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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暗器之王

天高气爽,三辆华丽的马车,奔行在夹荫大道上。

最前面一辆马车,车子里好像并没有人,却有六条劲装急服的大汉,跨着车辕,一个个俱是神情剽悍,目光敏锐,一望而知都是江湖好手,这种人居然也会做别人的家奴,他们的主人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最后一辆车子里,不时传出娇媚的莺声燕语,只可惜车窗闭得那么紧,谁也休想瞧得见车中人的面目。

中间的那一辆车厢最宽敞,也最华丽,车窗虽是敞开着的,却挂着竹帘,帘子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笑声正是楚留香和胡铁花发出来的——听见苏蓉蓉她们就在拥翠山庄,他们怎会不跟李玉函一起回去。

这辆马车制作得虽然不如姬冰雁那辆巧妙,但却更宽敞,更舒服,使人不觉旅途劳顿之苦。

楚留香虽不止一次在问:“蓉儿她们是怎么到了拥翠山庄的?”

柳无眉却总是笑着道:“我现在可要卖个关子,反正你见到苏姑娘后,就会知道的。”

车行非止一日,又回到了中原,道上的车马渐多,瞧见这么样三辆马车,自然人人为之侧目。

这一日到了开封,正是傍晚,一行人就在城里歇下。

吃过了晚饭,喝过了几杯酒后,大家就分别回房安歇了,只有胡铁花还是老脾气,坐在楚留香屋里不肯走。

楚留香想到不久以前在这古城里遭遇到的种种惊险奇秘之事,也不禁为之心驰神动,正好也睡不着。

胡铁花笑道:“你眼光实在不错,李玉函夫妇使的的确是‘金丝绵掌’,方仙客素无传人,却和李观鱼是生死之交,所以就将一身绝技传给他的儿子。”

楚留香长叹道:“令人想不到的是,昔日的第一剑客,如今竟已成了废人,武林前辈日渐凋零,实在令人可悲可叹。”

胡铁花道:“好在他还有这么样一个好儿子,‘九九八十一式凌风剑’,再加上‘金丝绵掌’,拥翠山庄还怕不在他手里更发扬光大?”

楚留香道:“以我看来,柳无眉的武功非但不在她夫婿之下,而且还像是比李玉函高些,尤其是她的轻功身法,更高出许多。”

胡铁花道:“三大武林世家的绝技俱是传媳不传女,她既然做了李观鱼的媳妇,武功自然也绝不会差的。”

楚留香道:“她嫁到李家去,绝不会超过十年,而这种武林世家的子弟,大多从三五岁时就开始练武,李玉函自也不会例外。”

胡铁花道:“不错,我看他身上最少也有着二十年的苦功夫。”

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柳无眉的武功就不该比李玉函高,除非她的娘家也是武林名家,但环顾天下,又有几个人教徒弟能比李观鱼教得好呢?”

胡铁花皱眉道:“你莫非又在猜疑人家的来历了?”

楚留香道:“我几次想探问她的师承,她总是岔了开去,由此可见,她绝不会是四大帮、七大派的门下,我也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有什么姓柳的前辈高人。”

胡铁花道:“无论如何,你总不能怀疑李观鱼的媳妇会是画眉鸟吧!何况,就算她是画眉鸟又怎样?画眉鸟对咱们可只有好处,没有过节,连我这条命,还是画眉鸟救回来的哩!她若是画眉鸟,我只有更感激她。”

楚留香笑了笑,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叫喊声自隔壁屋子传了过来。

胡铁花皱眉笑道:“如此恩爱的小两口子,难道也会打架么?”

只听那叫喊声越来越尖锐,而且像是充满了痛苦,正是柳无眉发出的,胡铁花嘴里说着话,人已冲了出去。

楚留香也只有随后而出,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跟着这夫妇两人的家丁侍女们,竟没有一个人出来探望。

他们若不是聋子,就必定听到这叫喊声,却为什么竟没有人出来瞧个究竟呢?难道他们已听惯了不成?

柳无眉的屋子里,灯还是亮着的。

只听柳无眉颤声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胡铁花脸上变了颜色,刚想冲进去,又听得李玉函道:“忍耐些,忍耐些,莫吵醒了别人。”

柳无眉嘶声道:“我实在忍耐不住了,与其这样受苦,倒不如死了的好。”

胡铁花这才知道他们夫妇并不是打架,忍不住道:“莫非她忽然得了急病?”

楚留香沉声道:“这病只怕并不是突发的,而是宿疾,而且还必定时常发作,所以连他们的佣人都已听惯了,否则怎会一个个躲在屋里不出来。”

胡铁花叹道:“这痛苦一发作想必就很厉害,否则像柳无眉这样的人绝不会喊出声来的,却不知她生的究竟是什么病呢?”

楚留香沉吟道:“她平时看来倒也和常人无异,想不到一发作就如此可怕,我看,她这也许并不是病,而是中了什么极厉害的毒。”

胡铁花变色道:“毒?她若中了毒,李观鱼为何不想法子救她,久闻李观鱼医道极高明,拥翠山庄中来往的又都是前辈高人,方仙客更是解毒的名家,这许多人难道都无法解得了她的毒?却眼见着她受苦么?”

楚留香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屋子里不断传出柳无眉的呻吟喘息声,李玉函的低语安慰声,床板被压得吱吱格格声。

显见柳无眉的痛苦并未减轻,她受苦不过,正在不停地挣扎,而李玉函正在努力压制着她。

胡铁花道:“你为什么不进去瞧瞧,或许你能解得了她的毒也未可知。”

楚留香叹道:“柳无眉是个很好强的女人,必定不愿意被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有什么话,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突听“扑落”一声,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一只宿雁惊起,楚留香眼角似乎瞥见木叶中有银光一闪。

就在这时,已有一蓬银雨自树丛中暴射而出,直打楚留香,来势之急,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若不是那只惊起的宿雁,此番楚留香就得丧生在这一蓬银光之下,只因等他听到风声时,再闪避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他一拳将胡铁花打得仰天跌倒,自己的身子也扑倒在胡铁花身上。

只听“叮叮叮”一阵急响,如暴雨敲砖,数十点银星已钉在他身旁的地上,直没入土。

接着,一条人影自树影中的墙头上冲天而起,凌空一个转折,向墙外的沉沉夜色中窜了出去。

胡铁花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楚留香的身形也已掠出墙外,胡铁花瞧了满地的银星一眼,忽似想起了什么,变色大叫道:“老臭虫,小心了,这好像是‘暴雨梨花钉’。”

呼声中,他的人也追了出去。

凄迷的夜色中,有薄雾升起,楚留香的身形还依稀可以分辨,前面那人却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雾,本来还是轻轻的,淡淡的,但片刻间就已浓得像是白烟,渐渐连楚留香的人影都已瞧不见。

远处本来还有点点灯火,但现在连灯光也没入浓雾里,胡铁花简直快急疯了,却又不敢出声呼唤。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出声,就可变成暗器的靶子,胡铁花知道这时若有暗器射来,他是万万躲不开的。

他不禁更替楚留香着急,因为楚留香的处境更危险。

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前面的地上有亮光闪闪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个扁扁的银匣子。

这银匣子七寸长,三寸厚,制作得极为精致,匣子的一旁排列着三行极细的针孔,每行九孔。

匣子的上面,雕刻着极细的花纹,仔细一看,才知道这花纹竟是两行字,似是小篆,又似钟鼎文。

胡铁花看了半天,也认不出究竟是什么,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以后我非但要多练练轻功,还得多读些书才行。”

他正想再往前走,忽觉一阵急风自身旁掠来,一只手切向他的软胁下,另一只却去抢那银匣子。

胡铁花暗道:“好小子,我正愁找不着你,你却送上门来了。”心念一闪间,已击出一拳,踢出一脚。

这一拳一脚说来简单,其实却大不简单,只因这人自他左边扑来,他一定要将整个身子都扭转过去,才能避得开对方的攻击,才能反击,由此可见胡铁花的酒虽喝得不少,但腰身仍灵活如蛇。

谁知对方的身形却比他更灵活,轻轻一闪已到了他身后,胡铁花这才真吃了一惊,刚想转身。

那人竟沉声道:“小胡,是你?”

胡铁花忽然间松了一大口气,苦笑着道:“你现在怎地也和我一样,连招呼也不打就出手了。”

楚留香也不禁苦笑道:“我见到你手上有银光闪动,自然认定了你必定是那发暗器的人,又谁想得到这东西竟会到了你手上呢?”

胡铁花眨了眨眼睛,道:“这你都想不到么?我三拳两脚,将那小子打得狼狈而逃,这东西自然就到了我的手上了。”

楚留香怔了怔,道:“真的?”

胡铁花道:“假的。”

楚留香也忍不住笑了,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万万追不着他的。”

胡铁花道:“我追不上他还有理可说,轻功天下第一的楚香帅,怎么追了半天,也将他的人追丢了呢?”

楚留香叹道:“若不是这场雾,我也许还能追得上他的,但此人的轻功也实在不弱,我追出墙外时,他的人已掠出去有四五十丈了。”

胡铁花动容道:“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已掠出去四五十丈,如此说来,他的轻功岂非比李玉函夫妻还高么?”

楚留香道:“只怕是要高出一筹。”

胡铁花道:“比我呢?”

楚留香又笑了,忍住笑道:“你若少喝些酒,他轻功也许不如你的,但现在……”

胡铁花板起脸道:“现在又怎样?现在我难道连李玉函夫妻都不如么?”

他不等楚留香说话,自己却先笑了,道:“你用不着回答我的这句话,也免得我听了伤心。”

楚留香道:“其实你的轻功和李玉函夫妻、一点红、南宫灵都差不多,都已可算是一等一的功夫,但这人的轻功却已和无花不相上下,这次若不是我亲眼见到无花的咽喉已被利箭穿过,只怕又要以为是无花复活了。”

胡铁花道:“如此说来,江湖中能有他这样轻功的人并不多,是么?”

楚留香道:“实在不多。”

胡铁花摇头叹道:“你为什么总是会遇见一些厉害的对头?”

楚留香默然半晌,才问道:“你手上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胡铁花道:“捡来的,上面还刻着字,你瞧瞧认不认得?”

楚留香接着那银匣子,脸色就变了变,道:“这是小篆。”

胡铁花恨恨道:“明明是杀人的利器,却偏偏要文绉绉的刻些人家不认得的字在上面,这简直好像明明是妓女,却偏偏要穿七八条裤子。”

楚留香道:“这倒并非是故意卖弄,只因这暗器实在是件古物,而且还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制成的。”

胡铁花道:“不错,我也听说过这‘暴雨梨花钉’的掌故,但上面刻的字究竟是在说什么呢?”

楚留香一字字道:“上面刻的是:

出必见血。

空回不祥。

急中之急。

暗器之王。”

胡铁花失笑道:“文人都会说大话,看来果然不错。”

楚留香叹道:“这倒也不是他在故意说大话骇人。此暗器制作之精巧,发射力量之猛,实在不愧为‘暗器之王’四字,当今武林中几件有名的暗器,和此物一比,速度至少要相差两成,而暗器一物,决胜伤人,就在一刹那间,纵然是毫厘之差,也差得太多了。”

胡铁花道:“此物难道比石观音所制的针筒还强得多么?”

楚留香道:“石观音那针筒射出来的毒针虽急,但你等它发射后再闪避,也还来得及的,而这暴雨梨花钉发射后,天下却无一人能闪避得开。”

胡铁花道:“可是你方才却闪避开了。”

楚留香苦笑道:“那实在是运气,只因我在它还未发射前,就有警觉,但纵然如此,那人发射的位置若再近几尺,我还是避不开的。”

胡铁花皱眉道:“如此说来,这暗器岂非珍贵已极?”

楚留香道:“在武林中人眼里看来,它实在可说是无价之宝。”

胡铁花道:“既是如此,那人为什么要将它抛在地上呢?他既然有那么高的功夫,难道连这小匣子都拿不稳么?”

楚留香道:“这的确是件很奇怪的事。”

柳无眉屋子里灯已熄了,这对夫妻像是已睡着。

楚留香和胡铁花悄悄回到屋子里,他们屋里的灯却还是亮着的,只是灯芯也已将燃尽。

胡铁花将灯芯挑大了些,叹道:“咱们穷追了半夜,却连人家的影子也未见着,再不快喝杯酒,我简直就要活活气死了。”

桌上有一只茶壶,一只酒壶,胡铁花却嫌酒杯太小,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在茶杯里倒满了酒。

楚留香摇了摇头,笑道:“你迟些喝酒也一定死不了的,咱们还是先到院子里瞧瞧那些‘暴雨梨花钉’是否还在那里。”

他拿起了灯,拉着胡铁花走出去。

屋子里有只小虫,也随着灯光向外飞出,但飞过酒杯上面时,竟忽然掉了下来,掉进酒杯里。

这小虫难道是被酒气醺醉,才飞不动了?

但酒气又怎会有如此强烈?

楚留香此刻若还没有走出去,就可发现小虫掉进酒杯后,酒杯里竟发出“嗤”的一响,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

再看那小虫已无影无踪,就在这一霎眼的功夫,竟已完全溶化在酒里,变成一片泡沫。

再一霎眼,连泡沫都瞧不见了,一杯酒还是一杯酒,而且看来也还是那么清冽,连一点渣滓都没有。

这杯酒若是喝到胡铁花的肚子里去,胡铁花的五脏六腑岂非立刻就要被它腐蚀得稀烂?

开封城并不常下雨,院子里的土地又干又硬,简直和石头差不多,就算用铁锤敲,也要敲半天才能将钉子敲下去。

但此刻在灯光映照下,楚留香却发现这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钉,竟全都钉入地下,连一点头都没有露出来。

楚留香道:“你看他发射暗器的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

胡铁花打量了一会,道:“只怕有四五丈。”

楚留香叹道:“这些梨花钉在四五丈外射过来,居然还能直没入土,这种暗器的力量是何等强猛,你就可想而知。”

胡铁花道:“我真想将这匣子拆开来看看,看看里面的机簧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这匣子简直就好像有二十七个小鬼在拉着弓弦似的。”

他嘴里说着话,已用一柄小刀将地上的暴雨梨花钉挖出了两枚,只见这梨花钉名虽是“钉”,其实却和绣花针差不多,只不过尾端比较粗些,但放在手里还是轻飘飘的,似乎连风都吹得走。

胡铁花骇然道:“这么小的一根针也能钉入地下,我若非亲眼瞧见,随便怎样我也不会相信。”

楚留香道:“就因为它的速度快,所以力量才大。”

胡铁花叹道:“这小小一根钉打在地上,便直没入土,若是打在人身上,那还得了……我一定要将它们装回去,试试它们射出来时究竟有多快!”

他果然将二十七枚梨花钉都挖了出来,捧在手里。

楚留香道:“此物看来极为锋利,你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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