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匆匆离去之后不久,客厅的窗子外面,慢慢地伸起了一个人头来,向客厅内迅速地张望了一下。
当那个人看到客厅中已没有人的时候,他用一片十分薄的金属片,插在窗缝之中,来回移动着,用十分熟练的手法,将窗子打了开来。然后,他轻轻地跃了进来,行动敏捷得像猫一样,也轻盈得像猫一样,他不是别人,正是柯一梦。
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换,可是他面上的神情,却已大不相同了。当他在和木兰花见面的时候,他看来是十分文弱的。
然而这时,当他从窗中跃进来的时候,他面上却充满了机警,他四面看了一下,确定了没有人,才直起了身子来。他迅速地来到了电话机旁,顺着电话缘,找到了接驳录音机的电线,将插头拨下,然后才拨了一个号码,等那面的电话铃响了七下,他也不等人接听,便放下了电话,又插好了插头,等一切恢复了原状,他才转过身,拈起了那枝钢镖来。
他将钢镖拈在手中,转了几下,放入了袋中。
他又向楼上走去,在楼上,他用他的百合钥匙,打开了每一扇门,然而他却是只推开门着了一着,便又立即将门关上。
看来他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只不过是想熟悉一下这幢屋子的内容而已。他的行动十分小心,是以屋子中的埋伏虽然多,他却一件也未曾触发。
他在楼上耽搁了十分钟左右,又落到了客厅中,打开了大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他只带走了那一枚有着木兰花的小钢镖。
这时候,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已经到了一幢十分残旧的大屋面前。本市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这种古老的屋子,巳经不十分多见了。
这幢屋子是三层高的,高高的围墙,已生的铁门,爬满在墙上的“爬山虎”,花园中丛生的野草,都说明这是年代久远的古老大屋。
虽然是在白天,而且他们还是不过是站在那古老大屋的面前,但是他们却已经感染到了一层十分阴森的气氛,像是有一股阴气,自屋中直透出来,直逼入他们的心中一样,令得他们的心中,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是这么?”木兰花低声问。
“是的,我离开的时候,将周围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不会错的。”
木兰花到了铁门的面前,她找到了电铃所在,轻轻地按了下去。当她手指按在电铃上的时候,她可以清楚地听到电铃声在屋中回荡。
但是电铃声一下接着一下,却没有人来开门。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足足等了十分钟,木兰花不再按铃,她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攀住了铁斗,,轻而易举地便翻了进去。
他们翻进了铁门,立即向前奔出了几步,到了大门的面前,大门紧闭着,木兰花伸手拍了拍,拍门声听来十分空洞。
木兰花的肩头顶在门上,用一柄小刀顺着门缝,慢慢在移动着,当小刀的刀尖碰到门栓的时候,她将刀尖斜斜向上,挑开了门栓,再轻轻一推,大门就推开了。
木兰花只觉得眼前一暗,那是一间大厅,光线十分黑暗。正面,并放着两张八仙桌,两边是两排酸枝云石的椅和几。
在墙上,则挂着许多画,木兰花也不及细看,她只是迅速地在正面的长案之上,扫了一眼,长案上有一炉香,烟篆正在袅袅上升。
“兰花,”高翔也看到了那炉香,“这是有人的!”
那一炉香点燃着,当然表示屋子中是有人的。
而且,香灰很短,看来香被燃着,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但他们在大门外按铃也按了十分钟,为什么屋内的人,不来开门呢?
木兰花立即向高翔作了一个手势,暗示高翔小心,两人一齐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墙前,靠墙而立、以防有人突然自背后进攻。
然后,他们才异口同声地问:“有人么?”
他们的声音,在这幢阴森而古老的大屋中听来,也变得十分空洞而诡异,他们才问了一声,便听左首的一扇门中,传来了两下苍老的咳嗽声,同时,一个老人的声音道:“有,我在这,你们不请自来,我也早已知道了!”
那苍老的声音一传出来之际,木兰花便向高翔低声间道:“是他?”
高翔立即点头。
木兰花静静地等那苍老的声音将话讲完,才道:“老爷子,你可是姓谷么?我是木兰花,和我一齐来的是你见遏的高翔。”
木兰花这两句话才一出口,高翔首先讶异不止。
高翔认得出那苍老的声音,就是他被俘虏后,看守他的那个老者所发出来的。而那个老者深湛的中国武术造诣,使得他十分佩服,他在这,曾被那老态龙钟的老人,连摔了十来交,终于不得不放弃硬闯出去的打算,乖乖地做一个“俘虏”!
而如今,木兰花一开口,竟问那老者是不是姓谷,难道她是识得那个老者的么?那么这个身怀绝技的老者,究竟是什么人呢?
高翔正在大惑不解间,已听得“笃”,“笃”的手杖声,传了出来,转眼之间,一个白发苍苍,白须满颔的老者,已拄杖走了出来。
那老者身上,穿着一袭长袍,他身形并不十分高大,然而当他抬头向人望来的时候,却有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慢慢地走着,来到了一张椅于前,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木兰花,好一会,才道:“是,我姓谷,你就是木兰花?”
木兰花并不回答,向前走了几步,高翔不知道她要走向前去干什么,正想提醒她,不要小视了那个老者之际,木兰花却已突然出手了!
只见木兰花的身子,突然一矮,像一头豹一样,向前窜了出去,她一到了那老者面前,右手反手一掌,向那老者的肩头击去,同时,她左手一沉,却去攫那老者手中的拐杖。
那老者面上,绝无惊疑的神色,看他的情形,像是认为木兰花突然进攻,乃是理所当然的情形一样,他端坐不动,可是他手中的拐杖,却疾扬了起来。木兰花一抓抓空,拐杖已到了她的腰际,木兰花身子突然跃起,打横翻出了一个筋斗,身子已离开了老者的那根拐杖,那老者拐杖一缩,伸出手来,向木兰花的肩头之上,拍了下来。
木兰花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倒窜了出去,来到了墙前,仍然和高翔并肩而立,笑道:“果然是谷老爷子,名不虚传。”
那老者一伸手,竟未拍到木兰花的肩头,却被木兰花迅速无此地溜了开去,一时之问,他缩不回手来,面上现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直到木兰花开口讲了话,他才“喔”地一声,勉强地笑了一下,道:“不行,我究竟老了,身手也难和往日相比了。”
“谷老爷子,我想不到博物院中的事情,是和你有关的,既然和你有关,那么当然是——”木兰花讲到这,顿了一顿,不再讲下去。
“是的。”谷老爷子的声音相当苍凉,“所以你们只管放心,这件事中,绝不会有什么不正当的成份在内的,你们大可撤手不管。”
“可是,”高翔立即道:“两个人死了!”
“那死了的两个人,”谷老爷子的声音,十分缓慢,“柯一梦一定已向你们提起过了,一个是被人杀死的,另一个是杀人凶手,是该死的,等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警方大可以将这件事列为悬案。警方的悬案,难道还嫌少了么?”
“但——”高翔还想说什么,但木兰花却将他的话打断了。木兰花用肘部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是的,那我们告辞了。”木兰花在阻止了高翔的话之后,便这样说,而且,她立即拉着高翔,向外走去,绝不理会高翔的抗议。
“穆小姐,”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谷老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是一个聪明人,一定会将这件事,将我这个人完全忘记的,是不是?”
木兰花想了一想,道:“我想应该那样。”
谷老爷子不再说什么,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杖声“得得”,他又走进去了,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翻过了铁门,也退到了屋外。
“兰花,这算是什么?”一到了屋外,高翔便踢着路边的石块,愤然不平地道:“这不等于是‘黄鱼换带鱼’么?”
“什么叫做黄鱼换带鱼?”木兰花一时弄不明白。
“骗子到街市去买鱼,”高翔愤然道:“先拣了黄鱼,又换了带鱼。他拿了带鱼就走,鱼贩向他要钱,他却说带鱼是黄鱼换的,而黄鱼呢,他根本没有拿,他就不必付钱了。这不是和他们的论调一样么?一个人被杀,杀人凶手是该死的,等于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一样,真正岂有此理,可笑之极!”
木兰花也不禁笑了起来,两人顺着那条冷僻的大街,向前走去。木兰花道:“那你是认为这件事不是悬案,而要追查了?””
“你的意思怎样?”
“我?”木兰花笑了一下,“你肯听我的意见么?”
“兰花!”高翔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地叫了起来。
“如果你肯听的话,”木兰花若有所思,“那么就让这两件‘凶案’,当着悬案好了,这件事,和我们是完全无关的。”
“和社会治安呢?”高翔尖刻地反问。
“我相信也没有关系。”
“兰花,这究竟是怎么一同事,为什么你那么肯定,那姓谷的老头子,和那个什么南柯一梦,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就算我肯听你的话,我也想明白内情!”
“老实说,”木兰花歉然笑道:“内情,我也是不十分明白的,这两个人,牵涉到一个十分神秘的团体,我只知道这姓谷的老者——”
这时候,他们来到了十宇路。,木兰花的话只讲到了一半,便被尖锐的警车警号声所打断了,一辅警车,飞也似地在他们前面掠过。
木兰花顺着警车的去向,望了一眼,高翔道:“这条路,是通向博物院的,哈哈,希望不要是博物院中,又有了凶案。”
“当然不会的。”木兰花胸有成竹地回答。
“刚才你说到那姓谷的,再继续说下去吧。”高翔已准备跨过马路,但一辆电单车风掣电驰而来,而且还响着警号。电单车在高翔的身前掠过,冲出了十来码,才突然停了下来,车上的警官一跃而下,向高翔立正,敬礼,叫道:“高主任!”
“什么事情?”
“博物院中,又发生了凶案。”
“什么?”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同时叫了出来。
“博物院中,又发生了凶案!”那警官重覆了一遍。
“兰花,我去博物院看看,我们就用这辆电单车去。”高翔一面说,一面已向前奔了出去。
但木兰花却站着不动,她略想了一想,便道:“不,我去见谷老爷子。”
“你一个人去?”高翔回过头来。
“你还准备派警察来保卫我么?”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已向前疾奔了出去。高翔叫道:“兰花?等一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了,你还是快到博物院去看看秀珍吧,不要让她将现场的一切,全都弄乱了!”木兰花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高翔转过身来,对那警官道:“你去派十个弟兄,守在前面那幢古屋的附近,屋中一有变故,你们就立即冲进去,保护穆小姐!”
“是!”那警官也看出了事态严重,立即转过身,朝最近的警岗奔去,去临时召集警员,而木兰花则早已奔出很远了。
电单车的引擎狂吼了起来,高翔飞身上车,他还未曾在车上坐稳,车子的速度,已经达到每小时七十哩了,他堪称是绝尘而去的!
※※※
穆秀珍扶着张院长上了车,由她惊驶车子,一直向博物院驰去,她心中在盘算着,这件事情如果由自己独力破获的话,那么木兰花便不会再时时说自己不会动脑筋了,但是,要从什么地方着手好呢?唔,那幅织锦一定是事情的关键。
穆秀珍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张院长,博物院中失去的那幅织锦,大约价值多少?你看凶案是不是因为这幅织锦而引起的?”
张院长的回答,却令得穆秀珍失望。
“那幅织锦,只不过是古物,如果不是收藏家,可能会觉得它一钱不值,我看,凶案和这幅织锦,,只怕没有多大的关系。”
“那么,”穆秀珍仍不死心,“可能那幅织锦的图案中,包含着什么秘密,使得知道这秘密的人,可以得到一大批宝藏?”
“孩子!”张院长望了穆秀珍片刻,才笑着这样叫她:“你平时一定很喜欢幻想,是不是?”
穆秀珍气得双眼翻白,哼,幻想,木兰花就是时时讲她没有丰富的想像力!而张院长却这样子说她;她又说道:“印加帝国是一个充满了黄金的古国!”
“是的,但是这幅织锦,却和黄金无关。”
“张院长,你何以这样肯定?”
“我当然可以肯定,这幅织锦,当年我是和另一个杰出的探险家,考古学家一齐发现的,经过我们两人的悉心研究,证明这幅织锦上的图案虽然与众不同,但是却也没有特别的意义。”张院长讲到这,忽然叹了一口气,“这位朋友可惜已经十分神秘地失了踪,唉,我一直在怀念他,他的成就,在我之上。”
“他叫什么名字?”穆秀珍这时,已经失望透顶了,她的第一个设想,已经不成立了,那叫她如何去下手进行呢?所以她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姓谷,”张院长深思着,“叫谷天起。”
“嗯。”穆秀珍也根本未将那名字记住,她只是在想着自己到了博物院中之后,该如何进行,以致车子好几次,几乎撞到了电灯柱上去。
到了博物院,穆秀珍已有了决定,她决定上博物院的三楼,仔细地去勘察一下,看到有什么可疑的情形,便记录下来,慢慢研究。
当博物院中的职员听得她有这样决定的时候,都不禁面面相觑,没有人敢陪她一起去。自从凶案发生以来,本来就已经十分阴森的三楼,更使人却步,连警方派来驻守的警员,也一直停留在通向三楼的楼梯上,而不敢到三楼去的。
穆秀珍心中,其实也有几丝寒意,走廊中铜棺内,忽然发现染血的“木乃伊”,当时的恐怖情景,犹如在眼前一样!
然而她却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示胆怯,她要了三楼所有房间的钥匙,取了一只强烈电筒,按了按压住了她一头秀发的头箍(没有人知道她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检查武器’)!然后,她大踏步地跨上楼梯,向阴森的三楼进发。
当她来到了通向三楼的楼梯口处,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警员,站着,仰头望着三楼,面上现出十分害怕的神色来,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穆秀珍来到了他的身后,伸手在他的肩头之上,猛地一拍,那警员直跳了起来,陡地转身。拿枪顶住了穆秀珍的肚子。
穆秀珍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喂喂喂,你看看清楚,再放枪不迟!”
那警员这时,也已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神色十分尴尬,连忙收回了枪来,道:“原来是穆小姐,我还当┅┅还当是┅┅”
“你当我是什么,是大头鬼么?”
“是┅┅是的。”那警员也真老实!
“呸!”穆秀珍啼笑皆非,“大吉利是。”
“穆小姐,你准备到三楼去么?”那警员问。
“不错。”
“三楼┅┅三楼上好像不怎么对头。”
“什么不对头?”穆秀珍也给那警员弄得心中凛然。
“好像有许多怪声响。”
“邪你为什么不上去看看?”穆秀珍立即问。
“我┅┅”那年轻的警员坦白的说道:“我不敢。”
“好,现在不必怕了,我和你一起去,走!”
“喔,”那警员像是仍不想走,但是却经不起穆秀珍的逼视,只得向上走去,穆秀珍打亮了电筒,一道光柱向上射了上去,但是并不能驱散三楼上面的那阴森逼人的气氛,两人走到了三楼,穆秀珍也熄下电筒,因为虽然昏暗,总可以看得清东西。而大白天亮着电筒,也太不像话了。
她吩咐那警员跟在她的后面,她先打开了第一号陈列室。那一幅织锦,本来正是放在那个陈列室之中的,她推开了门之后,便走了进去
可是,她才跨出了一步,便突然听得身后那个警员尖叫道:“你是谁?”穆秀珍陡地转过身来,那警员已掣枪在手了。
穆秀珍立即按亮电筒,向前照去,那警员的枪,正指着走廊尽头的那间小房间,这间房间就是那个聋哑人所住的。
而这时,房间的门正紧闭着。
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并没有第三个人。
穆秀珍瞪了那警员一眼,道:“哪有人?”
“那间房间的门,刚才被打开了一半,我┅┅的确看到有人探出头来,”那警员急急地分辩,“而且那人┅┅那人┅┅”
穆秀珍也紧张起来。“那人怎样?”
“那人的头上有疤,模样丑陋┅┅”
穆秀珍打了一个寒噤,叱道:“胡说!你说的就是那个聋哑人,他早已死了!”穆秀珍虽然这样责斥着那警员,可是她想起自己也曾经在那聋哑人死后见过“他”,虽然木兰花说那是另一个人的化装,可是总使人心中耿耿┅┅穆秀珍的脸色,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白了。
“穆小姐,我们怎么办?”
“自然是过去查着!”她一伸手,夺下了那警员手中的手枪,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到了那间房间面前,用力一转门钮,推了一推。
可是,房门竟是锁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