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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柳絮是一个神秘之极的迷团

那白衣女人的身形相当高,披着一件白色的宽长袍,所以看不出她是胖是瘦,长袍长到了曳地,所以也看不到她的双脚。

原振侠一转过身去,就看到了那个女人,当然是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整体的,但是要形容那女人的模样,自然得一样一样来说。

原振侠确然一下子就去注意她的脚,因为他对于那女人能了无声息就出现在他的身后,仍是耿耿于怀。

由于白色的长袍十分长,原振侠自然未能明白何以她行动无声,他只好在心中闷哼了一声。

那女人的头上,包若一幅头巾,也是由色的,包得相当技巧,看来有一股飘忽之感,在头巾之下,是一张苍白得异样的脸。

脸色是如此之苍白,以致几乎和头巾以及长袍的白色,溶为一体,若不是她戴着一副相当大的黑眼镜,乍一看,几乎像是她的脸上也蒙着白纱一样!原振侠要定了定神,才能看清她的鼻子挺直,嘴形也很动人──只是嘴唇也苍白得异样,原振侠可以肯定,那是天然的苍白,而不是一种白色唇膏的作用!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而突然眼前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自然相当怪异。

原振侠也不禁呆了一呆,那女人已又向前,走出了两步,确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原振侠心中又打了一个突。

因为这女人在走动的时候,姿态十分异样,她的身子,仍然十分挺直,整个人不像是走向前,而更像是滑向前来的!

原振侠自然知道,如果用“碎步”──舞蹈中一种十分细小的脚步,在看不到双脚移动的情形下,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可是,这女人何必用这种碎步来走动呢?

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她身负中国武术中的“轻功”,而且造诣十分高,所以行动才自然而然,如行云流水一般!

一时之间,原振侠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大起。

那副大得异样的黑眼镜遮了她一大半睑,可以看到的是她的双颊和囗鼻,第一印象是苍白,白得和她身上的丝质白袍一样,仔细看来,才知道有这样的第一印象,是由于她的皮肤,和丝一样的滑润,也几乎有着同样的光泽。以致她的脸,像是极薄极细的极品白瓷。

这时,她正略为扬起手来,她的手也同样像是上佳的白瓷一样,细长的手指,看来十分诱人,在指甲上,没有任何装饰,一直到手腕,都是那种天然的苍白。

她先开口,很有礼貌地自我介绍∶“我是柳絮!”

原振侠的回答是∶“我姓原!”

柳絮已适当地伸出手来,原振侠就和她礼貌地握手。和柳絮的握手,其实只是手指的接触,可是原振侠的感觉已十分特殊。

首先是冷──柳絮的手是冰冷的。其次是滑──视觉果然不曾欺骗他,她的皮肤,滑得就如细瓷的表面!

原振侠到这里来,有一大半原因,是被“柳絮”这个名字吸引来的,现在,他见到了这个名叫柳絮的女人,他自然对她亦一无所知,可是他已经直觉到,自己一定会不虚此行!

柳絮用十分优美的姿态站着──美中不足的是,她仍然戴着那副黑眼镜,而且一点也没有要除下来的意思。她道∶“原先生看了我的作品?可以给点意见?”

原振侠挥了一下手∶“我对于艺术作品,只是爱好,并不在行,我想你,是烈 也好,是钢铁的熔汁也好,把人的身体或灵魂投进去,这是一种十分表面化和公式化的表现方法。无间地狱既然是地狱中最苦的,就不应该用如此肤浅的手法来表现!”

原振侠的批评,当然不属于温和的范围,那是相当苛刻的批评。

他会想到,对方在听了这样的批评之后,会有激动的情绪。

但是柳絮却没有,她只是十分平静地听着,只是略为垂下头,等原振侠说完,她才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谢谢你的意见,太好了!可是,如果你肯听一听来自地狱的呼叫,那┅┅或许会好一些!”

原振侠笑了起来∶“你所谓『来自地狱的呼唤』,当然不是真正的来自地狱?”

柳絮的声音有着抑制的平淡∶“当然,我绝不能带一具录音机到地狱去!

原振侠摊了摊手∶“那就听和不听,都没有甚么分别,无非只是人的号叫声,而且,甚至不是人在真正受苦时所发出来的,只不过是通过想像摹拟罢了!”

柳絮缓缓摇了摇头∶“原先生,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是这样的啊,你总不能期望我的作品中那些是真的灵魂!”

他道∶“如果不是一定要站着,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十分奇特的故事!”

柳絮没有立即回答,原振侠又道∶“我看,在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别的参观者了!”

原振侠在这样补充的时候,心中已经相当尴尬。因为刚才,他向对方作出了一个强烈的可以长谈的暗示,可是对方却没有立刻有反应,这是很令人发窘的一种情形,尤其对原振侠这样风度翩翩又俊俏的男性来说,绝少在异性面前碰钉子的!

他正准备,若是在作了这样的补充之后,对方仍然犹豫的话,那么他唯有立刻打一个哈哈,夺门落荒而逃,以免再受窘了!

幸好,他这句话一出口,柳絮就立刻有了反应∶“啊,真是,请跟我来!

她翩然转身,向前走去,走动的时候,仍然像是在水面滑行一般。

原振侠跟在她的后面,看到头巾和白袍之间,她的一截雪白的后颈,十分动人。

她走到墙前,一伸手,就推开了一道门,半转过身来∶“请进!”

原振侠在那一刹间,感到自己的提议,实在太唐突了一些,难怪她不是立刻有反膺。

柳絮根本不知道他是甚么人,这裹,只怕一公里之内不会有别人,要是他忽然有不轨的行动,吃亏的自然是她!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柳絮还是立刻答应了,可见她有着过人的胆识和自信!

这令得原振侠对她,又大增好感,他跟着柳絮走进去,那是一间布置得十分舒服的休息室,不出原振侠所料,有闭路电视可以看到展览馆中的情形。

原振侠不禁奇讶∶“柳小姐,奶二十四小时┅┅都在等候参观者?”

柳絮的声音相当无奈∶“反正我没有别的事,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参观者。”

原振侠指着闭路电视的萤光屏∶“奶从闭路电视之中,看到有参观者进来,奶就和他们对话?”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而且,原振侠问得也十分清楚。可是,原振侠却并没有得到回答。柳絮只是略转过脸去,对着萤光屏,呆了片刻,才突然道∶“你不是要坐下来,提供我一个有趣的故事吗?为甚么还站着?”

休息室中,有相当舒适的安乐椅,虽然原振侠的那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可是那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所以他并不在意。

他随便找了一张安乐椅,坐了下来,望着柳絮。柳絮还站着,从低角度来看,柳絮的身形,也格外颀长,柳絮走向一个柜子,不经意地问∶“原先生爱喝一点酒?这里有展览馆提供的酒,听说酒还不错!”

她一面说,一面已打开了那柜子的门,原振侠也看到柜子的酒,岂止不错而已,简直极好──由此可知展览馆对艺术家的尊重。

原振侠感到自己的兴致更高,因为眼前这个颀长白皙的美丽女郎,看来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原振侠凭直觉,可以肯定,在她的身上,一定可以发掘出许多意料不到的故事来!

而且,如今他的行动,使他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认识了这样的一个女郎,这不正好像传奇神秘小说的开端吗?

他点着头∶“好酒,我自己来!”

他一跃而起,一下子就来到了柳絮的身边,由于他的行动快,柳絮身上的白袍,飘扬了一下。

柳絮的身子,也急促地略避了一避。

就在这时候,原振侠听到,在柳絮的袍袖之中,传出了一下清脆之极的“叮”的一下声响。

那一下声响,其实并不是太响,可是入耳清脆无比,尤其在十分寂静的环境之中,听来更有一种令人心惊的效果。

那分明是一下金属和金属撞击所发出来的声响,来自柳絮的袖袍之中,柳絮的白袍,有着十分宽大的袖子,也无法知道她袍中藏着些甚么。

原振侠怔了一怔,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行动,太鲁莽了一些,柳絮既然急促避了开去,自然是最好当作甚么也没有发生过。

所以,他拿起一瓶酒来,不经意地道∶“多好听的声音──嗯,你不喝一点?”

柳絮的声音也很平静∶“一点点!”

原振侠斟了两杯酒,取起酒杯,半转过身,将一杯酒递给柳絮。柳絮伸手来接,她的袍袖略褪,使原振侠可以看到她的一小截小臂。

小臂的肌肤,一样地其白如瓷,原振侠不敢想像它的柔滑,因为想多了,只怕会忍不住伸手去轻轻地抚摸──绝不是有轻薄之意,只是面对如此美丽动人的肌肤的一种自然而然的行动。而就在这时,原振侠看到了在柳絮的小臂上,套着一苹十分奇特的臂环。

原振侠一看到了这苹臂环,也立刻可以知道,那是柳絮在动作之中,故意略褪下了衣袖,让他看到的!

臂环套在她臂弯和手腕的中间,略比较接近手腕,套得相当紧,所以不会滑上滑下。

臂环只有普通筷子粗细,黑黝黝的,看不出是甚么金属所铸。臂环之上,还有着附件,那是两块如指甲大小的,同样黑色约三角形的薄片,看来像是臂环上的一种装饰。

但是,在柳絮伸手过来接酒时,她的手臂略动,那两片金属片,就互相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无比的“叮”的一下声响──就是原振侠刚才听到的!

柳絮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她的一切看来不注意的动作,都是在回应原振侠的那一句话∶多好听的声音!这令得原振侠感到心旷神怡,因为女性的善解人意,可以使人感到无比的舒适愉快!

原振侠轻呷着酒,又坐了下来,柳絮也坐了下来,把酒杯凑近她颜色浅薄得分不出有唇在的口边,也浅浅地抿了一口酒。

原振侠心中十分想请她把黑眼镜取下来,但是又怕太唐突,他再喝了一口酒,才道∶“事实上,我要说的故事,不是我自己的经历,是我一个朋友的事。”

柳絮并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发出了十分轻的一下“嗯”地一声。

原振侠又道∶“那位先生的名字是──”

他说出了那位先生的名字。那位先生自然是十分出名的人,他的传奇故事,也传诵一时,可是他再也想不到,柳絮一听到了那位先生的名字之后,反应竟然会如此强烈!

她先是陡然震动了一下,然后,看来她没有甚么动作,可是她身上宽大的袍子,却在不断地抖动,可知在宽袍之内,她的身体,正在不断颤抖!

她的脸色,看来也更加苍白,这种情形,使原振侠感到,自己有必要把她紧搂在怀中,助她恢复镇定!不过,他当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道∶“喝一口酒,会有帮助!”

柳絮果然喝了一囗酒,过了一会,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忽然道∶“我知道你要说的是甚么故事,那个故事,从一间奇特之极的蜡像馆开始!”原振侠扬了扬眉∶“是,你也知道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中出现的一些『蜡像』,和你的作品,略有一些相似之处。”

柳絮好一会不出声∶“当然不类似,我的作品,根据我的想像创作,而那蜡像馆中,一切可怕的情形,全是真实的,是撮取了当时的真实情景,呈现在人的眼前!”

原振侠吸了一囗气,柳絮知道这个故事,并不令他感到奇怪,因为那位先生曾把这个故事命名为“极刑”,详细地记述了下来。

原振侠道∶“那位先生,在事情的发展过程中,也曾听过真正来自地狱的惨叫声。”

柳絮的声音很沉重∶“我提议你听的,当然只是人间的声音。”

原振侠直到这时,才有了真正的解释的机会∶“所以我不想听──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想像那位先生一样,听听真正来自地狱的声音,虽然据他说,那经历极之不愉快,可怕之极。”

柳絮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来自地狱的声音,当然决不会好听,对了,真抱歉,原先生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原振侠医生?”

柳絮的这句话,令原振侠感到了意外,他道∶“我以为你早知道我是谁──机械人曾从信用卡上,读出了我的名字来!”

柳絮吸了一口气∶“那是机械人。”

原振侠向闭路电视的萤光屏指了一指∶“我也以为在那一刹间,电视上会出现我一切的资料来!”

柳絮又吸了口气──她这一次动作的幅度相当大,可以看到她的身体,在宽大的白袍之中,有适度的挺耸,她的声音,听来是经过克制的平静∶“或许是,可是我看不见!”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她半转过身来,完全面对看原振侠,让原振侠可以看清她的脸。

原振侠一听得她这样说,已经陡地呆了一呆。因为柳絮不是说“没看见”

,而是说“看不见”──虽然听起来好像一样,但当然其间大有差别!

原振侠自然而然,脱口问∶“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柳絮已经有了动作,她扬起手来,拈住了黑眼镜,把黑眼镜取了下来,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像是遭到了电击一样,他想到了会有极可怕的事发生,所以他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声──这时,他还没有看到真正的情形,只是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形!

在他的惊呼声中,柳絮已经除下了黑眼镜,面对着他。

她的神情,看来十分平静,但也一望而知,是努力克制的结果,她白瓷一般的脸颊,就给人以肌肉僵硬的感觉。她的那副黑眼镜很大,把她的脸遮去了一大半,所以直到这时,原振侠才看清她的整个睑容,竟是那样地清雅秀丽!

常有形容女人的美态,有“像是不吃人间姻火一样”的句子。

这种形容词,本来抽象之至,绝没有甚么具体的形象,可是这时,原振侠的视线,一接触到了柳絮的脸庞,他就自然而然,想起这样的句子来,只觉得天造地设地适合,就是应该这样子!

柳絮的姿态很动人,不但正对着原振侠,而且微仰着头,好让原振侠把她看得更清楚。

在黑眼镜才一脱下来的时候,她微闭着眼,然后才慢慢睁开来,原振侠的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一样,害怕他想到的事是事实!

柳絮终于睁大了她的双眼,原振侠也在那一刹那,屏住了气息。

柳絮有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是眸子却十分呆滞,而且,也没有神采。像这样的一双眼睛,本来应该美目流盼,眼波横溢,中人欲醉,电光四射的。

可是柳絮的眼睛不是。

虽然她的眼睛,不致像有些盲者那样,有可怕的畸型,可是也可以一眼就看出,她是一个盲者,她看不到东西!

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只是无助地挥着手,喉间发出了一阵怪异的声音,说不出话来。

柳絮现出了十分淡然的一笑,囗唇掀动了一下,可是也没有发出声音来,就又戴上了黑眼镜。

房间之中是出奇的沉默,原振侠这时,自然明白了他和她一起走进来时,问了她一个那么普通的问题,而她竟然没有回答的原因了!

她根本看不见──无法在萤屏上看到有参观者走进来的情形!

然而,闭路电视对她来说,也不完全形同虚设,她可以听到有人进来的开门声、脚步声,盲人的其他感觉,十分灵敏,这自然也是她行动了无声息的原因!还是柳絮先打破沉默,她道∶“想不到吧?”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当然想不到──我是医生,你知道自己致盲的原因?”人体的视觉丧失的原因很多,有的无可药救,有的,通过一定的手术,可以挽救,原振侠这样问,自然是存着万一的希望。

柳絮并没有用语言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原振侠不知再说甚么才好,他只是喃喃地道∶“太不幸了!”

柳絮吁了一囗气∶“比较起来,我算是幸运的,因为我到十五岁那年,才┅┅看不见东西的,在十五岁之前,我视力良好之至,可以看到一公里之外的蝴蝶,并正确地辨认出它的色彩!”

原振侠陡然站了起来,和柳絮的对话,给他意外太多了,简直是一波接一波而来的。他又受到了震撼,他站了起来之后,走过去,倒了大半杯酒,喝了两大囗,才道∶“我虽然不是眼科专家,可是──”

柳絮不等他说完,就接了上去∶“可是你知道医学上,没有这种突变的例子,是不是?”原振侠又吞了一口酒∶“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极少这种自然病变的例子!”

柳絮道∶“是──”

在说了这个“是”字之后,她停了好一会没出声,在那段时间之中,她的情绪,一定十分激动,因为即使她穿着白袍,也可以看出她的胸脯在迅速起伏。

好一会,她才道∶“那不是自然病变,而是人为的伤害┅┅是人为的伤害!”

原振侠发出了一下低沉的怒吼声∶“谁那么卑鄙无耻,会忍心伤害奶?”

他可以想像,柳絮在十五岁那年,是如何地亭亭玉立的一个可爱的小仙女!有谁会那么狠心,对这样的一个少女下那么残暴的毒手!

柳絮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她的回答,使原振侠的手陡然震动,以致把杯中的酒,全都洒了出来!

柳絮的回答极简单,可是也绝对无法想像!她的回答竟然是∶“我自己!

她自己!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就算这个少女的神经极度不正常,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何况眼前的柳絮,看起来绝不像是不正常!

原振侠思绪紊乱之极,他想到∶是不是艺术家都有一种狂热的情绪,而在某种情形之下,这种狂热的情绪,就会化成残害自己的行动?

画家梵谷曾割下自己的耳朵,作家海明威自杀,难道柳絮如此之早熟,在十五岁那年,就有这样的行为!

他牢牢盯着柳絮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絮本身,倒相当平静,她道∶“令你震惊了?我甚至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声!”

原振侠已经把“为甚么”在腹中叫了几十遍,可是他这时,张开口,却没有把这三个字问出来,只是发出了一阵没有意义的声音。

柳絮却道∶“别问『为甚么』,我不会说的──嗯,很感谢你来看我的艺术展,也很高兴,能和你谈话!”

原振侠听得她忽然讲出这样的话来,又惊又怒,大声道∶“甚么意思?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柳絮老实不客气∶“是,因为我怕再谈下去,你会问起我太多的隐私,而我又不懂得如何掩饰──那情形就十分无趣了!”

原振侠连声道∶“不行!不行!”

连他自己也感到,人家不愿意和你继续谈话了,你再多说几次“不行”也没有用,可是他还是不断地说着,因为对他来说,和柳絮的谈话,实在没有可能就此结束的!

柳絮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可解的大谜团,他总要再作进一步的了解!

他一面说看“不行”,一面团团乱转,又过去倒了一大杯酒,大口吞咽着。

柳絮柔声道∶“人和人相处,是一种机缘,而机缘是不能勉强的!”

原振侠有点失态,他一下冲到了柳絮的面前,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臂,可是柳絮在这时,扬起了手臂来,臂环又发出了十分清脆的“叮”的一声向。

那一下声响,多少令得原振侠清醒了一下,使他感到他刚才的情绪太狂烈了。

他退后了一步,吁了一口气,声调十分委婉∶“不谈你的私事如何?”

柳絮低下头去一会,才道∶“好,你是为甚么来参观『无间地狱』的?我可以肯定,你并不是活动雕塑艺术的爱好者!”

原振侠十分直接地道∶“因为你的名字!”

柳絮扬了扬眉──她有十分细长,又弯得恰到好处的柳眉,被黑眼镜遮着,要在她有特殊的动作,譬如扬眉时,才看得见,所以也格外动人。

她道∶“我的名字?那很普通,姓柳,自然而然就有了这样的名字。”原振侠盯着柳絮,他的思绪仍然十分乱。

他来的时候,曾设想柳絮的身分,可能是海棠的同类,现在,他不能确定自己的设想是不是对,可是却可以肯定,柳絮是一个神秘之极的谜团!

他要了解柳絮的“私隐”,所以他十分留意柳絮对他的话的反应。好在柳絮看不见东西,对他这种无理的盯视,自然不会有甚么特别的感觉,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把视线停在柳絮的俏脸上。

却不料柳絮忽然说了一句话,倒令得原振侠的脸上,好一阵发热!

柳絮说的是∶“你信不信,我虽然看不见甚么,可是给人不眨眼地盯着看,还是知道的!”

原振侠有点不讲理了,他道∶“我不道歉!”

柳絮又扬了扬眉∶“你想找出甚么来?”

原振侠的回答来得快绝∶“一切!”

柳絮轻笑了一下∶“听过一个有关想知道一切秘密的人的童话没有?”

原振侠沉声道∶“没有,请说。”

柳絮的声音,仍然十分动听∶“每一个人都想知道秘密,有一个人,他最贪心,想要知道一切秘密,他日夜求天神,赐他有知道一切秘密的能力。”

原振侠接下去∶“天神说了可以答应他的要求,可是有一个条件,必须遵守!”

柳絮笑了起来∶“你知道是甚么条件?”

原振侠也笑∶“有许多种说法,奶的版本是甚么?”

柳絮叹了一声──她的叹息声,有着真正的忧愁,这种忧愁,甚至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她道∶“天神的条件是,他在知道一切秘密之后,整个人,就会变成一块石头,一块知道一切秘密的石头!”

原振侠也叹了一声∶“太可怕了,天神为甚么要提出那么可怕的条件来?

柳絮的回答是∶“因为石头不会传播秘密,秘密要是传播开去,就不再是秘密了,试想想,世界上若是没有了秘密,还成甚么世界?”

原振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世界要是没有了秘密,那还成甚么世界”的这种怪异的说法。这种说法,乍一听到,甚至不容易理解。秘密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可是人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绝没有可能世上再也没有秘密,所以他无从想像没有了秘密的世界,会是甚么样子!

原振侠呆了一会,又喝了一口酒,才道∶“你的说法很有趣,我不想变成石头,但是有一个问题,我非问不可!”

柳絮作了一个手势∶“请问!”

原振侠向门外指了一指∶“你创作了这样的大型艺术品,目的是甚么?”

柳絮听了之后,并没有立即回答,身子又微侧,一手撑着头,一头长发,倾向一边,看起来姿态十分动人。过了一会,她才道∶“艺术创作和目的之间,似乎没有直接的联系!”

原 侠用力一挥手∶“或许我不懂艺术,但是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譬如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被你的名字所吸引,想弄明白你这个特别的名字,是不是代表了一种特别的身分!”

原振侠的话,已经说得十分直接了,柳絮沉声道∶“我不是十分明白!”

原振侠的身子向前倾了 ,这一来,他和柳絮已相当接近了,柳絮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原振侠一字一顿地问∶“你对海棠这个名字,有甚么印象?”

他在这样问的时候,注视柳絮的目光,更加锐利,柳絮要是有甚么特别的反应,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光!

柳絮却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她的回答,也大大出乎原振快的意料之外,她道∶“我知道一个军阀、戏子和美女之间的故事,那个戏子的名字是秋海棠!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当然不是说这个故事,假设姓海,名棠,海棠,是一个美女的名字!”

他在这样说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一个和你一样的美女!”

原振侠的这句话,语带双关,可是柳絮仍然十分平静∶“谢谢你的违心之言,天下哪有瞎子美女?”

原振侠又看了她一会,由衷地道∶“你毫无疑问是美女,比海棠更美!”

柳絮道∶“哦,原来真有一个叫海棠的女人!”

想起了海棠,原振侠又不胜欷 ,长叹了一声,思潮起伏,好一会不出声。

就在这时候,柳絮忽然道∶“真怪,居然一个晚上,有两个参观者!”

原振侠正在出神,他并没有留意闭路电视的萤屏,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显然柳絮的感觉,灵敏得有异于常人,或许就是凭细微的脚步声,知道有人进来了!

原振侠忙向电视看去,看到有一个人,推门进来。

同时,也响起了介绍如何欣赏“无间地狱”的声音 那是柳絮的声音。 自然是早已录音,在一有人推门进来时,就会自动播放出来。原振侠进来的时候,情形也是一样。

原振侠的心目中也十分好奇,心想在这种时刻,肯花一千美元的代价,到那么远路来,看一件题名为“无间地狱”的艺术品的,不知道是甚么样的人──他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为“柳絮”这个名字而来的!

而在这时候,柳絮也现出了异常的紧张,她竟然一伸手,抓住了原振侠的手腕。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原振侠吓了一跳,他随即感到,柳絮的手冰凉,可知她的紧张,发自内心。原振侠忙把自己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着,表示安慰。

柳絮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得几乎听不见∶“进来的是一个甚么样的人?”

进来的是一个甚么样的人,照说,这个人既然已出现在萤屏之上,原振侠是可以一下子就回答柳絮的这个问题的。可是,他还是犹豫了一会,大约是几秒钟,只发出了“嗯”地一声,充满了怀疑。

在这几秒钟的时间中,柳絮的手握得更紧,手心已似乎更凉。原振侠在迟疑了几秒钟之后,仍然无法说出进来的人是一个甚么样的人,因为他无法分辨,也难以下判断!

他甚至无法说出进来的是一个男人还是女人!进来的那个人,穿着一件大得异常的雨衣──原振侠知道外面没有下雨,所以可以肯定,这件长得拖地的雨衣,目的是穿上它来掩饰的。雨衣的袖子也很长,所以进来的人,是连双手都掩饰了起来的。

而那人的头上,又戴着一顶宽边的雨帽,帽边垂了下来,和翻了起来的雨衣衣领连结,这个人的整个脸面,自然也全被遮挡住了!

这时,柳絮已经问到第五遍了!

原振侠这才有了回答∶“这个人很怪,用一件大雨衣和大帽子,把他自己全掩盖了起来!”柳絮在听了这样的回答之后,略怔了一怔,像是到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行动有些失态,所以赶紧缩回手来,雪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抹红晕。

她低声道∶“或许,来看我作品的人,都是怪人?”

原振侠心中的疑问更甚,他想问柳絮∶你害怕来的是甚么人?或者∶你是不是在等甚么人?

可是原振侠却并没有问出来,他被外面那个包藏在雨衣中的人吸引住了。

这样子把自己包藏起来,自然有一定的用意,用意是甚么呢?

这时,他看到那人来到了立方体之前,先是呆了一呆,显然和原振侠才进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其妙。

但接着,就有柳絮的声音,告诉他如何观赏,那人听从指示,伏到了地上,从那条厚厚的黑玻璃中,向内观看。

他伏了下去之后,好久都不移动,显然正在用心欣赏。原振侠一面看,一面把这种情形,低声告诉柳絮,柳絮十分用心的听着。

柳絮问∶“他没有利用听筒?”

原振侠早已留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立道∶“没有!”

柳絮的声音十分镇定∶“那就由我来提醒他!”刚才,原振侠在外面的时候,也曾听到过这样的提醒,看来,这是一定的步骤,不管参观者是正常的,还是一个怪人,都可以有同样的待遇。

柳絮的身子移动了一下,伸手摸到了扩音器,她按下了一个掣钮,就用十分响亮的声音,提醒那个参观者,可以试一下听听“来自地狱的声音”。

刚才,原振侠听到了这样的提议时,是立刻就拒绝了的。可是这个把自己全部包裹起来的参观者,反应却和原振侠不同。

他先是一动不动,但等到柳絮的话一住口,他伏着的身子,就直了一直,伸手自那件宽大的雨衣的一个口袋中,取出一副耳筒来──那和原振侠在外面,得自机械人的一副一样。

看来,他准备接受提议了,原振侠心想,这人在戴上耳筒之时,至少会把帽子除下来吧──那人确然有想除下帽子的一个动作,可是始终没有除下帽子,就把耳筒,戴了上去。

柳絮虽然看不见萤屏上的情形,可是她显然具有极强的推断能力,所以在这时候,她问∶“这个人┅┅甚至没有除下帽子来?”

原振侠“嗯”了一声,他看到,那人在戴上了耳筒之后,又伏了下来,和刚才一样,看起来,他像是一个真正对艺术品有痴迷程度的爱好者!

原振侠又把看到的情形,告诉了柳絮,他留意到,柳絮莹白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十分惘然的神情。

原振侠压低了声音 这样的声调,听来相当的沉实。 原振侠沉声问的是∶“你展出这样的一个艺术品,真正的目的是甚么?”

柳絮陡然震动了一下,一伸手,臂环上的金属牌相扣,又发出了“叮”的一声响,她再一次伸手,抓住了原振侠的手腕。

在那一刹间,同时发生了许多情况,必须分开来 述。先说那“叮”的一声响,由于柳絮并没有关上刚才开启了的扩音器上的掣钮,所以显然,通过了扩音装置,传到了外面。

(原振侠之所以要把声音压低来说话,就是由于他不想外面那个怪人听到他的话!)

就在那“叮”的一声发出之际,柳絮的手,已握住了原振侠的手腕,她的手仍然冰冷,而且,这一次,柳絮用的力道十分大,以致原振侠像是忽然在手腕之上,如了一道冰箍一样!

原振侠是一个对武术有相当高造诣的人,不论是东方武术或西方武术,他都有精深的认识。

而手腕部分,在东方武术,尤其是中国武术之中,称为“脉门”,是人体的一个要害,一旦被人制住了脉门,就会处于极度的下风,难以反抗。

所以,作为一个武术家,原振侠的第一个反应,必然是用最快的时间,把柳絮的手摔开去。

可是,由于在同时,他所看到,出现在萤光屏上的情景,实在太奇特了,他一竟然忘记了自已的手腕,正被柳絮紧紧抓看。

外面那个人,显然是听到了那“叮”的一下声响之后,才有那么怪异的行为的。本来,他伏看一动不动,可是突然之间,他整个人疾跳了起来,动作快绝,一下子连翻了三个空心翻,人已倒翻了出去至少有十公尺以上!

当他在这样倒翻的时候,他看来简直不像是人,只是一团翻滚的物体。

当他一停下来的时候,他是面向着门囗的,看来,他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去,因为他只停了极短的时间,就向着门囗,直扑了过去。

看到这里,原振侠已经惊讶莫名,浑忘了自己的手腕被柳絮抓住,可是再接下去,他更是惊讶,因为那人的动作,更是不可思议!

只见那人旋风也似,扑到了门囗,他却又并不打开门冲出去,在门口略停了一停,一个转身,又转了回来,忽然又疾冲而出!

那人再度疾冲而出,直冲向那个立方体,势子之急,叫人感到,他如果收不住势子而撞了上前的话,会撞得粉身碎骨!

那人直冲到了立方体之前,动作更是出人意表,只见他身子一横,竟然双脚踏上了直上直下的立方体的一边,藉着强劲的冲力,双脚在直上直下的平面上,迅速地移动,身子打横地“奔”了上去。

原振侠看到这裹,不禁叹为颧止!

他看出那人的身子矫健,远在他自己之上!

用这种方式,茌直上直下的平面上,令身子向上升,是很困难的事,首先,要有极强的冲力,还要有十分迅捷的动作。

自然,如果鞋子是特制的,或者平面不是那么光滑,都会有帮助。

原振侠知道,自己如果和那人一样,绝上不了立方体的顶部。

可是那人,却已飞快地踏上了七八步,接着身子一闪,竟然翻上了那个大立方体的顶部去!

那个大立方体,是为了“无间地狱”这件艺术品而建造的,顶部离展览馆的天花板,只有不到一公尺──立方体的高度,大约是五公尺。

那人一翻滚了上去,原振侠就无法看到他了,因为他现在置身的空间,并不在闭路电视所能达到的范围之内!

原振侠只能估计,那人上去了之后,当然不能站立,他甚至不能蹲着,他只好伏在那个立方体的顶上!

叙述起来,要花不少文字,事实上,从那“叮”的一下声响开始,到那人在大立方体的顶上,消失不见,至多只是十来秒钟的事,那人的行动快绝,来去如风。原振侠看得目瞪口呆之馀,也在迅速运用他敏捷之极的思想,茌设想看自己所看到的奇异情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振侠所想到的是∶一定有一件事,忽然令得那个人,受到了极度的惊恐,所以那人才会在突然之间,倒翻出去,想夺门而逃!

可是,那人一定又在刹那之间,觉得夺门而逃,并不安全,所以他又改变了主意,变成了冲上了大立方体的顶部,躲了起来!这人的行动,只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那么,又是甚么事,令他突然感到了巨大的惊恐?

是他看到了“无间地狱”中有突变的可怕情形,还是别的原因?

原振侠立即想到的,是发自柳絮臂环上的那“叮”的一下声响。

因为是在那一下声响传出之后,十分之一秒内,那人就有了行动!

可是,那十分令人疑惑,那种“叮”的声响,原振侠已听到过好几次。虽然十分奇特,但也不致于会令人害怕惊惶,一至于此!

而且,那人戴着耳筒,他应该正在聆听“地狱之声”,是不是能听到那“叮”的一声,都有疑问!

这时,那人上了大立方体的顶上,没有再现身。

原振侠也走过神来,自然也感到手腕上的那一道“冰箍”,令他感到十分不自在。

而且,这时,柳絮又以十分异样的声音在问∶“怎么了?那些杂乱的声音是有人要离去?他离去了?为甚么没有开门的声音!”

一个盲人的感觉再灵敏,也无法单凭听觉,明白在外面发生的那怪异突然的情形,原振侠很可以理解这一点。

但是,原振侠对于自己这时的情形,却相当反感!

柳絮仍紧抓着他的手腕,在向他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那情形,像是在经过了较量之后,柳絮占了上风,制住了原振侠的脉门,然后再在向他追问一样!

原振侠沉声道∶“如果你松开手,我会把外面的情形告诉你!”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末被柳絮抓住的右手,已经完成了两个动作先是把扩音器的掣钮关上,然后,手缩了回来,摆了一个要弹指的姿势,目标是柳絮的手背。

因为,如果他在有了这样的表示,而柳絮仍然不肯松手的话,那就只好假定有敌意了,原振侠就会有力地一指弹出,弹向柳絮手背的中心。

那部位,是手部神经的汇聚点,陡然遇袭,柳絮的手指,必然会松开来!

不过,原振侠并没有弹出这一指。

因为他的话才一出口,柳絮立刻松手,并且发出了一下低呼声,又道∶“对不起,我┅┅只想抓住一样东西┅┅盲人在受惊的时候,总想抓住些甚么┅┅我无意的!”

她这样的解释,听了很令人心酸,原振侠的几分不愉快,这时烟消云散。

柳絮又道∶“外面那个人怎么了?”

原振侠用最简洁的描述,把刚才看到的,说了一遍。

原振侠在说的时候,仍然盯看萤屏在看,那人躲上了顶之后,再也没有下来。

等到原振侠讲完,他看到柳絮的睑色更白,白到了似乎完全和她身上的白袍,溶为一体了。

而且,她的身子在发抖,原振侠可以清楚地感到这一点!

原振侠一字一顿地问∶“你害怕之极,为甚么?”

柳絮双手在挥动着,原振侠想起她刚才的话,主动地去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柳絮喘着气∶“谢谢你┅┅我┅┅展出这个┅┅艺术品的目的,是要引┅┅我想他出现的人┅┅出现┅┅原医生,帮助我!”

她显然是心意乱极,所以说的话,也无法连贯,好在原振侠可以明白她发颤的声音所要表达的是甚么!

原振侠曾一再问她,展出这样的一件大型艺术品的目的是甚么,这时,总算有了答案,柳絮在极度的慌乱之中,承认了目的是要引一个人出现!

而如今,这个人已经出现了!

从柳絮的话中,可以知道,柳絮要他出现,而如今已出现了的那个人,正是这个套在雨衣之中,行动怪异之极的怪人!

这不免又令得原振侠大惑不解──因为这个人是甚么人,连他这个明眼人都无法判断,柳絮何以肯定就是她要引来的人?

再且,既然那个人,是柳絮设下了这样的一个“陷阱”,希望他出现的,何以柳絮会如此害怕!而更妙的是,那个人,看来比柳絮还要害怕,躲上了那个大立方体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过!种种疑问,充满了心头,然而,看柳絮人发着抖,声音发着颤,语无伦次,原振侠知道,也不是追问的时候,先要令得她镇定下来再说。所以,他一面紧握着柳絮的双手,一面道∶“好,我帮奶!我会尽我一切力量帮奶!你先别害怕!”

原振侠的这两句话,显然起了作用,柳絮连吸了几口气,才镇定了下来,声音听来十分自然得多,她问∶“那人┅┅现在┅┅在干甚么?”

原振侠觉得好笑∶“我不知道,他以绝顶佳妙的身手,窜上了立方体的顶上之后,没有下来过,我猜他只好伏在那上面──他好像比你还要害怕!”

柳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双眉深锁,眉心打结,原振侠忍不住伸手在她的眉心上按了一按。

柳絮微仰起睑,现出感激的神色,原振侠又问∶“是甚么声音把他吓成那样?是地狱之声太可怖了?”

柳絮缓缓摇着头,又十分缓慢地扬起手臂,令白袍的衣袖褪下来,现出雪白的手臂,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那苹臂环。

原振侠追问∶“就是那『叮』的一下响!这个人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柳絮口唇掀动,欲语又止,原振侠见她不肯直言,发了一下不满的闷哼声来,柳絮忙道∶“这一下声响,嗯┅┅声响的频率,和耳筒中发出的声响相配合,会形成一种特别的效果──”

看来她一方面在努力解释,一方面又竭力想掩饰甚么。原振侠扬声道∶“我明白,这种特别的音响效果,普通人是不明白的,一定要特别的人才明白!

柳絮又震动了一下,像是被原振侠说穿了心事。接着,她轻咬了一下唇,竟然在她苍白的唇上,有极矩的时间,留下了浅浅的齿印,看来十分动人。

原振侠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也就不能不狠下心来追问下去,他叹了一声∶“好吧,不论奶想不想说,我答应过帮奶,总不能食言,奶想我做甚么?”

柳絮向原振侠靠近了些,抬起头来,对着原振侠,她和原振快的距离,变得十分近,所以她一开口,原振侠就闻到了一阵幽香──美女总是甚么地方都惹人爱的,吐气如兰,是至少的条件。

柳絮用十分恳切的语调道∶“我一定会把一切全告诉你,现在,急着要做的,是绝不能让这个人离去,要和他见面!”

原振侠伸指在扩音器上扣了一下∶“你可以邀请他进来和你相聚!”

柳絮忙道∶“不!不!他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定会尽他可能离去。

刚才,你已见过他的身手,他存心要逃,要阻止他,绝不是易事!”

看到那怪人刚才的身手,原振侠倒十分同意柳絮这个分析。

柳絮又急急道∶“他这时没有采取行动,是由于他误以为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趁他还末弄清楚他自已的处境之前,你可以对付他!”

原振侠大奇∶“我怎么对什他?”

柳絮说得十分坚决∶“把他制服,然后,带他到这休息室来!”

原振侠听得柳絮这样说,不禁苦笑!

他再也想不到,自己由于一时无聊,由一个名字,引起了联想,来参观一个艺术展览,结果竟会发展出这种事情来!

看来,整件事,是一个复杂无比的圈套。在进行的,不知是一个甚么样的阴谋,柳絮和那怪人,又不知是甚么身分,不知发展下去会怎么样,总之事情奇之又奇,而自己莫名其妙地卷了进去!

原振侠在那时候所想到的是∶自己有没有必要再深一层卷进这些怪事之中呢?

如果要退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只要走出这个房间,走出去,再走出展览馆,然后离开就可以了,相信没有甚么人可以阻止他!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也正有这样的打算的时候,柳絮忽然又轻拉住了原振侠的手,声音之柔软,回肠荡气∶“帮助我┅┅我┅┅随便你要我怎样报答你,都可以!”

原振侠不禁震动了一下,他用十分严肃的声音道∶“刚才我答应帮你,可没有要求甚么报答!”

柳絮像是知道自己太急切了,而且她的许诺,也超过了寻常报答的承担,再加上又遭到了原振侠的薄责,所以她垂下头,双颊之上,竟然迅速地现出了红晕来!

正由于她的肤色,如此苍白,所以给人有一个错觉∶她的血液,也可能是白色的。但这时,在她双颊上泛起的红晕,却又是夺目之至的艳红,红白对比,娇艳莫名!

原振侠呆了一呆,不由自主,伸手出去,手心在她的脸颊上,轻贴了一下,发觉这个冰冷的女人,这时,脸颊是滚烫的!

原振侠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而且立刻缩回手来,在那一刹间,他也不免心跳加剧,他急急向门口走去,一面沉声道∶“好,我把他制服,带来见你!

”一句话说完,他已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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