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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陈维如迷糊杀娇妻

在王一恒更感到狼狈,还来不及说话时,黄绢已格格笑了起来,道:“看起来,今天晚上,我倒有空,是你没有空!”

王一恒一时之间,无法应付黄绢的讽刺,而这时侯,对讲机中传来了秘书的急叫声:”喂,喂,你不能进去!”同时,有重物堕地的声音,和好几个人的惊叫声,还夹杂着那个人的带着哭音的叫声:“舅舅,我有要紧的事,要见你!”

原振侠也站了起来,和黄绢交换了一下眼色,办公室的门上,已经传来了撞击声,王一恒十分气愤地重按下了一个按钮,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个人几乎是直仆跌了进来的。

那个人一进来,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办公室中还有别的人在,直冲到了办公桌之前。如果不是有一张办公桌隔着,他一定直撞到王一恒的身上了!

他的双手撑在桌上,大口喘着气,额上青筋暴绽,满脸都是汗珠,一看到他的情形,就可以知道他正迫逢着极大的因难。

而当这个人站定了身子之后,原振侠也呆住了!

刚才他一听得那哭叫声,就肯定那是一个熟人所发出来的声音,但是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人!

冲进王一恒办公室来的人是陈维如!

原振侠从来不知道陈维如是这个大富豪的外甥,陈维如刚才叫王一恒舅舅,舅舅和外甥,那是极其亲密的亲属关系!

原振侠张大了口,还未曾叫出陈维如的名字来,陈维如已经叫了起来,道:“舅舅,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王一恒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维如继续喘着气,道:“我杀了她!”

原振侠心中更是吃惊,陈维如的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这一点,自他在医院中出了错开始,原振侠已经知道了。如今,他又说自己杀了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一面想,一面回前走出了一步,可是黄绢却一伸手,拉住了他,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原振侠发急,指着陈维如,道:“他是──”

原振侠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王一恒的怒吼声压了下去,道:“住口!你不看到我有重要的客人?”

陈维如全然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直到这时,他才转头,向一旁看了一下,当他看到原振侠时,他整个人都震动得弹跳了一下。

陈维如显然也把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原振侠,所以才会这样震动。

他在震动之后,张大了口,一时之间,出不了声。虽然那只是极短的时间,只不过几秒钟,但是也已使得王一恒在混乱之中,有了喘一口气的机会。也就在这时,两个秘书,神色慌张地在办公室门口,不敢进来。王一恒向他们作了一个手劳,示意他们后退,同时,他再运用按钮,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他的办公室,有着完善的隔音设备。刚才,陈维如在外面,可能已经吵了很久了,要不是王一恒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外面的声音,也传不进来。

门关上之后,王一恒心念电转:陈维如究竟干了些什么事?他说他杀了人,那怎么可能?陈维如是他的外甥,他自然知道他的为人,杀人?那实在是不能想像的!

陈维如是王一恒的外甥,而且,是王一恒唯一的亲人,王一恒有一个妹妹,就是陈维如的母亲,在陈维如十二岁那一年,他的父母在一宗车祸中丧生。那时,他们在英国居住,王一恒在接到了噩耗之后,到了英国,安排了丧事,曾和少年的陈维如作了一番谈话。

王一恒当时的意思,是要陈维如从英国搬到他身边来。但是陈维如却拒绝了。陈维如的父亲有不少遗产,足可以使陈维如受高等教有,王一恒也就由得陈维如自己决定。

陈维如是一个十分有志气的人,在医学院毕业之后,虽然他来到了这个亚洲城市,可是他自己从来也未曾提及过王一恒是他的舅舅。而事实上,作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他有自已独立生活的条件,也不必在任何地方去依靠他这个声势喧赫的舅舅。

所以,原振侠和陈维如虽然是好朋友,也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亲戚关系。

这时,王一恒心中所想到的是:陈维如若不是遭到了极度的困难,决不会来找他!然而,说他杀了人,王一恒却也不相信!

从陈维如突然闯进来,到这时,实际上的时间,只怕还不到一分钟,但是各人心念电转,却已想了不知道多少事。黄绢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到的只是:王一恒有麻烦了!这可能对自己有利!

原振侠的心中也极乱,陈维如会杀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可想像的事,然而,在这时,陈维如又一面哭着,一面叫道:“振侠,我杀了她!”

黄绢已经从原振侠的行动上,看出原振侠是认识进来的那个人的,可是王一恒却未曾想到。原振侠是用阿拉伯代表团团员的名义,走进他的办公室的,这叫王一恒如何想得到,他的外甥会与之是好朋友!

情形是如此混乱,王一恒这样能干的人,一时之间,也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原振侠走回前去。抓住了神态失常的陈维如的双臂,用力摇着他的身子,道:“你杀了什么人?”

陈维如大口喘着气,道:“她,她!”

原振侠道:“她是什么人?”

陈维如突然哭了起来,身子剧烈地发着抖,看来真是不正常到了极点,一面哭,一面叫道:“其实,我不是杀了她,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在任何人听来,这都是一个精神失常者的胡言乱语,陈维如一面说“杀了她”,一面又说“不是杀了她”,还有“她不是她”,更是莫名其妙之至!

可是,原振侠却心头狂跳了起来。

刹那之间,他想到昨天,在陈维如的住所之外,电灯柱下,陈维如问过他的话。当时,陈维如曾问:“她是不是她?”

在这个问题中,原振侠只知道其中的“她”,是陈维如指自己的妻子徐玉音而言。

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可是在当时,陈维如还有一句听来更没有意义的话:“她已经不是她了!”那时侯,原振侠只好把陈维如当作精神恍惚在胡言乱语。

然而,此际,陈维如说他“杀了她”,又说“杀的不是她”,那问题就严重得多了!

刹那之间,原振侠只感到全身泛起了一阵寒意,甚至一开口,有点口吃,他问道:“你……杀了人?杀了……玉音?”

陈维如的泪下得更急,抽噎着,道:“是,我杀了她,我实在无法忍受,她……她是一个陌生人!我实在无法忍受!”

“她是一个陌生人”这句话,原振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就在昨天晚上,陈维如也曾讲过。原振侠还未曾进一步问,已听得王一恒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王一恒已经感到,陈维如真的杀了人,尽管在波诡云谲的商场上,他有着各种各样的经历,但是杀人,一个杀了人的人,是他的外甥,这时在他的办公室中,要他援手,这样的经历,他却从来未曾遇到过!

黄绢在一旁,也感到莫名其妙,她忍不住道:“这个人是疯子?”

原振侠忙道:“不是,他一定是受了什么重大的刺激,维如,你杀了──”

陈维如的声音听来嘶哑而凌厉,简直令人毛发直竖,他道:“玉音!我杀了玉音!”

王一恒再度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他自然知道“玉音”是什么人,那是陈维如的妻子。本来,王一恒已经有点动摇,感到陈维如真有可能是杀了人,可是这时,一听说他杀了自己的妻子,王一恒实在忍不住怒意,大声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一扬手,就重重打了陈维如一个耳光。当他缩回手之晓,他不由自主,向黄绢望了一下。黄绢那种半嘲弄半幸灾乐祸的眼光,令得他恨不得自己突然消失!

陈维如捱了一个耳光,一点也没有反抗的表示,双手捂住了脸,发出了一阵呜咽抽噎的声音来。王一恒一直感到黄绢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盘旋,令他不敢正视黄绢,而心中的怒意,又无处发泄。他转向原振侠,厉声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原振侠镇静地道:“我和他是医院的同事,我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王一恒呆了一呆,他绝对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回答,那令得王一恒更加狼狈,而黄绢却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夸张的笑声来。

原振侠在回答了王一恒的问题之后,又用力摇着陈维如,把他捂住脸的双手,拉了下来,道:“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维如双手发着抖,他把发着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前,颤声道:“我……扼死了她……就是用这双手……扼死了……她……”

原振侠抬起头来,望向王一恒,王一恒道:“他……好像有点不正常!”原振侠还没有回答,桌上对讲机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声音,王一恒用力按下一个按钮,秘书惶急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先生,有两位警官,一定要来见你!”

王一恒怔了一怔,道:“叫他们等一等,我有重要的事!”他放松了按钮,不由自主喘起气来。

黄绢冷冷地道:“看来,真有人杀了人!神经不正常的凶手,在这里会判什么罪?”

王一恒狠狠瞪了黄绢一眼,黄绢笑得更是起劲。原振侠将陈维如推得倒退了一步,令他坐了下来,道:“王先生,维如若真的杀了人,事情就很麻烦──”

原振侠的话没有说完,陈维如陡然跳了起来,尖声叫道:“舅舅,你一定要救我,我杀的实在不是她,她已不是她……她……我实在忍不住,我……虽然扼死了她……可是……”

王一恒道:“你先别胡说八道,我替你找律师!”

陈维如喘息着,四面看着,眼神之中,充满了求助的企望,道:“我不是胡言乱语,我说的全是真的!”

原振侠又按着他坐下去,道:“已经有两个警官来了,是不是为你的事来的?”

黄绢道:“当然是!哈,看来大富豪的麻烦,真还不少!”

她坐在椅子上,搁着腿,修长的腿,在微微幌着,看来姿态极其撩人。

王一恒勉力令自己镇定下来,手放在对讲机上,像是不知道在按下了按钮之后,该如何吩咐他的手下才好。原振侠沉声道:“要不要我先去看一下,两个警官是为什么事而来的?“王一恒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原振侠向黄绢望去,黄绢皱着眉,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原振侠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外的空间,几个秘书正在交头接耳,原振侠一出来,他们立时停止了交谈。原振侠道:“那两位警官呢?王先生叫我先去应付他们一下!”

一个秘书忙道:“在会客室!”

原振侠道:“你们没有说些什么?”几个秘书连声道:“没有,没有!”

原振侠在一个秘书的指引下,走进了会客室。会客室布置豪华得令人吃惊,两个便衣警官,看来都十分精明能干的样子,正在等着。原振侠一进来,就道:“真对不起,王先生和一个阿拉伯代表团,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会谈,两位有什么事,请告诉我!”

那两个警官互望了一眼,其中年纪较长的一个道:“有人看到一个杀人疑凶,进入了这幢大厦,而这个疑凶的身份,是王一恒先生的外甥!”原振侠的心头,像受了一下重击一样。本来,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所谓杀了人,是陈维如的胡言乱语,但如今,看来是千真万确的了!

原振侠竭力使自己镇定,道:“有这样的事?那个疑凶,他杀了什么人?”

年轻的那个道:“杀了他的妻子,疑凶可能是一个极严重的心理变态者,极其危险,他在杀了人之后,还和被害者的尸体,共处了一夜。据目击者说,情形极其可怕,所以,要请王先生合作!”

原振侠的脸,不由自主,变得煞白!

杀了人之后,还和被害者的尸体,共处了一夜!那就是说,陈维如杀人,是昨天晚上的事!

而昨天晚上,他曾先到陈维如家里,和陈维如的妻子讲过话,告辞之后,又在大厦门口见到陈维如,也谈了相当久!

陈维如杀了他的妻子徐玉音,难道就是陈维如和他分手之后回到家里的事?事情本来就怪异,如果是在那时侯发生的事,更加怪异莫名!

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和他那极怪异的话有关连?

原振侠的思绪极乱,一面思索着,一面道:“是,这样的话,我想王先生会议一结束,就可以和两位见面。不过,照两位所说,疑凶的行为如此可怕,他又进入了这幢建筑物,警方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那年轻的警官道:“我们已采取了行动,有上百名警方人员,正在逐层搜查。”

原振侠的心头怦怦跳了起来,那警官接着道:“本来,我们可以直接进入王先生的办公室执行任务,可是由于王先生是一个很有地位的人,所以──”

原振侠勉力挤出了一个苦笑来”道:“两位不见得以为疑凶是在王先生的办公室里吧?”

年长的那个警官看来很深沉,道:“不是那么说,疑凶是王先生的外甥,恐怕他会向王先生求助!”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道:“警方是今早才发现凶案的吧?怎么调查工作进行得那么快,一下子什么都知道了?”他这样试探着,是在想:是不是可以有机会,让陈维如逃走?

原振侠绝不是一个不守法的人,在警方的行动之下,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要让陈维如逃走,是因为他深知陈维如的为人,知道他决不会杀人的,而他竟然真的杀了人,其中一定有极其曲折离奇的原因在。而一般来说,警方调查起谋杀案来,是不会去注意原因的。那年轻的警官道:“目击的人太多了。”

原振侠又吃了一惊,道:“什么?有人目击行凶?”

年轻的警官摇着头,原振侠咳嗽了一下,坐了下来,又看了看手表,道:“经过的情形怎样?是不是可以先简略说一下,我可以一有机会,就向王先生报告一下,大家节省点时间?”

那两个瞥官互望了一眼,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警官,走进会客室来,向那两个警官作了一个手势,道:“搜索还在进行,但未曾找到疑凶!”

年长的那警官道:“继续搜寻!”那警官走了出去,年长的那个道:“王先生也真沉得住气,整幢大厦全是和他的事业有关的机构吧?我们在一层一层搜寻,他居然还在开会!”

原振侠正色道:“阿拉伯联盟代表团的来头很大,商谈的业务,牵涉到上亿美金和国际上微妙的局势,他是做大事的人,不能为了小事而在国际上丧失信誉!”

对原振侠的回答,对方像是感到满意,那年长的警官道:“经过十分复杂,我们已有相当足够的证据,证明疑凶是十分危险的变态者,你还是快去催王先生出来吧!对了,我看到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人,他们是──”

原振侠道:“他们是阿拉伯代表团长的护卫人员!”

两个警官“哦”地一声,原振侠看看已问不出什么来,就转身走出了会客室。在经过那几个秘书身旁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道:“各位,我提议各位,什么也不要说,王先生一定不食忘记各位曾保持缄默!”

那几个秘书连声答应,原振侠回到了王一恒的办公室,看到陈维如还抱着头,身子在剧烈地发着抖。王一恒在来回踱步,黄绢则好整以暇地摇着腿。原振侠进来之后,心中苦笑了一下。在这间房间中,总共有四个人,可是这四个人之间关系之复杂、玄妙,真是到了极点他自己和黄绢,在偶然相识之后,曾经在一场风雪中──在一个山洞中渡过了他毕生难忘的三天。可是黄绢却像完全忘了那三天,现在她是卡尔斯将军眼前的红人,权威薰天,又具负调查尼格酋长失踪的要任,要和王一恒这样的大人物作针锋相对的斗争。而王一恒,这个闻名全球的富豪,不知为什么要派人去跟踪尼格酋长?在黄绢的责问之下,他本来已经够麻烦的了,偏偏又遇上了他的外甥,冲进来说自己杀了人!陈维如杀了人,要王一恒帮忙,王一恒财势再大,又有什么法子?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到了这一地步,只怕真是天下少有的了!

原振侠才一进来,王一恒立时向他望了过来,原振侠指了陈维如一下,道:“警方知道他进了这幢大厦,也知道了你和他之间的亲戚关系,如今有上百名警方人员在逐层搜索,因为顾及你的地位,和你正在开重要的国际性会议,所以才没有进来!”

王一恒闷哼了一声,道:“我要把全市最好的刑事律师,全都叫来!”

黄绢冷冷地道:“全世界最好的刑事律师加在一起,也无法使一个自己承认杀了妻子的人,变得无罪!”

王一恒提高了声音,道:“我根本不相信他杀了人!”

黄绢又笑了起来,道:“陈先生,你是不是杀了你的妻子徐玉音?”

陈维如陡然抬起头来,道:“是,我杀了她!”

他在这样说了之后,突然又全身发起抖来,道:“不,不,我杀的不是她!”

陈维如这种反常的话,已不止说了一次,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黄绢钉了一句,道:“说实话,你是不是杀了人?用手扼死的?”

陈维如的身子抖得更厉害,道:“是……我杀了人,用手扼死的!”

王一恒冷笑了一声,道:“黄小姐,你好像对他杀了人,感到十分高兴!”黄绢笑着,她笑得十分欢畅。在那一刹间,她看来十足是一个佻皮的少女,可是天知道这个少女心中在想些什么,这时,不但原振侠心中有这样的感觉,王一恒也深切地感到了这一点。可是尽管这时在形势上,王一恒和黄绢处于敌对的地位,王一恒也越来越觉得把她当作自己的猎物的话,可能是世界上最难猎获的猎物了,但是王一恒绝没有意思去改变一见到她时就打定的主意。

黄绢一面笑着,一面道:“当然感到高兴,你,给我们制造了麻烦,现在,他也给你制造麻烦。你想想,你的一个至亲,成了杀人犯,这是多么轰动的新闻!”她说到这里,忽然转过头,向原振侠望了过来,道:“这样的新闻,会不会影响他的商业活动?”原振侠没有回答,王一恒发出了一下愤怒的闷哼。他当然知道,虽然凶杀案,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他是一个名人,所有的报导,一定会将他扯进去,暂时,和他的商业活动,当然不会有影响,但是他的敌人,却会藉此对他进行攻击!

王一恒自然地知道,陈维如被拘捕之后,替他找律师辩护,也一定要尽他自己所能,去证明陈维如的为人,这将使他陷得更深!

这的确令他感到极度的烦躁。

王一恒双手紧握着拳,身子转动着,虽然,他看到了黄绢还充满笑容的脸,他心中陡然一动,黄绢的高兴,一定还另外有原因的!

他毕竟是一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立时镇静了下来,甚至,也现出了笑容来,道:“黄小姐,看来你有办法,解决我的烦恼!”

黄绢笑道:“是,但必须你先解决我的烦恼!”

王一恒感到极度的兴奋: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的对手!这样能干的女人,而又这样年轻美貌,这是绝不能放过的一个女人!

他摊了摊手,道:“一项交易?我要将为什么派人去跟踪尼格酋长的事,源源本本告诉你?”

黄绢道:“是的!”

王一恒道:“那么,我得到什么?”

黄绢指着陈维如,道:“我可以使他不落入警方的手中,可以使他离开这个城市。”

原振侠心中“哼”地叫了一下,黄绢的确是有这个能力的,以她的身份而论,她要做这件事,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困难!

王一恒只考虑了不到三秒钟,就道:“好,成交了!”

黄绢道:“我相信你,我先把他带到一个领事馆去,你再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尼格酋长!”

王一恒伸出手来,黄绢也伸出手来。他们握着手,表示一项“交易”已经达成了协议。可是黄绢凭她女性特有的敏感,却立时感到,王一恒把她的手握得太紧了,远远超过了为了表示达成协议的热忱。黄绢也立时想到:这个大富豪为什么要这样?

她当然猜得到这个大富富为什么要这样,那使她的脸上,浮起了高傲的矜持,也使她略为用了一些力,把她柔软的手,自王一恒宽大厚重的手掌之中,抽了回来。原振侠看到了这种情形,他看得很清楚,心中也很不是滋味。黄娟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包括掌握了一个国家的卡尔斯将军,和掌握了一个庞大经济王国的王一恒,而不是他,一个普通的小医生!

黄绢转过身,在转身过去之际,长发扬了起来,拂向王一恒的脸上,令得王一恒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气。

黄绢走出了王一恒的办公室,原振侠立时来到陈维如的身前,道:“维如,黄小姐要帮你逃走!”

陈维如惘然抬起头来,道:“逃?我逃到哪里去?我杀了人,为什么要逃?”

原振侠沉声道:“你一定要先避开一下,我们都相信你……即使杀了人,一定有原因!“陈维如又抽噎了起来,道:“你相信?你根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她已根本不是她,我非杀她不可!”

原振侠道:“这可以慢慢再说,你先跟黄小姐走,不要再胡来,好不好?”

陈维如又呆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这时侯,黄绢已经和四个穿看黑西装的人,一起走了进来。

黄绢的行动十分简单,她带进来了四个她的护卫人员,这些人,全是有外交人员身份的。然后,她叫其中一个身形和陈维如相仿的,和陈维如对换了衣服,又堂而皇之,将之带了出去。

在这幢建筑物中的警务人员虽多,也没有人来盘问一个阿拉伯代表团的团长和她的随员。

黄绢带走了陈维如之后,王一恒接见了邢两个警官,原振侠和王一恒在一起。还有那个留下来的黄绢的保镳,也暂充公司职员。

王一恒一副不耐烦的神情,道:“这是什么意思?警方行动太过份了,陈维如是我外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付我?”

两个警官不住道歉,年长的那个道:“我们可以肯定疑凶进了这里,所以才采取行动的。”

王一恒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年长的那个警官道:“王先生,警方掌握的资料已经相当充份,你是不是要听一下经过?”

王一恒一挥手,道:“我很忙,没有兴趣,你对我的秘书讲好了!”他说着,指了指原振侠,那正是原振侠求之不得的事,他正想知道陈维如是如何杀人的。

两个警官又用锐利的眼光,四面看了一下,直到肯定办公室中没有人,才和原振侠一起离开。

在一间精致的会客室中,原振侠听他们详细地叙述着陈维如怎样被人发现他行凶杀人的经过。

经过十分复杂、曲折。

首先发觉事情不对劲的,是大厦的夜班管理员。一般高级住宅大厦的所谓管理员,所负的责任是司阍,保安等等,通常都有一个小小的空间作“办公室”,而值夜班的,就会在夜深人静之际,睡在这个办公室中。

陈维如所住的那幢大厦,保安设备十分好,电梯中设有闭路电视,在办公室的一具电视萤光幕上,可以看到电梯中的情形。有了这样的设备,如果有歹徒要在电梯之中进行不法行为,那就无所遁形。

管理员的责任之一,就是要时刻注意闭路电视,所以他看到陈维如进电梯。

“陈医生进电梯,电梯,只有他一个人!”管理员的叙述很详细:“那时,我正准备出去巡逻,这是我的责任,在午夜之前,我要从上到下,每一层都去看一遍,通常需要一小时的时间,所以,那时,大概是十一点左右,我已经拿起了电筒。陈医生经常一个人回家,时间也不算太迟,所以我没有太注意。”

晚上十一时,原振侠心中想,自己和陈维如分手时,最多不过九时,这两个小时,陈维如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直在大厦附近徘徊?

这两小时,应该十分重要,原振侠心中这样想。

管理员接下来的叙述是:“可是,陈医生这时,神情不是很对。电梯中的闭路电视摄像管,是装在电梯顶上的。所以从萤光屏中看到的画面,是自上而下的,角度相当怪,看不惯的人,会看得很吃力。看到的,是电梯中搭客的头顶部份,看不到脸上的神情。我看到陈医生,不断地抓自己的头发!”

“他不但不断抓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抓得很用力,而且,还不断紧握着拳,敲打着电梯的壁,这种情形,实在很不正常。”

“在管理室,是有对讲机可以和在电梯中的人通话的,这种设备,本来是为了电梯有故障时使用的,我已经按下了按钮,想问问陈医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又想到,一个人在电梯里,如果在突然之间,听到了有人讲话的声音,可能会吓一大跳,所以我又关上了通话的按钮,并没有讲什么。”

“我继续注意着陈医生,看到电梯停了下来,门打开,才见陈医生却并不立即向外走去,只是站在电梯中,伸手向着打开的电梯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管理员不知道陈维如在干什么,那是因为在电视上看来,完全是俯瞰的角度,无法看到陈维如脸上表情的原故。

可是,有一个年轻人,才送他的女朋友回家。女朋友就住在陈维如的那一层,这时,正好要搭电梯下楼,当电梯门打开之际,这年轻人和陈维如相隔,不过一公尺的距离,陈维如伸出来的手,几乎碰到他的脸上。

那年轻人的说法是:“我真的吓了一跳,电梯门一打开,我以为没有人,就一步跨了过去,可是电梯中却有一个人在,这人,我因为经常送女朋友回家,曾见过一两次,知道他是陈医生。我差点撞在他的身上,连忙站定身子,陈医生像是根本没看到我,他的样子可怕极了,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面上的肌肉扭曲着,我才站定,就发现他眼睛之中,射出一股凶狠的光芒来,双手伸向前,看来像是要来捏我的脖子!”

“我在吓了一跳之后,不知怎么才好,陈医生忽然用极可怕的声音道:『你是谁?』我忙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似乎根本未曾听到我的回答,继续大声道:『你别骗我!我知道你不是!你不是!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那年轻人要不是以前曾见过陈维如几次的话,这时一定以为他是一个疯子了。年轻人又后退了两步,通:“陈医生,你喝醉了!”

陈维如的声音变得更可怕,据那年轻人的形容是,简直如同夜枭的鸣叫一样,听了之后,令人毛发直竖,全身不由自主地发颤。陈维如在尖叫着:“我没有喝醉,我很清醒,我知道得很清楚!”

那年轻人当时所想到的,只有一点!喝醉了酒的人,总是不肯承认自己喝醉的,他一定是喝醉了!

年轻人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向调查的警官叙述当时的经过的,当他讲到自己的想法之际,警官曾问:“他真的喝醉了?有很大的酒气?”年轻人想了一想,摇摇头道:“我倒没有闻到酒味。或许他喝的是伏特加酒?据说,这种俄国酒,就算是喝醉,也闻不到什么酒味!“警官没有再说什么,年轻人就继续说下去。

当时,陈维如的尖叫声,令得那年轻人不知所措,他心中想,和一个喝醉酒的人,何必多计较,不如快点下楼去算了吧!就在他打算跨进电梯去的时候,陈维如居住的那个单位的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人,我也认识!”那年轻人说:“那是陈医生的太太,她叫什么名字?就是案中的死者?徐玉音?真太可怕了!”年轻人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禁不住有点发颤,他继续讲述看当时的情形!

徐玉音打开门出来,皱着眉,道:“维如,你叫嚷些什么?”徐玉音才一出现,陈维如的神情,就像是遭到了电殛一样,陡地震动了一下,然后,连走出了几步,他是打横走出去的,一下子来到了电梯旁边,挂着的灭火简的旁边,发出可怕的声音,继续在叫着:“你是谁?你是谁,老实说,你是谁?”徐玉音只是一直皱着眉,并没有回答,那年轻人看到这样的情形,说道:“陈太太,要不要我帮忙扶他进去?他大概是喝醉了!”

这时侯,才被那年轻人送回家的,年轻人的女朋友,也因为外面的叫声,而打开门,走了出来,同时,管理员也因为不放心,也乘搭另一架电梯,上来看看究竟。

所以,在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有三个目击证人,这三个目击证人是:大厦管理员,年经人和他的女朋友。

三个人的说法全是一样的,而且这三个人,也绝没有串通了来捏造当时经过的可能。

管理员的叙述,最是生动,他道:“我想来想去,总觉得陈医生的行动十分古怪,所以不放心,上来看看。大厦一共有两架电梯,一架由陈医生乘了上去,一直没有落下来,所以我就乘搭另一架上去。”

“电梯停下,门才一打开,我就听到陈医生在大声叫嚷,样子很可怕。同时,也看到了陈太太,站在她家门口,门打开着。还有林小姐,林小姐是陈医生的邻居,和林小姐的男朋友,我曾见过好几次,每次林小姐回来得晚,总是他送回来的,他好像姓……黄?(管理员说的,就是那年轻人和他的女朋友。)我看到有那么多人,又听到陈医生在不断地叫着,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忙走出电梯去,才一跨出去,又听得陈医生大叫了起来──”

陈维如大叫着,叫的仍然是那句话:“你是谁?我看你已经不是你,你……你……”

他叫到这里,突然急速地喘起气来,接看又道:“你是从阿拉伯来的?”

陈维如忽然间叫出这样一句话来,令人莫名其妙。

那年轻人只好同情地望向徐玉音,事后他对陈维如的评语是:陈医生那时候的情形,完全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原振侠听两个警官详细叙述着事情发生的经过,当讲到这一段时,一个警官有点歉意地道:“原先生,陈维如在那时侯讲的话,其实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他说他的妻子,也就是案中的被害人,是从阿拉伯来的,这可以证明他有点神经错乱了,但是三个目击证人这样说,我们只好照样转述给你听。”

原振侠的心中十分乱,陈维如为什么会这样神经失常?这是不可能的事,陈维如这样子,一定有极其神秘的原因,但是原因何在呢?

这时,原振侠也未曾特别注意陈维如指徐玉音是“从阿拉伯来的”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只是随口应道:“是啊,听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另一个警官道:“可是奇怪的是,根据三个证人的供述,陈维如不断地说他的妻子是阿拉伯的一个酋长!”

原振侠一听,整个人几乎直跳了起来!

由于他的反应是如此之强烈,以致那两个警官,也为之愕然半晌,道:“原先生,你怎么啦?”

原振侠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不过──真的没有什么!”

原振侠本来想说“我只不过想到了一些事”,但是他随即想到,自己想到的事,要向这两位警官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了,还是不要提的好,所以他才突然改了口。

那两个警官虽然神情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再问什么。而原振侠所想到的是:阿拉伯的一个酋长!事情怎么那么巧?

他刚因为一个在夏威夷群岛上失踪的阿拉伯酋长,而和黄绢、王一恒扯在一起,那宗失踪案如此之神秘,如今忽然又在陈维如的口中,冒出了“阿拉伯酋长”来,这不是太怪了吗?

原振侠不由自主,用力摇了摇头,想令得自己清醒一些,他绝对无法把尼格酋长的失踪和陈维如指责他妻子的话,联在一起,可是又不能不放在一起想。原振侠在思绪一片紊乱之中,只好苦笑着问:“陈维如怎么会认为他的妻子是阿拉伯的一个酋长?这不是太怪诞了吗?”

那两个警官都同意原振侠的话,道:“是的,真是太怪诞了!”

陈维如在责问了徐玉音,问她是不是“从阿拉伯来”之后,徐玉音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奇怪的是,三个证人都一致认为,徐玉音的反驳,十分软弱,她只是靠着门边,像是站不稳一样,说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陈维如却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声喝道:“你敢否认?你敢说不是?我要你现出原形来,我不管你是什么妖精,我要你现出原形来!”

在一旁的三个人,听得陈维如越说越不像话,那姓黄的年轻人忍不住道:“陈医生,你在胡说些什么?”

陈维如陡然大喝一声,道:“你不信,我叫她现出原形来给你们看!”

陈维如在这样大叫了一声之后,接下来的动作,真是出人意料至于极点,他陡然一伸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灭火筒来。

由于他的动作是如此突然,事前他又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要徐玉音“现出原形来”,一点要有所行动的迹象也没有,而且,平时陈维如给人的印象,又是极度的文质彬彬,谁也想不到他忽然会有这样的人动作。所以,三个人虽然眼看着他把挂墙上的灭火筒取了下来,一时之间,也猜不到他想干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去阻止他。

而陈维如一将灭火筒取在手中之后,又发出了一下十分怪异的声音,在一刹那之间,将灭火筒倒转了过来!

谁都知道,灭火筒如果一倒转了过来的话,灭火筒中的两种忙学剂,就会混合,因此而产生可以灭火泡沫!自灭火筒的嘴中,疾喷出来。

这时的情形,就是这样,泡沫自灭火筒中,激射而出,射回徐玉音。徐玉音发出了一下尖叫声,立时后退,她退得虽然快,身上已经被灭火筒中射出来的泡沫,射得一身都是。

徐玉音本来就是站在门口的,她一退,就退进了屋子内,而且立刻要将门关上,可是陈维如却像是凶神恶煞一样,直冲了过去,仍然抱着灭火筒,连人带筒,重重撞在门上,将门撞了开来。他可能是太用力了,以致他撞开了门之后收不住势子,整个人都跌了进去。他跌倒在地上,仍然抱着灭火筒,泡沫也不断在喷出来,三个在旁的人,看到这种情形,全都吓呆了!

管理员和那年轻人,首先向内直冲了进去,林小姐也跟在后面。

他们三人冲进去之后,并没有看到徐玉音,只转到了一下关门声,看到卧室的门,正重重地被关上,显然是徐玉音一逃了进来之后,就进了卧室,并且把门关上。

而倒在地上的陈维如,正挣扎着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双手已不再抱住灭火筒,灭火筒在地上,由于泡沫还在激射,产生了一股力道,令得灭火筒在地上不断地旋转着,泡沫也随着转动而四下飞溅,射得几个人的身上全是,家私陈设,也弄得一团糟。

不过这时侯,三个人都无暇去理会这些,因为陈维如的态度,越来越是怪异,他哈哈大笑着,道:“原来有用?原来真有用!”他一面叫着,一面还要去拾起灭火筒来,又叫道:“她怕了!她会现出原形来!”

管理员和年轻人一起冲上去,把陈维如紧紧抱住,不让他有进一步的行动,陈维如用力挣扎着,三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

林小姐在一旁,骇然叫道:“陈医生疯了!”

陈维如那时的情形,除了使人觉得他“疯了”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形容词。

原振侠陡然站了起来,大声抗议,道:“不,陈维如不会那样的的!”两个警官中的一个道:“三个证人,都可以在法庭上发誓供述当时的情形,他们绝无串通之理。而且,现场上还留着那灭火筒,和自灭火筒中喷出来的泡沫。”

原振侠又坐了下来,心头一阵苦涩,一直是温文儒雅的陈维如,有着那么好的教育背景,有那么高尚的职业,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子?他受了什么刺激?是婚姻的不如意,会使一个人变成疯子?

原振侠实在没有法子再想下去,他只好喃喃地道:“看来,陈维如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原振侠连他自己也是无意之中,讲出这一句话来的。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怔呆了一下,一个警官冷笑着讽刺道:“陈维如说他的妻子不是她,你说陈维如不是陈维如,真是无独有偶!陈维如不是他,是什么人?难道也是一个来自阿拉伯的酋长!”

原振侠苦笑着,讲不出任何的话来,那警官道:“事情还有得发展下去!”

原振侠当然知道事情还有得发展下去,事情发展下去的结果是陈维如杀了人,杀了徐玉音!

管理员和那年轻人,终于将陈维如按在沙发上,陈维如挣扎得满头大汗,一面喘着气,一面叫道:“出来!出来!你为什么不敢出来!阿拉伯酋长不是最神气的人吗?为什么不敢出来!”

林小姐在一旁,勉力定了定神,道:“陈医生疯了,要不要报瞥?”

管理员和那年轻人委决不下,照当时的情形来看,除了报警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但是他们都顾虑到,陈维如是一个有着高尚职业的人,如果一报警,事情闹了开来,对他将来的事业,有极大的影响。

陈维如却叫了起来,道:“报警有什么用处?不如去请一些和尚道士来作法拿妖!对了,白蛇精是吃了什么才现出原形的?雄黄酒?你们去拿雄黄酒来,我倒要看看这个阿拉伯酋长是什么样子的!”

陈维如的话,简直是语无伦次到极点,可以说完全没有人可以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他一面说,一面又冲着卧室的门,大声喝道:“出来!”

林小姐看看情形越来越不对,她已经拿起了电话来,可是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了开来,徐玉音走了出来,神态很镇定,道:“不必报警了,陈医生他……他最近事业上有点小挫折,心境不是很好,喝醉了,没有事情的!”

徐玉音这样说,倒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陈维如一看到徐玉音出来,神情又变得极度紧张,徐玉音说着,来到了陈维如的身前。陈维如像盯着什么怪物一样地看着他那位美丽又能干的太太。

徐玉音深深叹了一声,柔声道:“好,维如,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了!”

陈维如震动了一下,低下了头去。

管理员和那年轻人看到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也就松开了抓住陈维如的手。陈维如站起来,又坐下去,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玉音苦笑了一下,道:“我尽我所知告诉你!”

陈维如像是同意了,半晌不出声。在一旁的三个人一看到这种情形,分明是他们夫妻间的争执,已告一段落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最好自然是由得他们夫妻自己去解决问题了!

所以,三个人互望了一眼,管理员首先道:“陈医生,你也该休息了!”

他说着,已向外走了,年轻人和他的女朋友,也采取了同样的态度,三个人一起离开。

管理员在事后,十分后悔,道:“我们离开的时候,真的看不出还会有什么事发生。虽然刚才发生的事,那么奇特可怕,但我们走的时候,陈医生甚至还送我们到了门口,我俯身,要去拾起那只泡沫已喷完了的灭火筒来,陈医生说:『不用了,明天再算吧!』”

“我们三个人离开之后,在陈医生的门口,又站了一会,总是有点不放心,可是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看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黄先生送林小姐回去,我和黄先生一起下楼。”

“黄先生离开之后,我回到房间里,没多久,也就睡着了,一直到我再被惊醒,那时,已经是凌晨四时了。”

管理员的叙述中,负责调查的警官曾问:“你们离开的时候,是几点钟?”

管理员的回答是:“陈先生闹了大约一个钟头,我回到房间时,是十二点不到一点。”

管理员回到他的小房间,是午夜十二时,直到他又被吵醒,是凌晨四点,这其间,一共四个小时。

管理员是被一下砰然巨响所惊醒的。由于职业上的习惯,一被惊醒,他立时跳了起来,顺手拿起一根大棍子,就冲了出去。

当他冲出去之际,他又接连听到了几下声响,当他奔到声响的来源处时,看到了陈维如。

一看见又是陈维如,管理员心中也不禁暗骂了一声。但是大厦的管理员,通常是不敢得罪大厦住客的,管理员按住了气,道:“陈医生,又怎样了?”

陈维如像是站立不稳一样,又向前冲出了一步,再撞在一列信箱上,发出了一下巨响,然后,他扶住了墙,转过身来,望着管理员,只是喘气。管理员这时,不但注意到了陈维如的神情十分骇人,而且还注意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那就是,陈维如的手中,提着一只箱子。陈维如是一个医生,他提着医生常用的那种箱子走出去的情形,管理员看到过许多次,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奇怪。而这时,令管理员有怪异之感的是,陈维如手中所提的那只箱子,是一只嫩黄色的女用化妆箱。陈维如看了管理员一眼,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陈维如在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据管理员说,神情更是可怖。这种神情,即使那管理员是一个知识程度不高的人,也一下子就可以意识到,在楼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管理员也算是十分机智的人,他一想到了这一点,又看到陈维如想回外奔去,他就问:“陈医生,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陈维如并没有回答,只是向外直奔过去,奔到了大厦的大门口。

大厦的大门,是两扇相当大的玻璃门,陈维如奔得很快,一下子撞到了玻璃上,又发出了一下巨响,还好玻璃很厚,没有撞破。

陈维如撞了一下,就伸手去推门,可是大厦的门,在午夜之后,是下了锁的。本来,住客都有钥匙,可是陈维如这时,显然没有带钥匙,于是他转过身来,声音乾涩,叫道:“开门!快开门!”

管理员连忙答应看,转身奔进他住的小房间中,抓了钥匙在手。

一般的门,都可以在里面不用钥匙打开,但大厦的那扇大门,却为了治安上的理由,在里面,也一样需要钥匙来开,那是为了预防万一有歹徒被困在大厦范围内时候,也不易逃脱。

管理员在抓了钥匙在手之后,陡然想到陈维如的情形,极度可疑,所以,他拿起了电话来,报了警。这就是警方为什么那么快就会来到的原因。

管理员在电话中只简单地讲了几句,就走了出去,他看到陈维如把脸贴在玻璃上,不断在喘着气。管理员打开了门,陈维如几乎是跌出去的,管理员去扶他,他把管理员推开,就一直回外奔了出去。

管理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打电话报了警,会不会大惊小怪,心中很惴惴不安,他关上了门之后,决定上楼去看看。

管理员才一出电梯,就感到事情不对,因为他看到陈维如居住的那个单位,大门半开着,并没有关上。在凌晨四时而大门半开,这自然是绝不正常的。他在门口叫问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就走了进去。

管理员一进屋子,所看到的情形,和二十分钟之后,大批警方人员赶到之后所看到的情形是一样的。

向原振侠讲述事情被发现经过的两个警官,正是当时第一批赶到的警方人员。

警方人员赶到的时候,看到管理员在大门口,不住地发着抖,指着楼上,结结巴巴,讲不出话来,他们乘搭电梯上楼,看到徐玉音──陈维如的妻子,倒在客厅中,屋子中十分凌乱,接着来到的法医,立时在徐玉音的颈子上,发现了明显的扼痕,而且,断定了徐玉音是因为颈部受扼而死亡的。

在徐玉音的尸体,从大厦门口抬出去之际,警力的通缉工作已经展开了。根据管理员及邻居林小姐的供述,再根据那年轻人的供述,陈维如毫无疑问是杀人的凶手!

警方办事迅速,在屋子中找到了陈维如的照片,立时复印了分发出去。在陈维如进入王一恒所属的那幢巨厦之际,恰好被两个巡逻警员看到,立刻报告上去,警方人员在进一步的调查,发现了陈维如和王一恒有着近亲关系之后,当然更加紧张,立时派大队人马,进入大厦搜索。

这种搜索行动,照说是万无一失的,但是恰好黄绢带了她的安全人员,也在大厦中,她把陈维如扮成了她的安全人员,带了出去。

当两个警官,讲述完了一切经过之后,原振侠只是苦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两个警官,在提到陈维如之际,还只是称之为“疑凶”,但是原振侠却十分清楚,因为陈维如在冲进王一恒的办公室之际,早已直截地承认自己杀了人,而且,正是用手扼死的!

原振侠知道,陈维如这样性格的人,本来是绝不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而他居然做了,一定有极其重大的原因!陈维如也说了原因,可是根本没有人听得懂,他是说“她不是她”,所以才“非杀她不可”,这是神经错乱者的呓语,而原振侠绝不相信陈维如会神经错乱,他只是相信其中另有极隐秘的原因!

那两个警官相当客气,他们临走的时候,道:“原先生,请你转告王先生,如果有疑凶下落的消息,请立即和弯方联络!”

原振侠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

他送两个警官出去,再回转来时,王一恒已经急不及待地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