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时五十分了!
高翔已通过搬到油厂来的广播设备,向散布会市每一个角落的行动小组发出了命令:准备在十分钟之内,立即行动!
时间慢慢地过去,四时正!
“铃——”
电话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每—个人都屏气静息的情形下,电话声呼来,是极其惊心动魄的,方局长并不立即拿起电话来,他知道电话铃一响,电话追踪网便开始工作了。
他让电话铃响了约半分钟,直到另—具电话也响了起来,他才和高翔同时拿起电话。高翔接听的电话,是电话公司方面打来的。
高翔听到的是电话追踪结果的报告:长途电话,是从邻埠打来的。
方局长拿起了电话,听到的是一阵笑声。
那阵笑声是如此响亮,连别人也全听到的。
高翔顿然地放下电话,一切布置全白费了,胡法大竟已离了本市,到了邻埠,然后再打长途电话来,所有的行动小姐,尽是鞭长莫及!
胡法天在发出厂—阵笑声之后道:“是谁在接听电话?是高主任?还是可爱女黑侠木兰花?”
“我姓方!”方局长沉声回答。
“原来是方局长,那更好了,对不起,我又和你们开—个小小的玩笑,我离天本市了,我想你们—定尽了点心血作布置,现在都没有用了,是不是?”
方局长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道:“胡法天,这是你前来自首的最后机会,你闯的锅已然十分大,如果再不自首,那你就是在自寻死路了!”
“哈哈哈……!胡法天又放肆地笑了起来。
董事长突然又站了起来,大叫道:“快问他,条件是什么,在你们一败涂地的情形下,劝人自首,个是痴人说梦话么?”
方局长的面色十分难看!
胡法天显然已听到了董事长的声音,他又笑了起来,道:“不错,讲得对,我的条件是要木兰花、高翔、穆秀珍三个人,到我这里来。”
方局长默不作声。
木兰花已陡地站了起来。
“听到了没有?”胡法天的声音极其嚣张。
木兰花一伸长,从方局长的手中,接过了电话来,镇静地道:“听到了,你在什么地方?我们怎样才能来到你在的地方?”
“很简单,你们到四十九号码头去,那里有一艘游艇,会将你们带来,和我见面的。当我处置了你们三人之后,再提第二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当然是钱了!哈哈,我看你们也应该开始准备大量现钞了,当然,上品的钻石,弱翠,宝石以及白金,我也收的。”
“你——”木兰花只讲了—个字,胡法天便“卡”地收了线。
木兰花拿着电话筒,又呆了半晌。
方局长不等木兰花先开口,便道:“兰花,别去,他将你们三人,恨之入骨,你们这一去,无异是送入了虎口之中。”
木兰花慢慢地放下了电话,然后,十分动人地微笑了一下,道:“方局长,你错了,胡法天这一次,太聪明了,反倒下错了—只棋。”
“你的意思是——”
“本来,我们全然没有他的线索,只好听凭他勒索,或是炼油厂方面,要蒙受极大的损失,但如今情形却不同了,我们可以和他见面了。”
“可是,他是一定有准备的。”
“虽然他有准备,难道我们就没有准备?而且,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胡法天以为那么容易,便可以“处置”我们,那他是在做梦!”
方局长望了望木兰花又望了望高翔和穆秀珍。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虽然—句话也未曾说过,但是一个勇者是不需要喋喋不休,或是高声呐喊来增加勇气的。谁都可以从他们两人的神色中,看到他们两心中的决定,那便是:去,不顾—切危险,去和歹徒周旋到底,不怕—切危险!
方局长叹了口头才徐徐地道:“我明知劝你们也是没有用的,我只有一句话说了,小心些!小心些!小心些!”
方局长一连讲三下“小心些”。讲后顿了一下之际,他的声音哽咽,陡地转过头去。
木兰花保持着镇定,道:“我们知道了。”
她向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齐向外走去,他们刚来到门口,使听董事长叫道:“三位且慢—步。”
三人站住了身子,转过身来。
董事长神情激动,口唇抖动,他分明是有话要说的,但是又因为太过激动,而变得讲不出话来。他心中实是太感动了。
足足僵了一分钟,他才在自己的头上敲打了起来,道:“我太卑鄙了,太自私了,在三位之前,我实在是太渺小!”
木兰花淡然地笑着,道:“董事长,你不必这样自责,站在你的立场来说,最重要的自然就是日新炼油厂。但如果你肯将目光放远大些,你便可以进—步知道,财富只不过是过眼烟云,而还有许多东西,却是与世永存,永世不灭的。”
董事长惭愧地点着头,道:“是!是!”
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一齐走了出去。
他们,被称为“东方三侠”的三个勇敢的人,毫不犹豫地去应世界上最危险的约会,那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亡的约会!
离开了办公大楼,他们三人又上了车,径向四十九号码头驶去,四十九号码头是—个十分荒僻的地方,—面是水,一面全是高大的货仓。
当他们到达的时候,那些一幢幢高大的货仓,看来就像是随时可以将他们吞噬的野兽一样。他们停下了车子,等着。
可是,他们足足等了三分钟,码头上仍是冷清清地,—个人也没有,并不像胡法天所说的那样,会有人来领他们前去。
高翔先说道:“让我下去看看。”
木兰花道:“小心。”
高翔推开了车门,向外跨了出去,几乎是他才—现身,枪声便响了。高翔的身子,立即向外滚出,枪声再响,三响!
枪声是从一间货仓上面传来的,枪手所使用的—定是远程射击的来福枪,而且一定配有红外线远程瞄准器,因为三枪都射得十分准。
第三枪射中了汽车的油箱,汽车突然起火燃烧,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一齐从车中滚了出去,滚到了高翔的身边。
高翔立即道:“那一个是第三流的枪手,他并没有射中我,我们快退。”
三人在地上滚着,向后退去。
这时,分布在全市每一个角落的行动小组,还未曾收队,他们三人看到,至少有三组行动小组,向发出枪声的仓库奔去。
他们三人退到了水边的—个简陋建筑物之中。
那简陋的建筑物,是机动快船的赁所,这时当然没有人在,他们跳了进去之后,伏着不动,不—会,便看到—个男子,被—队警员拥族带了出来。
高翔立即向前奔去,到了警员和被捕的那个男子面前,等到高翔就着街灯,看清了那个男子之际,他的手心不禁渗出了冷汗来。
那是一个著名的枪手,是有着“神枪手”之称的。
刚才,他在三枪之下逃生,还曾幽默地讲过笑话,但这时他看清原来有枪手之称的著名凶徒时。他才知道自己的运气,实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高翔—露面,警员便立时向他致敬,高翔吩咐他们各归岗位,而将那名枪手带着,回到了那个小房间之中,木兰花一看到那枪手,心中也不禁暗叫了—声:“好险!”
穆秀珍失声道:“好哇,神枪标原来是你。”
那枪手傲然道:“是我。”
“神枪标,”穆秀珍有点奇怪:“听说你是百发百中的,何以这次眼界如此之差,连射三枪,只射冲了“辆汽车?”
神枪标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确是百发百中的,但是当他知道今晚要枪杀的是东方三侠的时候,他紧张得一直在发着抖,个论他怎样镇定,他—直在发抖!
在发抖的人,怎么能射中目标啊?
反倒是这时候,他被捉住了,缴了械,面对着“东方三侠”了,他反而镇定了—起来,不再发抖,他心中实是恼恨之极,但已没有用了。
木兰花向穆秀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道:“神枪标,你枪杀我们,可以得到多少代价,照直说。
神枪标道:“如今是什么也拿不到了。”
“如果成功了呢?”
“三十万。”
“哈哈,我们的命还算值钱,”木兰花的脸色突然一沉,道:“行了,如果你成功了,怎样通知胡法天,说!”
神枪标的面色大变,—声不出。
“神枪标,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你不想在监牢中渡过你下半世的,是不是?而且据我所知,牢中有很多人,正是将你恨之入骨的!”高翔的声音虽低,但却足以令得对方心悸。
“我……打—个电话通知他。”
“什么号码?”
“是长途电话,C市的,七一一四五号。”
木兰花向高翔使了—个眼色,高翔立时拿起了电话,接通了电话局,道:“请代向C市的电话当局询问,七一—四五号电话的地址。”
他放下了电话。木兰花道:“好,那么请你现在打电话给他,将声音放得愉快些,告诉他,你的任务已完成,我们三人已暴尸街头!”
神枪标的手又发起抖来。
他先拨了打长途电话的号码,接通了电话局,然后,在五分钟后,木兰花等三人,都听到电话中响起了一个熟悉声音,那便是胡法天的声音。
“喂?”胡法天问。
“阿标。”
“事情怎样?”
“很顺利,三条鱼,都腌成了咸鱼。”
“你检查过了?”
神枪标望了一下在面前的活生生的“东方三侠”,一咬牙,道:“是,没有错的,我的另一半报酬,在什么地方收取?”
“放心,少不了你的,我再和你联络好了。”
胡法天先收了线。
高翔在神枪标的手中,接过电话,按了一下,再打电话局,地址已得到了!
C市与本市的距离并不远,但为了事情有变,他们还是借用了一架水陆两用的小型飞机。在他们起飞之前,木兰花将—切报告了方局长。
她料定胡法天必然会再向方局长通电话的,她要方局长尽量和他拖延通话的时间,那样,便可以使胡法天继续留在那个地址中……
飞机起飞时,已有一丝晨曦了。
这是不是象征着事情巳开始现出光明了呢?三个人谁也不敢料定!
飞机是在靠近C市的海面上降落的。
方局长早已和C市的警方联络过了,所以飞机才一降落,便有两艘水警轮驶了过来,C市的洪警官和高翔等三人见了面。
洪警官带给他们三人的,是一个令得他们极其兴奋的消息,C市的警员和干探,已经包围了那个地址,没有什么人可以通过的。
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三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木兰花站在水警轮的面前,海风将她的长发吹拂得很乱,高翔站在她的身边,暗暗替她理着乱发,穆秀珍则在向C市的警员,高谈阔沦,只听得她—个人的声音。他们的心情,都十分轻松。
因为胡法天就快要就逮了!
上了岸,他们并不动用警车,只是由洪警官相陪,乘了一辆黑色的房车,按址前去。洪警官的话,证明神枪标的口供是可靠的。
因为那个地址,。—直受着警方的注意,原因是常有无线电波自那地址发出来,警方怀疑有人在私设电台,曾经搜寻过而一次也没有结果的。
C市警方的搜寻没有结果,那绝不是他们的无能,胡法天所设计的无线电台,可以小到只有钮扣那么大,谁会想得到?
胡法天是一直以那地址为另—个巢穴的,那么,这次他—定是逃不走的了。车子穿过寂静的市区,来到了半山的道路上。
半山的公路更寂静了。可是,在转过了一个弯之后,却突然听到喧哗的人声,前面—间华丽的别墅中,灯火通明。
洪警官陡地停住了车子,对着车中的无线电活叫道:“二号,二号,我是三号,你监视的结果怎样,前面在做什么?”
从无线电话中,传出了另一个声音:“自午夜起,这里就在举行舞会,一直到如今,我看,邻市方面的情报或者不对了。”
洪警官回过头来、望了望木兰花等三人。
“不会错的,”木兰花镇定地回答:“请你们继续包围监视,我们前去看看动静。”她翻腕看了看手表,已是清晨五时四十分了。
时间是极其紧迫的,如果到七时四十分,仍不能找到胡法天的话,那么—切希望都没有,炼油厂方面,便是准备牺牲了。
事实上,根本不可能等到七时四十分的,因为如果炼油厂方面要准备牺牲的话,必须先将—切易燃品泄去,运走,那是应该现就开始进行的了。
所以,他们实在是不能失败的!
他们若是失败了,只能造成两种情形,—是发生大爆炸,继之是史无前例的大火;一便是接受胡法天的条件,付出巨额的金钱,从此邪气高张!
这两种结果,都是他们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事实上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们一齐下了车,向前走去,一路上十分之静,静得可以清楚地听到前面别墅中传出的笑语声,他们一直来到了围墙之外,略一纵身,便一齐上了墙。
他们身子伏在墙上,向内看去。
围墙之内,是一个相当大的花园,那个灯火通明的大厅,靠园的一面,全是落地玻璃长窗,大厅中有几十对男女正在饮酒取乐。
不但是楼下大厅灯火通明,楼上好几间房间,也是—样,而不时有打牌声传了出来,看情形,这是—个通宵狂欢会。
“兰花姐,这是怎么一回事?”穆秀珍问。
“那是胡法天故意布置的,他—定在这屋子之中,我们跳进之后,掩到屋前,你们两人,先伏在外面的冬青树中,待我先上楼看个究竟。”木兰花吩咐。
“兰花,”高翔表示反对,说:“你不能单独行事。”
“高翔,如今不是开会议讨论应该怎样做的时间,你难道未曾想过,我们只有很少的时候可供利用了么?”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已向—下跳去。
她才—落地,便矮着身向前冲了出去。
她—直冲到了屋外的冬青树丛,才停了下来。
当她停住身子之后,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也到了。
木兰花再跃起身来,到了墙下,她—抖手,抛出一条绳索,绳索的小钩,恰好钩住二楼的窗口,木兰花迅速地向上爬去。
这时,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更是紧张,他们握定了枪,抬头看着,准备一有对木兰花不利的情形出现,他们便立即先发制人。
但是,直到木兰花攀上了二楼的窗口,已开始向内张望了,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看样子,洋房中的人,根本不知道来了不速之客!
木兰花向窗内看去,里面正开着两台麻将。
她沿着墙上凸出两寸许的一道横沿,向旁移动着,一连经过了三间房间的窗口,都是如此,当她经过了第三个房间之后,她已绕到了洋房的后面。
那—边,有几个窗口是漆黑的。
木兰花来到了一个镶着磨沙玻璃的窗口之旁,停了下来。通常来说,镶这种玻璃的窗子,一定是浴室的窗子。木兰花贴耳在玻璃上听了—下。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这时,她看到高翔和穆秀珍两人,也沿着绕屋而种的冬青树丛,来到了屋后,她向两人作了一个手势,又向那窗子指了一指。
她在告诉了两人要从这个窗子中攀进去之后,便用力推了推窗子,窗子关着,她取出了玻璃刀来,划了一个圆圈。
然后,她轻轻一敲,—块圆形的玻璃,顺手而脱,恰好可以供她仲进手去。木兰花伸手进去摸索着,拉开了窗柱,推开窗子。
那果然是一间浴室。
木兰花跳了进去,拉开了浴室门,只见门外是—条走廊,有个男仆正走过来。木兰花躲在门后,等那男仆走到门旁,她立时以极快动作的打门,一伸手,便将那男仆拉了进来。
同时,她手中的枪、已抵住了那男仆的前额,那男仆张大了口,也不知他本来是想叫些什么的,但是这时,他已—句话也讲不出。
他双眼发定,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关上了浴室的门,冷冷地道:“胡法天在哪里?”
“胡……胡法……天……”那男仆结结巴巴:“我……不知道……今晚客人那么多,我不知道,……谁才叫作……胡法天?”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别装腔作势了,我问的是你们的主人。”
“我……主人在楼下招呼客人,他……是个大胖子,你—看就可以知道了,不干我的事,你……快将我放开了吧?”
“你再不说我就下手了!”木兰花厉声逼问。
“我……我的确不知道,杀了我……也没有用的。”
木兰花不愿再多耽搁时间,而且,看情形这个男仆也不知道什么。她在那男仆的头部,重重地敲了一下,使那男仆昏了过去。
然后,她除下那男仆身上白色的制服,穿在她自己的身上,又取出了一个男装发型的发笠,戴在头上,出了浴室。
她在走出浴室之际,用铁丝在锁匙孔上,勾了一下,倒锁住了门,那样,除非是那个男仆醒来,外面是打不开门来的。
而那个男仆,木兰花深知他在一小时之内,是不会醒过来的了。木兰花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着,她已留意到二楼一共有九个门口。
九个门口中至少有三个浴室,还有六间房间。
木兰花几乎可以断定,胡法天必然是在这九个房间中的一个之内的。是以,她将每—间房间的门,都拉开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