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6900000012

第十二部:桃花水泉开始处

我背靠着酒吧柜,游目四顾,想看看达宝是不是就在附近。游泳池畔的人十分多,达宝那一头金发,十分容易辨认,如果他在视线范围之内的话,我一定可以看到他。

我看了几分钟,酒吧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酒保拿起电话,听了一听,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来,将电话交给了白素。

我立时凑过头去,白素的神情也有点紧张,我们立时听到了达宝的声音:“两位,你们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多事的人。”

白素沉静地道:“先别批评我们,请露面和我们谈话,不然

达宝打断了她的话头:“我不准备单独和你们见面,请按照地图上的指示,到帕拉塔卡来。”

我大声叫道:“那是什么鬼地方?”

达宝道:“很遥远,也很难到达,但你们一定要来,那地方在巴西中部,要穿过一些原始森林,和不少印第安人的村落,如果你们不肯来,那也就算了。”

我放凶声音:“哼,达宝,你们的秘密

达宝又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头:“你或许已知道了大部分事实,但是你必须明白,这并不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恐吓我们,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道:“没有用?不然,你会打电话给我们?”

达宝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你真的一点也不明白,我们完全是两类人

我“啊哈”一声:“讲对了,我体内没有叶绿素,也不怕做石灰水试验。”

白素一听我这样说,忙在我耳际低声道:“卫,别这样说!”

达宝在电话那边,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个人绝不主张和你见面,反正,不论你怎样公布你的发现,不会有人相信你,你自己想想,谁会相信你发现了第二种人?”

我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是的,就算我知道了第二种人的全部秘密,公布出来,有谁会相信?那也就是说,我的威胁,事实上全无作用。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达宝还和我们联络,那可知他没有什么恶意。

一时之间,我不禁讲不出话来。

达宝的声音又响起:“我个人的主张是完全不理会你,但是表决的结果,大多数人,表示愿意和你谈谈,卫先生,如果你想见我们,那就请你停止无聊的威胁,到我们指定的地方来。”

白素沉声道:“在那里,你们全体和我们见面?”

达宝却没有再回答,只是闷哼了一声! 而且,立刻挂上了电话。我忙按下掣,接总机,追问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当总机告诉我,电话是从酒店的一间房间打出来之际,我几乎撞倒了四五个人,冲回酒店,上电梯,奔到那房间门前,看到房门大开着,服务生正在收拾房间,达宝已经不在了。

在我颓然之际,白素也来了,她望着我,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摇着头。

我知道她是在嘲弄我这种愚鲁的动作,只好自嘲道:“我希望能够追到他。”

我一面说,一面还挥着手,白素道:“你忘了,就算你和他面对面,他要走,也有他的本事。”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们似乎有特快消失的本领。看来,如果要对他们这种第二种人了解更多的话,只好到那个叫帕拉塔卡的鬼地方去!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地图,地图上有详细的行进路线,还有几行注解,建议我们,多带些通过原始森林所应有的装备。

我和白素都知道,达宝曾说到那地方去,要“经过一些原始森林”,转来轻描淡写,其中可能包括了不知多少凶险。

所以,对于达宝的提议,我们不敢轻视,花了两天时间准备,然后出发。

我和白素,对于南美洲的森林,并不陌生,曾经进入过好多次,可是每一次所经的地方都不同,遭遇自然也不尽相同。

不过,描叙在路上的经过,没有多大意义。帕拉塔卡是一个小地方,经过的原始森林也不是“一些”

而是延绵几百公里。

当我们历尽艰险,终于到了帕拉塔卡,大有恍若隔世之感。那小镇市聚居的全是印第安人,我们一到,就有一个穿着当地传统服装的妇人,向我们迎了上来:“达宝先生说,你们前五天就该到了。”

我闷哼了一声:“有了一点意外,耽搁了一些时间。”

我轻描淡写的“小意外”,包括我和白素两人,双双踏进了一个泥沼之中,若不是恰好伸手所及处,有一根枯藤的话,早已没顶,和那天晚上,被一群食肉蝇包围,差点成了两副白骨等等事情在内。

那妇人又道:“请穿过镇市,向前走,你会看到一道河,他在河边等你。”

我“哦”地一声,那妇人上下打量我和白素两人:“千万别在河里洗澡!”

她大概是看到我们两人太肮脏了,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警告来。

当然,我知道她的警告不是虚言恫吓,那河中,多半有着牙齿锋利之极的吃人鱼。

那妇人说完,自顾自走了开去。我苦笑道:“看来,他们聚居的地方,还要更荒僻。”

白素道:“当然是。”

我摇着头:“他们的人数不会少,怎么能住在地球上不被人发现?”

白素忽然笑了起来,我瞪着她,她道:“你的话,使我想起了一个暴发户,买了高倍数的望远镜,想着月球上的太空人的故事。”

我闷哼了一声:“一点也不好笑。”

过了小镇,又穿过了一片田野,前面可以看到高叠的山峰,峰顶还积着皑皑的白雪,不多久,便到了河边,一到河边,就看到草丛之中,一艘独木舟驶了出来。

那艘船的外形看来像独木舟,但是它分明装有极先进的动力设备,我们也看到,在船尾操纵船前进的那个人,一头金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眼就看出,那人正是达宝。

船迅速傍岸,达宝向我们作了一个手势,我和白素轻轻跃上了船,达宝向我们微笑,我想起那十多天来的经历,心中不禁有气:“你倒回来得很快。”

达宝的笑容十分可爱:“别忘了我们的遗传之中,有一半是植物,通过原始森林,总比你们容易些。”

我哼了一声:“对,食肉蝇不会啃吃木头。”

达宝居然极具幽默感:“对,我们的肉,纤维粗而硬,不好吃。”

我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船急速地向前驶出,阳光灿烂,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达宝,打量着他,想在外形上,看出他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但是看来看去,他也是一个英俊的金发欧洲人,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

达宝显然也看到我在打量他:“外形上,我们没有任何不同。”

我摊开手:“可是内在,我们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

达宝道:“是的,内在完全不同,包括生理组织和思想形态。”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指着他的胸口:“你们……没有心脏?”

达宝笑道:“当然有。”

我道:“那么

达宝道:“我们的外形,和你们一样,全是为了适应地球的生活环境,亿万年进化而来的。地球上的生活环境既然如此,自然不会有变化。就像是每一个肥皂泡,都是圆的一样,因为在空气的压力和肥皂泡的表面张力两大因素影响之下,肥皂泡不可能是方形或三角形的。”我明自肥皂泡一定是圆形的道理,达宝这样说,倒十分恰当地说明了环境和生物外形的深切关系。

白素道:“可是你刚才提到内部的生理组织

达宝道:“最根本的组织是细胞,我们的细胞,和你们的细胞不同,具有动物和植物的双重特徵,但由众多细炮组成的器官,外形一样。”

我“哦”地一声:“就像是一艘船,用木头造,或用玻璃纤维来造,外形一样,但是材料不同。”

达宝笑了一下:“很恰当的比喻。”

我又道:“可是思想形态方面的不同

达宝在见到我们之后,一直笑容可掬的,可是这时,一听得我提起这个问题来,他就现出了一阵苦涩的神色来,好一会,才道:“这个问题,我现在向你解释,你也难以明白

他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才又道:“等你到了目的地之后再说如何?”

我心中虽然疑惑,但是达宝一露面,就表现得十分诚恳,我实在没有道理去逼他,是以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一个问题他暂时不想回答,第二个问题早已冲口而出:“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化身?”

达宝“哈哈”笑了起来:“这是我们繁殖的方法,本来你们对这种繁殖法是一无所知的,但终于有人研究出来了,单相博士就是你们之中杰出的人物之一,还有美国的胡高博士

白素“啊”地一声:“无性繁殖法!”

达宝道:“是。首先你们发现的,是植物无性繁殖法,如今,已进步到动物的无性繁殖法,培养一颗细胞,可以达到出现另一个完整、复杂生命的目的。”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各自吸了一口气。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同时想起达宝温室中那些“怪植物”来。

我性急,先问道:“在你的温室中,有一个苗圃,里面有四棵

达宝纠正我的话:“是四个,不是四棵。”

我再吸了一口气,想问什么,但是由于心中的骇异太甚,竟至于问不出口来。

达宝道:“那是取自我身上单一的细胞,培育了四个月之后的情形。”

我失声叫了起来:“天,他们……他们……不是植物,是婴儿!”

达宝低叹了一声:“你对于生命的界限,还是分得太清楚,植物和婴儿,一样是生命,我早已对你说过,你总是不明白。”

我不由自主在冒着汗,伸手抹了一下:“那么,我摘下了其中的一块来

达宝道:“那个生命,被我毁灭了,事实上,我因为急于离去,三个生命全被我毁灭了,你倒大可不必内咎。”

我像是呻吟一样:“天,可是他们……有根,在泥土中,他们……”

我一面说,一面不由自主,向达宝的双脚之下望去,看看他的脚下,是不是也长着根。

达宝看到我的古怪神情和动作:“哈哈”大笑起来:“在胚胎的发育过程中,早期,我们的胚胎,有着明显的植物性。这就像你们的胚胎,早期有尾巴,几个月之后就消失了一样,你想在我脚下找根,就像我想在你身后找尾巴一样,当然只好失望。”

我勉强笑了一下,我的心中,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完全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这是令人的思绪极度紊乱的一件事。

白素皱着眉:“人

我们这种人的繁殖方式,是产生一个或多个完全不同的人,外形和思想方面,上一代和下一代之间,或者有点相同,但决不会完全一样。你们的上一代和下一代的外形是完全一样的,思想方法

达宝望着船尾溅起的水花:“这个问题,牵涉的范围很广,和卫先生刚才那问题一样,我想还是等到适当的时机再向你们解释的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白素显然也不知道,何以一接触到思想这一方面的事,达宝便不愿立即回答。我只好又问道:“你们消失,何以如此快?我明明听见你们早半分钟还在交谈,忽然之间就失去踪影,你们消失用什么方法

达宝笑着,道:“根本没有消失,那是一种伪装的本领,我们就在灌木丛之前,蹲着,看起来和灌木一样

我大声道:“不可能,人装得再像,也不会像树

可是我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下来。那种说法,只是对我们而言,他们不同,他们有一半是植物,我见过在温室之中,他们杂在植物之中,就像是植物一样的情景,甚至连颜色都像。

一想到这里,我只好叹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这时,小船已转入一条支流,离山很远了,那支流是一条山溪,水流十分湍急,小船逆水而上,速度一点也不减低。

我向前看去,巍峨的山峰,就在眼前,小船分明要循着这道山溪,直向山中驶去。

我道:“你们一直聚居在这样隐蔽的地方?”

达宝道:“是的,自从我们失败,而且知道没有胜利的机会,就一直这样。”

我听得大惑不解:“失败?什么失败?”

达宝盯着我,好一会,才道:“你总会明白

他讲了这样一句之后,忽然话锋一转:“中国有一篇记载,叫桃花水泉开始处的记载,你当然知道。”

我见他又避而不答,心中有气:“什么桃花水泉开始处,从来没听说过。”

达宝一听得我这样回答,现出极其诧异的神色来,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低声道:

“桃花源记。”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哦,桃花源记,对不起,是有这样一篇记载,一个著名的文学家所写的一种他认为理想的社会,纯粹是想像。”

达宝望着我:“从来也没有人想到过,这篇记载是真有其事的?”

我瞪着眼:“当然有人想到过,不过那地方找不到了,很多人去找过,失败了:“后遂无问津者”,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达宝道:“当然明白,以后没有人再去找

这篇记载流传了上千年,奇怪的是,其中有一个问题,你们一直未曾去深究。”

我想开口,白素又轻轻碰了我一下:“请问是什么问题?”

她问得十分谦虚,不让我开口,多半是为了怕我问出什么蠢问题。

达宝道:“根据记载,是几家人家,躲到了那个地方去,一直住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情形,长期的近血缘繁殖,会使后代变成白痴,哪里还有什么理想社会可言。”

我的眼瞪得更大,这算是什么问题,我已经几乎想将这句话冲口而出了,但是却忍了下来,因为在刹那间,我想到了达宝提出来的这个问题,的确十分严重。桃花源中的那些人,最早的血缘关系简单,除非不结婚生子,不然,下一代不可避免,全是近血缘交配,到后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医学上早已有定论。

达宝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来呢?我还在想着,白素已然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一群人,和你们一样……”

我几乎直跳了起来:“在那个隐蔽的地方的那群人,他们……他们……”

达宝道:“是的,就像我们如今居住在深山之中一样。”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前指着。我刚才说话说出了神,根本未曾注意身外的环境,等他伸手一指,我抬头一看,才吃了一惊。

小船仍然在山溪的急流中逆流而上,可是山溪已变得十分窄,水也更急,两旁高耸的峭壁,就在眼前,近得几乎伸手就可以碰得到。

而就在我一吃惊之际,小船陡地一转,冲进了一道瀑布,小船冲过的速度极快,以致我们的身上,竟然没有什么湿。

一冲进了瀑布,是一个大山洞,相当黑暗,水声轰然,小船仍在前进,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白素向我凑近来,在我耳际低声念道:“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我实在不知道是生气好,还是笑好,白素的心情看来比我轻松得多。

航行约莫十多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山溪的水势也不再那么湍急,又变成了一道河流,四面山峰高围,是一个小山谷。

在那小山谷的平地上,沿着河,有许多式样十分优雅的房舍,最高的也不过三层,有的大,有的小,在一幢最大的建筑物之前,是一个十分平整的广场,广场中心,是一个极大的喷泉。

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喷泉,那股主泉,足有三十公尺高,粗可合抱,水声轰发,在洒下来的时候,令得喷泉下的水池,溅起无数水花,幻出一道又一道的小小彩虹,好看之极。

在那股大喷泉之旁,是许多小喷泉,每股也有十公尺高下。最妙的是,在每股喷泉上面,都顶着一棵像是水浮莲那样的植物。力道一定经过精密计算,植物就在喷泉的顶上开枝散叶,随着喷泉的颤动而摆摇,可是却又并不落下来。

植物的根,就在喷泉之内,看来又细又长,洁白无比,一直下垂着。这种利用喷泉的水,以“水耕法”来养育植物的方式,我以前从来也未曾见过。

整个小山谷,极度怡静,使人心胸平和。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深深吸着气。刹那之间,我们心中都有同一个感觉:如果世界

真有世外桃源的话,那么,这里就是。

世界上多的是风景美丽的地方,我也曾到过不少,但从来也没有一处,使我感到如此舒适和松弛。我和白素互望着,又向达宝望去。

达宝也正在望着我们,我道:“这里

达宝道:“这里,暂时是我们的地方,什么时候会失去它,全然不知道。”

我听出在达宝的话中,充满了伤感的意味,或者说,是一种极度的无可奈何。白素忙道:“那怎么会,这里那么美丽。”

达宝的神情多少有点苦涩,他望着喷泉幻出来的虹影:“中国的芦沟桥,何尝不美丽,可是侵略者的炮火,就从那里开始。”

我和白素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达宝何以作了一个这样的比喻。而达宝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已经将小船的速度减慢,很快就在一个码头上,停了下来,作了一个请上岸的手势。

我和白素上了岸,四周围静到了极点,除了喷泉所发出的水声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声响。这时,我的心情,虽然在一种极舒畅的境地之中,但是多少也不免有点疑惑。因为我处身在一个极度陌生的,甚至不可想像的环境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全然不可测知。

为了使气氛变得轻松些,我一上岸,就笑着向达宝道:“我以为会有盛大的欢迎。

达宝苦笑了一下:“不会有。事实上,是否让你们到这里来,曾有过极其剧烈的辩论,只是极小数字的多数表示赞成,我本人就反对,但是少数服从多数,一直是我们之间的原则。”

我摊手道:“为什么?原来我们是破坏者?”

达宝望了我一眼,欲语又止,白素道:“不要紧,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达宝转过头去:“不单你们是,你们都是。”

他的话说得相当含糊,我还想再问,但是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不让我开口。达宝又说了一句:“请跟我来。”

我和白素跟着他向前走去,白素低声道:“他们,我的意思是,他们那一种人,都视我们这一种人为敌人。”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达宝刚才那句话之中,第一个“你们”,是指我和白素两人而言,第二个“你们”,则指所有的人而言。

白素顿了一顿:“或许也可以说,我们和他们如果对敌的话,他们一定不是对手。

我皱起了眉,望着白素。白素忽然叹气,而几乎是同时,走在我们前面的达宝,他显然听到了白素的话,也叹了一口气。

这表示他们两人,几乎在同时,想到了同一件、值得令他们发出叹息声的事,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叹息。

我向白素投以询问的眼色,白素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在这时,一幢建筑物之中,走出了几个人来。我看全是熟人。走在最前的是奥昆,跟着的是白辽士、文斯、连能,最后的一个人,一出建筑物,就张开嘴,哈哈大笑着,向我走过来,他虽然出得最后,可是却走得最快。这个人,我虽然知道他在这里,可是一到就能见到他,也很出于我的意料之外,他不是别人,正是马基机长。

马基的神情,看来极其愉快,满面红光,和我第一次遇见他,在街头醉得面青唇白时,和我再次见到他,在拘留所中那种呆若木鸡的情形,简直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一面笑着,一面向我奔过来,到了我的面前,就用力握住我的手,摇着:“想不到吧?”他说着,向白素望去:“我也有想不到的事,想不到你这小子的妻子,那么美丽!”

我被他那种快乐的情绪所感染,在他肩头上打了一拳:“你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在讲了这一句话之后,我压低了声音:“马基,你的处境怎样?”

不论他看来是如何快乐,马基来到这里,总是被“他们”强掳来的,为了关心他,我不能不有此一问。

马基听了,仍是呵呵笑着:“在这里讲话,不必压低声音。我很好,很好。一生之中,从来没有那么好过,这是以前想也想不到的好。”

他一再强调他如今很好,而且看来,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也绝不像假装出来,我实在没有理由怀疑。他又转向白素,握着白素的手,去吻白素的手背。奥昆等几个人,都微笑地望着他。

奥昆这个人,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有着敌意,在机场的那幕,更是不愉快之至,但这时,他的微笑也绝不是假装出来,他首先向我走来,伸出了手。我和他握着手:“真对不起,我令你放弃了副总裁的职位。”

奥昆笑道:“那算什么,再也别提,来,请进来,请进来。”

我和白素,在他们的带领之下,进了那建筑物,里面十分素雅舒适,穿过了一个厅堂,进入了一个像是会议室那样的大房间。

建筑物之中,到处都种着植物。我说那间大房间“像是会议室”,是因为通常来说,会议室的气氛,多少带一种严肃、争论的味道,但是进入了这间大房间,却绝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令人觉得极其和谐,像是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房间中已经有七八个人在,一看到我们进来,都站了起来,奥昆提高了声音:“各位,卫斯理先生、夫人!”他说着,率先鼓掌,房间里的各人也鼓掌。奥昆接着,一个个介绍他们的名字。

我不将他们的名字一一记述出来,那没有意义。而我这时,也知道了这房间中的人,看起来虽然和我们一模一样,然而他们是另一种人,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照常理来说,我应该有极度的戒备心,但是当时,我全然没有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置身于一群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之间。我起初还在想,或许是由于这些人的神情,都十分诚恳、和善。但是我立即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任何人的一生中,都可以遇到面上神情和善、诚恳的人,也几乎是任何人,都会有会被这种神情的人在背后刺上一刀的经验。我所以全然毫不戒备,完全是另一种原因。在当时,我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心情上既然如此轻松,何必戒备?

各人寒暄一番,坐了下来,有人送来了一种极其清甜可口的饮料,和一盆一盆香甜的点心,奥昆首先道:“卫先生和卫夫人,对于我们是什么人,已经了解得相当清楚”

白素道:“不,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一切只是我们的推测,达宝先生和我们说了一些,但还不能说了解得很透彻。”

奥昆略静了一会:“决定了请你们来,我们同时也决定了对你们两位,不再对我们的秘密作任何保留。”

我道:“谢谢你们对我们夫妇的信任。”

奥昆挥了挥手:“我们十分愿意信任任何人,虽然我们因之而吃了不知多少亏,甚至于濒临全体覆灭,但是对于两位,我们还是愿意信任,绝对愿意。”

我本来还想说一两句客套话,可是又怕再说错,心想不如让白素说的好,谁知白素什么也不说,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奥昆喝了一口那种饮料:“我们是另一种人,是地球上出现得最早的高级生物,在我们进化到差不多和现在一样的时候,地球上有各种动物、植物,但是,人远远未曾出现,只有一些哺乳类动物,才堪称是高级生物

我听到这里,不禁立时站了起来,挥舞着手,想说什么,但是不知说什么才好。白素在我身边,轻轻拉了我一下,我只好又坐了下来:“对不起,我无意打断你的话,但又在太惊讶了。”

奥昆道:“这不能怪你,因为地球上的人,一直以为只有一种,不知道早在他们进化成人之前,已经早有了另一种人。”

我喃喃地,像是在梦呓一样道:“你们……是怎样进化来的?”

奥昆苦笑了一下:“进化的程序如何,已经无法知道,就像你们纯动物人,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进化成人。何况,我们的文化,发展到最灿烂的时期,就因为纯动物人的出现,而不断遭到了浩劫,以致许多文化上的成就,早已散佚,无法追寻。”

我用力在头上拍着,又大口喝着那种在感觉上可以令人头脑清醒的饮料:“这样说来,你们是由于不能适应环境

奥昆摇头道:“不。”

他否认了之后,停了片刻,才又道:“请听我作最简单的循序叙述,好不好?”

我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奥昆用手指轻敌着桌子:“事实上,我们极能适应地球的自然环境,地球的气候,对我们来说,十分适合,我们不怕冷

我们的外形,和你们完全一样,即使作解剖,也分不出什么不同,所不同的,是细胞结构,那要在显微镜下才看得出。当然,我们的细胞结构,保存了某些植物的特性,有叶绿素,能自己制造维生素丙,呼吸的反循环,氧和二氧化碳交替,等等,但这些都在外形上不能分别出来。”

热门推荐
  • 迷藏
  • 战神传
  • 天威
  • 病毒
  • 游侠郭解

    游侠郭解

    大小两间土房,里间紧靠外墙是土炕:炕上只有一领旧席和两床打着许多补丁、五颜六色的旧薄棉被。炕南头靠墙是灶,余烬已灭,灶头上有半锅水还冒着热气。此外除一些破旧木瓢陶碗之外,更无长物。由东墙小方洞射进来的朝阳,照见室中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便知这家人虽穷,日子过得很勤谨。“妈!我饿!”女主人田寡妇的五岁幼子眼泪汪汪望着她那面容憔悴而又带着一脸苦笑的母亲跳脚。“幺娃,忍着点,莫叫妈再伤心。你先趁热喝碗水搪一搪,莫看是清水,这里头有妈的眼泪呢。”田寡妇的十岁儿子田豹抢先发了话,一面却拭着眼泪。
  • 木炭
  • 玉女金戈
  • 摘星怨

    摘星怨

    朱漆大门刚打开,倏地白光一闪,“笃”地一声,一柄飞刀串着一封信,钉在门板上。开门的是管家黄立祥,他被吓了一跳,偷偷拿眼四下一瞄。此时天刚濛濛亮,附近无人走动,也不知道这柄飞刀自何处射来。他犹豫了一下,暗感不妙,转身住内跑去,连门也忘记关上。大厅内一个肥胖的汉子,年逾五十,正像走马灯般踱着步,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徐娘,也是一脸的焦虑。
  • 红线金丸
  • 豪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