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夫的右手腕受了伤,他只是匆勿地扎了一下,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向下淌着,他用左手单手驾车,车子简直像是疯牛一样!
当他的车子,以一种难听之极的刹车声,停在冈山湾道二十四号门前的时候,正是冯乐安举起手来,待向穆秀珍劈下的时候。
那一下尖锐难听的刹车声,传进了屋子,令得冯乐安陡地呆了一呆,手停在半空,紧接着的踢门声,更令得冯乐安退后了两步,紧张地等待着。
被冯乐安利用来作为指挥的房子,是一幢十分普通的二层石屎楼,西华夫冲上了楼梯,便怪叫了一声,冯乐安立即打开了门。
西华夫一步窜了进来。
“解决了么?”冯乐安沉声问。
西华夫并不出声,扬起手腕来。
他还在滴血的手腕,说明了一切。
“怎么一回事?”冯乐安狠狠地问,同时望向西华夫。西华夫向后退了一步,道:“韦九的房中有人,我相信那是木兰花!”
“哈哈,那当然是木兰花了!”穆秀珍陡地接言。冯乐安回过头来瞪了穆秀珍一眼,穆秀珍看到他的左眼之中,闪着一片异样的光芒,她一接触到那种光芒,心头便怦怦乱跳!
幸而冯乐安只是望了她一眼,便立即转过头去对西华夫了,西华夫先是呆呆地站着,惊骇无比地叫道:“你!你——”
冯乐安沉声道:“你这个不中用的家伙,你给木兰花吓破胆了,你连一个最普通的窃犯都对付不了,反倒泄露了我们的秘密!”
冯乐安一面讲,一面向前逼近。
而西华夫不断地向后退着。
终于,西华夫退到了墙前站定,而冯乐安则站在西华夫面前三处,盯着西华夫。穆秀珍着不到冯乐安面上的神情,但是她却可以看到西华夫,她看到有一股极之强烈,但是却十分阴森的目光,罩定在西华夫的脸面上。
那一股光芒,令得西华夫的面容,看来更是狰狞。
但尽管他面且狰狞,他的双眼,都仍是定定地回望着冯乐安,他的口中,发出一种十分奇怪,而毫无意义的声音。
他的左手,本来是扬起来,这时也渐渐地放下来,而冯乐安右手一振,只听“搭”地一声,他的手表之中,露出了许长的一截小刀来,冯乐安将小刀迅速地插进了西华夫的咽喉,西华夫竟然完全不作反抗,咽喉中刀处,鲜血淌下来,他的身子,也沿着墙,慢慢地向下滑了下来。
西华夫的身子,比冯乐安强健不知多少,他就算右腕受了伤的话,冯乐安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西华夫却完全不抵抗!
那柄小刀上显然是有剧毒的,要不然,像西华夫那样的壮汉,即使是咽喉要害处,受了这样的一刺,也是不会立即丧命的。
但此际,坐在墙根前的西华夫,却显然已经死了。
冯乐安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冷笑,转过身来,他左眼中的那种光芒,已经敛去。穆秀珍在那一刹间,突然想到,冯乐安的那只左眼,一定大有古怪,自他左眼之中发出的那种古怪的光芒,可能具有强烈的刺激对方脑神经的作用。
也就是说,有着强烈的催眠作用!
所以西华夫才会在他的注视之下,呆若木鸡,丝毫不加反抗,听凭他杀害!而他的左限,为什么具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呢?
穆秀珍望着他阴森的脸,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般寒意。
冯乐安来到了穆秀珍的身边,道:“木兰花,哼,木兰花从四楼跌了下去,被送进了医院,这是我亲眼着见的事情!”
他狠狠地在向穆秀珍狂叫着,根本未曾注意到他身后的一扇窗子,已被人悄悄地推了开来,他再次抬起手来,然而也就在此际,他的身后,已传来“卡”地一声。对于枪械略有常识的人,便可以知道那一声响,是手枪的保险掣被打开的声音。
“举起你的双手,放在头上!”木兰花的声音,接着便传了出来,而且就在冯乐安的背后五处,因为她已经跨进窗来了!
她向墙根前的西华夫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了这个命令。
冯乐安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看他的倩杉,像是准备转过身来,但是木兰花立即道:“别动,完全照我的话去做,快!”
冯乐安的双手,举了起来,放在头顶。
“兰花,快将我放开来。”穆秀珍叫着。
木兰花却不去睬她,只是冷冷地道:“先生,你——”
木兰花只讲到这,便突然停了口,她没有法子再向下讲去了。
因为冯乐安的手表表面,突然掀起,两枚五仙镍币大小的东西,跌了出来。
那两枚东西虽小,可是跌了出来之后,在半秒钟之内所产生的浓烟,却是惊人之极,木兰花的视线,立时为浓烟所遮。
她只是依稀看到冯乐安的身子闪了一闪。
她连忙放枪,她一连放了三枪,同时,向前扑去,扑到穆秀珍的身上,防止冯乐安伤害穆秀珍,她在扑到了穆秀珍的身上之后,又向浓烟中放了两枪。
这时,室内已满是浓烟,浓烟并且向街外冒出去,木兰花摸索着,摸到了绑住秀珍的皮带,她取出了小刀,将皮带割断。
木兰花相信冯乐安已经离开这幢屋子了。
所以,她一放开了穆秀珍,立即拉着她,向外冲了出去,木兰花这时,仍然是一个半秃顶的侍者,当她拉着穆秀珍,冲出了门口时,街口已有人在叫“火烛”了,人家见到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人,和一个年轻女子,却又穿着西装的,一齐从着火的屋子之中,奔了出来,都不免大是奇怪。
但木兰花却已和穆秀珍迅速地奔到汽车之内,向前疾驰而去了!
在汽车中,木兰花只是驾着车,一声不出。
穆秀珍觉得坐立不安,过了几分钟,她实在忍不住了,道:“兰花姐,我——我——是高翔他叫我去的,不关我的事。”
“喔,原来是这样,”木兰花淡然地说着,听她的口气,似乎不准备责备穆秀珍,这令得穆秀珍安心了许多,然而,木兰花却立即又以冷淡得出奇的声音道:“可是他绑住了你的手脚,硬将你抬到‘水晶宫’中去的?是不是?”
穆秀珍苦笑着,道:“兰花姐,当然不是。”
“那就好了。”木兰花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
如果木兰花大声骂她,埋怨她的话,那么穆秀珍心中一定十分舒服,因为她自己知道做错了事情,是应该受责骂的。
然而这时,木兰花却不是那样!
她根本像是不愿再提起这件事来一样!
这未免令得穆秀珍惴惴不安,因为她自昏过去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因为自己不听木兰花的话,而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兰花姐,”她又忍不住叫起来,“你还在生我气么?”
“唉,”木兰花低叹着,“秀珍,如果你能够听我的话,那么高翔一个人,也决不会去冒险的,他也不会受了重伤了。”
穆秀珍低头不说,好半晌,她才道:“他——他的伤势不是很重吧?”
“我也不知道,现在我们就去看他。”
两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汽车向前直驶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下起雨来了,轮胎在被雨水濡湿的柏油路上辗过,带起一种轻微的“滋滋”声,两人直到医院,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警方的高级人员,都聚集在医院中。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出现,使得那些高级警官都起来和她们打招呼,在院长室中,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到方局长低沉而又急促的声音。
“去调最好的医生来,一定要使他康复!”
“我们当然尽我们的力量,但是他的出血过多——”那是一个苍老而有教养的声音,他自然是院长。“在输血之后,出现了休克,虽然醒了过来,但如果——”
“如果怎样?”方局长焦切地问。
“如果他不是有过人的体质,那么第二次休克可能紧接而至,那就更难说了,如今我们正使用氧气在帮助他呼吸,可是他心脏的跳动,仍然十分微弱,这是他的心动电流图,你可以看出他是如何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情形,你看到了没有?”
“我不懂医学。”方局长的声音,甚至有点粗暴,这是使得任何人都觉得愕然的事情,但也没有人觉得太奇怪,因为高翔的生命,正受着死神的威胁!
“我不懂医学,”方局长重复着,“但是这位病人,绝不能死,院长先生,我,请求你出最大的力量,来挽救他的生命。”
“好,我当然会尽力的。”
方局长和院长两人,推开了门,从院长室走了出来。
木兰花立即迎上去
在到达医院后的那一段时间内,木兰花已将她的化装却去了,是以她虽然仍穿着侍者的制服,方局长却也可以认出她来。
由于她曾经化装为一个半秃顶的男子之故,她的头发剪得很短,但这却使她看来,更加充满了青春、美丽的气息。
“兰花!”方局长沉痛地叫了一声。
“我要去看他。”木兰花立即提出要求。
“院长说,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
“我不是打扰他,我只是去看他!”
方局长望着院长,院长十分为难。“这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去看他,如果我答应了你,而不答应别的人,那么别人岂不是更要埋怨了?”
木兰花还未曾回答,两个高级警官,已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们不会埋怨的,院长先生,请你准许兰花小姐的要求。”
“我也去!”穆秀珍突然叫道。
“不行,最多一个人。”院长庄严地吩咐:“小姐,请你跟我来,你们可以在遣等着,等候幸或不幸的消息。”
穆秀珍不再说什么,坐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不说什么,静到了极点,所以,当院长和木兰花两人向前走去的时候,他们的脚步虽轻,却也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
木兰花跟着院长,走进了“急症护理室”,她看到了高翔,高翔正躺在一张病床之上,在床上,如同蚊帐也似,罩着一层透明的胶罩。
高翔正在接受氧气辅助呼吸。
他的面色十分苍白,他的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他的手上,胸口,额角的两旁,贴着不少橡皮胶布。
那些胶布并不是敷外伤,而是连接着一些电线,用电气医疗器械来记录他身子内部各方面的活动情形的。平日如生龙活虎的高翔,这时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木兰花。一进门便站定,她不敢走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站着,因为她怕高翔看到了自己,又引起新的兴奋,使他再度昏过去。
院长一走进去,护士长便将心动电流图的记录,交给了院长,院长看了一下,转过头来。“情况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木兰花点了点头。
“他需要高度的静养,他不能受任何打扰,在接受治疗的初期,我们甚至要对他的脑部神经,使用压制手术,使他甚至不去思想,你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木兰花黯然道。
她不等院长再说什么,便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等她回到了外面之际,无数对询问的眼光,向她投了过来。木兰花转过了医生的话,大家略为放心了些,木兰花来到了方局长的身边,沉声道:“局长,我有必要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向你报告,我想其他的有关人员,也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方局长立时道:“回总部去,我宣布召开高级人员的紧急会议,听取木兰花的报告,以决定我们的行动。”
方局长接着,便叫出了七八个人名来。
被方局长叫到的人,便鱼贯走了出去,别的人仍留在医院中,等候高翔好转的消息,以便随时可以和警局总部报告。
等到木兰花在警局中,向方局长和八名高级人员,报告了事情的经过-,而又讨论了许久,离开警局之际,天已蒙蒙亮了。
这一夜,是绝不平静的情形之下渡过的。
即使在到了警局,在召开紧急会议的时候,也是极不平静的。那是因为“水晶宫”方面,传来的报告有关损失的数字。
当劫案一发生的时候,“水晶宫”方面便报告了损失的数字,然而那数字,只是根据库中的现款数字,再加上对旅客寄存的珠宝,作一个粗略的估计而已。
但在经过了详细的调查之后,珠宝部份的价值,却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水晶宫”是东方最豪华的一个消费场所,住在面的,全是世界上着名的富豪,在损失的单子上,法国船业大王夫人的一串南海珠炼,每一颗珍珠的直径是一点八公分,总共是三十颗,希腊工业巨子夫妇的珍饰中,包括着名的钻石“蓝星”,美国豪富小摩根夫人的翡翠手镯,是整块翡翠雕成的,这些都是些时值难以估计的宝物。
当然,这些珍饰全是保了险的,但是几家保险公司也吃不了那么巨大的赔账,冯乐安这一次,当真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警方总算也拟定了对付的办法。
首先,当然是封锁一切出路不给冯乐安离去。
但这二点是不是有效,都是难以料断的。
一则,本市的交通通道,犹如蛛网一样,想要拦阻一个人,实在是十分困难的。其次,就算是能拦阻成功,冯乐安离开不了本市,但本市是一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冯乐安要隐藏在人海之中,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要寻找他却是十分困难的。
但是命令还是传达下去。
几乎全市的警员都动员了。
即使在警局总部的会议室中,也可以听到警车尖锐的呼啸声,不断地传了过来,使得人更加觉得事态的严重,实是非比寻常。
第二件议决的事,便是迅速地通过一切机构,来调查冯乐安这个人的身份,行动,和有关他的资料,来确定他这次行事的目的。
第三,那是木兰花提出来,而经过所有与会者同意的,便是冯乐安似乎具有一种超人的怪异力量,就算找到了他的行踪,要对付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是以若是发现了他的踪迹,便应该立即通知木兰花,由她出马来对付这个怪客。
到天将近亮的时候,总算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是从医院中传来的,说高翔的情况,大有好转,他已进入了自然的睡眠状态,最危险的时期,已经渡过去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是借了警方的一辆小汽车回去的,天蒙蒙亮,约略可以辨清一些物事,但是雨势却极其大。
汽车上的水拨,不断地拨劫着,可是仍难将迅速而急骤地上玻璃来的水拨尽,视线变得十分模糊,木兰花不得不将速度减慢。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木兰花一面驾车,一面心中在想,在这样的豪雨之下,海面上的可见程度,一定减至极低的程度了。
这对于冯乐安来说,应该是有利的条件之一,他可以在烟雨迷漫的情形下,逃离本市。但方局长已经请求海军协助。”
备有严密的雷达收搜网的海军,或者可以阻止冯乐安从海面上逃亡。而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在空中逃亡便十分困难。
那么,看来这场雨又对自己这方面有利了?
木兰花一直在沉思着,她的心中还有几件难以了解的事情,那就是为什么冯乐安有必定蠃钱的本领,为什么冯乐安需要大量的金钱,冯乐安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样的,等等。
在豪雨中,车子驶到了她们家门。
穆秀珍先下车,冒着雨,打开了铁门,直奔了进去,木兰花停好了车,也奔了进去,家中十分平静,她们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穆秀珍才又开了口:“兰花姐,以后有什么大事,我听你的吩咐就是了,你还在生气,不肯和我讲话么?”
“秀珍,”木兰花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是在生你的气,真的,我只是心烦。”
“是为了高翔?”
才坐下的木兰花,一听得这句话,立时又站了起来,在客厅中来回地踱着,她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她的动作已十分明显,她的确是为了高翔而心烦。
“兰花姐!”穆秀珍刚才还苦口苦面的,可是这时,却又兴高采烈起来,“你不必为高翔心烦了,在高翔好了之后,如果我告诉他,在他受伤的时候,你曾如此坐立不安,只怕他宁愿再多受几次伤哩!”
“别胡说,你不能告诉他。”
“兰花姐,”穆秀珍一本正经地说:“你平时什么事情都那么有决断力,为什么对高翔总是那么犹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
“别说了!”不等穆秀珍讲完,木兰花便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头,穆秀珍对着木兰花做了一个鬼脸,也不再说下去了。
就在这时候,“叮当”一声,门铃响了。
两人立即抬头向外看去,那时雨势更豪,天色反倒更黑暗了,她们住所的小花园并不大,可是这时向外望去,却绝难看得清铁门外是什么人在按门铃。
木兰花走前几步,打开了酒柜的一扇门,门面和普通的酒柜不同,有一面斜斜的镜子,而靠墙的一面,墙却是空的。
木兰花按下了一个掣,在镜上便可以看到铁门的情形了,这是一具简单的电视摄像管,再加上几面通过折光作用来传像的镜子而形成的设备,那也是高翔的设计。木兰花在向镜子上看去的时候,心中又不期而然,感到了一阵茫然。
在镜面上,她看在铁门外,停着一辆车子。
那辆车子是什么时候驶来的,由于雨声实在太大的原故,木兰花根本没有听到车声,当然也无从知晓。而这时候,木兰花看到,那是警方的一辆车子。
而站在铁门外,又在按铃的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胶雨衣、头上戴着黑色的兜风雨帽,脚上穿着黑色的长统胶靴。
那人的脸面看不清楚。一则是由于光线黑暗,雨势极豪,二则是由于那人将雨衣的衣领,竖得十分高,将脸面遮住了。
但是那雨衣却是警方的制服之一,木兰花是认得出来的。
从种种方面来看,这是一个警方人员。然而,为什么警方派人来,不先打一个电话来呢?
木兰花又按下一个掣,道:“什么人?”
她的声音通过传音设备,在铁门旁的水泥柱中的一个扩音器中传了出去。她立即听到了一个浓浊的声音,道:“三○一号警员。”
“有什么事?”
“有一封穆秀珍小姐的信。”
从酒柜中发出来的声音,穆秀珍也听到了。
“有我的信?”穆秀珍奇怪不已,说:“我去看看!”
她拿起了一柄雨伞,便向前走了过去,来到了铁门旁,道:“什么信?”她一面说,一面向门外的那个警员看去。
那警员也抬起头来。
在那一瞬之间,木兰花陡地一怔,她在暗暗的光线中,看到了一只闪耀着异样光芒的眼睛,那种光芒,在十分之一秒钟的时间之内,便令得穆秀珍的脑中,产生了一种极其奇妙的反应。她想高叫可是却叫不出来,相反地,她还产生一种十分困倦的感觉。
她一夜没有睡了,本来就相当倦,但这时的疲倦,却是另外的一种,那种感觉,是她从来也没有经历过的,她觉得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又好像有一无形的力量,在操纵着她的意志一样,她向前看出去,只看到那只奇异的眼晴。
那个有奇异眼晴的人,微微地笑着说:“打开门。”
穆秀珍绝不考虑,打开了铁门。
“你在前面带路。”
穆秀珍转过身,向前走来,那人跟在后面。
木兰花已关上了酒柜的门,她向门外看去,看到雨中,穆秀珍向前走来,那警员跟在她的后面,木兰花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不知道为什么穆秀珍要让他进来。
穆秀珍的步子很快,看来十分僵硬。
在那一刹之间,木兰花觉得穆秀珍的态度,似乎十分不对头,但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穆秀珍笔直地向她走来,她行动的姿势,几乎是僵直的,连头部都是不动的。等到穆秀珍踏上门口的石阶时,木兰花陡地觉察到不对头是在什么地方了。
穆秀珍面上那种茫然的表情,双眼之中那种木然发定的眼光,这一切,都说明她已被极其高明的催眠术催眠,是在被催眠的状态之中!
在过去的几分钟内,穆秀珍除了自己之外,所接触的,只有那个“警员”,木兰花立即也想到,自己在水晶宫的四楼跌下来前的一刹间,在冯乐安的怪眼逼视之下,也是有着被催眠的感觉的,那么,这个人根本不是警员,而是冯乐安了!
木兰花在一觉察到穆秀珍是受了催眠之后的一秒钟之内,便已得到了那个结论,她的脑筋动得可以说是快到了极点。
但是冯乐安的动作,却也快得出奇。
就在那一刹间,冯乐安推开了穆秀珍,在木兰花刚一明白自己的处境,还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之际,便已用一柄巨型的德国军用手枪,对准了木兰花,沉声道:“举起手来,放在头上。”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木兰花是没有法子不服从的。
冯乐安手中的军用手枪,是有极强的杀伤力,在近距离中,若是被它射中,那结果实在是不堪设想的,所以木兰花并不犹豫,就将双手放在头上。
穆秀珍在被冯乐安推开之后,仍然木头人也似地站在门口,乐安也不除下身上的雨衣,雨水顺着雨衣流下来,地上很快就湿了一大滩。
“小姐,”冯乐安十分阴险地笑了笑,“我来这的目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木兰花的确已猜到了他来此的目的。
然而木兰花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请坐,慢慢地说吧,反正在这样的大雨之中,是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向后退去,漫不经心地待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她只要坐上这张椅子的话,便可以伸足踏到在椅子旁的一个掣。
而她只要踏到这个掣的话,一块绝对防弹的玻璃,便会自天花板降下,挡在她的面前,她可以迅速地跃开,还击,转占上风。
然而,她才退出了一步,冯乐安便已冷冷地道:“站住,再动,我立即放枪。”
从冯乐安的声音中,从他谋害同伴的凶狠手段中,木兰花知道冯乐安是真的会放枪的,所以她停住了不再继续移动。
“小姐,我在这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那你大可以离去啊,”木兰花镇定地回答,眼珠则不断地转动着,她屋子中的机关虽多,但这时她站在客厅中央,却一点也使用不着。
“当然我是要离去,可是警方的布置太严密了,所以我要你帮忙,简单地说一句,我要你和我一齐离开这个城市!”
“我?这不是笑话么?”
“小姐,”冯乐安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不必拖延时间了,快跟我出去,我们就用这辆汽车,直驶机场!”
“你能够混得上客机么?”
“不必客机,我有朋友,他的私人飞机是随时可以起飞的。”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
“我数到十,你是不是答应?”
“你为什么不也将我催眠呢?我相信你的催眠术,一定十分高明,是不是?要不然我的妹妹怎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被你制服了呢?”
“我可以告诉你,那绝不是催眠术,而是我有特殊的方法,可以控制人的脑神经活动。”冯乐安显得十分得意,但是他却也不给木兰花以更多的时间,他立即开始数:“一——二——三——”
“行了,我答应了,可是你先要将我妹妹安置好。”
“进来!坐在椅上!”冯乐安简单地命令着,穆秀珍木头人也似地走了进来,“我之所以不将你催眠,是要借你来应付盘查的人,你明白了么?在汽车中,由你驾车,我在后座,如果你应付不得宜的话,有什么结果,我想你知道的了?”
“我如果有不好的结果,你呢?”
“不错,我当然也好不了,但是我至少还有一些希望,而你则是根本没有希望的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一点差别。
“那么,你在劫掠水晶宫的所得呢,与我们同分?”
“你问得太多了,快走吧。”冯乐安并不回答她的问话。
木兰花没有法子再拖延时间了,她回头向穆秀珍看了一眼,穆秀珍木然地坐在沙发上。木兰花望着她,苦笑了下。
她心中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到处乱走去闯祸了,如果自己可以安然归来的话,要弄醒她,自然不是难事。
但是,自己能够安然回来么?
冯乐安并未曾提及自己在被强迫的情形下,掩护他离开之后,他将要怎样对付自己,但这实是不必多问的,以冯乐安的性格而论,他当然不会再留自己在世上!
那也就是说,自己要在他的枪口之下,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形下求生,而绝不能等待他来向自己大发慈悲,放自己一条生路!
她一面想着,一面向外走去。
雨仍然十分大,木兰花来到了门外,身上已经全湿了,她打开了前面的车门,冯乐安拉开了车后的门。木兰花回头看了一眼,军用枪的枪口,仍然对准了她的身子,她连妄动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木兰花只有默然地上了汽车。
汽车在雨中向前驶去,木兰花好几次想引冯乐安讲话,可是冯乐安却一声不出,绝不回答木兰花所提出的任何问题。
木兰花已经知道对方是一个极难应付的人,她也不再出声。十五分钟之后,车子已来到了通往机场的大路之上。在这条大路上,当真可以说得上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汽车才一转入路口,便有一个警官,带着两个警员,将车子拦住了。
木兰花绞下了车窗,那警官还未来到车前,一看到是木兰花,立即立正,敬礼,挥手令车前的两个警员,退了开去。
他竟不再多向车中着一眼,便立即让车子通过去了。
这本来是一辆警方的车子,车子是冯乐安盗来的,车子被盗事件,还未被发现,再加上驾车的是木兰花,那自然是不会受到任何盘查的!
一直向前去,碰到了七八个岗哨,每一个负责的警官,看到了木兰花,都是敬礼而退,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的怀疑。
二十分钟后,汽车来到了机场的大门。
一个高级警官走前来,木兰花又停下了车子。
“咦,兰花小姐!”那警官惊诧地叫着。
“是啊,是我。”
“局长正在找你,你家中的电话没有人接听,那是为什么?局长已派人上你家去了,你上机场,可是有要紧的事情?”
木兰花回头看去。
她看不到冯乐安,冯乐安当然是缩下了身子,躲起来了,但是她的第六感,却仍然告诉她,那柄手枪,仍然指着她的背后,当然木兰花可以猛力推开车门,向外跌出,但是冯乐安所持的,却是一杀伤力极强的大口径军用手枪。
“不错,”木兰花只得点头,说:“我要进入机场。”
或许是木兰花的态度相当紧张,或许是由于这警官极之机灵,那警官在突然之际,向后退出了一步,猛地拉开了后面车门。
然而,就在他拉开车门的同时,“砰”地一声巨响,枪响了。枪声一响,那警官的身子,向后直翻了出去,而当他倒地之后,他右半边身子,几乎已不见了!
木兰花猛地转过身来,可是还冒着烟的枪口,已经指着她了!如果那警官在拉车门的时候,曾经给木兰花以暗示的话,那木兰花一定可以同时逃出车外的。
但是是那警官却在一觉出事情有异之后,立即拉动车后的车门的,木兰花没有得到任何的暗示,她自然也未能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快开车,转左!”冯乐安面色铁青地命令。
木兰花略为犹豫了一下,转过了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