一个经验再老到的警务人员,也是难以忍受这那接二连三而来的打击的。
机场的劫案是如此惊人,全布轰动,他最得力的助手高翔,却又偏偏下落不明,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这已令得他忧虑不止的了。
可是如今又传来了木兰花也遭了不幸的消息!
方局长坐在椅上,心中乱成了一片,穆秀珍道:“局长,快派飞机去找她,去找那卡车厢,派搜索机,派水上搜索艇去!”
方局长定了定神,道:“好,我立即着人去联络——”
他才讲到这,对讲机上的红灯,亮了起来,方局长按下了一个掣,对讲机中传出了秘书的声音道:“方局长,一位云先生,要见穆小姐。”
穆秀珍一听,立时尖声叫了起来:“四风!”
方局长也说道:“快请他进来。”
云四风可以说是撞开门进来的,那是他来得实在心急之故。穆秀珍一看到了他,便向他扑了过去,叫道:“四风!四风!”
她一面叫,一面哭着。云四风轻轻地拍着她,道:“镇定些,镇定,秀珍,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直都是不在乎的,不是么?”
穆秀珍叫道:“可是——可是这一次——兰花姐——”
云四风忙道:“兰花姐怎样了?”
穆秀珍还未回答,一个警官捧着一盒影片,来到了门口,道:“穆小姐,一个人送这盒影片来,他说是你吩咐他亲自送来的。”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止住了哭声,抹了抹眼泪,道:“请他到档案室去,将所有的罪犯照片,给他辨认,直到他认出那送影片去的人为止。”
“好的。”那警官应了一声,退了开去。
穆秀珍看来,已渐渐地回复了镇定。
那是她知道,即使木兰花出了事,她惶急也是没有用的,木兰花和高翔都不在,事情就只好靠她和云四风两个人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如何可以只是哭泣?
她挺了挺胸,抬起头来,道:“四风,局长,我们不妨先到放映室中去看看这段影片,局长,你吩咐人加紧进行搜索工具的联络。”
方局长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他们三人,和几个高级警官,一齐向试映间走去,当影片放完之后,云四风忙道:“我们还必需请教海洋学家的意见,看看海流的方向。”
方局长道:“这统归我负责,我一得了海洋学家的意见,立即转告你们,现在,已有六艘搜索快艇,和四架搜索机可以应命了。”
穆秀珍道:“我还要一架高性能的直升机。”
方局长道:“那简单,我们自己有。”
他们一齐走出了试映闲,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径自登上了车,驶向警方直升机的停泊处,五分钟之后,直升机已升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